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刺客列傳離戰(zhàn)于野 番 生辰貼卷(第八章)
第八章 ?龍欒宮主
?
慕容黎笑了笑,忽然道:“晏翎宮主,你要的是活人,可不是死人?!?/p>
慕容黎的目光,宛如一縷繾綣的光,徜徉在溫懶的夕陽中,即便被控卻依然堅(jiān)定。
晏翎目中的墮落貪婪漸漸銳利,嘴唇慢慢挑起一絲微笑。
這個人,竟然知道他。
他微笑道:“我以為,任何人,在我面前,都應(yīng)該跪拜求饒,口口聲聲喊著放開,不愿,留一條生路。”
那是他擅長的獵殺,也是獵物一成不變跪地求饒的哀嚎。
他厭倦了的模式。
慕容黎將晏翎的手拂開:“宮主可會因一句求饒而停手?”
晏翎微笑瞬間就已散去,化為一個刻骨的嘲弄:“那樣只會挑起我殺戮的欲望,死得更快?!?/p>
慕容黎將目光投向壁垣尸軀,尸體猙獰可怖,顯然生前遭受到了極大的摧殘,死后被做成一具具人偶,他們的表情,有驚懼,有絕望,有哀傷,有厭惡,有怨恨,逐一展現(xiàn),像是一副凄艷的畫卷。
而晏翎的樂趣,似是欣賞他們的恐懼,即便已經(jīng)淪為殘尸。
這些殘尸的共同點(diǎn),都很完美,說不出是種怎樣的完美,但慕容黎仍然感覺得到,尸體展現(xiàn)的,是意境的完美。
他將頭側(cè)開,嘆息一聲,靜靜道:“所以,我以為,順從宮主或可少受折磨?!?/p>
晏翎蒼白的五指無比憐惜的從慕容黎額間秀發(fā)上拂過,目光宛如薄刀,在慕容黎臉上寸寸掃過:“但是,你剛才卻說了死?!?/p>
他五指分開,迅然掐向慕容黎玉頸。
紅影翻飛,慕容黎飄然后退,寒光一閃。
心劍斬出。
他斬的,并不是晏翎,而是宮殿入口。
那里有兩位龍欒宮守衛(wèi)。
沒有人想到,慕容黎的心劍去勢是如此之快,守衛(wèi)躲閃不及,發(fā)出一聲凄厲的長嘯。
血瀑轟然炸開,竟被慕容黎蘊(yùn)蓄的心劍之力割喉斷脈。
慘叫聲中,慕容黎人清如月,那蒼白細(xì)弱的雙手,在晏翎面前丟下兩具血色絕艷的尸體。
冷冽的殺意與心劍淡淡收斂:“死的意思,是我想何時何地要一個人死,他就得死。”
包括他自己。
晏翎或可強(qiáng)迫他,摧殘他的肉體,但他可以在行事最為緊要的關(guān)頭自戕。
壓制晏翎功力,使他走火入魔,前功盡棄。
“你沒有中毒?”晏翎挑起一個惡意的笑容,目光從尸體移到慕容黎身上。
這是個溫文的公子,是個動了殺意還清如明月的人,他并未中尸體中燃燒擴(kuò)散致功力減弱的毒。
所以他能殺人,也能自殺。
慕容黎淡淡道:“毒是好毒,只不過在我身上起不到很大作用。”
晏翎異魅的妖瞳立刻收縮,大殿中宛如雷霆閃過,一道妖光向慕容黎直劈而下。
這道妖光狠辣凌厲,慕容黎根本不敢直攖其鋒,心劍護(hù)體,身子飄然側(cè)退。
妖氣凝聚起來的光芒,似乎并非要傷慕容黎,其勢一轉(zhuǎn),向殿頂?shù)哪会>砣ァ?/p>
長發(fā)蕭蕭中,一縷隱秘的微笑自晏翎變幻的眼底散開。
宛如妖魅。
仿佛一個寂寞已久的孩子,終于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玩具。
“除了毒,我們還可以玩點(diǎn)別的?!?/p>
那些懸掛在殿頂上幕幔,仿佛因他這一句話而具有了生命,激烈的旋轉(zhuǎn)起來,卷起一陣颶風(fēng),宛如靈蛇翔動,向慕容黎襲來。
慕容黎明白,這些幕幔絕不簡單,只要被挨上一點(diǎn),或許就是重傷。
慕容黎身化冷電,猶如鮮紅的顏色,閃電般穿過層層幕幔,飄落至白玉臺下。
幕幔翔舞,席卷而至。
周身被幕幔勁風(fēng)卷動,立刻激發(fā)成一陣劇痛。這痛苦讓慕容黎臉色變得蒼白。
晏翎擁起寬大的袍袖,注視著慕容黎,眸子中漸漸滲出一絲殘忍,仿佛他就是死神本身,在高高的神座上,欣賞世人在絕望的命運(yùn)中掙扎。
而后,他紗裳一揮,所有飛舞的幕幔仿佛化為燃燒的紫火,熱浪卷涌,轟擊在慕容黎身上。
慕容黎勉強(qiáng)聚起來的劍芒,還不及綻開就倏然渙散,身子不受控制遽然橫飛,一口鮮血噴出,與他的那襲紅衣,立即就跌入漢白玉床上,被滿簾紗裳吞沒。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一道紫火打入自己體內(nèi),已開始慢慢滋長,一點(diǎn)點(diǎn)侵蝕他的神志。
晏翎帶起朦朦朧朧的清輝,穿過層層幕幔,向慕容黎走來。
慕容黎心一緊,卻什么都做不了,體內(nèi)紫火壓制,已負(fù)上沉重的傷勢,軟軟倒下。
絲帶從慕容黎的腳裸,手腕兩處纏繞而上,將他牢牢捆縛在玉床上,強(qiáng)行讓他仰面平躺。
慕容黎漆黑的束發(fā)早已解散,散亂一床,清俊若神的面容已蒼白如紙,風(fēng)霧凄迷,在這潔白的空間中足以勾起晏翎的獸性。
晏翎緩步走到慕容黎面前,輕輕拂開他臉上垂散的黑發(fā),無盡憐惜地拭去他嘴角的血跡。
慕容黎微微側(cè)開面容。
那是一張宛如神明的容顏,眉頭微皺,透出淺淺的憂傷。
這憂傷卻不是因?yàn)樽约杭磳⒈货遘k而深受的痛苦,而是為晏翎悲憫。
晏翎的眸子立刻收縮,透出刻骨銘心的嫉妒。
“你以為,激怒我,就可讓我提前結(jié)束你的生命,免受蹂躪之歡?!?/p>
他蒼白的手指撫在慕容黎臉上,搖了搖頭,“你的臉,多么完美,萬物眾生都在為你嘆息,我怎么舍得讓我們的床笫之夢不盡就散?!?/p>
慕容黎臉色變了變,體內(nèi)真氣被紫火壓制,手腳又緊緊的被綁在玉床上,這就意味著,他連自戕都不可能。
“讓我看看,你百毒不侵的秘密?!标挑嵋怀潦?,扯開慕容黎衣襟。
一寸一寸。
他的目光從凝脂如玉的肌膚上掃過,那么貪婪,宛如欲望就要噴薄而出,要剝?nèi)ツ饺堇璧囊磺姓谘?,探索這個令他解不開的疑惑。
突然,一物從慕容黎懷中被扯出,跌落在漢白玉上,敲擊出兩聲輕響。
晏翎的動作瞬間靜止。
他俯身,撿起那張小小的字帖,久久注視著。
“生辰貼?!边@一次,他的聲音沒有絲毫的瘋狂,顯得異常冷靜,“巽澤。”
他看著慕容黎,“這是你的生辰貼?”
慕容黎沒有說話。
沒有說話就代表默認(rèn)。
巽澤?晏翎冷靜中浸透著陰森的殺意,似乎在確定眼前這個人是不是叫巽澤,也仿佛在回想巽澤這個名字,是不是曾被江湖人提起。
他針芒般的目光刺在慕容黎每一寸肌膚上。
沉默良久,慕容黎終于開口:“把生辰貼還給我?!?/p>
他的聲音很輕,沒有刻意表明是不是他的,但又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shí)。
生辰貼是代表身份的憑證,每個人出生后都會由官府蓋章入戶,發(fā)放一份生辰貼由家主保管。
按制度,冠禮后便可取回隨身攜帶,尋找同生共息的心緣之人。
倘若有緣,雙方認(rèn)定,生死不離,那么兩人簽字按手印后交換生辰貼,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這張只刻有巽澤名字,標(biāo)注著生辰八字的生辰貼當(dāng)然只可能是眼前這人的。
因?yàn)?,倘若不是他的,必然?dāng)有旁人的簽名。
“巽澤?!标挑岢了剂季?,信了慕容黎就是巽澤,而后輕輕闔眼,似乎在用那短暫的時間平息自己的震驚,“我依稀記得黎澤閣閣主就叫巽澤,傳言不是天下第一嗎?”
他眼中透出深深的錯愕,一把抓起慕容黎衣襟,猛然扯向自己,漸漸浮起一個冷笑:“可為什么連我一層功力都抵抗不了?”
雙手腕遭絲帶緊緊纏住,被晏翎強(qiáng)行一拉,立刻泛起兩道紅痕,慕容黎猝然闔目,嘆息一聲:“這就是我來取龍城的原因。”
晏翎饒有興致譏誚的一笑。
“我中了蠱毒?!蹦饺堇杪曇糁型赋龅谋?,“心上三寸,噬心之花,若不解除,我將時日無多?!?/p>
所以一般毒物對他不起作用,也因此功力大減。
晏翎變掌為抓,狂暴撕散慕容黎已凌亂的衣襟,肌膚瞬間暴露開來。
慕容黎敞開的胸膛上,蠱魂紋咬出的血痕之花與美玉般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一絲一縷血色,確實(shí)是蠱毒留下的紅紋。
觸目驚心。
那是一朵花的樣子,羽瓊花。
隨著慕容黎呼吸微微起伏,心花羽瓊開得如血嬌艷,最能激起人徹底破壞,瘋狂凌虐的欲望。
但晏翎心頭卻極為狂躁,極為痛苦的將臉轉(zhuǎn)開。
他不喜歡玩偶身上有缺陷。
“你不是自詡精通蠱毒之術(shù),怎么,還能自食惡果?”
紗裳飄逸,將慕容黎裸露的肌膚蓋住。晏翎坐直了身子,透出冰冷的譏嘲。
“總有被石頭砸腳的時候?!蹦饺堇璧溃皩m主神功已到最后關(guān)頭,是要找一個心甘情愿祭心渡你之人,否則,將前功盡棄,若因一時貪色克制不住,豈非也是自食惡果?”
他眼中透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想,我們?nèi)粲泄餐男枰涂蛇_(dá)到心甘情愿?!?/p>
“你愿意?”仿佛一場精彩的戲碼即將上演,晏翎又靠近慕容黎,輕輕俯身下去,“可你已經(jīng)不完美,我要之何用?”
慕容黎沒有躲避,任他抬起自己下顎。
微微道:“習(xí)習(xí)谷風(fēng),何木不死,何草不萎?含盛陽而弗蔭,在太陰則滯育,盛陽之氣在,雨水則溫暖,滋萬澤花露。盛陰之氣在,雨水則凝滯而為霾,漸死潰敗。宮主所煉之功同理,當(dāng)避盛陰之害?!?/p>
晏翎妖異的魔瞳之下,輕輕皺眉:“你什么意思?”
慕容黎透出淡淡的悲憫:“宮主之所以神功停滯不前,主要原因不是因玩偶的不情愿。而是,你沒有找到盛陽之人?!?/p>
晏翎蒼白手指從生辰貼上撫過,漣漪般的笑意蕩漾開去:“你的生辰月日就是盛陽,你這是在暗示本君,唯你不可?!?/p>
慕容黎譏誚一笑:“天下武學(xué),我無不詳熟,你若不信,可以再找人嘗試?!?/p>
他如此信誓旦旦,不得不讓晏翎重新正視自己的瓶頸。
巽澤,號稱天下第一高手,自然對武學(xué)通熟能詳,能看出自己破綻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天下有幾人能心甘情愿祭心渡他,再找一百人,也是同樣結(jié)果。
慕容黎很清楚這點(diǎn),所以他繼續(xù)道:“你本就是個出爾反爾,毫無信義的妖魔,那么,既然從前的方法無效,為何不嘗試換種方式,來替自己解惑?”
晏翎看著慕容黎,眼中流露出癡迷與艷羨,似乎那完美的臉就應(yīng)是似他這般流連,然而又想起他心口那朵血紋之花,突然就一陣厭棄,手一揮,妖氣暴出,斬?cái)嘟z帶。
他一言不發(fā),將慕容黎帶出了宮殿,徑直往花圃行去。
花圃簇?fù)碇醒?,一汪藍(lán)色的池水泛起幽波。
晏翎指著池水,對慕容黎道:“下去。”
慕容黎一動不動。
晏翎的笑意有些誘人:“沐浴,解你心口令人惡心的蠱紋,我可不想合歡云雨時,看它毀了雅興?!?/p>
慕容黎一動不動:“沒用的?!?/p>
“不試怎么知道沒用?”晏翎手指輕輕壓在慕容黎心口上,看著滿池淡淡藍(lán)液,“你可知這池參血有多金貴,那是一棵棵老參經(jīng)過藥師的苦心煉制,才成為一滴滴淡藍(lán)的汁液,區(qū)區(qū)蠱毒,還怕解不了?”
慕容黎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淡淡道:“若我解了蠱毒,恢復(fù)功力,你豈不是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
“天下第一高手?”晏翎忍不住仰頭長笑起來,他的笑聲中透著無比的譏誚。
慕容黎聽出了他笑聲中的諷刺,心頭不禁一顫,立刻凝聚內(nèi)息。
一股足以燒烈全身骨骼的的炎火之氣,從丹田擴(kuò)散,焚燒至心底。
慕容黎幾乎在這瞬間全身爆汗。
眼中也出現(xiàn)了極少的驚愕。
晏翎之前打入他身體的那團(tuán)紫火有鬼。
已將他所有功力禁錮。
“沒有人能解開我的禁術(shù)?!标挑彷p輕替慕容黎拭去額角汗液,又拾起一縷散發(fā),玩弄著,“無論第一還是第二,你都只有乖乖聽話,去洗塵,解蠱紋,然后心甘情愿做我的侍寵?!?/p>
慕容黎猝然合眼,似乎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良久,才輕聲道:“宮主不該回避一下嗎?以免血紋灼傷你的眼睛。”
晏翎止住笑,注視著慕容黎。
突然,妖氣橫掠,斬?cái)嗄饺堇柩?,他將他的衣衫全部掀開。
“你只是一具完美的傀儡,每一個部位都屬于我,何必遮遮掩掩?!?/p>
慕容黎無語。
花圃間有淡淡的風(fēng),拂在身上無比的寒涼,比寒涼更難以忍受的是此時褪盡衣衫的羞辱。
好在晏翎并未看他,一掌就將他推進(jìn)淡藍(lán)的池水里。
一觸及幽藍(lán),突如其來的劇痛便傳遍全身,慕容黎所有的力量都在這一刻消失,重重的摔倒在水池中。
水花濺開,將他的長發(fā)完全沾濕。
“拉我上去,它會要了我的命?!卞J幍牟ü庀?,慕容黎毫無血色,仿佛在承受著無法忍受的巨大痛苦。
晏翎臉色沉了沉。
一陣劇烈的掙扎后,慕容黎臉上化為塵埃般的顏色,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身子往深水中沉了下去。
“喂?!?/p>
晏翎眼中充滿疑惑,比黃金還珍貴的藥材汁液,不但不能解此人之毒,怎還更加嚴(yán)重了呢?
慕容黎已經(jīng)沉入池底,只留下一縷散發(fā)在波光上飄浮。
若再不拉上來,必將溺水。
——————————————————
注:因?yàn)檫@個世界沒有女人,所以不存在結(jié)婚一說。雙方互生愛慕認(rèn)定之后,生辰貼就作為證明他們是一對的憑證,如何證明,就是雙方簽字按上手印后順便交換生辰貼(相當(dāng)于結(jié)婚證),你拿我的,我拿你的。
慕容黎拿著巽澤的生辰貼,還需要他與巽澤共同簽名按手印,才能生效。文中這張沒有雙方簽名,最多只能代表出生證明,簡單來說,沒有簽名的就是單身狗,所以晏翎才會認(rèn)定是巽澤本人,還是個單身狗。
關(guān)于攻受:兩攻相遇必有一受,另外因?yàn)楸疚亩际悄腥耍蛘呤蔷蹰w主掌門人之類的身份,說白了,都是強(qiáng)者,那就不可能以女性的柔弱視角定義角色,所以都是強(qiáng)強(qiáng),可攻可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