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請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重置版)【中】
本篇摻雜大量個人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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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是正文部分)
(重置版第二部份)

(書接上文)
風,耳邊的風輕撫著。這片大地忽然開始冷靜下來,它卷不起一粒沙子,像是海里的洋流,漫無目的的飄著
彼時,我穿著破爛羅德島外套,不用再戴著毫不透氣的面罩,空氣中不在充斥著源石塵的氣息。我駐足在沙丘上,凝視著遠方的艦船殘骸。雜亂的發(fā)絲下隱藏著空洞的眼眸,臉頰兩側的胡茬交錯著,像是不遠處的巨大骨骸一樣
我伸手,尋向她的手,十指相扣時,我由衷感嘆自己是如此的幸運
“我們該走了。離開最開始的地方,去尋找剩下的人。倘若無果......就此作罷”

我覺得我是幸運的
如若以前,孤身一人漫無目的地走在一望無垠的荒原之上,太陽炙烤我疲憊的身體,一邊要提防海嗣恐魚等襲擊,另一方面還要尋找過夜的絕佳場所,同時還要思考吃什么
思考,這是個在我看來最能表現(xiàn)出我與它們不同的地方的代名詞。同時這也是我唯一的消遣方式。再然后就是找到羅德島臨時辦事處,取走留在這以備應急的終端電池,以及應急食品。任務簡簡單單,生活枯燥乏味
但現(xiàn)在不同。至少身旁有了個伴。在漫長的行走中閑談使我們對對方后來的生活更加的了解。我們互相分享著心中藏匿許久的小秘密,但是在觸碰到有關過去的話題時,我們二人只是悻悻的閉上嘴,緘口不言,但總是會因為難不住性子同時開口,換來的卻是又一個長時間的沉默
但是說到底,在那迸動的心中總是會隱隱約約驟停。心臟不過是個機器,它終有卡殼的一瞬。但帶來卡殼的不是生理或者心理的病變,而是來自于大腦最深處的悸動。我大抵還是有些抗拒她,她的身份,她的現(xiàn)狀,我依舊沉溺于過去,她的美好,她的曾經的未來
至于休息,是變動的,從一開始的遠離到怯懦的觸碰再到現(xiàn)在的相互依偎。這是極好的。噩夢不再是困擾我的主要原因,甜蜜的夢,作為一劑良藥,治愈我受傷的神經,屬實再好不過。但唯一令我們困擾的便是生存的必需品之一:食物
她或許可以借助獵殺的海嗣緊急補充所需的簡單能量,亦或許不需要進食??晌也恍?。我曾在走投無路時進行嘗試,牙齒上奇怪的觸覺體驗很糟糕,那將會變成我這輩子再也不想體驗一次的恐怖回憶。甚至后來進行“回味”,咀嚼我的衣服都比那玩意要強
于是,在一個食物消耗殆盡的夜晚,我變成一個第一次給心上人遞出情書的中學生,不好意思之余還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遵循了自己的欲望
“能......麻煩你拜托你旁邊的那個小家伙幫個忙嗎?”
她“噗嗤”一下輕笑出聲,仿佛對我的行為很感興趣?!安┦浚鋵嵱貌恢胰グ萃兴?。自從遇見你開始這只海嗣便一直跟著。在我答應你之前,它告訴我它很喜歡你”
“很抱歉我對你的情感影響到了部分海嗣,但或許對你而言是種新的體驗?”
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樣子,我的心中竟然愈發(fā)愉悅,能再次在這片大地上體驗到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過去的平靜安寧的生活,我再次感嘆自己是如何的幸運
“那我還......真是受寵若驚......”我有些難堪,不好意思。此刻的窘迫無異于偶然出丑后被W看見并大聲恥笑,引來其他干員的圍觀
但最后,還是接受了它的“好意”。一手提著一只失去頭的烏羽獸,另一只手托著這只潮濕冰冷的海嗣。難以言表的感覺,新奇的體驗
有人常說,“好奇心會害死奇云獸”。倘若我的好奇心使我被動地踏入我曾想都不敢想的領域,我會變得怎樣呢?
隨后,一聲來自胃的悲鳴將我打入現(xiàn)實。它識趣的跳下手掌,沉入地面
簡單的開膛破肚已是輕車熟路。其實從某種角度,人類毅然是一種“怪物”。我曾在腦中構建過源石蟲看見我們的情景,幻想著變成一只羽獸,自由的,無憂無慮的,亦或是溪中的一條鱗......諸如此類。不過是相互索取,然后生存罷了,存在于世的時間大抵是相當的,宛若戰(zhàn)爭,看似美好的初衷,殘酷的現(xiàn)實罷了
一只羽獸是有限的,合理的分配至關重要。盡管餓,但還是會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女干員曾在食堂探討減肥的方法:“節(jié)食,吃的少,基本都吃蔬菜......”
慵懶的靠在背后的巖壁上,微微瞇著的眼睛盯著翕動的火光。調整視野,她抱著雙膝坐在不遠處。興許是感覺到了我的視線。微微頷首,羞澀一笑。過去那段和平的日子我們也曾這樣坐在外面,吃著豐富的食物,唱著歌。根本想不到會窘迫到分食一只羽獸的地步
我突然感覺到了浪潮,潮汐涌起褪去,攜帶著過去,使他們遠離,然后把五彩的記憶,帶到名為記憶的沙灘上。美麗,但不屬于我。大海美麗的同時,也悄悄藏匿起她的兇殘。僅僅輕輕一推,昏昏欲睡的人兒像一葉小舟,沉入她“溫情”的懷抱

我居然被審判了
也許。我只知道自己坐在何處,我記得發(fā)出聲音的人是誰??晌覅s看不見她們
嘈雜令我覺得煩躁。我忽然主動意識到她們不會,甚至根本不可能。我的頭居然會被那可笑的目光逼仄到抬不起來。當我意識到這點,萬籟驟然停止,清晰的能聽見正在靠近我的腳步聲。永遠別想著給生物套上枷鎖,那畢竟是渴望自由的生靈
于是,我暴起,精準無誤的抓住了......?
是她?......不。這是個海嗣,披著人皮的海嗣。雖說主色調與我的她極為相似,可終究不是她
(不明所以的文字)
祂興許是在蠱惑著我,亦或誘惑。或許我的舉措使她的離開令它們憤恨,亦或是別的什么奇怪理由。亦或是......投其所好?
“博......士......?”
極為生澀的發(fā)音,又有點摻雜了各國語言的發(fā)音,奇特的音效不絕于耳。“祂”好像還在努力的嘗試發(fā)出能讓我聽得懂的語言
“我,不懂,Ishar-mla為什么,如此愛你”
“我,不懂,為何,會,愛”
“我,更不懂,你們,有什么,意思”
我忽然怔住了
“祂,告訴大群,喜歡你,不許靠近”
“你,引誘祂,離開大群”
“你們奇怪,我,不懂”
“祂”忽然沉了下去,只留下張開的發(fā)白的五指與它支撐著的人類
“我,會來看你”
“Ishar-mla喜歡,那我,也喜歡”
“你,特別熟悉,感覺親切,你很重要,我,不懂”
“你要,做出解釋,我會,傾聽,陪伴”

當潮濕的空氣再度涌入鼻腔,被扼住的氣管開始工作,心臟被新鮮的血液所推動,肺終于開始了換氣。等待那視野中的薄霧漸漸消散,我總算是看清了當下的狀況
我大口的喘著氣,剛才的一切......不,是昨晚,勝似死亡的感覺是那樣痛心??謶?,惡寒,以及胃酸不斷地反噬。不斷地不斷地侵蝕,腐蝕...胃中的一切傾巢而出,我連忙扶著墻壁,訝異的看著奇怪顏色的液體隨著嘔吐涌出我的嘴
良久,我好不容易遏制住自殺式的嘔吐,接過遞到眼前的水便拼命的汲取,直到水被喝干凈
猛然抬起頭,卻看到她慚愧且懊惱的神情,此時太陽并不是很高,陰影下只見得快要溢出的哀慟充斥于她的眼眸,讓我不由得警惕剛才喝下的究竟是什么鬼東西。我看看手中的瓶子,再度抬起頭
“別擔心,那是干凈的”
“可你為什么......”
“‘祂’來找你了,對嗎?”
“......那不是你的問題”
“對不起......我...回憶起一些我還在大海的事情”
“我在無意識中道出太多對你的愛戀,這無疑深深影響了其他海嗣?!覜]想到‘祂’竟然會如此感興趣......‘祂’最擅長的就是對精神上的侵蝕...我很抱歉......”
我再次看見穿著獵人裝的斯卡蒂捧著我的手,編織了一個美妙的謊言。我曾天真的以為我們可以堅強的對抗這世間的一切困難,可當她留下最后一個滿是謊言的吻時,我的世界從此崩塌
她是個好姑娘,又是一個不完美的戀人。她無法原諒自己的缺點,我總是給她最大的關懷
“你又要離開了,對嗎?”
“這樣的我,在這里呆著只會打擾到你......會讓你回想起那些不堪的過去......我的的確確想要陪伴著您,可那樣只會傷害到你......對不起......”
我松開她的手,緩緩抬起雙臂并緊緊地抓著露出的肩膀。我依舊在發(fā)抖,她可以非常輕松的掙脫開,然后丟下一個虛弱的紙糊的人,任由他自生自滅,直到他變成自己的血親到她的旁邊
有了她作為我的臨時支柱,一股莫名的力量驅使著我說出了我很久很久以前就藏匿于心的一番話。我沒有排練過,但又有人將它們放在了眼前,就等著我念出
“過去,我曾在暗中推行去保護你的計劃。我一次又一次去修正,去演算,然而事態(tài)還是過于離譜,遠遠超出了能掌控的范圍”
“我曾自詡殺伐果斷,但在你面前我總能卸下一切偽裝。我總是在提醒自己要跟謹慎一些,倘若在你面前給你展現(xiàn)我破防的瞬間,那我過去壘砌的城墻如同紙糊,看似堅固實則脆弱”
“我原本不想讓你看見這些。我怕你會自責,會懊惱,不由自主的將一切都攬到自己身上。你還記得嗎?你我一起逃亡,好不容易短暫的擺脫了它們,奈何我身體虛弱,我們不慎再次被追上”
“其實......現(xiàn)在再次回憶起,我依舊感覺心臟在隱隱作痛。我不明白你去哪里尋得了安眠藥,也不明白你什么時候學會了那樣的騙術”
“我當時恨過你。在陷入沉睡的那幾天,往日的那一幕在不斷地、不斷地重播。我至死都不會忘記,與你同床共枕醒來的第一個早晨。照你話說,我的確是一個無賴之人,除工作外做事毫無邏輯沒頭腦的一個怪人。但我感謝你,能夠喜歡我這么一個怪人”
“我記得,那天,我們一起走在去辦公室的路上,忽然來了興趣,就隨著興致對你搞了點小動作。當你扶正被我戳外的帽子,回頭望向我時,金色的日光映射在隨你蕩起的銀白發(fā)絲上是閃耀出的光輝。你的無意之舉,我的有意為之,深深地在腦海中烙下無法磨滅的美妙畫卷”
“但是呢,但是呢......這樣幼稚的惡作劇在我們之間不知道進行了多少次。當你發(fā)呆失神的時候我經常這么做。你總是威脅要揍我,惡狠狠地瞪著我。但你每次都會縱容我。哪怕我搶走你的帽子還佯裝搶不過”
“為什么,從那個該死的鹽風城回來之后,為什么你會說‘我為什么還戴著這頂帽子?’你究竟因為什么那樣說?”
“那又為什么,明明幾天前還在向我征得許可留在我的身邊,為什么現(xiàn)在又要走了?”
她曾在我惹她生氣的時候表示我的話不亞于海嗣的精神損傷。那此刻,我很想知道我的這番話能否成為讓她留在我旁邊的理由
盡管......我曾惡狠狠地向她表達了我的厭惡,但我此刻,哪怕是懇求、祈求!我不愿意再一次失去她。我已然已是一個落水者,我不愿再次放棄我的這根救命稻草
我不明白我此刻在她眼中是一種怎樣的可憐樣貌,或許會厭煩,或許會狠心的一把推開我,然后頭也不回的逃開?
我忽然好害怕。我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哪怕我在努力的做深呼吸來保持自己神志的清晰。但我很不想承認,那個家伙的的確確影響到了我。我能夠在那個瞬間找到清醒,但又再次被“祂”拽進屬于“祂”的地盤。如此往復,逐漸開始無法自拔
我感覺得到,她還是在猶豫
可我不想讓她走,倘若離開,這一走又是多久?難道下次相逢只能是祂與它,而不是她與他?難道唯一的方法只能是陷入無盡悲哀的輪回,而不是重獲希望的突破現(xiàn)狀?只能是兩個永遠不能再見的人?像是炎國傳說里的那對夫妻,相隔甚久僅僅只有一面之緣?
“博士......”
“你說吧,我...準備好了。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記過去那段美好的回憶......”
“你...還記不記得許久以前我曾離過職?”
“虛弱發(fā)燒的博士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死死的抱著我。像個發(fā)熱的鐵環(huán)焊接在我身上”
“你不停的呢喃細語,結果只是在喊我的名字。你死死的不放手,最后被那個血魔醫(yī)生下了點藥才松開。你看似堅強,其實都是非常容易被人看出來的編織的虛假的謊言。一個接一個,把自己包裝起來,然后笑對生活”
“你是個傻到不行的混蛋,又是個精明的怪物,內外分明,一絲不茍,缺總容易在失智的時候輕松的被人套出秘密”
“你在害怕”
“害怕那痛苦的,無望的人生該如何度過”
“你過去將希望寄托于看起來有意義的有價值的事情上,你勸慰他人重獲自信,鼓勵他們積極向上,為什么你做的與說的背道而馳?”
“你在面對一切后,發(fā)現(xiàn)并不如期望的那樣美好,于是選擇了投降”
“但是,你知道的,這個該死的世界本就不存在任何的意義”
“正好無意義的是這個世界。所以才會從夢境中解脫,去面對這個真實的世界”
“拋棄所謂的意義吧,博士”
“在一切的老舊思想被打碎重組后,我們才會新生”
“我......原本以為你要系數我的過錯......”
“我們不是在吵架。在我的回憶中我們從未吵過架,僅有犯錯的一方進行讓步”
“希望你不會再以這種理由選擇離開,我可再也禁受不住你的攻擊了”我上前給她一個擁抱
“我不會再走了。心中的方向已經確定,那我就不會在迷路”

反抗的過程充斥著痛苦,折磨,以及...過去生活的重現(xiàn)
痛并快樂著
“祂”總是喜歡“先甜后苦”
宛若九九六的白領打工人。“自愿加班”回家后的短暫休息已經成了奢望,熬到的假期不過是一塊糖,美味的蜜餅,是一汪清泉,一個微弱的火苗?!暗k”學會了掐滅。會把糖送走,等著蜜餅被人搶走,一汪清泉不過是海市蜃樓,火苗也被“祂”輕輕一吹。驟然,黯淡無光
或許上一秒與我談話的還是我可愛的干員,下一秒就變成了“披著羊皮的狼”?!暗k”不是很會隱藏,說到底還是個急性子。臨近得手時,便會露出獠牙,將藏在“衣服”下的匕首展現(xiàn)出來
然后,她就會輕輕拍醒我。像個叫孩子起床的母親,哪怕我會再次睡著,她依舊溫情似水。盡管陷入過去總會使得我悵然若失,但同時也在慶幸還好有她。每每醒來,我們便會促膝長嘆
我也曾嘗試過去抗拒睡眠來抵抗“祂”。在通宵無數個夜晚無果后,疲憊的大腦被裝進了套子,緊接著是整個人。會毫無防備的踏入名為“溫情”的陷阱。會無法自拔,愈陷愈深
我們可以給落在艦橋上的羽獸提供幫助
我們可以捂著耳朵燃放煙火
我們可以沉浸在舒緩的樂曲中翩翩起舞
我們可以在流過汗后放聲大笑
可當我,站在岸邊,看著海中離自己愈來愈近的身影,躍出海面,我抱起她,盡管發(fā)絲凌亂,盡管她“容顏”尚在。她開口,說著我聽不懂的話,她哭泣,我卻不知道如何拭去她的眼淚,她又笑,這次我明白是她再次尋得了我

在不知度過了多少個夜晚之后,我們終于找到位于烏薩斯邊境的一個羅德島安全屋。好在在我們之前沒人來過。支部很大,有水,有食物,有御寒的衣服,像個家一樣
于是我們決定在此歇息一些時日
迫于對精神上的摧殘,我已變得不堪一擊。神經兮兮,怕東怕西,哪怕是她走路的聲音也會在不經意間嚇到我。于是她決定一刻不離的陪在我的旁邊。盡管過去我會十分抗拒,并掙扎著去表現(xiàn)自己健康的一幕??晌乙言谒拿媲靶断路纻?,既然可以,那為何不?盡管我此刻是一個只能被別人照顧生活起居廢物,但她沒這么想過,至少在安慰一個精神崩潰的病患這一方面,她一直是非常有耐心的
倘若我沒有遇見她......我也許會在這望不到頭的末日里,像個無人理會的尸體,隨意的橫在路上,不計時間,不計后果的做一個永遠醒不來的夢,會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我......為什么會開始胡思亂想......?
我忽然毫無征兆的跌落在【地面】上
緊接著便是我的辦公室?guī)缀酢鞍蔚囟稹保疑踔烈詾閯偛挪贿^是我拄著腦袋在辦公桌上的一場夢。熱水壺早已自動添好了水,向我不停叫囂著。終端散熱風扇的嗡鳴,冰箱的制冷再一次啟動,腳底下是引擎悠悠的轟鳴
緊接著,電子門鎖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步伐輕盈,鞋底與地板發(fā)出熟悉又懷念的聲響
“博士?您在看什么呀?”
我下意識身體向后轉動,但腰下這部分還停滯在原地。好像過了很久,又感覺只有短短幾秒,我的身體算是轉了過去罷。我的臉上也許掛著微笑,亦或者別的什么
“早上好”
“現(xiàn)在可不是早上了哦,博士又睡過頭了?萬一被凱爾希醫(yī)生發(fā)現(xiàn)就不好了呢...”【阿米婭】走上前,將手中的文件夾遞交到我的手中
“這是?”
“您忘記了嗎?這是您幾天前在公告欄做的一次調查問卷,您說要我做成紙質版,我這不是給您送過來了”
【阿米婭】眨眨眼,藍色的眼眸透露出一種期許
“辛苦你了”我回報以微笑,坐回桌前,打開文件夾,手伸向水杯的途中緩緩地停在了半空
【為什么Ishar-mla會喜歡你?】
【什么是愛?】
【為什么會愛?】
【為什么愛?】
【為什么拒絕?】
【為什么......】
我不停的翻閱著,這哪是調查問卷,明明是“祂”之前的問題!我看著歪斜的字躺在這碩大的潔凈的白紙上,上面沒有署名,我左右看了幾遍,待仔細看過后,才發(fā)現(xiàn)這不過是一個“甜蜜”的夢
“博士要是不想寫其實沒關系的,我可以幫博士代勞一部分”
我訝異的看著站在一旁的卡斯特少女
“其實......我最近有好好練習小提琴,想邀請博士和凱爾希醫(yī)生一起來聽...凱爾希醫(yī)生已經同意了,就差博士......”
我再一次看向那本文件夾。里面是干員誠懇真摯的建議。剛才仿佛如噩夢一樣,緊緊的扼住我的希望,但那不過是來自“祂”的一個惡意的玩笑罷了?為什么世上還會有人相信可笑神明的存在呢……
我遲疑了大概幾十秒,站起身給【阿米婭】整理好有些皺巴巴的衣服,手掌輕撫在她的肩膀,并向她投去肯定的目光
“一定會去的,記得提前在終端上提醒我,畢竟你知道我還蠻健忘的不是嗎?”
“那就說好啦!我要提前去準備,先告辭了博士”
送走阿米婭后,一股莫名的情緒...亦或是感覺,久久的縈繞在我的心頭,一旁的水壺還在叫囂著?;蛟S是看見已逝之人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欣喜,重新拾起我已打算丟棄的回憶,亦或許是“祂”的惡趣味罷了

用終端打開【阿米婭】的房間大門,推開練習室的木質門扉,看到房間中心擺著兩把椅子,一張小圓桌,兩個白色的口杯裝著溫蘊的水,一旁的白發(fā)菲林正垂首看著手中的報告
風吹進敞開著的窗戶,吹動她的發(fā)絲,撥弄我的心弦,掀起如紗的白色窗簾?!緞P爾?!炕蛟S在我推開門的瞬間便察覺到了我的到來。它僅僅只是伸出空閑的左手,一句話也沒說
“下午好”
“嗯”
“工作還順利?”
“并不”【凱爾希】將手中的報告反扣著置于桌面,端起口杯微微抿了些許
這時,門被推開,我與【凱爾?!恳煌鹕恚瑤е鴾睾偷哪抗庾⒁曋景⒚讒I】。她表現(xiàn)得有些羞澀。身上并沒有穿著制服外套,寬大的白襯衫還是有些不適合這個嬌小的孩子,又轉念想到她的病情,心里不由自主的多了一份擔憂
我和【凱爾?!孔讼聛?,她和【阿米婭】眼神交流后,【阿米婭】微微點頭,從琴箱里拿出小提琴,提著琴頸有些膽怯的走到房間正中央。將琴譜放在樂譜加上,為了避免從窗外吹進的風吹動琴譜,她用樂譜夾夾住了琴譜。陽光從窗外透進來變成了耀眼的金黃色,【阿米婭】站在背光的地方,落日的余暉透過她的身體。她將臉頰兩側的發(fā)絲撥向耳根后的動作猶如映襯在夕陽之中的黑影
我與【凱爾?!枯p輕拍動手掌,【阿米婭】深吸一口氣,將琴弓搭在琴弦上。
【阿米婭】的技術明顯要比上次聽她演奏要出色不少。不過看得出來她十分認真地專注在詮釋她所演奏的曲子上,沒有一刻出過什么亂子。雖然我不怎么懂音樂,但我想她這次的演奏一定完全表達出了她的心意。她將自己所有的感悟全都傾注到了手中傳達出來的每一個音符,還有音符之間串聯(lián)出來的整個旋律上面。大概就是這樣的感受。
【阿米婭】拉的曲子是一首單純的小提琴獨奏曲。也許這首曲子本來應該是跟鋼琴或其他樂器合奏的。不過,在今天這個場合之下當然就只有小提琴的獨奏了。畢竟我想聽的只是她拉出來的音樂,所以這樣剛好。
那是一首旋律非常溫和的曲子,一首帶有溫柔氣息且相當大方的樂曲。這首曲子帶給我的感受讓我不禁聯(lián)想到天空的顏色。那種感覺有如置身于這個時節(jié)蔚藍的天空之中??罩杏械桶脑贫淞鬟^,只要抬頭似乎就可以感受到某種透明的東西正從天空垂了下來一般。這首曲子后半段大方的氣質依舊,而旋律卻緩緩地染上了一股哀愁。這時的我則有如置身于斜陽之下。原本透明耀眼的陽光開始緩緩地染上了微微的紅暈,并且傳達出了一種沉甸甸的不安。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上的琴弓刻意地放緩了在琴弦之間游走的腳步,快速拔弄琴弦的力道,帶出了樂曲洪亮的橋段。此時窗外灑進室內的金黃色余暉,宛如將這段旋律具象化一般呈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感覺此刻我與她的距離變得那么的近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錯覺罷了。不過我卻被她寄托在聲音里具象化的心靈所吸引,挑起了內心激蕩的情緒。這首曲子收尾的方式叫人感到不可思議。它在讓人感覺不到著力點的地方忽然畫上了休止符。那是一種心中的余韻被棄置不顧的嫌惡感。然而,就在下一秒鐘我卻忽然覺得自己能夠接受這樣的休止符。
一曲結束,回味悠長,余音繞梁,不絕于耳
我與【凱爾?!枯p輕拍起手掌,輕闔的眼眸緩緩張開,露出贊許與欣賞的神色
【阿米婭】的兩頰還流著汗水。表情已掩蓋不住她興奮地心情。想必她為此刻苦練習了甚久,或許當她越過無數個難題之后,將自己刻苦的成果分享出去的時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很動聽的曲子”【凱爾希】回應道
“美妙至極,辛苦你了”
“博士和凱爾希醫(yī)生喜歡就好”【阿米婭】笑著回應道,用手背抹去額上的汗水?!緞P爾?!看丝唐鹕?,走向【阿米婭】的同時拿出口袋中面巾紙,捧起【阿米婭】的臉擦拭著汗水
忽的,她轉過頭,歪著腦袋,斜視同時開口問道
“博士,你想不想知道......我們是怎么死的?”
那絕不是正常的她會問出的問題,猛地站起的同時向后不停地退著。那凳子是如此的麻煩,那兩對眼睛向我投射出的目光是如此駭人。她們在漸行漸遠嗎?還是我的后背僅是一片虛無,我所尋求的依靠是“祂”捏造的幻影?
猶如墜落又再次被人提了上來,整個走廊充斥著鹽的氣味,眼前的亂象更是不忍直視。四周靜謐的出奇,唯有那鋸碎組織的切割聲交雜著走廊內的報警,以及逐漸嗚咽的引擎與漸漸消失,與其說是靜謐降臨,不如說它們就是靜謐
“斯卡蒂,Mon3tr,快!”
隨著凱爾希的命令,碩大的洞在一瞬間出現(xiàn)在墻體上。近乎是同時,“壞家伙”號驟然升起,艙門大開,W一手抓著著液壓桿,一只手向我伸出
“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然后,我便被斯卡蒂一把攔腰抱起,攜帶著我躍上飛機
我明白跪在地上的模樣是如此的狼狽與滑稽,可我還是不忍心看見我們的家被垃圾堆滿
在那艙門緩緩合起,我幸運的看了凱爾希最后一眼,以及她那看向我的表情既復雜又不解。直到艙門完全閉緊,不出半分鐘,震耳欲聾的爆炸以及窗外的火光便吞沒了我的世界里的色彩
盡管她們仍是彩色的,但后來的變故我既無法阻擋,也無法反抗。我的顏色被一點點剝離,我的理智在一點點丟失,直至丟失了我的希望
她無疑是個騙術極高騙子
我恨她,想念她,留戀她,縈懷她,愛著她
直至那海水將我淹沒,直至那身影消逝在我的視野中

若非背后依靠著的墻壁帶給我這真切現(xiàn)實感,在剎那間幾乎覺得,眼前不過是善良的“祂”送給我的禮物:半夢半醒的一場幻想。然而此刻她的手掌確實正溫柔地捧著我的面頰,靠近耳廓若近若離的指尖是那樣冰涼,與她細微的呼吸聲和帶著淡淡甜香的氣息一同清晰的,輕緩的疏松著緊繃的神經,當漸漸認清現(xiàn)實與夢的區(qū)別后,我漸漸放松了身軀,任由她的拉扯自由墜入她的溫情中
“是你嗎?”
“我一直在這里”
“下雪了”
“早上格外的冷,我找得到的僅有幾件相較你之前衣服稍厚上一些的外套。作用對你甚微”
“我從來不怕冷,我更覺得你會更適合它”我笑笑,抬起手在她的大腿上輕拍一下“以前你的那條褲子就夠奇怪了。老何塞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給的衣服既露肩又露肚臍的。外頭冰天雪地你就不怕凍成冰雕?”
她笑著嗔怪道“已成過去就忘了它吧。相比裝束,我更擔心你的精神狀況”
“若沒有你,我就像是一滴自由落體的雨,不停地向下落,直到跌落在地變得破碎。不過好在有你,有你接納我。我很擅長管理自己的精神,這點你不用擔心”
“盡管我不想像一個老媽子一樣去嘮叨你,但你的狀況實在是糟糕透頂。你曾對我說‘有什么壓抑在心里的就找個信得過的人吐露出去,亦或是大哭一場。我從來不會笑話人’。聽,這可是你的原話”
“......”
“不回答問題的博士可太糟糕了”她莞爾一笑,語氣坦然
“我在等,博士,我會一直陪著你”
“......”
“沒有什么可顧慮的,如果在我面前你都不肯盡情釋放,你曾經的話僅是哄騙人家的花言巧語?那你曾經還算是真的想與我共度一生嗎,嗯?”
“我能撐得住,畢竟過去就是這么走過來的。不要把我想得太脆弱”
“騙子”
“我從來不騙自己人”
她盯著我看了許久,宛如妥協(xié)般,她輕嘆一口氣,漸漸松開懷抱。驟然來臨的寒冷還是有些不由自主的打冷顫。好在僅是一時,看,我還是很硬實的嘛
今日已是我與她在一起的第一個月。自從遇見她后,身上唯一有變化的便是自己緊繃的神經。噩夢不但充斥著事與愿違和身不由己,還往往令人感覺就像意識清醒卻全身癱瘓一樣絕望,連悲憤的吶喊都發(fā)不出半聲。但...但有了她,一切都變得不同
在朦朧的夢境深處,如同潺潺流水般的低吟淺唱,盡管語言并不相通,但那首孤獨悠遠,包含思鄉(xiāng)情別的歌,緩緩流向環(huán)境,系在我的手指上,成為一種象征,伴我左右。待清醒時再次聆聽,遙遠的縹緲的家鄉(xiāng)忽的變得觸手可得。劈啪作響的篝火總是能輕松地勾勒出他們的聲音,我甚至可以清楚的聽見他們的聲音??桑L來襲,它無情的將我打回現(xiàn)實,悵然若失僅是片刻,當我穩(wěn)定慌亂的情緒,待定睛細看,視線的盡頭,永遠是她
“博士?!我找到些你會很感興趣的東西,要看看嗎?”黑暗的房間另一頭,她的聲音飄了過來
“這就來”

我們果然是幸運的,亦或是有了她一切才會變得如此幸運。豐富的食物物資,飽和狀態(tài)的供電設備,甚至還有一份更為詳細的羅德島辦事處的地圖?,F(xiàn)實竟會如此美好?這不由得讓我開始懷疑起來
好在令人懷疑的現(xiàn)實是真實的,不需要強迫自己清醒,既然已有如此美妙的現(xiàn)狀,那便享受了罷
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張剛好睡得下我們兩個的一張床。其實最好的還是嵌在墻體里的那個壁爐,雖說許久未用,但其中殘留的煙火氣息是那么熟悉。簡單將其處理妥當,送入來自那只海嗣的“好意”,火光點亮這一方,樹枝中被蒸發(fā)的水汽發(fā)出聲響。在壁爐上架好開啟的罐頭,烈酒清洗過的兩只不銹鋼杯靠近壁爐,裝著快要溢出來的雪
我本可以拒絕,拒絕來自它的“好意”。我原本執(zhí)意要外出,卻剛走到門口就被它與它帶來的東西給堵在了門口。它又變大了,不知又干了些什么好事。但是,在某些時刻,我忽然對那個東西產生的情感不再是厭惡,猶如面對一只源石蟲。不討厭,不喜歡,僅是生存在這里;又有點像一只寵物,不屬于我,不屬于她,又在本能的向他人示好
我不再去想,反而被一旁的香味吸引了興趣。那僅是簡單的料理方式,我曾在羅德島舉行的野外露營中吃過一次,不少的干員對此贊不絕口,她則是不好意思的坐在篝火旁,一手拉低帽檐,另一只則緊緊的抓著我的袖口
“在發(fā)呆?你怎么變得像我一樣了?”她笑著問道,用兩根粗壯的樹枝小心翼翼的夾出中間被燒得發(fā)黑罐頭盒
“我沒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這句話也像我說的”
“你不也越來越像我?”我送去幽怨的眼神,往壁爐中扔了些樹枝
一旁發(fā)出她傾倒食物的聲音,我的注意不再放到面前的壁爐上。坐回桌旁,被我撕去標簽的鋁制罐頭裝著冒著熱氣的湯被緩緩推至我的面前。蔬菜,午餐肉......虧她能動心思做出出如此豐盛的餐點。雖說對于僅用來填飽肚子的食物已經失去了二次加工的念頭,但僅此之后,我怕是會對今日所吞咽下去的東西產生無限的留戀
“......很好吃”我的舌頭貪婪的舔舐嘴角流出的湯汁“......雖然有點咸”
“咸嗎?”
“自己嘗一嘗就知道了”
她端起自己的那份,微微品嘗些許“罐頭食品在送出工廠前就已經很咸了,這是我們無法避免的,如果你的那份無法下咽那就再...加點水?”
“他們可以在出廠前就降低鹽的分量,大抵是裝進罐頭里的食物早就自己帶著鹽分罷”我再度端起置于手邊的罐頭盒,戲謔的看著她
她抿著嘴,低頭看著手中冒著熱氣的湯陷入了沉思
“我已經盡我可能了,這頓飯如果太咸的話博士可以放著不吃,我可以再去找找有沒有別的吃的”
“不用”我舉起拿著罐頭盒那只手,猛地向前方的壁爐不顧后果似的傾倒了出去
她忽的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因為被撞到在地上發(fā)出了痛苦的悲鳴,她伸出手,仿佛可以挽回“潑”出去的食物,可那壁爐里的火依舊燒得正旺,停滯在半空的手緩緩地垂了下去。她已了然剛才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也明白潑出去了什么,不過是讓自己拙劣的掩飾被燒得一干二凈罷了
“我......”
“別怕,我不會浪費糧食,它們是無上的寶物,我將會帶著感恩之心將它們吃得一干二凈。咸是它們的事,與你無關”我向她展示空掉的罐頭盒,然后將其置于桌上,接著上前,彎腰扶起那把椅子,輕撫它的椅背,抬頭看著她“我從來不騙自己人。剛才嚇到你了?”
“我......確實做的有些咸了......很抱歉...我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
“你以前就會這樣做”
“......請不要再取笑我了...”

不得不說閑暇的時間一旦邊長,從忙碌的生活中縱身跳進名為“閑暇”的蹦床時,彈起墜落時間竟會如此緩慢。轉瞬即逝的日出日落不知何時從一個孩童變成了一個老人,佝僂著身體從這片大地開始一天的漫步,緩慢而穩(wěn)重。多出來的時間如何利用對于現(xiàn)狀如此糟糕的世界而言是一個耐人尋味的問題
或許抽出一把椅子,體會寧靜,紛紛揚揚的雪,時急時緩,偶爾穿透云層的陽光正盡它最大的努力給這個沉浸下來的世界帶去熱烈的信號。無情的云層像是一個立下禁足命令的母親一樣,毫不留情的關上門扉,世界不再熱烈,唯有孤獨,恐懼,深邃的寒冷常伴于僅存在這個世上人們??蓱z,可怕
我不知從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蛟S是警惕鍛煉了我思考的能力,但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情不自禁的思考起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很浪費體力,在這個食物本就不多的環(huán)境還是不要浪費體力的好??晌覠o法抑制住活躍的大腦,過往不堪的記憶正在幕布上一幀一幀的慢放著,不堪回首,羞愧難當
待日薄西山時,賞雪的樂趣在此刻淋漓盡致的展露了出來。終于躲過云層的阻撓,我終于得以窺見太陽的芳容,熱烈的色彩是一塊融化的鐵,是流動的金,金光僅在片刻中毫不留情的全部迸射出來,遠處的雪山在耀眼的光芒之下被貼上了金,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反射的金光是那么的燦爛。曾經存在過夢中的畫面出乎意料的出現(xiàn)在眼前,多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興奮交雜著喜悅,頭頂上的灰色陰霾仿佛不在是屏障,恰似一副畫框精致的裝裱此刻絕美的畫面
直到它隱約點起兩盞燈,蓋上棉被。銀白色的雪反射出晶瑩的光,一眨一眨,像是在注視著自己充滿瘡痍的身體,無奈的嘆了口氣,卻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吹不起一片雪
愕然回首,在燈火闌珊處,只見她舉著我的終端,將自己的眼睛藏在小小的屏幕后面。黑色的攝像頭一直在注視著我,剛才的一切也許被她記了下來?
白色的長發(fā),順勢而下。擰成兩股,柔軟而細膩,微微卷起的發(fā)絲普通在水中一般散開。她忽然變得好朦朧,仿佛一陣縹緲的煙塵,伸出手便會纏繞在手指尖,隨即消失的無影無蹤
雙眉微顰,小口微張,好像想訴說些什么。青色的帽子上,有像珊瑚一樣別致的裝飾,與酒紅色的長裙形成鮮明對比,那長裙是如此的亮眼奪目,青色的領帶,潔白的雙肩在燈光下顯得更為迷人
腹部露出的裸露肌膚,若隱若現(xiàn)的神秘,更是加深了這種奇異的誘惑,黑色的束腰,寬大的袖口,魚形的裝飾,華麗奪目,襯托了她的姿色,潔白的雙腿在不規(guī)則黑色綁腿的束縛下顯得更加誘人
她快步走上前,將已經關閉的終端交遞到我的手中,背著雙手快步后退,泛白的燈光打在她的頭頂上,自上而下,她盯著我笑,戲謔攜帶著狡黠,讓我不解,讓我懊惱
我低頭,打開自己的終端。自己黑色的剪影佝僂著坐在金光燦爛的雪山前是那么的渺小,竟有一副老態(tài)龍鐘的模樣。拍的挺好,不過廢片有些多罷了
“進去吧,天冷了”
“我不怕冷”
“我怕”

從某個角度講,我確實不會欺騙自己人。在絕對的信任面前,僅是一個眼神便可知曉他的一二。但人是奇妙的,你永遠不敢相信自己的大腦會控制自己的嘴說出多磨荒謬可笑的話,講笑話的小丑站在面前都會忍不住哈哈大笑。但又換言之,我其實最擅長的就是欺騙自己人。欺騙醫(yī)療部,會好好養(yǎng)護自己的身體,卻永遠享受著凌晨四點口腔里的狂歡;欺騙阿米婭,自己需要處理的事務很簡單,很快就能搞定一切事,我不過是繼承了前半輩子的我的思考能力,說到底還是一個失憶的人,不想再讓同伴看自己的眼神充滿失望罷了;欺騙自己信任的干員自己料事如神,卻總在失敗后被他們帶著狼狽的逃跑,逝者已去,后人當自省。那我...有嗎?
其實仔細一想,騙得最多的還是她。我不怕災禍,卻在災禍來臨時慌得要死;我不怕她的作戰(zhàn)方式,卻在觀看記錄時對一旁的干員擔心的要死;我不怕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卻在那一切來臨后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我不騙自己人,最擅長的還是欺騙自己人
當我與她相擁,同床共枕,我能夠幻想出未來,講出自己的構想,繪制宏偉的藍圖,烹飪出可口的餅。憨態(tài)可掬的她,會拉著我的手,提出自己可愛的想法,與我一同在曾經忙碌的生活中增添一番滋味
哪怕是蜷縮在安全屋的這些晚上,談話不知何時被默認取消,僅有二人手心的溫存還記憶著曾經的一切
在與“祂”的對峙中,總是恍惚的覺得自己在與一個活生生的人對抗。“祂”知道如何戳中人的痛處,攻擊心靈深處最脆弱的地方,語言不再是人類的優(yōu)勢了,各國語言如同呼吸一樣從“祂”的“嘴”中流暢的說出,甚至學會了思考如何把一個看似堅強的人的心理防線給打得粉碎
“祂”成功了,我失敗了
我不想聆聽“他們”的話,我不愿在看到過去的錯誤被“祂”一一細數,他們是可憐的,可敬的,可愛的,不是愚蠢之人。他們曾經是活生生的人,是這片大地上璀璨的繁星,不是弱小的螻蟻,不是“祂”口中沒有實現(xiàn)價值而一文不值的人
或許我還能慶幸,慶幸自己對所有“人”認可的事?lián)碛歇毺氐囊娊狻;蛟S我應該慶幸,至少我還像個人
我依然在不斷地行進著,在夢中,在現(xiàn)實。我想停下來,在現(xiàn)實,卻不在夢中。心神俱疲已經剝奪了我的一切,日經凋零已經明明白白的寫在我的臉上。我忽然覺得死亡離我這么的近,注意力已經從吃什么轉到了什么時候會死
我害怕。我很珍惜現(xiàn)在,吃人的大地從不挑食,但我感激它仁慈的一面,“仁慈”的跳過我,仁慈的給予我現(xiàn)在我所能擁有的一切,盡管是現(xiàn)在狼狽的樣子。我已然是一個脖子上掛著繩子的皮納塔,海嗣們揮舞著自己的觸手和長鰲,興奮地等著“祂”敲破我的身體,然后又重新往里面添加它們喜歡的東西,然后再敲一次
我不想再做夢了

若找一個人詢問在這世間什么最為公平
他的回答大抵是會“死亡”罷
在嘴里塞上沙子碎石,想要反抗而握緊的雙拳被緊緊的勒住血管,酥麻順著皮膚不斷地刺激著我的神經。我想要睜開雙眼,不料疼痛難當,害得我只得放棄睜眼的力氣,心里唯一想的便是忘記疼痛。是啊,好疼,短短幾句無法道出此刻的痛苦,但是僅對與我,一個將死之人的臨終遺言卻只是痛苦的呻吟和哀嚎。漸漸地,只覺得自己被拋進大海,沒有恐魚撕咬我,沒有海嗣拉扯我,沒有“祂”的低語,沒有她的歌聲。四處靜謐,唯有綿延的海水不斷地吞噬。我失去了四肢,失去了聲音,失去了思考。偶然覺得自己已是一只海嗣,投入“祂”的擁抱,成為所謂群體的一員
哪怕支離破碎,分崩離析,我永遠不可能屈服于那群渣滓。肉體可以被剝奪,行為認知可以被篡改,反抗將長久永存,被壓迫的終會奮起反抗。人類會滅絕,絕對不會被打敗,高傲自大的頭顱會被人們砍下,它們終將懷抱著天真爛漫的理想,溺死于此
手中再次變化出那把紅色的武器,一個不知重復多少次的動作早就爛熟于心。用來保命的工具一直以來的職責就是保護,以及將刀刃指向敵人
沒有悲哀的慟哭,沒有喜悅的歡呼。不過是再次站在一條道路上,路的盡頭,是他們
【人并不是想死的時候死,而是在能死的時候死。揮一揮衣袖,卻帶不走一片云彩】
“醒醒,博士”
“......”
“暫且還望你不要亂動,做夢有它的好處,現(xiàn)實有它的惡處。至少在此,你我并不需要在意任何繁瑣的事情,深呼吸,冷靜一下”
我像是躺在床上。感知到的一切平靜得出奇,唯有我的呼吸聲聽的一清二楚。轉動腦袋,我看不見她,好像在忙些什么似的。不一會,她端著一個白色的口杯走了過來,掀起耷拉在床邊的被子,空出的手拂過身體后側的衣擺,坐在床邊
“......”
“看起來過去幾天你過得并不安生。究竟怎樣的折磨讓你能這么警惕,讓我好奇且擔憂”
她用手指捏扁口杯的一角,向我這邊坐了坐,伸手像是想要挽起我的頭,在接觸到的那一刻我猛地向后,冷不丁的狠狠地撞在墻上。聲音很響,聽起來好像很疼
“如果你可以說話,那樣最好。想要喝水就告訴我一聲”
她將口杯置于一旁,平靜的將臉頰旁的發(fā)絲夾在耳后。拿起一旁的文件夾,置若旁騖的看了起來
“你想干什么?”
“這里不是充滿了欺騙的夢境。但也不是真切的現(xiàn)實。我不過是你印象中的【凱爾?!苛T了。你可以在此放下戒備”
“......”
“我又死了...”
“將死之人。有人暫且拉住了你的命,但按照以往你執(zhí)拗的性格她可能很難攔下你。奈何‘祂’對你干了太多慘絕人寰的事,脆弱的神經一瞬間像是繃斷的釣鱗線一樣,而你就是掉下來的鱗,半死不活,為了尋求最輕松的方法,同時也被‘祂’蠱惑,你變得一心尋死。目前我能做的就是穩(wěn)定你,然后再叫醒你”
“......”
“......”
“你帶我走吧,我不想繼續(xù)下去了”
“很抱歉,我并沒有那樣的能力。我們之間無非就是談話,如果能起到安慰你的作用,我現(xiàn)在很樂意做那樣的事”
“我好累”
“看得出來”
“我害怕”
“感覺得到”
“但是又不理解為什么會發(fā)生這樣事”
“我或許能夠感同身受”
兩人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我且問你,如果現(xiàn)有一個能讓你恢復過往記憶的方法,你愿意嗎”
“有什么用?”
“能解決你大多數的疑問,但答案可能不盡人意。你會明白我,W,還有其他干員對你別樣的情感,你會明白許多東西源自何處,還有更久遠的那些。記憶,情感,如同潮水般會一瞬間充斥于你的大腦中。那個時候的感覺還要比現(xiàn)在強烈得多,你可能會承受不住。當過去找上你,你需要做出選擇。萬一它把你拉進深淵呢?萬一現(xiàn)在的一切毫無用處?但凡現(xiàn)在的你被打敗,你在心中筑起的看似堅實的高墻會輕松地被推到,你將不再是你自己”
“......”
“你不用回答,對你而言,時間很長。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將只有你一人知曉。至少在這里,在未來,我期待著和你分享這個答案的最終結果。我存在于此,我不會消逝。正如你無法死亡一樣。對你而言,有太多的機緣巧合發(fā)生在你的身上,好奇的“人”不知‘祂’一個。但至少,你應該回到你應該待著的地方去。你應該保護好你的獵人,而不是放縱她”
“對我而言,時間有限,此后若能再次與你相見......也罷,你該醒過來了”
“別忘記,你是誰”

我再次清醒過來
沒有耳邊的低語,沒有血管內部詭異的鼓動,沒有憋氣后的暈眩感。此刻我才認識到之前聽到的聲音是被篡改過的認知,靜謐原來才是我唯一能感覺到的最真實的一切
“博士,你還好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解釋”我動了動手指,感覺到自己的武器正一點一點縮回
“你可是要嚇壞我了”她輕嘆一口氣,左手輕蓋在臉頰上“下次可不能讓你用左手拉著我了,得用兩只手”
“都依你......”
正當我想抽出被壓在身下的那只手時,她的左手猛地抽走,手心粘膩的液體劃過了肌膚,抽出手輕微沾上些許,詭異的味道進入了鼻腔
她依舊看著我,面帶微笑,雙手自然地疊放在一起
我抬起手,摸向剛才應該被劃過的地方。并沒有感知到豁口,而是像膠水一樣的角質糊了一小片,又像是鱗獸身上的鱗片,不過這很脆弱,沒怎么用力就被扣下一片,再度摸向原位,沒有傷口,沒有血漬
我忽然意識到什么,向她伸出了手
“把手給我”
她不說話,僅一瞬間剛才的從容蕩然無存。好像是做了錯事被戳穿的孩子,茫然無措的同時又有想要逃離的想法。她的手背朝向我,右手捂住左手。同時腳上動作不停,正嘗試一點點的逃離現(xiàn)場
望著她不斷地小動作,不曉得是生氣還是被逗笑,亦或是有些哭笑不得。正當我把身子湊上前,打算拉住她的時候,她像是陷阱上的彈簧,收縮速度如此之快且令我為之震驚。她側著身體,將雙手藏于身后,又像是握著劍,隨時準備向前揮砍
“如果你因為我對你撒謊而對我之前說的話產生了懷疑,請允許我向你道歉”我伸出手,語氣里透露著歉意“我只是想拉著你的手。我想嘗試在有限的時間里完成補救,糟糕的事我不想在經歷第二次了”
“請原諒我。我明白我自己在害怕什么,也可以理解你為什么要躲著我。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已發(fā)生事實母庸質疑,辯解僅是狡辯。但我僅是想拉著你的手,哪怕一會也好,行嗎?”
我對于她能夠原諒我這件事感到無比的滿足與自責。過去我從來沒能夠意識到謊言的危害,直到悲劇發(fā)生才知道后悔,但那個時候已經遲了。她本是一個善良且熱心的人,我卻像個混蛋毫不在意的揮霍我擁有的一切
總是在人內心底線左右橫跳好像變成了我的被動技能,精準的觸碰到他人內心紅線后在嘗試挽回,這種惡劣的行為極度不可取,更應該被我杜絕才對......
人們一生中總有那么些時候,會無比憤恨自己為什么不是個超人,神仙,傳說中的巨獸甚至邪魔......什么都好,只要有能力干碎眼前的難關就行,恨不能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一個愿望......憤怒其實更多的是對自己,氣自己不能做到所有的事,不能守護想守護的人,替所有人解決這些問題
或許,我還是不想被人看的太無能,亦或許,我還是在“第一次”做人,我還在學習怎么做一個人。我可能從一開始也是個“海嗣”,只不過還沒有變化罷了......
“博士,還請不要在胡思亂想了”
“嗯......嗯?”
“你總是不由自主的往壞的方面遐想。我想建議你,以后能不能,在不開心的時候,就不要強迫自己擺出樂觀向上的模樣了。所以不要老是用那種輕松的口氣說那些沉重的話題了,我知道你心里難受,我感覺到了,因為我也難受”
“......”
她低下頭,羞紅了臉,將微瞇著的眼眸隱藏于細密的發(fā)絲之間,纖細冰涼的手指像是流水溜進我的指縫。我能嗅到來自于她的,一種沁人心脾的芳香,令我舒心
“我最近,好像能聽見你的心聲了……”
“嗯?我之前只是象征性的比喻……”
“可是,我真真切切感覺到,你剛才在想一些糟糕的事情”
“我沒有生你的氣,你突如其來的陌生讓我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
“我不希望你被‘祂’奪走了神志。你以前總是找我談話,我現(xiàn)在也想和你談談,所以不要再下意識地逃避了,好嗎?”
“深海種族入侵陸地,整個大地因此淪陷,羅德島也沒能躲過,世界在它們認為的“重組”下開始分崩離析。僅剩下博士一人?;蛟S在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幸存者茍且活著”
“大多數人類已經被同化了,包括博士最愛最珍視的兩個人:阿米婭和凱爾希。他們亦或是恐魚,亦或是其他非人類的形態(tài)”
“我并非親手所為。我與它們血脈相連,我默許了”
“或者美化這一回答,我贊同了”
“博士肯定不會原諒我的行為。您說:我是擁有斯卡蒂外貌和記憶的‘別人’,是一個擁有高級智慧的海嗣。博士說是就是是吧”
“但后來您改變了這一看法。應該是孤獨給精神帶來了嚴重的創(chuàng)傷,你開始認為我其實和原來的自己沒什么區(qū)別”
“我之所以那么做是有理由的。對源石有一定的抗性,這不正是羅德島以及這片大地上所有人的共同愿望,消除礦石病嗎?”
“這樣人類都是海嗣,大家思想互通,不就正好沒有不平等,沒有人與人的歧視了嗎?”
“沒有等級之分,只是各自的職責不同,之間的共享意識能夠使所有人心意相通,還可以向更高等級進化”
“博士曾向我表達出想要建立這樣的“烏托邦”的愿望,我實現(xiàn)了,只是消除了個體的概念。我能與海嗣心意相通,在建立的過程中,我只是起到橋梁、支持的作用”
“但,不知何時起,我意識到我錯了。我與它們被鎖在一個毫不見光的鐵房子中,隔絕著一層鐵板來彼此交流”
“然而,博士就是第一個打穿鐵板的人。你將第一縷陽光送了進來,我接收到了信息,我想阻止,卻來不及了”
“我想贖罪”
“我欠你,欠你們,欠這片大地上的每一個人”
“正如博士而言,我是個‘套皮人’。擁有和斯卡蒂一樣的聲音,外貌,性格,還有那份...善良......”
“我羨慕她和博士,我拿著她的記憶,翻閱著,感受著。我有她想要的血親,但......還是太孤獨了”
“亦或是說,這份感覺我一直都沒有變過”
“我不再會承認海嗣,我更不容許其他海嗣那么做。直至生命的盡頭,我選擇和你共同前往”
"只想陪在你的旁邊,只因為你認同我。不管過去,現(xiàn)在,還是充滿可能性的將來。我一直是你記憶中的斯卡蒂,從未有絲毫改變,我甚至,從未離去”
“但還是太久了,待在深海的懷抱中太久太久了。但只要還有一絲希望,你也要將她從深海的懷抱中拯救出來”
“或許我不再是我,或許您所愛著的斯卡蒂或許只是睡著了而已”
“請喚醒她”
“將她從孤僻的陰影下拉入溫暖的陽光之下,她也許會感到不適,但那時有您作為她的依靠”
“她不再孤單”
“我將消失在理想之中,而她......”
“冷靜,斯卡蒂,冷靜下來,深呼吸......”我湊上前,用額頭貼著她“請允許我再次向你道歉,為了一切,為了一切......”
“過去的我感到很憤怒,憤怒到委屈,我也說不清為什么會感到這樣委屈,但我控制不住,總之很莫名奇妙,這感覺真是詭異又羞恥”
“我很困惑。因為隱約覺得自己以前多半是個眼眶干涸了幾十年的人,不該這樣的,可這么一想,眼淚反而涌出得更多了,我不喜歡這種狀態(tài)這種體驗。我真的感覺好累”
“唉,我其實一直好奇我為什么要對你掩飾。我向你掩飾什么呢!所以在我選擇逃避之后我就后悔了”
“我好累...好累啊。在我感到恢復正常的同時,不由自主地就長長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我只有你了?,F(xiàn)在我還是很幸運的,我現(xiàn)在唯一的親人就只有你了”
“說回之前你說的那些吧。你本來就是一個真真切切的人,就比如我們把一個病人從重癥監(jiān)護室搬到普通監(jiān)護室一樣。病人還是病人,你還是你。不得不說‘祂’這種改變認知的行為屬實太過惡劣”
“所以啊,斯卡蒂,請你相信我會一直在這里,我們可以互相依偎在一起,談談對未來的暢想。我還是很樂意聽你說自己的意見的。我感覺那樣很舒服”
“至少,我一直喜歡著你,斯卡蒂。過去,現(xiàn)在,未來。這種感情永遠不會消散。不會被任何事物所磨滅,哪怕時間也好,困難也好。我是不會變的”
“斯卡蒂,我喜歡你。這份感情從沒就沒有消散過”
她渾身一顫,下意識地嗯了一聲,不自覺地鉆進溫柔的臂彎,仿佛想要把自己融進去似的,沉溺于此,沉浸于此
緊繃的弦讓它松弛下來,真的是一件好事。這世間的一切都有它的一套準則,不能強迫,甚至壓迫。當把弦松下來,聲音可能會很奇怪。高音降低,低音冗雜。一切都會紊亂,將無法用正常來形容
堤壩崩潰會引發(fā)洪水,防御被擊潰會發(fā)生危險,那要是心理防線被攻破呢?精神失常?悲憤?寂靜不語?胡思亂想,喃喃自語,低聲哀嚎......
耳鳴,異常尖銳的耳鳴!幻聽,數不凈的呼喚聲!頭痛,胸悶,血液好像減緩了流動速度,甚至感覺到已經開始擁堵,大腦在缺少氧氣的同時還在不停地思考,不停地,不停地......!
開始感覺到刺骨的冷,就像是掉進陰冷的深淵。天旋地轉,我有那么幾個瞬間竟會發(fā)現(xiàn)自己緊貼著天花板,像是被強行壓縮,又像是被無限放大
這一切的開始,聲音會鉆過唇齒舌尖,在流螢紙屑間小聲的傳播。嗓子里卡著一片清不掉的濁痰,一呼一吸的聲音堪比一個破敗的老風箱。忽然,時間停止,大腦停止思考。像是落水的人抓住了浮在水面的稻草,渴求呼吸的人在漫天肆意的黃沙中獲得微薄的空氣。她緊緊地攥著我的手,有一種......被拋之腦后的感覺涌上心頭。體內的血液再次涌動,壓抑許久的情感終于沖破了牢籠
就像是浪潮席卷海岸,洪水沖垮大壩。蓄積已久的淚水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我明明不想哭的,可現(xiàn)在已經無法控制自己。抽噎,啜泣,吼叫。幾乎是身體被抽了力,嗓子像是咽下一把碎石子,在片刻間,將渾身的不適向外傾瀉
不一會,就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剛才的一切都像是做夢,可喉間刺痛的感覺告訴我不是夢

我沿著大街慢慢地走,一種無來由的快感使我有如失重,每一根神經都腫脹起來。感覺每一腳都踏在柔軟的氣墊上。使用了理智液后不是這種感覺,我知道,但這和我時常猛地從椅子上站起然后開始在房間的地毯上慢悠悠的踱步是同樣的感覺
街面兒很敞亮,陽光使整座城市看起來像姑娘的身體,富有彈性。我站在鋪著暗紅色方磚的人行道上,貪婪地吸吮,感覺自己的肺被新鮮空氣脹得無限大。眼睛因為無法適應刺眼的陽光而瞇縫著
街上沒有人,但街道上依舊熱鬧。我可以聽得見對話的聲音,聽得見車流的聲音,聽得見小店里的音樂,聽得見風的聲音。可我茫然,放眼望去滿城仿佛皆無一人。怕是那個家伙又在玩什么惡趣味罷了
突然,漫無目的的我忽然嗅得一陣奇特的香味。它縈繞在我的鼻尖,牽動著靈魂,腳下的步伐也漸漸偏離原來計劃的軌道,直到我開始奔跑。道路盡頭居然是一家咖啡店
推門進去,門框上的銅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臨街的窗開的很低,里面沒有人,但卻聽見了“歡迎光臨”
我選擇最角落臨近窗邊的位置,溫暖的光透過玻璃落在黑白格子桌布上。我選擇閉上眼,聆聽不可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聲音,感受著由“祂”送給我的這份“友好”的禮物
“有人坐在這嗎?”
“你說呢?”
“祂”冷哼一聲,拉開椅子坐在我的面前。我聽見“祂”好像把什么展開了一樣。我放下捂著雙眼的手,對于“祂”的行為感到好奇與不解
“如今哪來的新聞?”
“漫畫罷了”
我笑了起來。放松自己的身體靠在椅背上,大腦充血的感覺存在,可我任然站在這個我不熟悉的地板上,聆聽著被捏造出來聲響。悵然若失之間,我感覺到坐在對面的不是一個海嗣,更像是一個陌生的......朋友。多年未見的二人并沒有過多地言論,舉手投足間彼此知根知底,談話變成了一個礙事的工具,眼神則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不好意思,打擾了”
一個服務生將手中高舉的托盤放下,兩杯咖啡被放在桌上,銀匙落在瓷盤發(fā)出響亮的聲音,同時將一旁的糖罐打開,向杯中加入些許白砂糖。復位之后他微微欠身,踏進聲音的同時變成了虛無縹緲的煙塵,與陽光混為一體
“祂”伸出左手向我示意,然后重新將耷拉的報紙抖正,拿起自己的杯子舉到嘴邊,褐色的液體沒過“祂”的嘴唇,“祂”的喉嚨在上下鼓動,天曉得逐漸消失的液體有沒有順著“祂”體內的食道流下去,亦或許不曾有一滴進去
端起自己的杯子,熟悉的清香鉆入我的鼻腔,撥動我的神經。盡管迫不及待會讓那咖啡喝的太快,嗆到自己,但熟悉的味道總會牽動我打算遺失的記憶。愉悅,此刻唯一感覺到的便是愉悅
“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干員們告訴我的”
“哈哈......我想也是......”
我看著干涸的杯子又被“祂”填滿。無奈之余又覺得這樣很好。盡管“祂”之前的種種惡行讓我不由自主的警惕起來。但是身處這種環(huán)境,卻又總能放下心來,平和的看待一切
于是,好奇又不解的我向“祂”提出了這次談話的第一個問題
“你怎么不換著法子來折磨我了?”
“沒有意思了”
“就像個小孩玩膩了新玩具一樣”
“就像個小孩玩膩了新玩具”
“祂”不在看報紙,反而將視線重新聚焦在我的身上“你變了不少,每次我以為我要成功的時候我就失敗了,我不理解”
“或許我命不該絕?”我再次端起咖啡杯,隨后說不用再添了
“我最近看了不少東西,有許多的疑問,我想找你問問你的想法”
“書?電影?還是別的什么?”
“一些書籍,你們人類對它們評價褒貶不一,致使我產生了太多疑惑”
“呃......對于各國名著,感覺如何?”
“雷點太多,不好看”
“那改編以后的電影呢?”
“有些敘事節(jié)奏快,看不懂。有些不明所以,看了一半就沒有繼續(xù)看下去的興頭了”
“......”
“更多的還是一些在互聯(lián)網上流傳的小說有意思,可以提前表明最后結局的好壞。不得不說以前的人太沒意思”
“那......你看的漫畫,是怎樣的?”
“祂”將剛才的報紙遞交至我的面前,暗灰的報紙上印著吸引眼球的彩色畫面,但究其詳細內容還是沒有什么可看的內容。傻瓜式的戀愛橋段,狗血的愛情,畸形的觀念。不敢相信“祂”是如何找到如此拙劣的宛若涉世未深的兒童創(chuàng)作的幼稚的作品。無法想象到“祂”是如何被這種東西吸引了興趣
“詩歌,有讀過嗎?這種感覺會好上不好吧?”
“論及過去,詩篇中的人們或許悲傷,或許喜悅。酸甜苦辣收進其中??傻搅巳缃瘢铱床坏?。滿篇屎尿屁污染著我的眼睛,我便不再去讀”
“人類不知何時不需要詩歌了......”
沉默良久,終是一聲深沉的嘆息結束這短暫的對話。我不選擇再去看“祂”,轉頭望向窗外。我想看著往來的車流,我想看著嬉笑的孩童,我想看著牽著手的人們與他們臉上的笑容。天氣很好,窗外的白色花朵在風的輕撫微微搖晃
“你們來的時代不好,糟粕太多,精華太少。你們應該更早過來。人類的美好屬于過去,而不是現(xiàn)在?,F(xiàn)在這種吃人的人類,真是有很多”
“我不理解為什么你們不懂得滿足”
“這是一個妥協(xié)的時代,我們渴望擁有的太多,卻失去了靈魂。我們始終生活在一個膚淺的時代,不得不說有利有害的東西忘在我們手里會變得害人不淺,人人都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一切。很顯然我也如此”
“科技是一個好東西,可惜你們能用得好的人非常少”
“人類愚昧遲鈍,這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不是同族的,心思肯定不一樣”
“你們人類有相同的先祖,自相殘殺使我無法理解。我們族群之間相互理解,相互關愛,從來不會像你們互相摧殘殺害”
“互相殘殺并非我等所愿,但天下熙攘,為利益而四處奔波。貧窮的人憤怒,富有的人仿徨”
“時間就像白駒過隙,世事變化萬千,聰慧之人終會破此業(yè)障。假如人類可以愛自己像愛別人一樣,愛別的地方像愛自己的故鄉(xiāng),相互理解,相互扶持,那么所有人能團結一心,所有的生靈就能和諧共生,世界萬物就能和諧共存”
“我沒有才能,但是愿意親身前往‘拯救’這條道路。既然你可以隨時來找我,那便請你做個見證。順便和你交個朋友,一起談論自己喜歡的東西”
“炎國有個詞語叫做‘圖窮匕見’?”
“我現(xiàn)在也可以大概猜得出你想的是什么東西”
我們相視一笑,望著那只空洞的宛如深邃的海洋一樣的眼睛。或許,我會被它的思想緩慢地滲透,亦或是反向滲透。但不論結果如何,在這漫長的過程中。我堅信我可以保持住自己的初心,在悠久的時間長河里能夠有一位如此特殊的朋友,會給我未來的生活給予怎樣的新鮮體驗,令我既興奮又好奇
“那你認為,愛是什么?”
“我感覺......”
“等等,如果愛是一種感覺,那么當他遇到挑戰(zhàn)時,這種感覺很快就會消除。這種感覺是非常容易得到的。這正是為什么有人移情別戀時,經常掛在嘴邊的說辭就是‘我沒有感覺了’”
“真正的愛并不是一種感覺,那是一種彼此的犧牲和彼此的成就。然而以愛為感覺,順著感覺走,這終只是一種自戀的愛,一種自我衷心的愛,太過于放縱。真正的愛是從心里發(fā)出的,是一定愿意承擔責任的。不單求自己好,也要求對方好。真正的愛從不會一時的頭腦發(fā)熱,從來都是意味著長久的投入”
“那你還愛祂嗎?我清晰的記得你當初對祂說過的話,需要我給你聽聽嗎?”
看著“祂”熟視無睹的將一臺老舊的錄音機置于桌面,轉動的磁帶存儲著它特意收藏的聲音。不得不說當朋友就要揭朋友的黑歷史。這點“祂”無疑做的是最好的
不堪回首的記憶再次攻擊了我。承認自己意氣用事時說的話確實羞恥,看來我不得不收回對“祂”產生的好奇。用精神攻擊,我想沒有人能比“祂”做得更好,沒有人比“祂”更懂精神攻擊
“她有著過去。那段我可望而不可即的過去。那段已死亡的過去。我因此很自慚形穢。我也......不止一次希望她趕快死。但是我又害怕她死。她是我最欣賞,最愛慕的人。她身上有我期待的所有美好”
“我愛她是因為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我自己,和她相識無言的交流,讓我覺得靈魂一顫,那種感覺讓我覺得非常特別,太美妙,太神奇,那時她直接抵達我的靈魂”
“我喜歡她的善良,她的體貼,她對我的獨特的看法。正因為我回憶起我的原初狀態(tài),就是我在她身上看到的那樣。但我在人生的路上丟掉了它們,又在她的身上看見了她它們”
“可為什么是祂?因為祂的外貌還是身材?不亞于祂的人類比比皆是,為什么你選擇了祂?”
我很好奇我為什么忽然進入了沉默
我應該能張口說出她的優(yōu)點,她有多么多么的好,她在我心目中應該是多么美好的一個形象,是一個我愿意捧在手中的珍寶。她應該是我最驕傲的戀人,我最信賴的戰(zhàn)友,最理解我的家人之一,最適合治療我的醫(yī)生
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和她相處我能產生出無限對未來的遐想,我想和她走遍整片大地,我要把她的名字鐫刻在這里。星星是最好的見證人,清風是最好的信使。她是大海的女兒,是它做出的最美的雕塑,她是上天給予我的禮物,是我愿意窮極一生去努力的方向
斯卡蒂啊斯卡蒂,不知何時起,我已無法用單純?yōu)榱斯ぷ鞯男那槿タ创?。甚至也超出了建立信賴關系的一般范疇。我總不由自主地牽掛,我總會悄悄地期待偶遇,哪怕能遠遠看一眼也好。我在意她每天過得好不好,在意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盡管這些大多數時候我都看不到。即便在快被工作淹沒的時候,偶爾也會沒來由地想一想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收到她的信我會很開心,甚至后來只是收到她的工作報告都會情不自禁地微笑
“我......當時感覺她狀態(tài)不對,想要拉她一把。但后來變成了我們兩個相互拯救。兩個羸弱的人原本不在同一條路上??蓹C緣巧合下讓我們走到了一起,讓我們互相攙扶著對方,能夠義無反顧的前進、”
“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給我的感覺就一直在逃跑。一直在逃離,試圖擺脫往日的噩夢,可是總是做不到。猙獰的影子像水草一樣,捆縛著她的四肢劃不開沉重的波浪,可怕的夢境改變了她記憶中曾暢游過的那片溫暖海洋,它變得冰冷刺骨,像凝固了一樣。她之前以為,只能這樣徒勞地掙扎,被它拖向漆黑的深淵,在無邊的墜落中等待著觸底之際粉身碎骨的那一刻?!?/p>
“但她后來告訴我,關懷、愛、還有那份堅定執(zhí)著,如利刃般刺破這黑暗,帶給了她希望的光,讓她有了重新面對你們的勇氣,不必再在逃避中自欺欺人地縮成一團?!也恢狼胺竭€有多少不幸在等著,也不知道身后的恐怖何時會追上來,但我已經不那么害怕了,我保證,會用我的劍,我的生命,守護你,直到最后’。她是這么說的”
“如果說她的過去有著深不見底的黑暗,我對昔日的記憶,則是一片空白,像一張連半個墨點也不曾沾上的白紙,看似純凈,卻叫人茫然,因為誰知道這白得仿佛純潔無瑕的表面下藏著多少丑陋的過往”
“但是,但是啊。斯卡蒂的出現(xiàn)給了我最堅實的力量,我說的不是戰(zhàn)斗能力,而是她本人,她的存在。不管任何時候,任何狀態(tài)下,只要看到她,隨時隨地,我心上都會開出一朵花,想起她,就總會有力氣微笑,她的目光能溫暖我全身,她的擁抱能治愈我一切”
“在兩種極端中夾縫求生的我們,承認自己的無知,但我們向往自己的智慧所以我們會扶級而上。我們永遠是缺乏的,但為了掩飾自己的缺乏,我們會告訴別人我們不缺。在愛情中,我們在愛人身上回憶自己原初的美好,靈魂的完美無缺,我們在愛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包括過去,包括現(xiàn)在,還有將來,向著我們期望的樣子所前進”
“我們愛,因為我們匱乏;我們愛,因為我們希望超越每天的錙銖必較。在愛中,我們放棄了自我,我們發(fā)現(xiàn)了自我,我們希望重塑我們的自我。肉體的愛是有意義的,但不能沉溺于其中。要學會扶級而上,去追求更好的愛。這樣才能夠達到一種升華,才能在一個具體的人中,去發(fā)現(xiàn)對于所有人美好的期待。這是一種抽象的愛,因為具體的人,我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們想看見的樣子。我們希望變得美好,當我們變得美好的時候,我們又會和這個具體的人去經營我們的美好”
“我還沒能擁有肩負起說‘我愛你’的能力,那三個字太沉重。但我會去努力”

我記不起來我們談了多久。杯中的咖啡像是取之不竭的泉水,干涸后又再次涌上。后來又換了些別的飲品。“祂”好像很喜歡這么做,同時又感覺“祂”好像甚是卑微。明明此刻是它們的時代,為了尋求心中真相而畢恭畢敬的找到一個弱小的人類,就因為它們的神說了幾句話
它們更像人類了。為了探索知識廢寢忘食,踏入危險的領域,克服難關,砥礪前行。其實所有的生物都是這樣。唯獨高高在上的人類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而藐視一切。人類亦是怪物,怪物亦是人類,僅憑一面之詞而理臆斷歟,應嗤之以鼻,不理睬之
“你該回去了,睡了太久,Ishar-mla會對我們生氣的”
“我一直以為你們互相平等,沒有等級之分才對”
“‘初生’領導我們前行,我們必當尊敬,若祂違背大群本心,我們將群起而攻之”
我站起身,佝僂著背。迫不及待的走向門口,手扶在把手上忽然愣了一下
“那我走了?”
“祂”只是抬起手,隨意地擺了幾下
“不送”

自我們離開安全屋已經過了不少時日。在那晚過后,“祂”沒找過我。能清醒的在朝陽照進房間前睜開眼睛,看著她拉著自己的雙手,她的鼻息拂過我的脖頸,軟綿綿的,很暖
我看著她,思考過去的日子
自羅德島覆滅,到逃亡,再到尋找曾經的腳步,后來與她相見,相恨,又在一次與她相愛...過去將近兩年的日子,都仿佛夢一般。一個人的獨自流浪到兩個人的旅行,與她漂泊了一程又一程,從飽含仇恨到心照不宣或許只差一場從無知到滄桑的蛻變
后來,和“祂”對峙,反抗。不曾想我竟會像一個老師給“祂”解決問題?!暗k”的問題讓我感到可笑,讓我感到可悲。在我不知道的角落原來還存在著如此愚昧的思想。作為一個人類,品嘗位于文化之樹最頂上的果實,卻感覺如同嚼蠟。他們不遠摘下果實,懶惰的人類寧可吃下飄落的的枯葉,寧可看著上面的蟲豸也義無反顧,也不愿意抬頭看看果實
但與她溫存的每個夜晚,丑陋的世界僅是一塊背景板,大地是我們的舞臺,不需要掌聲,不需要觀眾。我們有著自己的音樂,我們有著自己的見解。我們可以摒棄一切,只為了與心愛的彼此,獻上一支輕柔的舞。就著月光,望著彼此
這趟旅途的最終目的地是位于大陸東邊的一座山上。我瞞著所有人在那邊建了一個小屋。沒曾想過會這么早就用上它,本來是打算“退休”之后在那邊隱居,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但我現(xiàn)在想家了。羅德島曾經靜靜地趴臥在荒原上,守望著這篇大地,就像是害了相思病的姑娘,癡癡地等待著心上人的歸來。當與那無聲的浪潮相互撞擊之后,心上人再也回不去了
他的姑娘因他死了.......
“博士?在想什么呢?”
“我為那些死掉的農作物感到可惜”
她抬起頭,望著屋外田埂里的雪堆,輕嘆一口氣,白霧沖進寒冷的夜,一瞬之后悄無聲息。外面的雪越來越大,寒風夾雜著鋒利的雪花,在廣袤的雪原之上,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在一個小村子里,我們縮在破敗的茅草屋,彼此依偎著。她穿著厚重的冬裝。至少以前我沒見過他這么穿過,她以前就說過她不怕冷,可我怕。因為現(xiàn)在她只有那件露出白皙肩膀的紅裙
“村民大多數去逃亡了,他們帶走了人類存在過的證明,只留下一地蕭條”
“但我卻蠻期待遇見一批幸存者。萬一有幸存下來的人躲在這邊境也不好說。我們的信息有點死,不像過去那么靈活讓我有些頭痛”
燃著的木柴劈啪作響,二人依偎著的影子投射在背后的墻壁上,它搖曳著,做著臨死前最后的掙扎?;鸸怍鈩樱疵厝紵约?,身上最后的一點熱量不斷地被寒冷抽離,直至熄滅,焦黑的碳上看不到一點復燃的希望
月光傾瀉在她身上,流過發(fā)梢,流過鬢角,流向那白皙的指尖,我清楚的感覺到在臉頰上的冰涼。她的面龐安靜又溫和,儼然不像死去的那些面目猙獰的海怪,在昏暗的月光下透出一種難以名狀的美。從下方看向她時,她展現(xiàn)出比以往更溫柔的眼神,她額前的發(fā)絲有些凌亂了,柔順的銀白色長發(fā)間淡如潭水的殷紅眼眸,透出了一種對未來的期望
“唱首歌吧,斯卡蒂,我想聽你唱歌”
于是,如同潺潺流水般淺吟低唱,洗滌我的心靈,那歌聲與我的意識發(fā)生共振,過往與她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放映,每每定格在她燦爛的微笑時,靈魂仿佛如沐春風,痛苦與幻覺一并消失,而我的意識已經完全浸在那如同流水輕撫沙灘那般溫柔的歌聲中
我忽然感覺眼前變得朦朧,像是泡在池水中。身體被輕輕地托起來,手指被綿綿的抱起來。我的精靈,我的天使,我一生所愛之人,就在我的眼前。心間的酸楚莫名的涌了上來。她不知為什么也變得和我一樣,她的手指擦過我的眼角,我觸及她的面龐。忽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別哭,別哭”
我像是對她說,又像是對我說
我正欲開口,她伸出食指堵上我的嘴唇,她有些緊張,在一次深呼吸過后,她看向我,眼中的星光熠熠閃爍
“我理解你現(xiàn)在想說什么,請把這個機會給我,好嗎?”
我點點頭,勾住她的手指
“時間像沙,風一吹就會溜走,它又像水,抓也抓不住”
“在荒原上行進的無數個日夜,孤獨常伴我身。當我意識到我的行為是如此的惡劣時,我好后悔,當我聽見你之前說的那些話時,我不恨你,我知道你的心意”
“很長時間以來,每當我回憶起過去,我發(fā)現(xiàn)我們是那么的像”
“我們太擅長自欺欺人,心底清楚一切,可為了不讓過去追上自己,索性都躲得很遠,這樣一切都不復存在,仿佛壓根就沒發(fā)生過”
“但后來你對我愈加放縱,你不再在乎過去的事,我們像一對陌生人,事不關己。不得不說這真是你我之間布下的天大的陷阱,都在等著對方跳進去,卻不曾想跳進去的是心甘情愿的自己”
“博士,我是一個無藥可救的笨蛋,我恨自己為什么如此不可理喻。我們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卻又偷偷期待著對方能做出什么舉措,能夠挽留,能夠勇敢的跨出那一步”
“物理上的遠離是沒有意義的,無論多遠,牽掛一直存在,浩瀚的星空下有著你我的回憶,清風裹挾著你我的呼吸,記憶化作淚滴,跌落進心靈的湖面,泛起波紋,緩緩蕩漾”
“你過去的動作和行為,直擊心靈的言語,你的眼神和想法我都感受得到。在微醺的夜晚,你毫不保留的闡述了一切,你過去說過的一切,我都記得”
“請,把再一次的機會讓給我”
“請再給我一次,愛你的機會”

作者記
一口氣把想說的話全都說完了
在此對曾經拯救過自己的角色報以誠摯的謝意
茨威格說過,每一種新的認識都可以使年輕人精神振奮
只要一旦受到某種感情的鼓舞,他就可以從中取之不盡,這正是青春的意義
至此,話說完了,該做事了(笑)
以上,下篇敬請期待
2022/12/1
校對完畢,下篇敬請期待
2022/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