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早已因物美價廉和淳樸熱鬧感動全網(wǎng)的東北早市，又迎來了一波令人措手不及的新流量。

十月份的黑龍江黑河，清晨的氣溫已經(jīng)徘徊在零度線，但這阻擋不了大量金發(fā)碧眼的俄羅斯人涌入嚴霜中剛剛運轉起來的集市，邊買邊逛，甚至有俄羅斯大哥直接在早點攤的煙氣里就著伏特加吃大包子……而隨著這些視頻被廣泛流傳，黑河，這座擁有“最國際化早市”的黑龍江邊陲小城，也開始進入了大眾視野。

能有如此多的俄羅斯人來到中國趕大集，得益于近期中俄邊境互免簽證政策的落地。事實上，借由這項新政策，中國人也可以從多個邊境城市報團出發(fā)，輕松前往俄羅斯的遠東邊城感受歐式小城的魅力以及西伯利亞悠閑生活……

那么，在這波互免簽證政策中，為什么偏偏是黑河最為出圈？她在諸多北方邊城之中有何特殊之處？除了與俄羅斯相關的事物，在這座低調多年的邊陲小城，又有多少驚喜在等著我們去開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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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

雙重意義上的邊城

中國與俄羅斯的陸地邊境長達4300公里，這其中，鑲嵌著許多璀璨的邊城。譬如內蒙古的滿洲里、黑龍江的綏芬河與黑河，她們各有各的優(yōu)勢、特色和趣味。但在其中，黑河卻擁有一項獨一無二的特殊之處。

作為一座地級市，黑河的土地面積非常之大，但觀察地圖你會發(fā)現(xiàn)，她的主城區(qū)愛輝區(qū)就處在其行政區(qū)域的最邊緣，緊緊依托著黑龍江而建，其城市的基本框架與脈絡全部順應著江水的流向、環(huán)繞著中俄口岸，是一座名副其實的“邊疆之城”。

而與此同時，就在黑河的對岸，俄羅斯遠東第三大城市布拉戈維申斯克（簡稱布市，中國舊稱海蘭泡）也和黑河一樣，主城區(qū)密切地貼合著界江而建。兩座城因此形成了緊密依托的“雙子城”結構，最近之處只相隔70米，不說“雞犬之聲相聞”，一畔大媽跳廣場舞，另一畔多半是聽得到的。

那么，這一對隔江對望的雙子城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要知道在清代，作為被皇室封禁的“龍興之地”的腹地，黑龍江流域一向十分荒蠻，鮮有人煙。從康熙朝開始，為了對抗覬覦中國領土的沙俄，黑河境內的璦琿舊城（在如今黑河的市郊江濱）和墨爾根（即如今黑河下轄的嫩江市）先后做過黑龍江將軍的駐地，這是黑河地區(qū)比較值得一提的早期聚落歷史。

到了清末，朝廷貧弱，俄國人趁機割占了黑龍江左岸的傳統(tǒng)大聚落海蘭泡，并對其進行了現(xiàn)代城市化的改造，很快，布市通過西伯利亞鐵路與深遠的歐洲內陸連接，逐漸發(fā)展成了一座俄國遠東重鎮(zhèn)，這過程中包含著許多歷史的傷痛，但與布市隔江相望的黑河屯，也因為布市的發(fā)展，漸漸成了一座邊貿(mào)重鎮(zhèn)，并取代被焚毀的璦琿舊城，這逐漸發(fā)展成了如今黑河市的市區(qū)。

這種獨特的聚落歷史，使得在如今的黑河，即便沒有擠滿早市的俄羅斯觀光客，俄羅斯的元素也無處不在，這不僅體現(xiàn)在街面上聯(lián)排的特產(chǎn)店、以及大量俄式風格的建筑物上——本地沿江一帶更是生活著許多的中國少數(shù)民族俄羅斯族，譬如多年來一直火爆短視頻平臺的彼得大叔，長著最白人的面孔，嘮著最東北的嗑，他就是黑河遜克縣人。

而除了這條明面上的國界線，黑河，其實還擁有一層更加隱秘的邊城身份——還記得嗎，中學地理課講過一個關于中國地理的重要概念：胡煥庸線（璦琿-騰沖線），這里的璦琿指的正是黑河。作為胡煥庸線的端點，這也意味著，黑河對于中國的人口地理、氣候地理、文化地理，都有著非常重要的分界意味。

初到黑河的人，對這里最深刻的印象應該就是廣袤無垠的森林——事實上，地處大小興安嶺交接之地的黑河擁有極高的森林覆蓋率，山林之中，是鄂倫春、鄂溫克、達斡爾等興安嶺少數(shù)民族的世居之地，流播著無數(shù)神秘而傳奇的森林故事。

而同時，黑河又一座不折不扣的農(nóng)業(yè)大市，是中國大豆產(chǎn)量最高的城市。這是因為本市的南部，即為小興安嶺與松嫩平原的結合地帶，后者是東北地區(qū)最大的平原，土地極其平坦肥沃，正是因為它的存在，黑龍江才能年年穩(wěn)坐中國產(chǎn)糧第一大省的交椅。

肥沃的農(nóng)田與原始的森林，同處黑河一市，這便正是胡煥庸線意義的一個縮影。把視角擴大——黑河之東南，即是黑龍江的大平原區(qū)，農(nóng)業(yè)大城與重工業(yè)大城遍布；而黑河之西北，便是大興安嶺地區(qū)乃至呼倫貝爾大草原，是風景如畫但聚落稀疏的地帶。

更有趣的是，在黑河，有一條從建設于清代的古老驛路，始于嫩江，終于漠河，穿越了茫茫的森林，也穿越了胡煥庸線，溝通起了松嫩平原與興安嶺深處。這條驛路留下了許多以數(shù)字代號的古驛站，譬如二站三站十八站，這些驛站本由吳三桂等部的叛軍駐守，他們說著云貴的方言，穿著云貴的夏裝，并與周邊的東北文化、獵戶文化碰撞融合，形成了獨特的黑龍江“站人”文化。而這條古驛路，如今也成了自駕旅行者穿越興安嶺的絕佳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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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是中俄邊城，

更是寶藏東北小城

除了前文所講的古驛路，黑龍江最富有魅力的一條道路，就是沿著國境線一路鋪開的G331國道。它的一側是寬闊的界江，不時露出對岸教堂的穹頂；另一側是綿延無盡的森林，風景如畫，沿路村中漁民家中的地窖里存著剛打上來的江魚，鮮美無比……而黑河，正是這條線路上最大的城市，再加上這里又是大小興安嶺的交接之處，因此，談起黑龍江的森林旅行，黑河絕對是最重要的節(jié)點，沒有之一。

而更有趣的是，除了常規(guī)的森林旅行，在黑河還藏著一條其他森林城市并不具備的特色景觀與文化：火山與火山泉水文化。

一個冷知識是：東北是中國新生代火山最多的區(qū)域，這其中，有兩處名氣很大的火山都位于黑龍江：一處是位于牡丹江的中國最大熔巖堰塞湖鏡泊湖；另一處，就是黑河的五大連池火山群。事實上，幾百萬年間，黑河地區(qū)的火山活動都十分活躍，此地最近一次大規(guī)模噴發(fā)發(fā)生在清代，形成了著名的堰塞湖“五大連池”，黑河地區(qū)的火山此起彼伏，高低錯落，被譽為一座天然的火山博物館，與東北秋日極致的森林景色拼合在一起，不失為一種奇觀。

而在黑河的全國重點文保單位中，有一處十分有意思的地方：鄂倫春神泉祭壇遺址，事實上，這是鄂倫春民族在古代游獵生活遺留下來的唯一一處實物遺址。那里原是一處火山泉水，古代的鄂溫克人就發(fā)現(xiàn)，這種富含礦物質的泉水無論是用于飲用還是洗浴，都對健康十分有益，慢慢的，這里開始被他們稱為“神泉”，治好病的鄂倫春人就用石頭砌成許多的石塔，漸漸發(fā)展成了一座壯觀的祭壇。

而這座祭壇所代表的火山泉水文化，在黑河并不止有這一個例子，因為黑河境內有著大量的火山礦泉水，所以通過飲水、洗浴保健祛病的傳統(tǒng)也一直在黑河域內延續(xù)著，其中最有代表性的要數(shù)五大連池的藥泉文化。這里的泉水被無數(shù)機構認定為品質極佳的天然礦泉水，榮譽無數(shù)，因此，圍繞著它修建了不少療養(yǎng)院，放在如今看，雖然有濃郁的上世紀“老干部風”，卻不失為一種特色——如今，俄羅斯人甚至組團進入了這些療養(yǎng)院，體驗五大連池泉水的療愈力。甚至，本地還設有一個“飲水節(jié)”，每年為此放假三天，足見當?shù)厝藢鹕饺幕淖院馈?/p>

當然，除了看森林泡泉水，黑河的物產(chǎn)也極具特色。因為坐擁興安嶺與黑龍江，這里擁有無數(shù)的江鮮與山珍，無論是大興安嶺地區(qū)出產(chǎn)的本土藍莓、各色堅果及珍稀菌類，還是黑龍江中的馬哈魚等諸多江魚，在黑河，你都能輕松買到品質在線、價格公道的貨色。

最后，在食物方面，除了你能想象到的殺豬菜鐵鍋燉這些常規(guī)的東北菜，黑河最富有特色的飲食，就是俄餐。黑龍江不少地方都藏著地道的俄餐，但最懂行的人，一定會直奔黑河——憑借雙子城的獨特區(qū)位優(yōu)勢，以及一百多年來與俄國密切的交流，黑河的俄餐廳早已并不局限于獵奇，而是地道、樸素、實惠的大眾選擇，甚至，很多本地人想要擼串，首選的不是東北燒烤，而是俄羅斯大串，所謂一串吃好，兩串吃撐，飽含汁水的巨大肉塊滿足進肚，沒人管他到底來自俄羅斯還是中國……畢竟，這世界上也許不可避免地有著這樣那樣的邊界，但味蕾永遠沒有。

文 | 大蹦驢

圖片編輯?| =G

地圖編輯?| 劉耘碩

首圖?|?趙高翔

封圖?|?王殿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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