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十二章（上）

? ? 雨已停，夜已過，晝遲來。前殿中，珠簾輕搖，干凈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映出左丞相東方煜嚴肅蒼老的臉。

“人皇后娘娘已經(jīng)看過了，應(yīng)該知道該怎么做。”

? ? 安坐于鳳位上的錦蓉皇后，眼眸微暗，無奈說道：“可陛下從未施恩后宮，縱是梁姑娘才色雙絕...”

“娘娘。”東方煜打斷了皇后的話?！澳F為中宮，非尋常婦人。暮兒是天子，注定枉論一世雙人。”說著，東方煜自位子上站起身，走到前殿中央。那一身官袍無風(fēng)自動，更為他平添威嚴。

“與其苦求那三分寵愛，何不要他一生虧欠，永銘于心?！闭f完，便對著已垂下眸色的皇后深施了一禮。

? ? ?晨光熹微，春日柔和的太陽，卻如昨夜嵌入體內(nèi)的炙熱，燎烤著榻上的宇睫。

“不恨？那只能說——你還不夠痛?！崩钅旱脑捤曝瑝羲苹仨?，伴隨著衣物被撕裂的聲音，撥開了李曦疲憊的雙眼。

? ? 費力的撐身坐在榻邊，他看看安置于琴桌上的香爐，淺薄的輕煙扭轉(zhuǎn)，將那最后掙扎的檀香，傳播開來。

? ? 鳳目輕垂，滿是涼意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雙唇，紅潤得好似脖頸間清晰的扼痕。

? ? 滿地狼藉，宣告著昨日，昨夜的真實。退卻的熱，印證著今日，今時的寒。

? ? 指節(jié)扣響門扉，驚了房中的寂寥人?！暗钕拢蚜藛?？”楊霖站在門外關(guān)切地問道。

“兄長，我沒事，我想再睡一會兒...”李曦緊張的趕忙回應(yīng)道。

“曦兒，你沒事吧？是身子又不好了嗎，我這就叫先生過來看看?！睏盍貨]有理會李曦的回答，一抬手拉開了緊閉的房門。

? ? 虛浮的雙腿，讓驟然起身的李曦，一下子跌到了地上，羞恥的傷處染紅了一旁的白衣。

? ? 腳步已入門檻，而自己此刻的狼狽樣子，又怎可...“退下！”李曦顧不得許多，厲聲喝道?！斑@是軍令！”

? ? 濃郁的酒香和尚未散盡的熱，夾著李曦的厲聲，停住了楊霖的腳步。而這一聲厲喝，也印證了昨日的狂風(fēng)驟雨。

“是。”楊霖?zé)o奈退出門外，重新關(guān)緊了房門。

? ? 擦傷的膝蓋，更加讓李曦?zé)o法站起來。他拉過地上被撕毀的里衣，看著那翻飛著針腳的平安符，緊緊地將它握在了掌心。

? ? 晶瑩的液體和屋檐上的殘余雨水一起輕輕滴落，墜在了地上的水洼中，激起無聲的漣漪。

? ? 回宮后的李暮，將自己浸在了案務(wù)之中。他不想從中抽離，更不愿從中抽離，更怕從中抽離。直到明月中天，才在承安的勸慰下，從多如牛毛的奏折中，抬起頭來。

? ? 他看看窗外的春夜，一夜春風(fēng)吹開了梨花，一夜春雨淋盛了海棠，只有那白色的玉蘭，依舊含著苞，等待著盛放。

? ? 李暮緩步走出長生殿，一陣琴音自不遠處的涼亭中傳來。循聲看去，只見一位白衫女子端坐于亭中，專注地撥動著面前的古琴。

? ? 那女子眉目清秀，燈盞下的白衫襯出一絲淡然。黑發(fā)輕綰，銀釵輕垂，透紅的朱唇微抿，此人正是帝都第一美人——梁雪薇。

? ? 李暮聽著這蒼白如紙的琴聲，訕訕一笑，靠著那棵玉蘭坐在了石橋邊。夜風(fēng)浮動，彈琴人的臉幻化在眼前。

? ? 琴弦上挑動的白皙手指，布著殘繭。一身白衣映著如玉的容顏，而那幽婉的琴聲，如他的眼睛一般，清亮中帶著純色，婉約里透著脆弱。

? ? 思緒繞著頭頂未開的玉蘭，聽到了輕盈的腳步聲?！斑@么晚了，蓉兒怎么還未歇下。”

? ? 皇后走過去，傾身坐在李暮面前，柔聲說道：“陛下這幾日郁郁寡歡，臣妾很擔(dān)心?！闭f著，低下了頭，指尖攥緊了衣角。“未能慰君心，悅龍顏，是臣妾這個皇后失職。”

? ? 聞得此言，李暮側(cè)過身，問道：“舅父又為難蓉兒了？”

“舅父他老人家也是擔(dān)心陛下，臣妾都明白的...”

? ? 李暮嘆氣，說道：“所以蓉兒賢德淑惠，給朕充盈后宮？”

? ? 皇后抬起頭，一雙眼睛盡力想捉住面前人的目光，卻只得夜風(fēng)微涼?！氨菹拢翘熳?，萬民仰仗，社稷怎可無儲君？”

? ? 李暮在夜風(fēng)中抬起頭，看著被吹動的花苞。那淺淺的顫動，如縈繞在心頭的那個人。似他凝視時躲閃的目光，似他靠近時后退的腳步。李暮抬起手，隔空用指尖勾勒著花影。

? ? 然而，花未開，樹繁茂。即使再如何伸長手臂，也不過一場虛妄。涼亭中的琴音止了，飄落的海棠碎了春夜，扯斷了心底的思線。

? ? 罷了。

? ? 我放過你。

? ? 你也放過我。

“蓉兒，大魏會有儲君的?！崩钅菏栈厥郑辉倏茨菢渖疑系幕ò?。“不過，只會是你的孩子?！?/p>

“陛下此話當(dāng)真？”熱淚輕墜，掛在臉頰。

“朕是皇帝，君無戲言?！闭f罷，拉起了皇后的手。

? ? 自這夜之后，不論是外出行獵還是習(xí)字研墨，皇后都會陪伴在李暮身側(cè)，而含元殿也多了一絲暖意。

“陛下。”承安一邊為李暮更衣，一邊說道。“今日一早，辰王府已派人來說，辰王殿下身體抱恙，不宜面圣，所以...”

“罷了?！崩钅捍驍喑邪驳脑?。“讓他養(yǎng)著吧...”李暮壓下心頭的陣痛，轉(zhuǎn)而問道：“今日皇后生辰，可都打點好了？”

“陛下安心，一切齊備?！背邪矊⒂衽鍜旌?，淡然說道。

? ? 殿中歌舞升平，酒香四溢，美妙的絲竹之聲，卻讓李暮無心欣賞。于是，帶著皇后趁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偷跑到了城郊荷塘。

? ? 長安的春日是短暫的，卻如此時的暮色一樣，留下了絢麗。在翻飛的水花中，余暉照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映出百姓們最真切的笑臉。李暮看著眼前的一切，卻只覺那心底掩不住的思念，漸漸翻涌...

? ? 未及夏日，荷花待放，但尚未綻放的芬芳，化作古剎中安逸的香燭，繞著跪在蒲團上的白衣人。

? ? 那夜的一切猶在眼前，李曦虔誠地看著面前的佛像?！胺鹱?，李曦自知有罪，不求寬恕。唯愿盡此余生，護我大魏百姓平安?！贝猴L(fēng)吹動黝黑的額發(fā)，帶來一絲玉蘭香?！白o他，長樂無憂......”

視頻指路：@樹上有只甜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