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主任皺起眉，徐霞這話他可不認同，剛想開口就被萬達先打斷了。

　　聽著徐霞顛倒黑白，萬達就像個被點燃的炮竹一樣，氣炸了，要不是被羅文/強死死摁住，他這會兒已經沖上去了，氣得面紅耳赤，“放他/娘的狗屁！狗眼看人低！呸！”

　　主任咳了聲，基于對學生的信任和剛剛徐霞那令人不適的話，沒有斥責萬達不尊重老師，而是看向一旁低垂著眸不知道想什么的賀朝，“賀朝同學，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賀朝聽見主任提到他，抬起頭，看著徐霞笑了下，一臉誠懇，“您那么會編，編劇界少了您那可是一大遺憾啊，您真的不考慮轉行嗎？”

　　徐霞哪里能聽不出賀朝話里話外的諷刺，漲紅臉，手指憤憤地指著賀朝，好似她才是那個被污蔑的人般，“你！”

　　見徐霞又要開始，主任連忙打斷，又咳了聲，寄希望于從進來后就沒說過話的謝俞，“謝俞同學，你來說吧。”

　　謝俞手插著兜，悠哉的樣子不像是惹了事被叫過來的，倒像是拿獎了過來交流經驗的。

　　謝俞站在賀朝旁邊，把剛剛發(fā)生的事情從頭到尾不帶主觀情緒地復述了一遍，邏輯清晰，語言簡練，與徐霞剛剛夾帶私貨，自相矛盾的“復述”可信多了。

　　說到最后，謝俞偏頭看向臉色難看的徐霞，語氣平淡地開口，“考試成績只是對學生一段時間學習情況的總結和一定程度的反映，不是給你拿來分三六九等的；教師的責任是教書育人，也不是你心情不好，用來罵人發(fā)泄的借口。”

　　謝俞的話說完，政教處陷入短暫的靜止。

　　萬達等吃瓜群眾：俞哥牛逼！

　　綠毛：……雖然但是，我他媽有名字，綠毛是什么鬼？！

　　彩虹兄弟：……彩虹兄弟又是什么鬼！

　　賀朝最先反應過來，大聲鼓掌，喊了一聲“好！”

　　下一秒，賀朝成為視線焦點。

　　賀朝倒也不怵，理直氣壯，一改零分作文的形象，夸人完全不帶重復道，“謝俞同志說得好?。褪鲞^程中肯不偏幫！語言簡練！用詞樸實又淺顯易懂！一針見血！最后那段議論更是升華主旨，發(fā)人深思！說得漂亮！”

　　一旁的萬達和羅文/強彼此看了一眼，見賀朝拍得賣力，跟著鼓掌，跟著來的幾個同班男生也被帶動著鼓著掌。

　　于是下午第一節(jié)課課間，本該嚴肅安靜的政教處，掌聲雷動，時不時還摻著句“俞哥牛逼！”

　　謝俞額角微跳，抬腳踹了一下賀朝，黑著臉低聲道，“閉嘴。”

　　賀朝摸摸鼻子，“哦……”

　　主任清了清嗓子，見這幾個兔崽子停下來，才慢悠悠地開口，“好了，這件事我們會去求證真?zhèn)蔚?，你們先回去上課吧。還有，同學之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永遠都要明白做人的底線在哪，別因小失大了。同學間有些摩擦也是正常的，但也不要太偏激了，下不為例。至于徐老師，你留一下，我和姜主任還有些話想和你說?！?/p>

　　主任的話算是挨個批評了下，一碗水端平。

　　彩虹兄弟各個像個鵪鶉似的低著頭，綠毛更是腸子都悔青了，換誰被球擦兩次臉都不會想再耍陰招了吧，下次千萬別再碰見這倆煞星！

　　徐霞的笑容則有些勉強，主任他們這一求證，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嗎？

　　萬達他們則是歡呼著出門，反正謝俞說的都是實話，求證他們可不怕。

　　再說，老師把同學叫去政教處，結果同學什么都沒挨就回去了，老師反而被留下來，這還不夠說明什么嗎？

　　主任我們錯了，我們下次再也不說你禿頭了！

　　等學生走后，主任看著面色陰沉的徐霞，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開口，“徐老師，我覺得剛剛小俞說得對啊。”

　　徐霞愣了下，沒想到主任連求證都還沒有，就先判了她死刑，心里的不服氣讓她涂滿化妝品的臉有些扭曲。

　　憑什么？她可是老師！那些差生的話難道比她的更有可信度？

　　姜主任剛上職，不太清楚誰是誰，之前做過什么，但這恰恰更好對這件事做出判斷，“教師的責任確實是教書育人，成績也不是判定一個人未來的唯一標準，你剛剛那些話，確實不該說的?！?/p>

　　徐霞這會兒可聽不見，自她任職以來還沒受過這樣的屈辱，獨獨留下她來批評是哪個意思？這下所有人都知道她說不過學生反而被批評了，還有哪個學生會聽她管？

　　故而徐霞干脆破罐子破摔，“別惺惺作態(tài)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你們帶過差生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每次都拉低班里平均分拖后腿！讓我在別的老師面前抬不起面！你們就站著說話不腰疼，把責任都推給我們，當然一身輕松！”

　　主任愣了下，搖搖頭，眼中是失望，“我沒想到你會這樣想，一個好的教師，令人敬佩的教師，不會張口閉口都是差生，把學生劃分等級。一位優(yōu)秀的教師，不該是看她班里有多少名尖子，而應該是看她幫助了多少落后的同學，提高了多少分，看她對一個班級的管理，對學生的不放棄。那些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他從開始到最后都是有明確的目標，他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所以不管在哪個老師班，都影響不大，而落后的同學卻是迷茫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走到哪，怎么走，他們需要一個引路人，讓他來告訴自己該怎么做。我們這些當老師的，就是充當?shù)囊啡诉@個角色，而不是在他改變自己命運的路上，那些嘲笑他，譏諷他的人?！?/p>

　　徐霞僵了一瞬，冷笑，“你們這些當領導的，可不就是會洗腦嗎？”說完，轉身就摔門離開。

　　主任看著被大力關上的門，拍了拍姜主任的肩，“以后就交給你了?！?/p>

　　于是姜主任還沒上任，就已經開始提前哀悼他的頭發(fā)了。

　　晚上12:35。

　　謝俞坐在宿舍床上刷題，屏幕從題王界面轉到通話界面，撥打人：傻/逼。

　　劃過接通鍵，謝俞聽著對面賀朝用氣聲說，“小朋友，睡了嗎？”

　　聲音特別小聲，像是怕打擾到人。

　　謝俞面無表情，“你有??？”

　　賀朝笑了聲，“嘿嘿，這不是擔心打擾你睡覺嘛？”

　　“……”所以打電話就不打擾了？

　　賀朝像是知道謝俞在心里吐槽他，“嘖”了聲，“我這可是綜合了多方面，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的決定。你看，我要是剛剛跑你門口去，結果你又睡了，不給我開門，那明天的新聞就是‘驚！東樓大佬深夜秘密私會西樓大佬，卻慘吃閉門羹！’”

　　聽著對面聲情并茂的聲音，謝俞揉了揉太陽穴。

　　倒也不必如此真情實感。

　　“有屁快放?！?/p>

　　“臭脾氣……”對面賀朝嘟囔了句，然后再開口時又多了份正經，“今天，謝謝啊……”

　　“……你大半夜打過來，就為了這個？”

　　“當然不是！”賀朝一下否定了，但再開口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總不能說“兄弟，我前幾天夢見你頂著貓耳朵甩著貓尾巴沖我撒嬌，經過我的嚴謹搜查，我確定喜歡你”吧？

　　“嗯……小朋友，你讓我組織一下語言。”賀朝毫無形象地癱在床上，皺著他那張俊臉想著接下來要說的話。

　　百度上的情話都是別人的，他想給小朋友的告白是他自己的。

　　謝俞不知道他大晚上的抽什么風，“嘖”了聲但也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催他。

　　賀朝抬頭看著天花板，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今天謝俞站他旁邊的場景，“你今天可真帥啊……出來那一下把我都嚇到了，在政教處不帶一個臟字，卻罵得讓人那么舒坦，成績又好，長得又帥……小朋友，一定很多人喜歡你吧？”

　　謝俞沒想到是這些廢話，不耐煩地皺起眉，下一秒卻聽見電話那邊說，“那么多人都喜歡你，所以我喜歡你也不奇怪吧？”

　　謝俞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賀朝也沒想謝俞開口，他怕謝俞一開口就拒絕，自顧自地說下去，“你看我上得廳堂下得球場，長得又帥，咱倆一起出去，人家準說我們是夫夫相，都一樣的好看……成績方面，你是正一，我是倒一，聽著多般配??！再說，據(jù)有關研究表明，大多數(shù)時候，單親家庭對孩子成長是沒有一個和諧家庭對孩子成長的影響好的，所以……你介不介意乖乖多個爸爸？”

　　謝·乖乖本乖·俞：……你他媽有事？

　　謝俞突然瞇起眼，“所以你就為了貓？”

　　賀朝懵了下才反應過來，剛剛一堆的表白，結果最后一句又打人貓的主意，換誰不覺得最后一句才是重點??？

　　賀朝一個激靈直起身，急忙解釋，“不是，我沒那意思，我——”

　　“你過來。”謝俞打斷他的話，說完沒等賀朝再開口便掛了電話。

　　賀朝聽著手機那邊的忙音，愣了下。

　　過，過去？小朋友這是被他氣得要打人了？不，不能吧？

　　還沒等賀朝想出個所以然來，身體已經自覺地站在門口了。

　　門沒關實，像是特地給他留的門。

　　賀朝吞了口口水，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推門進去。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一切為了愛情！

　　結果剛進去就被人抓著衣領抵在門上，知道是謝俞，賀朝沒反抗。

　　只是，這近距離地看小朋友……如果流鼻血，應該不丟人吧？

　　謝俞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嘲諷道，“隔著堵墻打電話表白，可真有你的?！?/p>

　　賀朝聽著自己怦怦跳的心臟，咽了口口水，試探道，“那，那我現(xiàn)在……再來一次？”

　　“……傻/逼?！?/p>

　　不是，這我表白呢，怎么還罵人??？

　　賀朝剛想反駁，衣領被謝俞用力往下拽了下，面前謝俞的臉突然放大，然后一片溫熱覆上自己的唇，頓了幾秒，唇瓣上傳來絲微的刺痛，他被咬了下，不算輕，應該有牙印，像蓋戳一樣。

　　事發(fā)突然，賀朝還沒回魂，謝俞就直起了身，手放開賀朝的衣領，實力嘲諷，“光說不做，你是不行？”

　　冷靜得還有心思開嘲諷，好像剛剛強吻同桌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唯獨那充/血的耳朵出賣了他。

　　剛表完白就被強吻，一句話沒說就被說不行，賀朝：？？？這能忍？

　　賀朝直起身，抬手握住謝俞的手腕，仗著他對自己沒有防備，把人拽到懷里，沒等謝俞爆發(fā)，搶先一步俯身覆上他覬覦已久的唇。

　　兩個都是半大年紀的少年，血氣方剛，既沒理論知識，又沒實踐操作，唇貼著唇，牙齒輕咬了下，磕磕碰碰的，誰也不讓誰。

　　*

　　“草，你屬狗的啊？”謝俞舔了下被賀朝咬破的嘴角，上面帶來的刺痛讓謝俞抬眼瞥賀朝。

　　賀朝默默抱緊了些他家小朋友，一臉誠懇地認錯，“我錯了。”

　　謝俞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xiàn)在是什么姿勢，黑著臉踩了賀朝一腳，趁他吃痛往后退了步，想用嫌棄的語氣蓋過那點不自在，“大夏天的，黏糊?！?/p>

　　賀朝立馬抓重點，“那意思是春秋冬都可以？”

　　謝俞抬腳要踹他，“滾蛋。”

　　賀朝以豐富的挨打經驗躲過去，又一個熊抱撲過去，把謝俞撲得猝不及防。

　　“賀朝，我草你大爺！”

　　賀朝可不管他有沒有大爺，死死抱著謝俞不放手，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無賴地開口，“你剛剛強吻我，按道理來說你這叫非禮，但又因為我跟你表白，那么親我就是同意了。綜上，謝俞同學，我現(xiàn)在是你的合法男友，你再打我算是家暴的?！?/p>

　　謝俞忍了下，但兩個人在門口抱來抱去，真的很奇怪。

　　沒甩開他的手，謝俞任他抱著，懶懶地開口，“五十六分了，還不回去？男朋友？”

　　賀朝突然抬頭，“你剛剛喊我什么？”

　　謝俞偏頭，湊到他耳邊一字一頓道，“男、朋、友?！?/p>

　　賀朝被喊得神魂蕩漾，剛想再來一個親親，就被他剛上任的男朋友推到了門外，還特別無情地關上了門。

　　賀朝：……大意了。

　　*

　　第二天。

　　“朝哥，你嘴角怎么破了？！”

　　“俞哥，你嘴角也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