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因聞冶游趣事矯作一故事，不日于高處見暴雨傾盆，避雨狼狽之時，又生一小故事。

——小序

“父親出事了，你在哪？”

小白匆匆走出自己的公寓，才發(fā)現(xiàn)突然的暴雨已經(jīng)釀成水災(zāi)。這片住宅地勢較高，目光所及之處，樹木被連根拔起橫亙在街道中央，倒塌的墻垣支撐著半截樹干，角落泡著淹死的野狗，混著塑料、家具各種大小的漂浮物。重型的機械還沒有到位，救援隊伍穿梭在一片狼藉之中，回應(yīng)著此起彼伏的求援。

和街道的寂寥相比，醫(yī)院已經(jīng)人滿為患。小白艱難地趕到之時，齊小姜瞬間冷起了臉。小白最怕這個姐姐，臊眉耷眼地來到母親衛(wèi)懷英跟前。在這個艱難地時刻，財富還是給了齊家?guī)砹艘欢ǖ奶貦?quán)，寬敞的病房內(nèi)站了齊家關(guān)鍵人物，床上的齊祿甫面色晦暗，雙目緊閉，氧氣面罩里的水汽像潮汐一樣規(guī)律的變化著，監(jiān)測儀映著綠色的波紋，緩緩移動，聲音低沉而富有節(jié)奏。小白不敢問姐姐和母親，只好問二叔齊仲年：“這次犯病很嚴重？”

一向樂天派的二叔此時面色陰沉，嘟囔了一句奇怪的話：“要是犯病就好了……”

大概就是小白二人到家的那個時間，遠在欽州市里，齊祿甫背負雙手，透過眼前巨大的幕布玻璃，一寸一寸地觀察窗外。陡然的暴雨讓一切裸露在外的動物狼狽不堪，人類與野狗此時達成了平等，都在暴雨之下惶惶奔逃，可笑的是，人的動作還要笨拙一些。來不及收拾的衣物瞬間吸飽了水分，在重力的作用下耷拉著，強風(fēng)襲來時或被瞬間帶走，或在晾繩上攪成一團，然后一起消失在雨幕，全看風(fēng)的心情。滂沱之中，雨水硬生生地沖開建筑群，在道路上咆哮著，恍惚間，那些道路被雨水越埋越深，越來越暗。遠處樓宇看不見了，樓下的路也不見了，天地之間只?；颐擅傻囊黄?，方才此起彼伏的車鳴在雨水的咆哮中啞然失聲。天際轟鳴再起，同時一陣劇痛突然在齊祿甫胸口炸開，仿佛有人在心臟上狠狠地來了一錘。倒下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知道天空的灰暗是真實，還是虛幻。

秘書的電話沒打通，敲門也不應(yīng)聲，等不及的齊仲年直接推門進來：“大哥，那幫人……”，然后才發(fā)現(xiàn)躺在地上艱難喘氣的齊祿甫。

護理醫(yī)生就在隔壁，在他匆忙搶救的時候，齊祿甫喃喃自語道：

“誰……都一樣，他們……眼里……，你……我……都行?！?/p>

到了后半夜，二叔已經(jīng)帶著其他人回了公司，齊小姜送母親回家后也去了公司。此時和小白以及父親的秘書廖志凌在沙發(fā)上相對無言。醫(yī)生之前交代，血栓已經(jīng)處理，齊祿甫的性命暫時沒有危險，但預(yù)后并不樂觀，能不能醒過來還是個未知數(shù)。

病房的門被人推開，護士帶著一老一少兩個警察走了進來。小白昏昏欲睡，廖志凌站了起來。

“你們哪個是齊小白？”一名稍年輕的警察對著廖志凌問道。同時，老警察的眼睛在對著病房掃了一圈。

廖志凌走了過去，問到：“警察同志，怎么了？”

說話的警察盯了他一會，語氣加重了：“我問你誰是齊小白？”

見廖志凌臉色不好看，旁邊的老警察一團和氣的笑了笑，補充了一句：“沒事沒事，我們有個案子需要請他調(diào)查些情況?！彼麤]有太在意面前的廖志凌，而是不經(jīng)意地看著旁邊齊小白。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小白已經(jīng)回過神來。他站了起來：“出去說吧?！?/p>

三人走出病房。老警察給小白看一眼證件，隨后介紹了起來：“我們是市局刑警隊的，找你了解一些情況?！?/p>

小白點點頭，年輕警察接著問道：“昨天中午十二點半到一點半之間，你人在哪里？

小白恍惚了一下，努力地回憶起來：“昨天一個朋友在凈靈山請客，我去捧場來著，在那呆了一整天?！?/p>

年輕警察眉頭皺了起來：“中間離開過嗎？”

小白又回憶了一下：“沒，一直在?！?/p>

年輕警察更嚴肅了：“昨天下午那么大的雨，山里能呆？”

“下雨？”小白愣住了，老警察及時插了一句：“小伙子，現(xiàn)在是后半夜，已經(jīng)七號了。他問的是昨天，六號。”

小白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哦哦，那不是。昨天，不對，前天晚上我在他那睡來著，昨天快中午了我才走，兩點多回到市里，中間一直在開車。”

年輕警察又問：“開車的時候有沒有停過？”

“中間加油，在城西服務(wù)區(qū)。”

年輕警察又跟了一句：“詳細說說?！?/p>

小白有些不耐煩了：“能有什么說的。開進去，叫人，加完油，走人?！?/p>

老警察又安撫起來：“我們很需要你的回憶，麻煩你好好想想，在加油站見過什么人，見過什么事沒？”

小白對這個慢條斯理的老警察感覺還不錯，又努力想了一下道：“一個加油站的人，小男孩，估計也就十七八，個頭有個一米七多，挺黑的?！?/p>

老警察點點頭：“這期間，你在加油站還見過別人嗎？”

“我同車還有一個朋友，不過我們一直在一塊，再然后就沒有別人了。”

老警察臉色微微一變，年輕警察有些驚訝地問：“還有人跟你一起？”

“是啊?！毙“谆卮鸬?，“私人生活你們管不著吧！”

“再跟你確認一下，在加油站，除了你和工作人員外，你車上還有一個人？”老警察此時沒了剛才四平八穩(wěn)的勁頭，語速也加快了。

隨后警察又問了些他后來的行蹤。采集了小白的指紋后，他們讓小白保持電話暢通，隨后就離開了。廖志凌這時才推門出來，對小白問道：“他們干嘛？”

“我也弄不清楚，他們就問我昨天下午人在哪兒。”小白回答，“可能是什么案件，找目擊證人吧?！绷沃玖枘樕嫌行?dān)憂之色，這個公子哥的做派他太了解了，這些年沒少為他擦屁股，他想這次絕對不會這么簡單。

果然，第三天小白被警察帶走了。這次跟以前小打小鬧不一樣，警察說，那個加油站的工作人員死了，最后見到的就只小白一人。齊小姜覺得弟弟胡鬧不假，但殺人這種事情他沒那個膽子，于是火速讓律師跟進。律師告訴小姜，問題還不算嚴重，警方唯一能肯定是現(xiàn)場除了小白和死者以外沒有第三個人的痕跡，但是還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證明是小白跟殺人有關(guān)，現(xiàn)在只能是高度懷疑。

小白自知沒有殺人，在審訊室里翻來覆去只有那一點點話可說。讓他感到不安的事情只有一件，警察給他觀看的監(jiān)控視頻里，無論是哪個角度，那天進到加油站的人里竟然沒有那位“恰到好處”小姐，這不禁讓他不安之余又有些恐懼。警察的懷疑不止于此，當(dāng)他試圖通過警察聯(lián)系那位女孩的時候，微信好友里卻怎么也找不到了。小白并不認識那個女孩，只不過是凈靈山邂逅的一夜情而已，沒有任何別的聯(lián)系方式。問了當(dāng)時一堆朋友，竟然也沒人能聯(lián)系到這個女孩。這讓警察更加懷疑，老警察試圖找到他為什么“說謊”以尋求突破，但憑借他多年的經(jīng)驗，這個年輕人盡管輕浮一些，但關(guān)于“第三人”的事情并不像是說謊，這讓警察也有些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