厄普頓·辛克萊《屠場》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在尤吉斯待業(yè)期間,伊莎貝塔大娘的一個孩子,小克里斯多夫拉斯,死了。他和哥哥約奧在帕斯都是跛子。約奧在帕斯被馬車軋斷了一條腿;而克里斯多夫拉斯先天大腿骨脫臼,永遠無法走路。他是伊莎貝塔大娘最小的孩子,他的遭遇也許是天意,老天想以此讓伊莎貝塔大娘明白她已經(jīng)生得夠多了。他先天發(fā)育不良,個頭矮小,并患有嚴重的佝僂病,三歲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歲的孩子。他整天就在地上爬,穿著一件臟兮兮的小衣服,哭哭唧唧,看了叫人心煩。由于地上涼,總是有冷風,所以他經(jīng)常感冒、流鼻涕,鼻子發(fā)出撲哧撲哧的聲音。那樣子令人討厭,家人煩得夠嗆。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他媽媽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孩子,總是為他一驚一詫——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吉斯煩得發(fā)瘋,看到這樣,母親就會心酸得掉眼淚。孩子死了。也許是那天早晨他吃的熏腸惹的禍?那熏腸是用禁止出口的患有結(jié)核病的豬肉做的。吃了熏腸一個小時以后,他開始哭著喊疼。又過了一個小時,他開始渾身抽搐,在地上打滾兒。當時,除了這個孩子,家里只有小考曲娜一個人,她嚇得沖出去喊人。過了一會兒,醫(yī)生來了,可是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哭聲。
家里沒有人真的感到傷心,除了可憐的伊莎貝塔,她哭得死去活來。尤吉斯說讓市里有關(guān)部門把孩子埋了吧,因為他們沒有錢舉辦葬禮。聽了這話,可憐的女人氣得幾乎發(fā)瘋,她捶胸頓足地號啕大哭,痛苦而絕望。她的孩子要埋在叫花子墓地!她的繼女在一旁聽了這話竟然沒有表示任何反對!太不像話了,奧娜的父親如果知道這事肯定會從墳?zāi)估镎酒饋砹R她!如果真的要這樣,那大家就一起死了算了,都埋在一塊兒!……末了,瑪麗婭主動提出幫十塊錢,而尤吉斯則是冷酷到底。伊莎貝塔只好哭著向鄰居求助。就這樣,母親請牧師給小克里斯多夫拉斯做了彌撒,雇了一輛靈車,上面撒了白色的羽毛,買了一小塊墓地,在墳?zāi)股厢斏鲜旨芤宰鰳擞?。孩子死后,可憐的母親好幾個月不能從悲傷中恢復(fù)過來。一看到小克里斯多夫拉斯曾經(jīng)爬過的地面,她就會掉眼淚。她說,可憐的孩子,老天對他太不公平了。他生來殘疾。如果當初她及時聽到了那個消息,說不定那位名醫(yī)能治好他的瘸腿!……原來,伊莎貝塔大娘曾聽說芝加哥的一位億萬富翁花大錢從歐洲請來一位名醫(yī),治好了他女兒跟小克里斯多夫拉斯一樣的腿病。當時,那位醫(yī)生說要先在其他的病人身上做實驗,而且宣布可以在窮人家的孩子身上嘗試。這真是天賜福音!對此,報紙做了連篇累牘的報道??墒?,天啊!伊莎貝塔不讀報紙啊,也沒有人及時告訴她這件事!不過,就算知道又能怎樣!他們哪有錢每天坐車去候診?誰有時間每天帶著孩子去就醫(yī)?
在他四處找工作的日子里,尤吉斯的心頭總是籠罩著一層陰影。他前方的道路上似乎總是有一只猛獸在暗處窺視著他。他明知前方有猛獸,可是不得不靠近它。在罐頭鎮(zhèn),待業(yè)的人處于不同的待業(yè)狀態(tài),分不同的階段?,F(xiàn)在,他正心懷恐懼地面對著那最后的階段。有一個地方需要最后階段的待業(yè)者——肥料廠!
工人們一提到這個地方就臉色大變,竊竊私語。十個人當中也許只有一個人嘗試過,其他的九個人一聽到傳言或者朝廠子的大門里一看就足以讓他打退堂鼓了。是的,有些事情比餓死更可怕。如果你想來這里,他們會先問你以前在這地方干過嗎。尤吉斯心里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他們都窮成這樣了,無論什么樣的苦也都受過了,當有工作給他的時候,他還敢拒絕?!回到家里,他敢吃奧娜掙來的面包嗎?她可跟他一樣瘦弱不堪、叫苦連天啊!而且她知道他有了機會卻不敢面對!盡管想到了這一切,可是往肥料廠的大門里一看,他還是被嚇得渾身哆哆嗦嗦地跑開了。他可是個男人?。∧腥司蛻?yīng)該承擔男人的責任。最后,他終于到肥料廠去了,遞交了申請——當然,他也別抱太大成功的希望。
達拉謨公司的肥料廠遠離其他的廠區(qū)。很少有人到這兒參觀,偶爾有人進去過,出來的時候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當年鄉(xiāng)下人都說是剛從地獄里出來的但丁。屠場區(qū)里所有的殘渣、廢料都運到這里。在這里他們先把骨頭烘干。在這兒的地下室里,空氣令人窒息,終日不見陽光,男女老少一個個伏著身子把烘干的骨頭鋸成碎片,然后扔到身下的粉碎機里。他們的肺里吸滿了骨粉,他們肯定會為此而送命,沒有人能幸免,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他們在這里把血液制成蛋白粉,把難聞的東西制成更難聞的東西。走在制造這些東西的走廊和地洞里,你會有一種身處肯塔基大山洞的感覺,看不清方向??諝庵袕浡蹓m和蒸汽,閃爍的燈光就像是遙遠的星星在眨眼——紅的、藍的、綠的、紫的,這些顏色是由空氣中粉塵的顏色和所制造的東西的性質(zhì)所決定的。怎樣描述那些陰森可怖的尸骨房里的氣味呢?也許我們可以在立陶宛語里找到恰當?shù)脑~匯,反正在英語里找不到。進來的人必得先鼓足勇氣,就如同要跳進冷水里。在這里走動就好像是在深水里游泳,胸悶得要命。你得用手絹捂住臉,即使這樣你也會咳嗽不止。如果你足夠堅強,繼續(xù)往前走,你會感覺到頭昏腦漲,腦門兒上青筋暴突。最后,一股勢不可擋的氨水味兒迎面襲來,你趕緊掉頭逃跑。跑到外面,你仍會感覺到天旋地轉(zhuǎn)。
除了這些之外,還有烘干殘渣廢料的車間。所謂殘渣廢料就是指畜體被割完肉之后的邊角余料再被榨干豬油、牛油后所剩下的褐色纖維物質(zhì)。這些東西烘干后被碾成粉末,再摻進神秘而無害的褐色巖石粉。每天有數(shù)百車的巖石被運進來,碾碎。這些混合粉末被裝成袋兒,作為上百個標準磷酸骨粉品牌的一種賣到世界各地去。然后,緬因州、加利福尼亞州或者得克薩斯州的農(nóng)民們就會買這種肥料,據(jù)說價格是每噸二十五美元。施到玉米地里幾天后,地里就會散發(fā)出一股強烈的氣味兒,而且在田里勞作的農(nóng)民、車輛和馬匹身上都會沾上這種氣味兒。在罐頭鎮(zhèn),出廠前的肥料是存的骨粉,可不是賣出去的肥料里的添加劑。在這里,肥料不是一噸兩噸地播撒在幾英畝土地里,而是成百上千噸地堆在廠房旁。廠區(qū)的地面覆蓋了幾英尺厚的骨粉,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粉塵。風一刮,整個罐頭鎮(zhèn),粉塵漫天飛舞,讓人睜不開眼睛。
尤吉斯每天要來的就是這種地方,他好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拽過來的。這一年的五月天氣特別涼爽,這也是他暗自祈求的,老天居然滿足了他的愿望??墒堑搅肆鲁酰贿B好幾天,天氣又一下子變得創(chuàng)紀錄地熱。過后,肥料廠開始需要人手了。
到這時,粉碎車間的工頭已經(jīng)認識了他。其實他早已經(jīng)把尤吉斯列為后備人選。就在那個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下午,兩點鐘,他來到了肥料廠的大門。他剛一到,工頭就招呼他進去,他感覺到一陣抽筋兒似的疼痛瞬間傳遍全身!十分鐘后,他脫掉外衣和襯衫,咬緊牙關(guān),上工了。他生命歷程中的又一道難關(guān)呈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他必須要攻克它!
他只用了五分鐘就學(xué)會了要干的活兒。他面前是粉碎機的出料口,骨頭被粉碎成粉末后像一條混河從出料口噴射出來,最細小的粉末漫天飛舞,像一團霧氣。尤吉斯拿了一把鐵敏,和其他五六個人一起把骨粉肥料鏟到推車里。他看不見其他那幾個人,只能聽到聲音,有時更會互相撞到一起。如果聽不到聲音,身體撞不到一起,那就說明他們不在,因為在整個粉碎車間里粉塵彌漫,對面五尺不見人。每鏟完一車,他就要伸手在周圍摸索,直到下一車來了。不出五分鐘,他渾身上下就變成了一大塊兒肥料。他們給了他一塊海綿,讓他堵在嘴上,這樣他才能呼吸。即便這樣,他的嘴唇上、眼皮上都糊上了一層厚厚的骨粉,耳朵更是被堵得嚴嚴實實。他看起來就像是黃昏中一個棕色的魔鬼從頭到腳,他身上的顏色跟廠房、廠房里的所有東西以及廠房外一百碼范圍以內(nèi)的地面顏色一模一樣。廠房的門必須開著,這樣風一刮,達拉謨公司就會損失不少肥料。
尤吉斯就這樣穿著襯衫干活兒,氣溫超過一百華氏度,磷酸鹽粉末鉆進了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干了五分鐘,他就感覺到頭疼,十五分鐘后,他幾乎要暈倒。血液在他的大腦里翻涌,就像是有電動機在攪動,頭蓋骨疼得像是要裂開,手已經(jīng)麻木得不聽使喚了。然而,一想起那長達四個月的窘困經(jīng)歷,他又堅定了繼續(xù)戰(zhàn)斗下去的決心。半小時過去了,他開始嘔吐——一直嘔吐到肚子里的腸胃像是被絞碎了一樣。工頭說過,只要下定決心,你會適應(yīng)肥料廠的工作的。他說的話也許是事實,可現(xiàn)在的問題是尤吉斯必須先平定他的胃。
恐怖的一天終于結(jié)束了,他累得幾乎癱瘓。他不得不時而停下來,靠在某一建筑物的墻上定定神兒。從肥料廠里出來的人大多徑直奔向酒館兒——他們似乎把肥料和響尾蛇的蛇毒歸為同類。但是尤吉斯已經(jīng)難受得想不起喝酒了,所以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走上大街,踉踉蹌蹌地爬上一輛電車。后來,在他成了一個老手之后,當談到當初車上所發(fā)生的可笑的事情時,他還幽默了一下??墒?,現(xiàn)在他難受得要死,他哪還有心思注意這些——車里的乘客如何倒吸一口氣然后大口地吐出,掏出手絹捂在鼻子上,憤怒地朝他瞪了一眼。他只看到他前面的人騰地一下站起身,把座位讓給了他。過了半分鐘,他身邊的兩個人也站了起來。一分鐘后,車廂幾乎空了——乘客都離他遠遠地站在門口的踏板上,有的實在找不到地方站就干脆下車步行。
尤吉斯剛回到家一分鐘,家里就成了一個小型肥料廠。骨粉滲進他皮膚有半英寸厚,身上的所有部位都堵滿了骨粉,要想徹底把它從身上清除掉得需要一周的擦洗和一周的劇烈運動。他現(xiàn)在的樣子,人類還找不到可比喻的對象。也許只有一種物質(zhì)跟他有幾分相似,那是科學(xué)家們的一個最新發(fā)現(xiàn)。這種物質(zhì)無限期地釋放能量,而且絕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所減弱。他渾身散發(fā)著臭氣,餐桌上的食物也都沾上了這種臭味兒,害得一家人狂吐不止。他自己三天過后才勉強進了點兒食。他可以飯前洗手,吃飯用刀叉,可是他嘴里、喉嚨里難道就沒有毒藥嗎?
盡管如此,他還是要堅持下去!盡管腦袋疼得像要裂開一樣,他還是搖搖晃晃地去了肥料廠,站在了那個崗位上,在對面不見人的粉塵中開始鏟骨粉。一周結(jié)束之后,他成了終生的肥料工人——他已經(jīng)能吃下飯了;盡管腦袋從來沒有停止過疼痛,但是已經(jīng)不像以前那樣疼得干不了活兒了。
就這樣,又一個夏天過去了。這個夏天,全國各地一片繁榮。國民慷慨地消費著這里的屠場所生產(chǎn)的產(chǎn)品,所以一家人都有活兒可干,盡管屠場主們?nèi)栽趫?zhí)行著他們的富裕勞工計劃?,F(xiàn)在,他們又有能力還債了,而且又能攢點兒錢了。不過,他們還是覺得目前的生活來之不易,犧牲太大,不能就這樣持續(xù)下去——最大的犧牲就是兩個孩子,他們這么小的年齡就去賣報紙!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jīng)染上了這個新社會的一些不良習(xí)氣,盡管家人不斷地警告、提醒、懇求。他們學(xué)會了用流利的英語罵人;他們學(xué)會了撿煙蒂抽、賭錢、擲骰子、賭香煙貼;他們知道碼頭上所有妓院的具體位置、妓院老鴇的名字,以及警察局長和達官要人們出席的官方招待酒會的確切日期。如果有鄉(xiāng)下游客向他們打聽事兒,他們能指出有名的“辛吉丁克”酒吧的位置,以及經(jīng)常在這里出沒的賭徒、殺人犯、強盜的名字。更糟糕的是,他們已經(jīng)壞了晚上回家的規(guī)矩。你要是問他們,他們就會反問你:天氣好的時候,爬到車底下、鉆進空門道里睡覺不也一樣嗎?何必非得浪費時間、精力和車費回到屠場區(qū)呢?是啊,只要他們每天能帶回家五毛錢,什么時候回來不都一樣嗎?但是尤吉斯說,他們現(xiàn)在還只是偶爾在外面過夜,不過離徹底離家出走已經(jīng)為時不遠了。所以,他們決定:到了秋天,讓菲利馬斯和尼古拉約斯回到學(xué)校讀書;讓伊莎貝塔出去工作,而她的小女兒接替她承擔料理家務(wù)的職責。
跟大多數(shù)窮人家的孩子一樣,小考曲娜也早熟得像個大人。她得照看自己的瘸弟弟和尤吉斯的孩子。她得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她要在家里上班的人回來之前把晚飯準備好。而她只有十三歲,長得又小。但她默默地承受了這一切,沒有一句怨言。母親出去了,在屠場區(qū)逛了幾天之后,她找到了一個看“香腸機”的工作。
伊莎貝塔大娘慣于干活,可是這個工作對她來說還是太難了。她每天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從早晨七點半到中午十二點半,再從下午一點到五點半。頭幾天,她感覺自己實在承受不了——她也在遭受著肥料給尤吉斯造成的同樣痛苦,黃昏回家的時候她也感覺頭昏腦漲。另外,她也工作在一個靠電燈照明的大黑洞里,潮濕陰暗,地面上總是水澇澇的,空氣里有一股腐臭味兒。大自然有著久遠的生存法則:松雞在秋天是枯葉的顏色,到了冬天則是渾身雪白;趴伏在樹樁上的變色龍是黑色,在葉子上則變成了綠色。在伊莎貝塔工作的地方,工人們也同樣難逃這一自然規(guī)律:無論男女老少,身上都是他們正在加工的“新鮮鄉(xiāng)村香腸”的顏色。
在香腸加工車間里參觀兩三分鐘是一件有趣的事,當然你千萬別看人。這里的機器是整個工廠里最奇妙的東西?;叵胍幌拢郧暗南隳c都是用手工做的,包括剁餡兒、包餡兒??墒怯辛诉@些發(fā)明之后,所有這些程序都是由機器完成的,這要省去多少人工?。≡谲囬g的一側(cè)是一排絞肉機,男人們把一堆一堆的鮮肉和一車一車的香料鏟到里邊。在這些大碗里,飛旋的刀片每分鐘轉(zhuǎn)動兩千次。肉被絞碎、摻進馬鈴薯粉、和水攪勻之后,被推送進車間另一側(cè)的填塞機。填塞機有女工看管。機器上有一個噴口,就像水龍帶的噴嘴。一個女工把一條長長的“香腸外套”一端套在噴嘴上,然后就一直這樣套下去,就像把手套套在手指頭上。一條香腸外套有二十到三十英尺長,可是女工只用了一會兒的工夫就把它套完了。就這樣套完幾條之后,她拉下機器上的控制桿,于是一條香腸肉噴射出來,套在腸衣里。參觀者看得出神,只見一條長蛇蜿蜒著從機器里神奇地爬出。噴嘴的前面有一個大盤子,長蛇爬到上面,兩位女工手腳麻利地抓住它,把它扭成一節(jié)一節(jié)的。在外人看來,這是整個香腸生產(chǎn)過程中最不可思議的地方,人們只看見女工們的手輕輕地扭動一下。然后,她們又不知怎的突然變了一下手上的動作,這回從她們手中出來的香腸已經(jīng)不再是一節(jié)一節(jié)的,而是一串一串的,系在一起晃晃悠悠的。整個過程就像魔術(shù)師在變魔術(shù)——她們手上的動作飛快,令人目不暇接,一串串香腸好像在一團霧氣中顯現(xiàn)出來。透過迷霧,人們突然注意到女工們一個個因緊張而扭曲的臉:額頭上刻著兩道皺紋,面頰死人一般的蒼白。這時,參觀者突然意識到該繼續(xù)往前走了??墒桥儾荒茏撸齻冞€要繼續(xù)待在這兒——一小時接著一小時,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在死神的催趕下飛快地扭著香腸。這是計件工,女工們可能要養(yǎng)活一家人。嚴苛而無情的經(jīng)濟法則驅(qū)使她們必須這樣賣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對于那些衣著光鮮、看她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動物園里的野獸一樣的女士和先生們,她們根本無暇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