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盡歡《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十六） | 長篇科幻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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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
今日繼續(xù)連載科幻作家康盡歡的長篇小說《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
前情提要：
在夢境可以出售的時代，一塊原本經(jīng)過商業(yè)安全鑒定的夢境芯片忽然變成了惡夢芯片.
為了破解這個謎團，救出陷落在夢境中的少女小綠，幾名夢境救援者分頭行動。
小綠的仰慕者文七進入夢境又從夢境中返回，他說小綠成了夢境支配者，自己不想回來了。
最后，燕如雪讓文七來選擇，要不要強行把小綠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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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盡歡 | 未來局簽約科幻作家。代表作品《親愛的，冰燈再也不會融化了》等。資深媒體人，歷年來為《時尚芭莎》《新周刊》《GQ》等刊物撰文超百萬字，有多部出版著作。
腦內(nèi)小說俱樂部
第十六話 就像風箏斷了線
（全文約8000字，預計閱讀時間19分鐘）
如果你不這樣做，你就不是一個好孩子……
你要是再讀課外書，你就成不了一個好學生……
你不能下班時間一到就走，那樣老板不會喜歡你……
我對你說的這些，都是為了你好……
有誰沒有被別人勸告或者警告過嗎？然而，就算內(nèi)心里也承認，那些道理說得都對，但是誰是為了活得正確才來活這一生??？
文七是個對別人沒有什么要求的人，所以，他的朋友里有大家眼中的各種壞人和廢人，那些朋友喜歡和他相處的一個原因就是在他身邊特別輕松。
而當他知道了小綠選擇留在夢境芯片中，而燕如雪卻讓他來替小綠做人生選擇的時候，文七感到了一種壓力。最初，他不明白小綠為什么會困在夢境中的時候，他有強烈的使命感，要去救她。
但是，現(xiàn)在還要把小綠從夢境中叫醒，是正確的選擇，但真的是小綠自己的選擇嗎？
文七的猶豫都掛在臉上，燕如雪也能猜測出文七的想法，他知道這個少年還是很稚嫩，分不清尊重與放縱的區(qū)別。有時候，去糾正別人是一種霸權(quán)，有時候，去挽救別人是因為有很強的代入感。
快樂從來都是墮落的獎勵。
燕如雪毫不費力就想到了八百多條可以來勸說文七下決心的雞湯和警句，然而，勸說的借口越多，燕如雪忽然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算了，我不為難你了，這件事，其實也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入行以來，我其實對這個工作越來越油滑了，而這次面對的這個局面，是我第一次遇到，我其實好奇又恐懼?！毖嗳缪Q定正視自己，而不是再玩權(quán)術(shù)，“我現(xiàn)在決定了，就算是以一個挑戰(zhàn)者的身份，我想去見見那個所謂的夢境支配者，這純粹是個人興趣，和你無關(guān)，你就安靜看著吧?！?/p>
文七沒有想到燕如雪會這樣說，他愣了一下，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的某個標簽被人撕掉了，然后，自己的身份開始變得模糊了。
是啊，我是誰??？輪得到我來替小綠決定人生嗎？
誰的人生都是在和別人的人生選擇做碰撞，輸贏是結(jié)果，而不是選擇。
成不然輕輕鼓了兩下掌，半調(diào)侃地說“燕先生，你真是個妙人，血還未冷啊……兄弟我勸你一句，這可不是挑戰(zhàn)，這是冒險，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能會被人懷念，但是，第一個吃蜘蛛的人，只是會被人嘲笑啊?！?/p>
燕如雪搖搖頭，“我們這些自由職業(yè)者，原本都是說著自己有理想，不想被社會規(guī)則束縛，其實，做了幾年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圖一個無所事事的舒服罷了，總是有選擇撤退的權(quán)力，拳頭會變軟的。這一次，我不想放水了。”
成不然慢慢點點頭，“行吧，既然你真要冒險，那哥哥我就幫幫你吧。你們布局的具體情況，我其實不太了解，我現(xiàn)在就想先確認第一點，文七小弟，你進入的那塊夢境芯片，是小綠姑娘直接進入的商業(yè)用不可改寫芯片，還是挖掘者安排的進行了復制擬寫的可寫入芯片？”
“是復制模擬的可寫入芯片，這是救援常識吧，這樣的試錯容錯率比較高，直接就進入與入夢者大腦相連的原芯片，如果操作不當，會損傷入夢者的大腦?！毖嗳缪┗卮穑惶靼壮刹蝗粸槭裁匆獑栠@個基本問題。
“那我建議，先不要進去，對這個可寫入的夢境芯片進行一次存儲，然后重啟，然后你再進去，其實讓文七小弟再進去一次更好些，或許他就能下定決心了?！背刹蝗宦冻隽死虾傂θ荨?/p>
文七完全沒有明白成不然在說什么，燕如雪想了兩分鐘，然后也慢慢點點頭，“哦，還有這種操作，對，如果真的存在一個夢境支配者，當芯片斷電存儲以后，她會有什么形態(tài)轉(zhuǎn)化，非常有趣?！?/p>
“你們什么意思？如果斷電了，那么還在芯片里的小綠的意識，會怎么樣？會被寫入芯片內(nèi)部的存儲，成為一個程序？”文七猜測著。
“不是成為程序，是成為一組有獨特碼數(shù)記錄的數(shù)據(jù)，我們那個發(fā)明夢境體驗儀的神經(jīng)病大拿，用了一種模擬時代的技術(shù)在數(shù)碼領(lǐng)域創(chuàng)造了這種存儲方式，就是，你不知道它具體是什么，但是，你能模仿它。就像是數(shù)碼照片和古典的菲林照片時代的差別，夢境體驗儀的數(shù)據(jù)記錄，不是像普通電子計算機一樣的二進制編碼存儲，而是一種模糊的概念存儲?！毖嗳缪┙o文七掃盲。
“等等，我越想越不對，難道說，如果一個意識滯留在芯片里，再復制這個芯片，那么，兩個芯片里都有那個人的自我意識？人格會被復制？”文七忽然覺得夢境行業(yè)有點像巫術(shù)，而不是科學。
“哈哈哈，咳咳……”成不然笑了起來，甚至笑到咳嗽，“小老弟，你這種思考方式，和以前那些認為照相會被攝走靈魂的古代人差不多啊。”
“文七，你覺得人類的所謂的自我，到底是什么？”燕如雪問了一個最古典的哲學問題。
“我都沒有選修哲學課，你就別為難我了，直說吧?！蔽钠邚膩矶际遣慌抡f自己不知道。
“所謂的人類的自我或者說靈魂，沒有那么獨特和寶貴。腦機接口的另一大盈利行業(yè)就是不死存盤技術(shù)，也就是說，給你的大腦配上一個同步備份芯片，每天跟著你存儲你所有的記憶，如果你不小心掛了，只要那塊芯片還在，你的自我就還存在在芯片里，然后重新做個身體，把芯片放進去和空白的大腦連接，你就復活了。至少，那些大富翁們是這樣相信的，雖然，他們的財產(chǎn)繼承人不愿意相信。”成不然對賺錢的行業(yè)都有所了解。
“現(xiàn)在科技已經(jīng)這么發(fā)達了嗎？”文七有點不相信。
“腦芯片的備份存儲技術(shù)已經(jīng)達到近似的程度了……只不過，重新制造一個大腦空白的身體的這個技術(shù)，還沒有達到。但是，就像那些相信超低溫保存身體可以等待日后復活的大富翁們一樣，所有可能讓人不老不死的技術(shù)，都是有人愿意買單的。”成不然一邊說著，一邊在太陽穴邊上搖晃手指，做了一個大腦有問題的滑稽動作。
“夢境芯片的復寫還沒有全記憶存儲那么復雜，它存儲的只是那個在夢境狀態(tài)的自我意識，包含一些情緒碎片和記憶碎片，不是一個完整的人格，就像你在夢里的時候，是不一定會你學習過的所有的東西，而是只要你認為你會的技能，你就會。所以，不存在兩個小綠，只是多了一個夢境中的小綠，那個小綠就算被移植到另一個空白大腦的身體里，也不能變成另一個完整的小綠，甚至不足以構(gòu)成一個清醒狀態(tài)的人格。”燕如雪給了文七一個定心丸。
成不然接著說他的生意經(jīng)，“夢境芯片復制不了完整的人格，但是自我意識存儲的腦備份芯片理論上是可以的。以后，一定會有這樣一門生意，如果你特別喜歡一個人，而她又不夠喜歡你，可以考慮買過她的自我意識復制品，然后放到一個玩具娃娃里面……想想就好邪惡，人啊，真的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獨一無二，凡是物質(zhì)，都能復制?！?/p>
燕如雪對成不然搖了搖手，“先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們試試關(guān)機重啟一次吧。成老板的意思是說，如果那個夢境狀態(tài)的小綠真的是自己以為的夢境支配者，芯片的重啟對她來說是不會產(chǎn)生影響的，反過來說，如果她只是被困在夢境里，她不會感受到那次重啟，只是會……我也猜測不出來，總之，這至少可以試試她是不是支配者，以及她會不會被信息碎片化成為夢境芯片的一部分。如果是，那么把原版還在連接著小綠大腦的那塊芯片里的小綠的意識拽出來，就是正確選擇?！?/p>
“所以，絕對不能讓小綠還在聯(lián)線的那塊芯片斷電才是最重要的吧？”文七站了起來，“我要去看看小綠?！?/p>
“放心，她的生理指數(shù)都還正?！毖嗳缪┮贿叞参课钠?，一邊搶到文七前面，“我來帶路。”
從倉庫出來，是一條小走廊，燕如雪帶路，成不然跟在文七身后，沒十幾米的距離就回到了小綠所在的夢境體驗儀。小綠的樣子確實很正常，雖然睡相其實沒有想象的好看。
文七看著小綠的樣子，就又想起了小綠平時活潑的樣子，覺得心口好疼。
燕如雪拍了拍文七的肩膀，“走吧，先做試驗工作，以后你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互相折磨。”
三人返回文七進行救援探索的夢境體驗儀所在的機房，成不然和燕如雪開始擺弄夢境體驗儀，觀測那些運行參數(shù)，然后開始進行緩慢得寫入，關(guān)機重啟模式。因為大家都很安靜，甚至能聽到機器運行時發(fā)出的那種低頻震動的聲音。
過了幾分鐘，夢境體驗儀又重啟了，燕如雪對文七說，“你可以再睡一覺，如果我被這個夢境中的小綠討厭，過了三小時還出不來，就麻煩你去聯(lián)系小綠的家人，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訴他們，至少，讓他們安心些，他們的女兒不是被困在夢境中，而是做了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選擇。如那句雞湯所說，天才的路總是孤獨的。”
“等一等，就像成大哥所說，是不是應該再讓我進去一次啊，雖然我不太明白關(guān)機重啟究竟會對這個芯片造成什么改變，但是，如果夢境中的小綠原版是見過我的，如果我把這些新信息告訴她，她會不會自己考慮退出來？”
“不了，就當是陌生人效應吧，小綠對你太熟悉了，你對她來說……你太順著她了，還是讓我來吧，有時遇到混蛋，才能讓女孩學會做人?！毖嗳缪┞冻隽送媸啦还У膭蓬^。
“讓他去吧，給專業(yè)人士一點敬意，燕先生其實是個熱心人，讓他在外面替你們著急，真的不如讓他自己進去解決問題。”成不然也勸說文七。
“談不上熱心，不過是傲慢而已，說到底，就是那句——閃開，讓專業(yè)的來?！毖嗳缪┲t虛，“對了，成老板，不要開監(jiān)視了，集中所有算力應付夢境的運轉(zhuǎn)，不要超頻跳機，我想好好向夢境支配者請教?！?/p>
成不然抱怨，“不開監(jiān)控多無聊啊?！?/p>
“你們等我的時間，你好好教教文七兄弟關(guān)于夢境行業(yè)的各種常識，以及惡夢的解救的基本原則。我們剛才讓他白板上陣，是怕他想太多反而放大了夢境的難度和情緒反饋，現(xiàn)在他對夢境有所了解了，你再點點他?！毖嗳缪┒诔刹蝗?。
成不然認真看了看燕如雪，點點頭，“放心，如果你陷在里面出不來了，我會阻止文七小弟進去找你的?！背刹蝗徊鲁隽搜嗳缪┑男乃肌?/p>
燕如雪躺進夢境體驗儀，連接好腦機接口，最后說了句“我有時候會說夢話，你們不要太當真。”
……
不知道恍惚了多久，燕如雪發(fā)覺自己坐在一個酒吧里，酒吧里的人挺多的，大家的穿著也完全不是一個時代的，甚至各自拿的酒具也都很有時代特色。穿著漢服的大獅頭人在用古典的三腳青銅酒杯喝酒。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兔子用吸管喝椰汁。
燕如雪仔細觀察這些符號，猜測著自己是在隨機的觸發(fā)環(huán)境中映射了自我的所知所想，還是說進入了一個原本的夢境信息碎片們構(gòu)建的環(huán)境中。
燕如雪正在觀察啊，忽然聽到有人喊他，“燕大哥，你怎么也來了？”
燕如雪扭回頭，看到文七端著一個大紙桶冰淇淋走了過來。
燕如雪笑了笑，心想，果然，寫入型夢境芯片會是不斷成長的，文七也在這個夢境里留下了自己的碎片，雖然那不是文七的真正意識。不過，燕如雪還是很高興能在夢里看到文七。
燕如雪回頭看自己身邊還有空位，就對文七招招手，“坐到我邊上吧，你看到小綠了嗎？”一邊說著，燕如雪忽然才意識到，這張吧臺無限地長，向倆側(cè)延伸到視線的勁頭，而這個酒吧其實也非常巨大，他只能看到吧臺后的酒柜和吧臺對面十幾米外的墻壁，他發(fā)覺這個酒吧沒有門！
糟糕，是個封閉型環(huán)境，文七提起的環(huán)境大多都是開放型的……難道說，自己進入夢境的開始，就已經(jīng)引起小綠的注意了？
文七已經(jīng)坐到了他身邊的高腳凳上，把冰淇淋桶放到酒吧長條臺上，“小綠啊，我們很久才能見一次，她加入了一個馬戲團，訓練獅子跳火圈，去全球各處巡演，很少回這個小城市?！?/p>
“所以，她不在這個酒吧里？”燕如雪接著試探，開始打量起周圍，他懷疑小綠會不會像對待文七一樣，用真面目來面對自己。
“她不在這里的，你怎么有空坐在這喝酒，你自己的夢想呢？”文七問起了燕如雪不愿意回答的問題。
“我的夢想其實是當個夢境支配者啊，所以，才想見識一下真正的夢境支配者，問問她，支配夢境的關(guān)鍵到底是什么？”
文七聳聳肩，“活得太認真了，你們真辛苦。我現(xiàn)在是家電影院的員工，每天賣賣零食，跟著看看電影，挺開心的，我沒什么遠大的追求?！?/p>
“你說，這張吧臺的兩邊到底通向哪里？”燕如雪試著試探和引導這個夢境的走向。
文七也向兩邊輪番看了看，“我還從來沒有注意到，不過，吧臺的盡頭，就沒用酒喝了吧？這里的位置夠坐了?！?/p>
“那你幫我個忙，你抓著我的胳膊，像拋鐵餅那樣不停旋轉(zhuǎn)積累動能，然后，把我向其中一個方向拋過去，看看能把我扔出去多遠？”燕如雪知道夢境里的力量是無限的。
文七一笑，“好啊，想想就覺得很好玩?！?/p>
兩人都打算從高腳凳上跳下來，卻忽然發(fā)覺，高腳凳離地面好高，不是一米兩米那種高，而是站在十八層大樓窗戶口備跳下去時，低頭看到的那種高度。
我被困住了……燕如雪馬上發(fā)覺，他試著回頭看那些酒吧里的人，他們卻和自己在同一高度平面上，他們腳下的地面看起來離自己并不遠，但是，只要低頭想找從高腳凳下去的地方，就都是一片深淵。
文七倒是沒有大驚小怪，反而說，“這酒吧設計的不合理啊，高腳凳怎么這么高……那我們只有站在吧臺上扔了?！?/p>
燕如雪聽到文七這樣的建議，覺得很有趣，這說明如果不是夢境支配者想誘導自己做什么，就是說明她自己也不能完全支配這個夢境，只是能引導某個方向。
燕如雪雙手撐住吧臺臺面，腳下用力一蹬高腳凳的落腳橫杠，就跳到了吧臺上。文七也跟著跳到了吧臺上。周圍的人看到他們兩個跳到吧臺上，只有少數(shù)一些人看了看他們，有幾個人還輕輕鼓掌。
“我們開始吧?！蔽钠咭贿呎f著一邊抓住了燕如雪的右臂，然后，開始抓緊燕如雪的右臂，開始原地旋轉(zhuǎn)，一圈，兩圈，三圈……文七越轉(zhuǎn)越快。
被文七旋轉(zhuǎn)著的燕如雪看到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和擴散，視線里的一切開始變成虛影，然后，某些特殊位置的刺眼的顏色開始連續(xù)，最終，他的視線里的外圍的空間是不同色彩組成的彩色環(huán)圈，燕如雪猜測，自己現(xiàn)在旋轉(zhuǎn)的時速應該是超過了時速200公里以上，因為就算是坐飛機，也不會發(fā)生視覺殘留到只有色彩虛影的速度。
然后，文七盡量不去想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他知道真實的人體是承受不了這種速度的，當然，普通人也達不到這種速度來旋轉(zhuǎn)他。
他試著回頭看文七，才發(fā)覺文七離自己越來越遠，也就是說，自己的手臂在變得越來越長……離心力還是發(fā)揮作用了，燕如雪像個甩餅一樣被甩開了。
我到底是被甩出了面條還是面片，總不會被甩成了棉花糖吧？離心力和加速度積累夠了沒有？是不是該讓他把我拋出去了？
“文七，松手吧?！毖嗳缪┐舐曊f。
卻只聽到遙遠的遠方傳來的聲音，“你說什么，你離我太遠了，我聽不清？”
糟了，燕如雪心說，照著這樣轉(zhuǎn)圈甩下去，我只會離文七越來越遠，我應該最初和他約定一個信號或者旋轉(zhuǎn)的圈數(shù)的。燕如雪努力用盡全力大喊“把我拋出去！”一邊喊著，他一邊試著抖動自己被文七抓著的那只胳膊，然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另一只沒有被抓著的胳膊，長度倒還是正常的長度，他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發(fā)覺自己的軀干和雙腿也在離自己的眼睛越來越遠。
他已經(jīng)聽不到文七的回答的聲音，只是覺得旋轉(zhuǎn)的速度還在加快，周圍的色彩環(huán)圈已經(jīng)變成了整體漸變的灰色，我都看不到顏色了，我是超音速了嗎？我這可真是被放風箏了……我的胳膊應該比風箏線都長了。
燕如雪覺得自己被甩了好久，終于痛下決心，揮起自己另一只沒有被抓住的手臂，手掌握成手段，砍向自己那被拉長成了細線一樣的手臂。
風箏的線斷了。
燕如雪覺得實際唰地一下朝著某個方向疾射而去，灰色的環(huán)狀視覺墻壁被打破，周圍一切如同虛影，聽覺變成了完全的絕對寧靜，就像整個世界都消失了一樣的安靜，甚至聽不到自己耳朵附近血管流動的聲音。
飛行，不斷飛行，頭部開始感到空氣的摩擦，頭發(fā)似乎被梳子連續(xù)反反復復梳理了無數(shù)次，又被熱電吹風不斷吹。然后燕如雪感到自己的都發(fā)在脫離自己的頭頂離去，被遠遠甩在自己身后。
自己就像一只不斷飛行不斷掉毛的毛線。
有沒有盡頭??？我還要飛行多久？燕如雪覺得自己從進入這個夢境開始就進入了困境，越是努力嘗試改變，情況反而變糟糕。
不過，這種困境也太無聊了吧……
燕如雪正想著，猛然覺得頭疼，然后是巨大的撞擊爆破的聲音，焦糊的味道。
光線的感覺，周圍環(huán)境里無數(shù)細小瑣碎的聲音，燕如雪分辨著那些聲音的內(nèi)容，是劍敲擊盾牌的聲音，是馬蹄鐵在地面摩擦的聲音，是巨龍震動翅膀的聲音，是魔法師的法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
那焦糊的味道，血腥味，內(nèi)臟流出的臭氣，這里是戰(zhàn)場的味道。
他抬起了頭，然后掙扎著從地上爬了起來，他試著回頭看看自己身后的方向，那是一座長橋，跨越一條大河，長橋的另一端應該是河的對岸，但是，那長橋也是無限漫長看不到盡頭，對岸也遙遠到隱于水平面一下，只有一條長河彌漫在視線中。
燕如雪回過頭，看著那個戰(zhàn)場，他對戰(zhàn)場的畫面太熟悉了，他經(jīng)常去評測奇幻冒險大英雄類型的英雄夢想。
這一次的場面，很明顯是勇者軍團討伐魔王的場景，不要在意交戰(zhàn)雙方的服色與造型。他見識過人類圍攻亡靈法師的墓地，也見識過獸人軍團反抗大魔導師的暴政。
在夢境中，人類不一定總是正面角色。
最見識過他人之惡的人類，在夢中根本不想保護人類。
雖然對這種環(huán)境很了解，但是，燕如雪卻并不想投身其中。他不在意是否能達到巨龍或者魔王與大反派。他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務，是這個紛繁復雜的夢境中找到小綠。正如成不然所說，這個夢境芯片里恐怕存著魔幻小說全集的各種碎片，這種魔法大戰(zhàn)的場景，和那些歷史類場景再現(xiàn)，恐怕能遇到太多次了。
現(xiàn)在，首先應該理清思路，文七是沿著《綠野仙蹤》的故事找到的小綠，而燕如雪覺得自己對于小綠來說，完全是陌生人，甚至是可以捉弄的對象。
如果我是個夢境支配者，會怎樣對待新進入夢境的體驗者？
不是應該先發(fā)糖，后捉弄嗎？
燕如雪其實也完全沒有該如何做的主意，畢竟，以前他只是體驗一個夢境是否安全，說起挖人這件事，他知道自己不如謝薊笙。
“大法師，你快來幫忙??！不要每次都落跑！打下這座城，救出公主！就能成為英雄，分到土地??！”不遠處，一個高大的傭兵巨熊回頭對他大喊。
救出公主？這算是個指示嗎？
算了，反正現(xiàn)在也沒有頭緒，救出公主看看吧……
“是哪個國家的公主??？公主的名字是什么？”燕如雪試探著問。
“當然是翡翠城的公主?。√覙奋?！”那只巨熊高聲回答。
“那獅子，稻草人和鐵皮人在哪里？”燕如雪接著問。
“就是他們?nèi)齻€綁架了公主啊，聽說他們要把公主拆了，拿走公主的腦子，膽量和心。”巨熊一邊說著，一邊砍翻了向他進攻的小兵。
燕如雪覺得這三個家伙瓜分桃樂茜的方法……還真是實用主義啊。然后，他才注意到，被巨熊砍翻的敵兵，是個長鼻子小木偶。
看來，只好參戰(zhàn)了，雖然看起來，這個公主不大可能是小綠。按照文七的說法，小綠不是被關(guān)在里面的……除非，這個夢境還有另一個支配者，就是成不然所說的那個創(chuàng)造這個夢的金先生。文七倒是完全沒有提起金先生……
燕如雪接著問巨熊，“你是怎么判斷我是魔法師的？”
巨熊沒好氣地說，“你穿著法師的袍子，帶著高帽子，手里拿著一根長棍，不是法師是什么？”
燕如雪只能盡量打量自己，他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戴了高帽子，但是，他看到自己手里拿著的那根長棒……那不就是自己被甩成長條的手臂嗎？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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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 | 康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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