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了，今天歸隊的可能性已經(jīng)無線趨近于零。我嘆了口氣，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星癌體的殘骸，隨后用上身體僅存的最后一絲力氣，朝著她——這位總是說著要把我殺了的大話的殺人鬼小姐走了過去。

“呼……呼……喲，情報員，你這家伙……還蠻有兩下子的啊。”

她差不多也是到極限了，鼻血正滴滴答答流淌著，用熾天使撐著身體才能勉強站立，但似乎是不想對我示弱，面向我說話時還是擠出一絲冷笑來。

“你也不賴嘛，不過很可惜，我們都到極限了?！蔽乙不匾砸唤z笑容，不知道是在嘲弄她還是在嘲弄我自己。

這次作戰(zhàn)很不順利，目標(biāo)星癌體的強大超出了司令部的預(yù)計，奇襲作戰(zhàn)失敗了，并且在撤退途中遭受了足以改變地表環(huán)境的追擊，現(xiàn)在，我們兩人與31A其他人被分隔開了。

巨大的裂谷之下，堆滿了小型星癌體的尸體。我很慶幸在熾天使能量用盡的前一刻殺掉了眼前的最后一只星癌體，至少目前看來……周圍已經(jīng)沒有敵人了。

“看來我們只能呆在這里了呢?！蔽倚χc坐在了地上，倚靠著星癌體的尸體，“至少現(xiàn)在這里還是安全的。”

“哈哈，安全？這不正是老夫動手殺掉你的好地方嗎？老夫等好久了，只剩下兩個人，這樣子就沒有能夠阻止……”

他還沒有把那裝腔作勢的話說完就挺不住，躺倒在了地上。真是的，非得這么逞強嗎？這樣子我都要同情你了。

“現(xiàn)在我們都沒有力氣了，熾天使能量也已經(jīng)消耗殆盡，通信也一直處于斷開狀態(tài)……除了寄希望于救援之外別無他法的，你該明白的吧？”

“閉嘴……老夫當(dāng)然知道，不過只是一死……”

“在這里被殺掉的話，朝倉可憐也會死哦。”

我刻意地提醒了她，她應(yīng)該是心知肚明的，所以那些爛話僅僅只是裝腔作勢罷了。

她肯定不想死在這兒，我也不想，畢竟母親的仇還沒能報，因為這般荒唐的理由死掉未免太……

“……我說情報員?！?/p>

她又對我開口了，語氣平和了很多，看上去確實是撐不住了吧。

“老夫現(xiàn)在真的太累了，大概得睡一覺，得……睡很長時間才行，所以……”

“想讓我?guī)兔ΡＷo她嗎？”我大抵是知道這個表面上像瘋子一樣的殺人鬼心里真的在乎的是什么。

她比我柔軟得多，這點讓我心里有些許羨慕。

“保護？噗……”

側(cè)躺在地上的她發(fā)出嘲笑的聲音來。怎么？還要嘴硬嗎？

“別開玩笑了，情報員，你自己都已經(jīng)遍體鱗傷了，又能保護得了誰？老夫當(dāng)然希望能自己親手做的，至少老夫也不想……讓朝倉現(xiàn)在來感受這受傷的肉體的痛苦?！?/p>

心思纖細的家伙，卻要把自己偽裝的粗枝大葉……我心里對她嘲笑了一番，學(xué)著她的姿勢，側(cè)躺了下來，視線與她平齊，與她對視——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

“你這家伙，大概不記得吧，或許變成笨蛋的你在這方面更聰明點?！彼]上眼睛，冷哼了一聲，道，“今天的日期，是七月十日?！?/p>

“這個我知道，”我略微點頭，“再過幾個小時，就是……”

朝倉可憐的生日，哪怕不說出來，我們也都知道。

“老夫不希望這是最后一次……”

那又有什么意義呢？“我們”其實早就死過一次了，現(xiàn)在的我們只是一群復(fù)制出來的“兵器”罷了，曾經(jīng)的那個人的生日，甚至我——東城司的生日，也并沒有什么重要的。

“但至少希望朝倉她……稍微在這一天高興那么一點點?！?/p>

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很可能活不過二十四小時了，所以至少在這段時間里稍微快樂一點也可以——她的說法并非沒有可取之處。

“所以，情報員，這次算是拜托你了?！?/p>

拜托我什么呢？要在這里陪朝倉可憐過生日嗎？看著她的雙眼緩緩閉上陷入沉睡，我一時間感到很混亂。

如此簡單的事情，能讓我亂了陣腳嗎？不，或許對我而言不太簡單。

過生日……這件事情似乎距離我過于遙遠了。在母親死前，最初還有幾個想要跟我攀上關(guān)系的同學(xué)邀請我去生日宴會，那時候的景象回想起來并沒有多少快樂，所謂生日祝福、生日禮物也是千篇一律。在母親死后，我更是無心于這種無所謂的玩樂與社交，之前學(xué)校中的社交網(wǎng)幾乎是徹底被切割了，每日沉溺在情報收集的汪洋中，曾經(jīng)對生日的零星印象也越來越淡薄了。

我好像……確實很不擅長這個。

好累……不該去想這樣的事情的，畢竟我也沒有答應(yīng)她必須去幫這個忙。如果可以的話就讓時間這樣流逝下去，等到救援到來自然最好。

如果沒有……

如果沒有……

“或許變成笨蛋的你在這方面更聰明點?！?/p>

她沉睡前的那句話，或許有些道理。

這種場合，交給那樣子的我來做，說不定……

“多謝建議……晚安，可可憐?！?/p>

我對著沉睡的她說罷這句話后，也陷入了沉睡。

頭好痛……身子也好痛……周圍好黑……嗚啊，現(xiàn)在是幾點了?。侩y道說我現(xiàn)在，還躺在郊外嗎？

啊，好臭，好糟糕的味道……我記得覺醒后的我在裂谷中跟星癌體作戰(zhàn)后耗盡了體力，難道說現(xiàn)在周圍……嗚啊啊啊啊啊?。『每膳?！

“唔……”

我咬緊牙關(guān)，從地上爬了起來。身體還是使不出多少力氣來，連呼吸都感覺很痛苦，這個樣子……根本就沒辦法離開這兒啊。

這樣下去會死的，肯定會死的??！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子……嗚嗚，可惡，我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還有誰在嗎？我記得還有……朝倉同學(xué)！朝倉同學(xué)在這里！

“朝倉同學(xué)！你在……這里嗎？”本來想要喊出來的話，到了嘴邊卻連大聲喊的力氣都沒有，如此沙啞，讓我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嗯，我在哦……司同學(xué)，我在……這里?！?/p>

“朝倉同學(xué)！”

那同樣是細若游絲的聲音，但卻讓我感到很安心。我循著那聲音看過去，但是這漆黑一片的裂谷中，我看不到她的身影。

“你在那邊嗎……朝倉同學(xué)，你在……”

我伸出手在地上摸索著，想要找到她。但是不多時，她的手便搭在了我的手背上。

“嗯，我在這里哦?！?/p>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溫?zé)岬母杏X讓我心情猛然間放松。我握緊了她那纖細小巧的手掌，用另一只手撐住地，緩緩朝著她的方向挪過去。

“我也在這里哦……朝倉同學(xué)，我們……都還活著，對吧？”

“嗯，但是……好像不太妙?！?/p>

我們兩個互相攙扶著對方，挪步到了附近凸起的巖壁，靠著巖壁坐了下來。依然是一片漆黑，我們互相看不到對方，但是，緊握著的手已經(jīng)足以讓我安心。

“可可憐她……好像很累，累得不愿意跟我多說一句話?！?/p>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失落，也讓我重新意識到了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

“嗯，我也是……感覺覺醒時候的好多東西都回想不起來，腦袋好亂?！?/p>

我心里清楚的，我們很可能會死……但我不敢說，不知道該怎么說。但是說出來的話，朝倉同學(xué)又會怎么想呢？光是這樣想想，我更不敢說了。

就這樣吧，先就這樣吧……我握緊了她的手，不想再說下去了。

“司同學(xué)，你……很害怕嗎？”

被她先開口了。

“……嗯?！?/p>

我真是不爭氣，但沒辦法，我怕的要死。

“沒關(guān)系的吧……月歌同學(xué)她們都是很厲害的，肯定已經(jīng)成功撤退了，把我們的狀況報告給司令部了吧?；蛟S再過幾個小時……或許到了白天，就會有救援部隊過來這邊，找到我們了，嘿嘿……”

雖然是帶著笑意的話，但我感覺到了，她的手在發(fā)抖。

她也在害怕……我該怎么辦？這時候我能做什么呢？我自己明明也很怕，這樣的我能安撫朝倉同學(xué)嗎？

思緒在我已經(jīng)轉(zhuǎn)不太動的腦子里亂竄，但就在這時，一條“線頭”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中。

能不能行呢？試試看吧。

“那個，朝倉同學(xué)……”

“……嗯？”

雖然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他在看著我。

“生……生日快樂。”

“……”

一時間的寂靜無聲，讓我倍感緊張。我搞咋了嗎？確實這種時候還要說生日什么的也太離譜了，我不該……

“噗……哈哈哈哈……”

但是出乎我預(yù)料之外，她笑了，并非是強顏歡笑——她笑得很開心。

“是……是呢。司同學(xué)，你知道我的生日?。　?/p>

“誒……嗯！因為隊員手冊上都有介紹的嘛……我只是隨意記了一下而已?！?/p>

當(dāng)然不是的……我們其實早幾天就在為給她準(zhǔn)備生日驚喜的事情絞盡腦汁了。月歌同學(xué)提了很多有意思的創(chuàng)意來著，逢川同學(xué)也說可以用超能力幫忙，我們都計劃好了的。

但是現(xiàn)在泡湯了……突然到來的討伐任務(wù)讓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去準(zhǔn)備，而現(xiàn)在又因為任務(wù)失敗落到了這般田地，“驚喜”已經(jīng)化為泡影了。

對不起，朝倉同學(xué)，明明是這么重要的日子……

“嗯……那么司同學(xué)，是要送我什么禮物呢？”

誒？誒？這種時候，她很在意這個嗎？

我也看向她的方向，但是依然什么都看不到。

“我……現(xiàn)在這個狀況，我什么禮物，都沒有……”

“嗯，這樣啊……真是可惜啊，但是生日祝福，我收下了哦。”

是啊，真的很可惜，很可惜……我也覺得好可惜。

“那么，下一次的話……司同學(xué)想要送我什么禮物呢？”

“下……下一次？”

下一次生日嗎？明年的今天嗎？

我一時間想到了好多東西——之前調(diào)查過很適合她的一款化妝品，商店里新上架的一種大玩偶，還有在商業(yè)街那邊看到的游戲卡帶店里的經(jīng)典射擊游戲——但是想了好多又感覺好難選。

如果是今天的話，我……

“嗯，不能告訴我嗎？那么就不說下一次了，我就告訴司同學(xué)我現(xiàn)在想要的東西吧?！?/p>

啊，果然還是讓當(dāng)事人自己決定才好?。∥疫@么想著，也期待起來她想要的東西了。

但隨后，我的肩頭感覺到了重量——她的身體靠過來，頭斜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朝，朝倉同學(xué)……”

“可可憐睡著了，睡得很死哦，所以……”

她在看著我。

“叫我的名字吧?！?/p>

“誒？”

令我意外的要求，似乎不難，但是……

“我知道因為我和可可憐的關(guān)系，司同學(xué)你……為了區(qū)分才一直那樣稱呼我的吧？嗯，今天破例……這樣叫我，好嗎？”

沒錯，我……我其實早就想要試一試了，但是我怕我自己弄錯，所以才。

“……好的，可憐……同學(xué)。”

“嘿嘿，很輕松嘛?！?/p>

她笑的很開心的樣子，就像是在捉弄我一樣。嗚嗚，怎么又是這樣子?。?/p>

“但是，果然我還是想要更實際的生日禮物呢……司同學(xué)，回去之后一起去買吧？”

“嗯……好的，回去之后一起……”

“之前司同學(xué)給我推薦的那款化妝品我還沒有抽出來時間去看，等回去之后一起去看看吧?！?/p>

“……嗯?！?/p>

“佐月同學(xué)那邊的店里好像上架了一個很可愛的玩偶。司同學(xué)喜歡的話，可以一起去看看，買兩個說不定有優(yōu)惠哦。”

“……嗯?！?/p>

“啊，對了，說不定進貨了新的游戲卡帶。到時候買來我們可以一起打呢！”

“嗯！一定要一起去！”

總有股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覺，但又好像我看透了她。但不論是哪種情況，我都感覺很高興——如果按照計劃這樣送禮物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

好，下次……下次生日的時候，就送她這些吧！不，不對，不等到下次生日了，回去之后……回去之后立刻就去買！

“嗯，這樣的話，我也應(yīng)該給司同學(xué)慶祝生日才對呢?！?/p>

“啊，啊……是啊，我的生日的話……”

“送巧克力吧。”

“誒？我還沒說我想要什么……”

“就送巧克力了，我擅自決定的?！?/p>

啊，感覺又被她給甩了……但是這樣子我也沒感覺有什么沮喪的，不如說越來越安心。

死亡迫近的危機感在不斷降低，我的內(nèi)心感覺越來越放松。我緩緩閉上眼來，感受著倚靠在我身體一側(cè)的溫度。

肯定有下次的，如果下次還遇到突發(fā)狀況的話，那就下下次……總會有機會的，總會有一次足夠好的生日驚喜……至少這次，肯定不會是最后一次的。

“生日快樂，可憐同學(xué)?！?/p>

我……或者說生前的我的生日是什么時候，我姑且還是記得的。但我覺得無所謂了——我們本來就只是借用了她們的DNA的納比而已，她們的生日本就應(yīng)該與我們無關(guān)的。

但是當(dāng)聽到她對我說“生日快樂”的時候，我還是抑制不住地感到高興——即便是在這樣絕望的環(huán)境下，也足夠讓我感到高興。

司同學(xué)，我會兌現(xiàn)諾言的，會在你生日的時候送你巧克力的，我會努力做的哦。

因為……我收下了你的“禮物”，所以我必須要“回禮”才行。

生日快樂……司同學(xué)，我也想到那時對你說這句話啊。

謝謝你，司同學(xué)。

生日快樂，朝倉可憐。

因為上一篇是從可憐視角寫的，這篇就試試從司的視角寫了。

總之，祝賀朝倉可憐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