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齣 庭辨

用齊微韻

（凈上）

【仙呂 ? 光光乍】定策在簾帷，伏闕阻謀為涉冰。妖狐還露尾，教我空施牢籠計。自家辭了司禮監(jiān)，蒙圣恩差我掌管東廠，被我分付了番子去外面察訪，日日打聽事情。進來有議論我者，被我坐他大罪，用立枷枷死，因此人人懼怕。前日我要李娘娘聽政，被王安□□，叫禮科楊給事奏請移宮，王安在內(nèi)，立時催促娘娘搬移。此事不成，可恨可恨！我叫客夫人在御前奏說王安矯旨，催趕選侍移宮，恐非先帝之意，孝道有乖。圣上大怒，發(fā)王安出來處死。且?guī)麃?，立時間安排處死，免得科道□又來救他。長隨，快帶王安出來?。┣舴种馍希?/p>

【卜算子】空嘆中奸謀，九死應(yīng)難避。自知身命在須臾，養(yǎng)虎遭吞噬。（見介）（凈）王公公，圣上惱你催逼李娘娘移宮，著你自盡。我多方救你，圣怒不解，如何是好？我想你這死免不得了，你不若自盡了罷，免得受苦。（末）你要李娘娘據(jù)住坤寧宮中垂簾聽政，此計不成，因此懷恨。你在御前讒譖，故有此旨。先帝晏駕，選侍自該移宮，此是舊制，我得何罪？（凈）你卻不該立時催逼他，使他狼狽搬移，這卻如何解說？（末）你當(dāng)初行乞道上，見我求乞。我薦你入宮，你今日反來害我?。▋簦┎灰嘌?！叫長隨快快絞死，好去回旨?。┪嘿\！你今日害了我性命，我到陰司去，決不放你！（眾應(yīng)絞末下）（凈）長隨，去喚李永貞來。（眾應(yīng)介）（丑上）

【光光乍】承應(yīng)在宮帷，倚恃廠臣威。假意趨承為狐媚，口代天言隨吾意。自家李永貞是也。廠爺呼喚，上前叩見。（見介）（凈）王安已死，宮中無不懼怕。外面科道再得幾人做心腹，方好做事。（丑）科道中如刑科毛給事，甚是執(zhí)拗。殿爺行事，發(fā)到科中，他事事抄參，我們掣肘難行。殿爺須與面講明白了，方好行事。（凈）說得有理。我到六科廊邊，請他相見便是。（生上）

【番卜算】青瑣掌刑名，執(zhí)法持明允。地分清切任難堪，報國心常矢。（見介）（凈）毛長科，東廠與貴科乃是表里衙門。廠中事件，旨下貴科，事事抄參，卻是怎么說？（生）下官惟知執(zhí)法，有干法紀(jì)者，本科不得不參。（丑）總兵陳大爵交通李永芳，見有首人，應(yīng)當(dāng)重辟，這事為何也抄參？（生）有何實據(jù)？首人讐□，何是為憑，輕易殺他四十二人，法上如何去得？（凈）這也罷了，中宮乃孫二所生，道路盡知；張國紀(jì)冒認(rèn)，濫叨都督，為何也抄參了？（生）此事全無影響，你與張國紀(jì)因爭田土，便撫拾道之言，駕成大難，但思傾害張都督，不思有傷于國母，只此事，你罪便該死了。本科若不抄參，□與你同為悖逆乎？（凈）毛長科，你將就些也罷。

【八聲甘州】（生）官居諫議守官箴。怎肯繞指脂韋，偷金污毀，肆讒言上逆宮??？□母呵，伣天有源尊母儀，你貝錦無根輕詆非。（丑）無知。看炙手片語天回。

【前腔】（凈）非欺他人胄裔，豈容他盲濫許史？緋衣繁纓當(dāng)惜，我待扶紀(jì)張維。（生）金張正名人盡知，竇霍賢良怎肆譏？胡為。不思國母正位椒帷。（凈）據(jù)你參駁，難道我事情件件盡是差的？（生）你縱容惡棍，詐害平民，有不從順，誣以重罪，立枷枷死。道路□口□目。（凈）京中光棍甚多，若不枷死，無以正法。此與貴科何干？

【甘州解酲】（生）須知刑名掌職，立彤庭遇事，敢諫無回。你奸猱如鬼，豈容妄噬張威！（凈）狐貍噬人須搏擊，豈是乳虎張牙妄恣為？（生）君差矣。你一朝權(quán)在，毒似蛇虺。（凈）毛長科，廠中事體，與貴科相關(guān)。今后我兩人同心輔政，管取自有好處。（生）我為朝廷臣子，怎肯依附著你？你差認(rèn)人了。

【前腔】（丑）你休迷清階驟躋，莫開水火相岐。才如犀利，管教仕膴家肥。（生）胡講！一朝峻秩真如寄，百折剛腸不回。魏老先生，你記得街坊行乞時，我賞你的錢，你叩頭謝我。如今身享榮華，你也彀了，也不把當(dāng)時光景想一想，怎么還要專權(quán)？（凈）我便與你有舊，因此要你附我。（生）哎！君休矣，須知行乞伏謁堪悲。諫官非不達(dá)，波瀾?yīng)毨铣?。許國分憂日，先鋒孰敢爭。（下）（凈）這廝好生倔強！（丑）須尋事處他方好。（凈）我親見他進京時，止是半肩行李，是個清官，怎好處他？（丑）若不處此人，外面也不怕。（凈）只怕公道上去不得從容計議。我想科道官盡是這般倔強，大事做不成了。（丑）這樣人品是有數(shù)的，還是那軟弱的人多。

身為負(fù)嵎虎，誰是轅下駒？

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