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外飛仙

東萊潛伏著不少天皇派出的使者，那些使者將東萊作為活動的樞紐中心，所得財物也經(jīng)由東萊運往日本，他們也不會錯過皇帝告廟這樣的絕妙機會，早就為劉賀安排了一出好戲。劉賀修建的宗廟位于武帝發(fā)現(xiàn)巨鳥骸骨的洞穴前方，他來到蓬萊后就立馬將高祖劉邦的衣物恭恭敬敬的擺放在廟堂之上接受供奉，并將劉徹李夫人劉髆等人的牌位放在了劉邦牌位后面。這個洞穴附近原本居住著不少李姓族人，后因武帝開采洞穴里的金礦遷到了更高的山上。潛伏在暗處的天皇使者跟著外出的李氏村民回到聚居地后將那些無辜村民殺了個精光，然后又穿上他們的衣服假扮成李姓族人等著劉賀上鉤。魚雁來到蓬萊后就四處拜訪劉賀族人，里長將魚雁帶到李姓族人避禍群居的山上并告訴她那些幸存的村民在李夫人兄妹死后不喜歡與外人接觸，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當魚雁來到李家村莊時，村里的居民早就被天皇使者及其奴隸所取代，冒名頂替的李家村村民熱情款待了魚雁一行，并主動提出想在彰帝祭祀典禮上表演節(jié)目。

天皇使者帶著奴隸在宗廟前進行了聲勢浩大的煙花表演，五光十色的焰火燃盡后，高祖劉邦的外袍從宗廟中飛了出來，在場地中央跳起了李夫人曾經(jīng)跳過的驚鴻舞，臺下的樂伎適時奏起了李延年的《驚鴻曲》：“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币磺K了，起舞的御衣瞬間掉落在地，而廟里供奉著的下裳還原封不動的擺在原處。眾人都為美妙的音樂及不可思議的舞蹈所震撼，半晌才回過神來，內(nèi)侍上前拾起劉邦御衣放回廟中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機關(guān)，一時間驚得說不出話來。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空中倏忽飛過一只巨鳥，鳥身上立著的一位身穿白衣裙的妙齡女子灑下花瓣與香料后翩然離去毫無蹤跡可尋，劉賀見那名女子的衣著打扮與玉舞人有些相似，以為是李夫人仙靈顯現(xiàn)，當即下跪朝拜，眾人見皇帝朝著大鳥消失的方向跪下也紛紛循禮照辦。天皇使者一行人毫無懸念的受邀出席了驛館晚宴。儒家孔孟門徒中有百余十人追隨劉賀到長安城為官，未及成行的儒家子弟在劉賀宴請齊魯之地的長者名紳士時常常作陪，發(fā)現(xiàn)異常的地方官員準備揭穿坐上賓并非李姓族人時被天皇使者安排的眼線攔下了，他們很快如李家村的村民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賀在宴會后拜為首的天皇使者為國師，不僅邀請此人在自己告廟期間隨行左右還希望能得到點化成功升仙。隨侍的田武庫勸諫劉賀：“武帝在世時就明令禁止眾人尋仙訪道，還揭穿了那些方士的騙局，陛下正值壯年，無需尋仙訪道，請務(wù)必遠離那些招搖撞騙的方士。”劉賀在長安城時就常常被霍光約束著，回到封國后好不容易自在了些又被武庫令用武帝壓著，心里因此有些不痛快：“田武庫的意思是方才眾人所見的一切祥瑞都是子虛烏有了？”武庫令不敢再多言，高皇后在一旁打圓場：“陛下，當年武帝曾被方士騙走大量錢財，武庫令只是不愿讓陛下受到蒙騙?！贝藭r那名立在巨鳥身上的白衣女子帶著巨雕款款走到眾人面前：“啟稟陛下，草民等人絕無欺君之心，只是因祖先之故身懷絕技罷了。”站在巨大金雕身旁的白衣女子體態(tài)如弱柳扶風，還不時散發(fā)出陣陣異香，長得也美貌動人，加上聲音婉轉(zhuǎn)，在場的男人都忍不住為之傾倒，覺得眼前女子正是仙女下凡。劉賀想挽回方才跪拜白衣女子時的失態(tài)，端正神色后說到：“罷了，任命國師的事就不提了，但孤會好好安置李氏族人的，今日都先下去吧?！碧旎适拐邘е滓屡拥热穗x開時朝著田武庫不懷好意一笑，與同伴做了個“殺”的手勢。受驚的田武庫對那些自稱是蓬萊人的方士起了疑心，畢竟劉賀母族李氏一門在朝中勢力已被清剿，作為劉賀族人的蓬萊村民不應(yīng)該如此囂張，因此多長了個心眼，準備找個恰當時機核實那些人的身份。

漢代沿襲秦時戶籍管理制度，各地比曹保管著當?shù)鼐用竦膽艏斍?，商鞅在秦國推行的“照身帖”記錄著居民身高外貌等特征，拿到照身帖再找人就如按圖索驥般輕而易舉。田武庫在查閱李家村戶籍時發(fā)現(xiàn)了異樣，昨晚出席宴會的方士明顯與照身帖記錄的信息不符。田武庫帶著比曹將戶籍呈到彰帝面前，彰帝擔心昨晚那些方士是刺客，派人請里長等地方官到驛館見駕。半日后，彰帝從羽林郎口中得知里長等人在祭典后就消失不見了，其親眷正在官府報案尋人，彰帝聞言立馬帶著田武庫等人趕往李家村。一行人剛來到村口就被熏天的腐尸味嗆得幾乎暈厥，待進入李家村后則眼前狼藉的一幕驚呆了：只見村子里到處橫斜著男女老幼的尸體，這些人已死去至少一個月，尸體嚴重腐爛爬滿了蛆蟲蚊蠅。魚雁前幾日才在村子里受到李氏族人的熱情款待，昨日還與村民們一起參加了祭典，地上死去多時的村民對她來說太不可思議了。劉賀見魚雁滿臉癡傻，怎么問都不答話，趕緊從懷里掏出醒神露在她鼻子前晃了晃，回過神的魚雁哇的一聲哭出來，接著又把午間吃的東西吐了個精光，最后蹲在地上難過的捂著鼻子表示難以置信。在眾人翻檢尸體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香風驅(qū)散了四處彌漫的惡臭，原來是昨晚那名白衣女子騎著巨鳥在空中盤旋，不多時又驅(qū)著鳥停在了地上。白衣女子隨身攜帶的香料非同凡響，所過之處腐臭盡散，讓彰帝等人緩過氣來。白衣女子楚楚可憐的說到：“草民等人昨日離開驛館后沒多久就被一群身份不明的蒙面漢循著蹤跡追殺到了村子里，那些人進村后二話不說舉刀亂砍，大家還沒來得及逃命就慘死刀下，我也是被大雕所救才得以幸存，也不知道誰這么恨李家村的人?！毖矍暗囊磺凶尡娙撕茈y相信白衣女子的話，但李家村的人昨晚確實活生生的出席了祭典，地上死去多時的尸體也無法指證白衣女子所言不實。田武庫與比曹將地上的尸體與戶籍記載的照身帖一一對比，發(fā)現(xiàn)死尸確是李家村村民，但尸體腐爛嚴重到無法辨認容貌，因此無法確認昨日參加祭典的方士就是地上的死人。白衣女子繼續(xù)楚楚可憐的說：“我待那些賊人走后到里長家里報信，不料里長也不知所蹤，今早還陪著里長夫人一起到縣衙報案?！眲①R即使心存懷疑也不忍將白衣女子一個人留在李家村，于是讓魚雁帶著白衣女子先坐馬車回驛館，其他人則留下繼續(xù)收拾李家村的爛攤子。田武庫本想用照身帖將那些方士打回原形，不料對方棋高一手，即使大家都懷疑昨晚出席祭典之人身份可疑，李家村慘案極有可能是他們做下的，也無從緝拿那些逍遙法外的方士。田武庫在處理完李家村的遺體后并沒有跟著彰帝回驛館，而是繞道到里長家找里長夫人問話：“夫人認識那名李家村的白衣女子嗎？”里長夫人哭哭啼啼的回答：“妾并不認識李家村的人，都是他爹與幾個同僚時不時到李家村辦事，妾只知道李家村首富的女兒確實生得美貌婀娜，年紀也與白衣女子相仿?！碧镂鋷熘览镩L等人此時可能已經(jīng)被滅口了，李家村被屠，對李家村有所了解的幾個地方官員又不知所蹤，那名白衣女子現(xiàn)如今說什么就是什么了。白衣女子如今憑借著李氏族人身份已經(jīng)回到了驛站，孤苦伶仃的幸存者只能跟著彰帝回長安，況且有照身帖為憑，旁人也奈何她不得。

高皇后見到白衣女子后很不開心，眼前這白衣女子看起來絕非魚雁那種善類，她的眼中沒有絲毫怯懦彷徨，打量高皇后時就如審視獵物的獵人般犀利。白衣女子在魚雁的提示下向皇后行了跪拜禮后就推辭說身體不適退下了。高皇后心神不寧的問魚雁：“陛下想如何安置山野李氏？”魚雁搖頭：“妾不知陛下心意，只不過這兩日稀奇古怪的事一件接著一件，娘娘還需對李氏多加提防。妾自幼在大司馬府長大，接受的都是正統(tǒng)教育，其他人未必如妾一般光明磊落?！备呋屎罂嘈Φ剑骸罢l說不是呢？就讓陛下決定李氏的去留，你先去忙吧?！币粋€時辰后，劉賀帶著衛(wèi)隊風塵仆仆的回到了驛館，李家村慘案讓他食難下咽，原本安排好的晚宴只得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