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

“左左？”袁一琦擦頭發(fā)的毛巾搭在肩膀上，用疑惑地眼神詢問左婧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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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暫時的室友?！弊箧烘抡伊舜碉L機給袁一琦，“你先去把頭發(fā)吹干，別著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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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親昵自然地互動，左婧媛做起來一點違和感都沒有，唐莉佳看在眼里，一口銀牙磨得嘎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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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一琦重新進了浴室吹頭發(fā)，唐莉佳立刻質問左婧媛，“她怎么會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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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原不打算解釋，想著唐莉佳也算公寓主人，于是跟她解釋道：“中午吃飯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她的衣服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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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理由唐莉佳壓根也不信，連珠炮似的責問：“衣服臟了？衣服臟了你有必要把她領到家里來洗澡么？生怕有人不知道你倆的關系是怎么的？還有她身上穿的是什么？是不是你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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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閉了閉眼又睜開，暗自告誡自己唐莉佳的瘋病八成又犯了，別和她一般見識，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道：“唐莉佳，這里不是我家，我的事也和你無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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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正要發(fā)作，袁一琦已經吹干頭發(fā)從浴室里出來，剛洗過的頭發(fā)沒有造型師故意拗出來的發(fā)型，自然地貼服在頭頂，這讓袁一琦原本張揚的氣勢收斂不少，整個人都溫文柔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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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雙目鎖在袁一琦身上，恨不能把她戳出幾個窟窿。袁一琦若無其事地越過唐莉佳走到左婧媛身邊，“左左，今天本來打算請你吃飯的，沒想到被攪合了，這頓飯先欠著，改天再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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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左左胃不好，吃不得外頭的飯菜，袁總還是請回吧?！碧评蚣殃庩柟謿獾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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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配合著袁一琦也無視了唐莉佳，示意她出去說，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公寓，不理會唐莉佳在身后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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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的車停在餐廳的停車場里，距離左婧媛住的公寓有一段距離，她們沉默地走了幾分鐘，袁一琦才憂心忡忡道：“左左，原來你的室友是唐莉佳，難怪不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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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原委說起來復雜，左婧媛解釋不清，干脆也懶得解釋，只道：“很快就不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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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想想唐莉佳恨不得把自己碎尸萬段的表情，笑容有些不屑和輕慢：“左左，看起來當年的一段往事你是放下了，有人可放不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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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默然地低頭看著地面，袁一琦知她不愿多談，長嘆一口氣，故作輕松地搭上左婧媛的肩膀，“別悶悶不樂的，左左，我相信從前的一切你都能甩掉，你會有一個全新的、更好的人生，別讓從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左婧媛瞧不起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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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自嘲地想，她早就瞧不起我了，從我變成我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開始了對自己鄙夷，這么多年從未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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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陳珂，后是唐莉佳，這一前一后的兩姊妹徹底打攪了左婧媛的心情，送袁一琦去停車場的這一路都有點蔫蔫的。袁一琦插科打諢給她講了幾個笑話，左婧媛不想掃興，勉強牽動面部神經笑了笑，比哭還難看，袁一琦也就跟著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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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到了停車場， 左婧媛才道，“袁一琦，謝謝你。還有，今天的事真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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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的朋友了，說了不用這么客氣?！痹荤牧伺淖箧烘碌募绨颍o她加油打氣，“哎哎哎，這可不是我認識的左婧媛啊，左左，振作起來，那么艱難的十年都過來了，還怕眼前這點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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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皮笑肉不笑，“出來了才知道，外面比里面復雜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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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沉吟，“左左，你真的想徹底擺脫唐莉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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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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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所知，唐莉佳正在調查十年前的案子，動用了挺多關系，看上去是來真的?！痹荤伎荚偃?，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告訴左婧媛，“我和唐莉佳從小斗到大，她的脾氣我最了解，寧肯自己暗地里累死也絕不求人的性子，這一次為了翻十年前的老賬把能用的關系拋了個遍，也算是豁了她唐家?guī)资甑拿孀恿?，甚至連陳珂身后的陳家都得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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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有話直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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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左，你有沒有想過唐莉佳可能真的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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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笑了，這回是真笑，笑容里帶著一定要斬斷過去的決絕，“我不需要想，因為我不愛她了，這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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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過去果斷?！痹荤巳坏攸c頭，“左左，如果你想離開這里，我能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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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左婧媛想了想自己還沒來得及看望的父母哥哥，還有正在念書的盧靜。她的牽絆太多，想要離開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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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吧?！弊箧烘碌溃皶r候不早了，你回去吧?！彼肫鹑缃裨荤呀洸皇钱斈甑囊粋€小小的項目經理了，又輕松地調侃她，“袁總裁一分鐘幾個億進賬，在我這里浪費了一個中午，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錢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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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上了駕駛座，發(fā)動汽車，聞言似笑非笑地從車窗里探出半個身子，“你也知道我時間金貴，不如把自己賠給我，就當補償我一個中午損失的進項了?！?/p>

“滾蛋?！弊箧烘滦αR，“就你這個處處留情的性格，遲早得有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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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你吉言?！痹荤従彴l(fā)動車子，沖左婧媛擺擺手道：“走了，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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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一琦從后視鏡里看著左婧媛站立不動的背影越來越遠，淡淡地想，報應早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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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單手打著方向盤，騰出一只手來查看手機，手機上有五十多條未接來電和三十多條短信，都是同一個號碼。袁一琦把手機扔回原處，眼神暗了暗，臉上的笑意也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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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回到公寓，只見唐莉佳挺直了背坐在沙發(fā)上，廚房里似乎在煲骨頭湯，香味在小小的公寓里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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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唐莉佳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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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不答，徑直回自己臥室，唐莉佳提高音量又問，“她到底來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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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關上自己臥室的門，好像屋里壓根沒有唐莉佳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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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額頭兩邊蹭蹭蹭地冒出好幾根青筋，她忍了又忍，越想越不是滋味，抓著茶幾上的玻璃杯猛然砸在墻上。那只杯子上有一個橘色的口紅印，唐莉佳從來不買橘色的口紅，左婧媛則是從來不擦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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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了杯子還不解氣，唐莉佳掀翻了脆弱的玻璃茶幾，碎片殘渣和著殘余的茶水濺得到處都是，雪白的墻壁上污跡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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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發(fā)泄式的踹了一腳左婧媛的房門，隔著薄薄的木門嘶喊：“左婧媛！這輩子我要定你了！你想跟別人好除非等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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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靠在門邊的墻上，神情淡漠地聽客廳里丁玲桄榔砸東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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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變了，一切又都沒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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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這樣毫無意義的爭吵，十年前十年后，竟然貼合得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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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是有點差異的，從前被憤怒蒙蔽了雙眼的是兩個人，現(xiàn)在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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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婧媛試著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真的和唐莉佳重新開始……她生生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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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愛情，太恐怖也太痛苦，左婧媛已經清醒，再也不想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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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的左婧媛，有家人有朋友也有事業(yè)，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偏偏要放棄一切去追求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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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摔了客廳里幾乎所有東西，直到手邊再沒有東西可摔，她頹廢地跌進沙發(fā)里，脫力地抹了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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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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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一個人這么累，唐莉佳差點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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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隔著一扇木門，公寓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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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盡職盡責地流逝，窗外天色漸黑，唐莉佳在沙發(fā)上發(fā)了很久的呆，腦子里一片空白，最后被手機振動拉回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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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像一臺老舊生銹的機器，緩慢地運轉起來，接了那通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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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連把手機放在耳邊的力氣都沒有，只好按了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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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fā)iga！我和倩倩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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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快活的聲音傳遍一片狼藉的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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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強撐起笑意，打趣道：“怎么，你那難搞的岳父岳母被你降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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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倩倩氣急敗壞地對著電話罵道：“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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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莉佳陷進沙發(fā)里，手臂遮住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流進兩鬢之間，語氣仍是調笑：“行啊劉倩倩，小半年不見長本事了，敢跟我這么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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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倩倩在唐莉佳面前一向慫得很，當場氣勢就弱下來，小聲道：“那你到底來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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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碧评蚣蚜髦鴾I，聲音興高采烈，“不僅來，還要包個大大的紅包，劉力菲清心寡欲這么多年，可算是有了歸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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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在那頭聽出唐莉佳情緒似乎不大對，擔憂道：“l(fā)iga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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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這邊溫度低，可能感冒了?！碧评蚣亚迩迳ぷ?，“行了不聊了，菲菲、倩倩，恭喜你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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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掛斷，唐莉佳想，有人分別十年，感情依舊干凈純粹，有人分別十年，感情卻像破碎了的鏡子，再也圓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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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力菲和劉倩倩就是第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