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爺爺》——云者
? ? 他最近的身體挺不好的。
? ? 這些日,他患了風寒,加上低血壓。終日陰沉著臉,眉頭皺得老深,也不大說話。坐在火炕邊一聲聲地喘,就像破舊的鼓風機。走路時搖搖晃晃的樣子一口氣就能吹到似的。
? ? 婆婆見他這樣也總是提醒他去醫(yī)院看看。他不聽,氣呼呼的說:“吃啥子藥!我身體好的很!背一百斤谷子都莫得問題!”
? ? ?“現(xiàn)在這些藥販子奸,得個小感冒叫他們看一眼,就要幾大百!”盡管如此,我們還是輪流去勸他。他慢慢地搖了搖頭,這樣說道。
? ? 他不怎么愛笑。
? ? 從我來時起,就沒見他笑過幾次,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便是那次。
? ? 那年春節(jié)前一周。父親來電話說不回來了,廠里不放。這使他陰郁的臉上更增一分冰霜。剛接電話時的驚喜已消散一空。他不說話。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 ? 張了張嘴,最后想說點什么但終究沒能說出口。掛了電話,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煙,點上火,靜靜地抽著,一根又一根。
? ? ?還有三天就過年了,他一個人坐在板凳上,望著窗外零落的雪花。就像一座堅硬的冰雕。門外,凜冽的風刃一刀刀砍在脫膠的神畫上,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 ? 忽然,一陣急促的手機鈴音打破了寂靜。他緩緩地在腰包里摸索著。是父親的電話。他看著屏幕上來電人的姓名,稍稍遲疑了會,按下接聽鍵:
? ? “爸,我們放假了。最近搞檢查,廠里不敢留人。估計明天就能到家。”他沉吟一會,嗯一聲說,知道了。父親又詢問了家中的情況,便匆匆地掛了電話。他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煙,點上火,靜靜地抽著。微弱的火光一閃一閃地照在他旱田般的臉上,我似乎看到了一絲微笑。好像日升時第一縷陽光,又好像天邊最后一抹晚霞。那溫暖好像融化了冰霜。
? ? 那日下午,他破天荒地到醫(yī)院輸了液,買了藥,離開時日頭已經(jīng)落下,是婆婆不放心,打著手電接回來的。
? ? 第二日,他開始按時吃藥,臉上也重回了些許血色。
? ? 父親回來是在下午,他看見爺爺在吃藥便問道:“爸,你身體不好怎么也不跟我們說?”
? ? 他說,你們在外工作別分心,家里一切都好,不消多說,我的身體好得很呢,背一百斤谷子都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