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叢談》——夜不寐亂敘
鼻炎好像越來越嚴(yán)重了,失眠也是。明明困得要死,大腦卻一片清明,各式的信息不斷地叫囂著,就像在腦子里放了一串串沖天的炮仗。鼻子不透氣,呼吸有時候會不自主地停上好長一段時間,然后在快要不行的時候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要吸氣的。
還不想死。死亡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是件太過殘忍的事情。17歲扔到那落迦的那部分自己還沒有完全撿回來,我的人生還沒有正式開始,我的夢還沒有被我自己放棄,我還沒來得及體會百味,我還留戀著一些或很多東西,我還沒有辦法向他們鄭重地一一道別……
總是想到過去與未來的事。因為“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不屬于我的樣子。關(guān)于過去,盡是遺憾。卻早已記不清。那位很有個性的先生叫什么?那位漂亮的姐姐又叫什么?忽然想老房(然而這個是他的姓嗎,早已無從得知) 。老房教我們的時候就不算年輕了,雖然他看起來像是個年輕教師的做派,但有年頭的身體總是做著無聲的抗議,隔上一段時間就要提醒他年華不再的這件殘忍的事實。我想到了他的追悼會。沒有任何不好的意思。只是我認(rèn)識的一位和他有著相似品性的先生在今年五月份去世了,他和老房不一樣,他還很年輕,三十多或者四十出頭,去年帶著他的妻子和不滿十歲的小兒子剛從清華游學(xué)歸來,今年剛向上申報了精品課程,就在他出事的前幾天,他還站在講臺上從美國講到盧森堡,又從盧森堡講到中國,本來覺得有些水的毛概課,忽然打開了世界視野,給本來就種下的新聞火苗加了一把猛柴。然后他去世了……司機追尾,明明是一輛車,一個皮毛微損,一位……該怎么說,有些時候都是沒有辦法的,沒有別的,只道世事無常,也只能道罷。他去世的消息來得晚,不然無論如何我也要去他的追悼會上獻(xiàn)一束花。先生,您的課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聽。先生,我還想聽你拉的長調(diào)。先生,你的小侄女這次不會再向你要錢了。先生,你的小兒子一定能不負(fù)您的所望,考上復(fù)旦。先生,您的妻子會堅強下去。先生,全校師生,但凡識得您的都表示沉痛的哀悼。先生……
今年走了太多人。我不知道該怎么說。2021理應(yīng)祝頌,只是有太多的人沒能等到。那一輩漸漸地去了,那個時代正在消亡,自此刻起的新生一代看到的已是一片繁榮昌盛,沒有舊時代的人了,自此,敘述都為衍生。那個時代,過去著,慢慢地消亡著……拾起吧,誰又能堪此重任呢?那是后話。
死去的沒有遺憾。痛只留給活著的人。所以我有著這樣一個自私的想法。請將我的壽命留至所有熟識之人的最后。道別是個孤寂的詞。人們提起它的時候沒有想過再也不見??扇松偸浅錆M遺憾。我有諸多心水,追尚未及,別已至。留我到最后吧,反正也不過是哭上幾天。留我到最后吧,我想將你的夙愿安置妥善。留我到最后吧,我愿將你的一切頌康。留我……下雨天留客天留。
倦了,乏了。鼻息也仿佛通了些。睡否?惟愿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