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中時寫同人文，要求全班傳閱并撰寫讀后感，將自己對于愛情與友情最真摯的期待和想象賦予在兩個屏幕形象中加以升華。寫他們的相遇，寫他們的緣分，寫他們相互陪伴又彼此理解的每個瞬間，寫一段聚光燈下平凡又熱烈的感情。所有的一切像是在筆尖被重新創(chuàng)造，人物在自編自導的情節(jié)中來回穿梭，在原有的性格基礎(chǔ)上，獲得更多全新的人生經(jīng)歷與起伏跌宕。在這里，在這些被自由創(chuàng)作出來的文字中，那些由原先劇本所設(shè)定好的故事內(nèi)容被重新編排，光鮮的偶像也可以成為落魄失意的青年，如同等待子期的伯牙，尋找陪伴一生的soulmate。

?? “作者已死”。羅蘭·巴爾特從后結(jié)構(gòu)主義的視角中說用戶對文本內(nèi)容的二次闡釋與分析，認為那些由作者主導的意義內(nèi)涵在傳播的過程中已然喪失了保持其完整性的能力，所有的文本均構(gòu)成了一場由讀者全然擠占的開放式的意義空間，允許觀看者或閱讀者自行進行解讀，甚至與作者的意義發(fā)生爭執(zhí)與抗衡。

?? 同人文的撰寫實際上就是此種觀點的具體表現(xiàn)，通過對角色、人物的挪用和德塞都所言的盜獵，臺詞與情節(jié)的重新編寫，粉絲們將憑借對文本內(nèi)容的不同理解，建構(gòu)出一處非正統(tǒng)、非官方的情境空間，并邀請與之有著同樣喜惡特點的，處于同一圈層、群體中的成員一同參與進來，形成完整的產(chǎn)出與消費的閉合鏈條，甚至在其中還會自行編寫一套專屬于該社群的符號系統(tǒng)，例如「不逆不拆」「PWP」「嬌妻向」「架空向」等等，由此完成一次與其他文化群體的壁壘搭建，形成同人粉絲內(nèi)部較強的成員凝聚與身份認同感，保證「產(chǎn)出-消費」的持續(xù)進行。

?? 不過，與其他商業(yè)性質(zhì)的文化產(chǎn)出內(nèi)容有所不同的是，同人文化更多訴求于「快感消費」和「精神體驗」。也就是說，文章、視頻的作者并不以經(jīng)濟利益回報為根本訴求，其更加關(guān)注的是通過二次創(chuàng)作完成對偶像、對影視角色的「朝拜」與「加冕」，在情感需求的作用下，同人文往往更具有個人的想象與理解，同時大多也以免費觀看為核心，在其他人的喜愛中實現(xiàn)對自我價值的肯定和重寫故事的創(chuàng)作快感。

?? 因此，在本篇文章中，所有的寫作均是一時興起，是對人物與其生平的復刻與故事化潤色，也是在閱讀過兩位學者共同的研究經(jīng)歷后對其更豐富的想象性書寫。文章在基于二人的經(jīng)驗之上，引入虛構(gòu)的采訪場景和其他角色形象，只為書寫一場，我心中，我所認為的學術(shù)拍檔與摯友的故事。

?? 當然，這篇故事，也是寫給保羅·拉扎斯菲爾德的生平紀念。

??

03/30/Thu.

那個奧地利來的小子，

I follow?him.

@TuTouSuo???

娜塔莎是一個記者，從她的裝扮上面就很容易看出來，就像是她的同事山姆正在打趣形容的那樣：灰頭土臉和意氣風發(fā)的混合體。

以往這個時候娜塔莎肯定會回以一個完完整整的白眼，但是她今天沒空和那位幽默風趣的黑人朋友說些無傷大雅的玩笑話。因為她今天終于等到了所有記者都夢寐以求的機會——尤其是像她這樣剛來到報社沒多久的無名小卒，天知道她有多緊張——采訪羅伯特·金·默頓。

以至于到現(xiàn)在，她真正坐在默頓面前的時候，仍然有些手足無措。

dame it。娜塔莎心里默默地懊惱：關(guān)鍵時候，你就不能爭氣點嗎？

結(jié)果，反而是對面的那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來安慰她：“嘿，紅頭發(fā)的小姑娘，不用太緊張，就當是陪我這個老人家聊聊天也好不是嗎？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這些事了。要是我突然忘了講了些什么，你要記得提醒我。”

他直起身來，像是要做一個很重要的決定似的面對著娜塔莎，緩慢地開始講述起來：

“所有人都認識保羅，他們說關(guān)于他的一切，他的家庭、他的故鄉(xiāng)、他的學術(shù)成就。施拉姆還稱他為傳播學的四大奠基人之一。他絕對是功成名就了不是嗎？”

“是的，拉扎斯菲爾德先生的成就無與倫比，而您也一樣?！蹦人痤^，從她的方向上看，老人周身被窗外投射進來的一圈光暈所包裹，變得更加溫柔起來。

默頓沒有接著說，他只是擺了擺手，重新靠回了沙發(fā)座椅上，“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再關(guān)注他啦，你知道的，他在二十幾年前就離開我們了?！彼牙匣ㄧR摘下，蒼老而渾濁的眼睛讓他的年齡也無法隱藏。

“如今我和你說的這些，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關(guān)注。但是說說也總是好的?！?/span>

娜塔莎了然，準備拿出錄音筆和采訪本時卻被老人攔住，“不必做這些，我想你成為傾聽者，而不是記錄者。”社會學家重新嚴肅起來。

“你愿意嗎？娜塔莎？”他問她。

“當然。榮幸至極。”收起那些準備好的稿子，娜塔莎想，就這樣吧，去他的錄音和筆記，一場好故事也絕不應該讓這些東西打擾。

···

“嘀嗒，嘀嗒?！?/span>

下午三點，掛在墻角的鐘表突兀地響起聲音，像是提醒沉默了許久的老人，那段持續(xù)了十幾年之久的故事，是從何時開始的。

“他是從奧地利來的一個猶太人。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事實。在維也納，保羅度過了他的前三十年，和他的第一任妻子揚霍達結(jié)了婚。青年時，他是一個社會主義者，并且還因為曾參加抗議示威而遭受過短期監(jiān)禁，你能想象他坐在法院門口當眾示威的樣子嗎？”老人揚起頭笑著，“不過這在一個當時主要是由工人和知識分子所在的社會黨所統(tǒng)治的維也納來說并不是一樁稀奇事。同樣也是在維也納，保羅愛上了數(shù)字和一些量化的方法，如果用他自己的形容，那就像是'看見一個裸體女孩’能夠帶給他無窮無盡的快樂。所以應該沒有人會驚訝他在1925年——24歲那一年——獲得的應用數(shù)學博士學位?！?/span>

“后來保羅就在維也納大學的心理學系擔任教員，教授統(tǒng)計方法方面的課程。同時還在教授一些高中的數(shù)學和物理，你知道的，像是要混口飯吃之類的?！?/span>

“在維也納大學的日子里，K·比勒和C·比勒這兩個教授給了他很大的幫助。保羅幫助他們通過定量的方法去處理一些經(jīng)驗性的工作，包括統(tǒng)計分析之類的。這種社會科學研究定量的方法論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在他腦子里生根的。而且聽他說，他還因為在弗洛伊德的學生阿德勒的研討會上講了些定量的方法論就被趕了出來。所以，他畢生都在追求一種定量和定性方法的結(jié)合。這也是我為什么今天會在這里和你談起他的原因?！?/span>

“大概是25年的時候。喔，娜塔莎，請原諒我已經(jīng)退化的記憶，我記不清那些可惡的數(shù)字了。你就姑且這樣認為吧。在那個時候，保羅在維也納大學創(chuàng)辦了一個名為「經(jīng)濟心理學研究中心」的項目，他確實總是愛搞這些什么研究所之類的東西，就像是39年他在哥倫比亞成立的「應用社會研究局」一樣——對了，它現(xiàn)在應該是叫「社會科學中心」?！?/span>

“他在那個研究所里幫公司做一些市場調(diào)查工作來糊口。他可能是個好的研究者，但絕對不是一個好的經(jīng)營者。所以你知道，研究所的經(jīng)濟問題總是很凄慘。不過，保羅終究還是做出了一項還不錯的調(diào)查，應該是叫「馬林塔爾失業(yè)研究」，他們通過調(diào)查、訪談、案例搜集這些方式得出了「對于失業(yè)，個人的反應是冷漠的」的答案，也預示了接下來奧地利被納粹占領(lǐng)的未來。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就是這個研究，讓保羅獲得了幫助他來美國旅行資助的榮譽?！?/span>

“不過他來美國真正定居之前還是發(fā)生了一些小波折的，當然現(xiàn)在的教科書都只會對他為什么來美國潦草地寫上幾筆原因，例如逃離納粹避難之類的。但其實最開始他是被洛克菲勒基金會的官員——上帝啊，他叫什么名字來著——對了，基特里奇…如果我沒記錯的話。32年的時候，他為保羅提供了一份來美國的研究資助的申請資格。但是保羅認為自己絕對不可能當選，所以干脆根本就沒有遞交申請，結(jié)果基特里奇特地打電話過來叫他再次遞交申請，如你所見，他來到了這里?！?/span>

老人停下來，笑著捏了捏鼻梁，“你看吧，命運有時候就是有這么多你不相信的事情出現(xiàn)，但是也總會有一些人在幫助你?！?/span>

“然后他就在美國待了兩年，最終因為基金會的資助結(jié)束，而且他還沒能在美國找到合適的工作而不得不回到維也納?！?/span>

“也是這個時候，R·S·林德出現(xiàn)了，他是哥倫比亞大學著名的社會學家，你知道的，他們興趣相投，都是完全的實用的經(jīng)驗主義者，強調(diào)社會學的應用研究——和我這種理論派真是完全不一樣啊。林德在35年的時候幫保羅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瓦爾克研究中心擔任失業(yè)項目的領(lǐng)導人?！?/span>

“人生真奇妙不是嗎？”默頓向娜塔莎使了個眼色，那瞬間，他好像脫離了年邁的樣子，與故事中的保羅一樣，像是在壯年、在青年時期似的，對一切都充滿期待。

“不過，保羅最后會走向大眾傳播研究還是得益于那個著名的「廣播研究」，大部分的人都叫它為「普林斯頓廣播研究項目」。保羅本來不是研究項目的主任的，只是因為另外兩位名聲在外的研究者——一位是坎特里爾，一位是斯坦頓——太忙了而已，他最后通過林德的舉薦獲得了這個主任的位置。但是保羅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在做大眾傳播研究，他只是認為這種廣播研究能夠讓他一直崇尚的方法論有用武之地罷了，只把傳播當作是一個便利的洗澡盆，在上面可以漂浮起他的那些研究小船?！?/span>

真是個精妙的比喻，娜塔莎揚起眉毛。

“后來的事情大家應該再熟悉不過了不是嗎？他在廣播研究項目中創(chuàng)造了多種研究工具，通過把調(diào)查訪問、多變量資料分析結(jié)合起來，將民意測驗變成一種科學工具，以及那個被稱為「拉扎斯菲爾德-斯坦頓節(jié)目分析儀」，它的昵稱是「小安妮」，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span>

“而我們也是在這個時候正式成為朋友和合作伙伴的，大約1941年。我想朋友的關(guān)系應該高于合作伙伴吧?！?/span>

“在遇見我之前，他的廣播研究項目已經(jīng)有了很多杰出的成果，包括他第二任妻子赫佐格的日間廣播肥皂劇的研究、坎特里爾對廣播劇《火星人入侵》的研究、阿多諾對于流行音樂與嚴肅音樂的研究，以及保羅自己關(guān)于廣播與印刷品的比較研究?！?/span>

“小姑娘，你還記得阿多諾嗎？莫里森對他的評價是粗魯、傲慢、不容人、無禮。但是保羅喜歡他。相信我，保羅一直在思考怎么能將定性研究和定量研究結(jié)合起來，就像他一直在做的那樣。只是阿多諾很抗拒，他不想做這種他眼中的「行政研究」，他的研究報告從批判的角度把那些利用廣播進行宣傳的公司，把廣播帶來的音樂貶損得一文不值。而保羅仍然護著他，還在盡力為他爭取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資助。只不過，最后他還是離開了廣播研究項目……”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眼睛有點失神，像是漫長的回憶消耗了他大量的精力一般。

正當娜塔莎飛速思考應不應該暫停采訪的時候，默頓終于像是歷經(jīng)了一場精疲力盡的長跑一樣回過神來：

“對不起，我需要休息一會…大概是人老了吧，腦子也不大靈光起來?；蛟S是屋子里太悶了的緣故，你愿意我和在花園里逛逛嗎？”

“當然。”娜塔莎率先起身向前，為老人打開通向花園的落地窗。

···

“九月的費城真的很不錯對吧?？上ПＡ_沒能和我一起跟你說這些故事，不然他能告訴你更多的細節(jié)?！?/span>

默頓拄著拐，雖然蹣跚，卻很享受。

1910年出生，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86歲了。娜塔莎忍不住將目光在默頓的身上多回旋了幾次。依舊如此健談，一定是因為永遠在思考的緣故。她暗自想著，感嘆作為學者的默頓是如此具有吸引力。

在介紹完自己親手栽培的幾株花草之后，默頓便在娜塔莎的攙扶下，來到花園里的搖椅上坐下。

“40年的時候，我和他相遇的前一年。他去做了伊里縣的調(diào)查研究。這讓他在44年出版了《人民的選擇》一書而聲名鵲起。那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關(guān)于美國總統(tǒng)選舉的專題小組研究。和之前做的所有研究一樣，他想要探討的是大眾媒介和人際傳播對于個人的決定的影響。他當然希望他能夠在這次的研究中發(fā)現(xiàn)大眾媒介對于公眾在個人選舉中的選擇有著非常重要的決定作用?！?/span>

“但是很遺憾。結(jié)果是大眾媒介在使公眾意見強化和結(jié)晶上有著一定影響，但是幾乎不會改變他們既有的態(tài)度和立場。他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意見領(lǐng)袖、兩級傳播、政治既有傾向、選擇性接觸等概念。這就是一種弱效果論的開端。”

“后來，我就和他相遇了。41年時我們一同被任命為哥倫比亞大學社會學系的新成員。他邀請我與我的妻子一同去他的公寓用餐，結(jié)果我還沒踏進他家的門，他就說他必須立刻趕往位于紐約的全國廣播公司（NBC）播音室，結(jié)果就是我陪他一起去了紐約，扔下了我們倆的妻子應付那頓飯局。那真是一個瘋狂的夜晚，接下來我們就在一起，共事了35年，直到他患病?！?/span>

“我們所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保羅想要應用他的方法論，而我就負責搭建理論。那時候的我們大概是在哥倫比亞大學里讓所有人都知道，社會理論家并非不關(guān)心系統(tǒng)的經(jīng)驗研究。”

“保羅開創(chuàng)了媒介效果研究的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后來甚至成為美國大眾傳播研究的含有統(tǒng)治地位的范式。他也是一個精妙的「工具制造者」，大家都這么稱呼他的不是嗎？通過一些收集資料的方法，比如焦點訪談、三角策略以及收集不顯著測度等進行社會研究。而且，他還開創(chuàng)了以大學為基礎(chǔ)的研究機構(gòu)的原型，也正是通過這些組織形式，傳播學才能引入幾所大學。就像是施拉姆47年在伊利諾伊大學和55年在斯坦福大學創(chuàng)辦的傳播研究所一樣?！?/span>

“而我，我似乎一直被很多人當作是保羅身邊默默無聞的奉獻者，乃至我出版過一本書，保羅自己都在書的扉頁上寫的是「鮑勃，這是20年來第一部你不必為保羅工作的著作」。即使當時我在社會學領(lǐng)域里已經(jīng)聲名鵲起?！?/span>

默頓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他本來就是一個溫柔的人，“這樣說自己是不是有點Narcissus？”

注：Narcissus希臘神話中一位因為美貌帶來的傲慢和自負而溺水而亡的年輕男子，后也是水仙花的名稱。

“我和他的那些事，估計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知道那些東西不可能被寫入你的報道里，就算你愿意寫，你的編輯也不會通過的?！?/span>

“保羅是我那個年代里最富盛名的年輕人。最起碼我是這么覺得的。連斯托弗都稱贊他是「極具閃光點的，值得敬佩的家伙」。當然，他當然是這樣。”

···

費城的黃昏很美。

娜塔莎走出那幢頗具田園牧歌氣息的房子時，仍然在想默頓最后說的那句話：

“如果當時那位洛克菲勒基金會的負責人沒有再次催促保羅，那現(xiàn)在你我都不會坐在這里。我更不可能和保羅相遇。而后來的一切也不會發(fā)生。保羅是我的兄弟，我愛他。這種愛你這么形容都可以，但是我愛他，這是世界上唯一可以確認的事情?！?/span>

是啊，可不就是這樣嗎。人生多有意思啊。娜塔莎想。這么有意思的人生，為什么還會有人排斥、抵抗和厭惡一些愛意？

它不過是在有意思的人生里，尋找到了另一個有意思的人而已。

soulmate。

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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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公開課/再建巴別塔」

FIRST THOUGHT

BEST THOUGHT

追逐獨立，暢意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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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TuTouSuo/全程班」

將真空理想連接現(xiàn)實

以理想入世對抗荒謬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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