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呂東平

? ? ? ?一九七三年，嫩江縣開始籌建墾荒建點工作。那年，新建了白云，麥 海兩個人民公社和門魯河墾區(qū)。

? ? ? ? 據(jù)后來統(tǒng)計，共建立 18 個生產(chǎn)大隊， 82 個生產(chǎn)隊和 7 個生產(chǎn)點。這些都是在縣的統(tǒng)一安排下進行的，人 員也是統(tǒng)一遷移的。但借人員遷移的機會，各個大隊也額外收進了不 少的盲流人員落戶。我沒有那方面的關(guān)系，自然也就享受不到那個待遇了， 只好自己到處聯(lián)系!
? ? ? ? 格球山四分場的北面有條河，他們說叫科洛河。河那邊新建了一個大隊，是白云公社的寶山大隊。也是從本縣人口多的大隊分過去的，人員、車馬、糧草等等也是統(tǒng)一調(diào)撥的。
? ? ? ? ?新建點的新官們，更懂得“有權(quán)不用，過期無效”的潛規(guī)則。他們借搬遷之機，盡量把自己的想來落戶的親朋好友安排過來，偶爾也收幾個投奔而來的有些關(guān)系的農(nóng)民工，這樣也擴大了自己的關(guān)系圈。
? ? ? ? 聽說新建的寶山大隊也收人落戶，但我只能干眼饞，因不認識他們當官的。三大爺為了我，無可奈何，只好放下尊嚴，讓我學著去送禮。三娘給我裝上了半口袋白面，另外又帶上了兩瓶酒，我就背 著去了。
? ? ? ? ?記得去過兩次，第一次是和河北來的那個小吳一起去的。他 和我一樣，也是為了找個地方落戶才去送禮的。
? ? ? ? ?元旦前后是東北最冷的時節(jié)，一般都在零下三四十度。我把酒放前邊的布袋子里，面袋子放 后邊，搭在肩上，和小吳一起朝寶山大隊的方向走，他也是背 了些禮物。
? ? ? ?我們踏著從未有人走過的雪地，頂著呼嘯刺臉的北風，貓著腰，步履艱難地向前走。因為天氣特別 冷，雪被踩得嘎吱嘎吱的響。
? ? ? ? 正貓腰前行著，我突然摔倒了。一條腿陷進一個雪漩渦里，全身趴在雪堆上了。肩上的面和那兩瓶酒也滾到了一邊，還好，得虧是雪地，酒瓶完好無損。
? ? ? ? 小吳趕緊從后面趕上，把我拉出來。這原來是一個溝坎，被多日的大雪埋平了，表面根本看不出來，所以沒注意就陷進去了！
? ? ? ?雪地上因為從來沒有人走過，所以也就沒有正規(guī)的道。我們 踏著雪地深一腳淺一腳地探索著走，走過去再回頭看看后面就是道了， 回來的時候也就有道可循了!
? ? ? ? 河早就結(jié)了冰，因為冰面光滑，北風一吹，冰面上基本沒多少雪。我倆剛踏上冰，還沒走幾步，哧溜一下子，小吳滑了個仰巴磕，禮物灑在了冰面上。我倆這時相隔很近，我迅速過去扶他。當我去拉他的時候，由于冰面太滑，我也跟著摔倒了。兩人爬起來，坐在冰上，面面相覷，欲哭無淚，尷尬地苦笑了幾聲，還得繼續(xù)前行。
? ? ? ? 過河后望著遠處的新建點，估計就是寶山了。我們直奔過去了，打聽了一番，大隊書記叫李××。
? ? ? ? ?我們很容易就找到他家，他們正吃午飯，炕桌圍滿了五六個人。我們 摘下了狗皮帽子，說明了來意。
? ? ? ?初次求人給人家送禮，至于有什么禮節(jié)，應該怎么說話，說什么話，我一點也不懂。他接了禮物，讓我們坐下暖和暖和，我于是就說了很多請求要來落戶的話。?
? ? ? ? 李書記坐在炕上吃飯，雖然炕桌周圍都坐滿了人。但書記還是蠻大方地說了句: “一塊吃點吧”！我忙回話：“不用，不用，你們快吃吧”。
? ? ? ? 我們雖然又冷又餓，但人家只是說了一句客套話。我倆也聽出來了， 也不能當真，何況根本就沒有我們坐的位置!
? ? ? 他收下禮物，答應說給研究研究，然后一桌人又熱熱鬧鬧地喝酒碰杯了。他們吃飯很忙，并且每人也只長了一張嘴，還得用它喝酒、吃飯、說酒話，根本倒不出嘴跟我們說話！
? ? ? ?我們見此情景，擔心在這礙事，或許影響人家的酒興，只好告辭先回來?？此麄円矝]有下炕送我們的意思，我搶先說：“別下炕，我們先回去了”。他順水推舟說：“好，好，那就不遠送了”。就這樣，我們告辭，怏怏而回了！
? ? ? ? ? 又過了些天，我自己又去了一趟，想看看研究得怎么樣了! 又帶了些見面禮，結(jié)果還是換來了一句研究研究。
? ? ? ? 我初次體會了送禮的滋味 ，那么多禮物只換來了四個字:“研究研究”，實際還是兩個字重疊著說的。遺憾的是“研究”這兩個字，最終也被“研究”沒 了!
? ? ? ?我徹底失望了，再也不想以送禮的方式去解決問題了，再也不想見到那個大隊書記了。
? ? ? ?但實在湊巧，就在當年秋季縣里召開農(nóng)村三級干部會議時，我倆同時參加了。更巧的是分組討論時，我和李書記恰恰又被安排在同一招待所，互為隔壁。
? ? ? ? ?回到三大爺家，夜不能寐。想起為謀生，為打工，為落戶經(jīng)歷的一幕幕，想起了那個風雪天，初次送禮尋求落戶的過程。特別掉進雪漩渦、跌倒在河冰上那瞬間的感受，不禁一陣辛酸，眼淚涌出來。我咬緊牙關(guān)，告誡自己，千萬別哽咽出聲，不能影響別人睡覺。
? ? ? ? ? 在當時的形勢下，三大爺已是無計可施。我也不能總待在那。于是，我就決定去自謀生計。

（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