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情侣中文字幕电影,在线麻豆精品传媒,在线网站高清黄,久久黄色视频

歡迎光臨散文網(wǎng) 會員登陸 & 注冊

【楓散】落地(下)

2023-09-20 20:30 作者:明宮初鳥  | 我要投稿

時隔快兩個月,我終于把下生出來了(痛哭 是驚鴻的番外,取回記憶的流浪者視角 然后,嗯,全文2.3w+ 雖然有想過分段,但好像切哪都不合適,所以請大家斟酌自己的時間閱讀?????? 喔對,不用想了,比正篇長### 封面圖源來自小藍鳥的Chew老師(@chewMMD),侵刪 咳咳,總之,以上接受的話,我們走起?—— 03 流浪者睜開了眼睛。 自從和蘭利遮說起往事,他似乎越發(fā)容易夢見萬葉了。 按著有些發(fā)疼的太陽穴,流浪者轉(zhuǎn)過頭,瞇起眼睛看著在他身邊看了不知道多久的蘭利遮。 小精靈心虛的移開目光,「蘭、蘭利遮不知道喔......」 沒好氣地給他彈了個腦瓜崩,流浪者按著腦袋,「不是說了要叫醒我嗎?」 蘭利遮抱著腦袋,看起來有點委屈:「蘭利遮、蘭利遮有試著叫醒流浪那菈,但流浪那菈睡得很沉,蘭利遮叫不醒?!?他沉默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剛剛給蘭利遮彈腦瓜崩的地方,「抱歉。」 就像長年清剿魔神殘渣的夜叉會沾染業(yè)障,隨著清除的地脈淤積越多,他陷入昏睡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睡著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起初他像蘭利遮一樣,以為只是自己精神上有些疲倦——小東西甚至因為看他醒著的時候不怎么開心,總在他睡著之后偷摸摸的推波助瀾一把,給他一個好夢,然后在他醒來之后被一頓搓揉。 然而情況的惡化似乎比他預想的還要快。若他并非人偶之身,此刻恐怕已經(jīng)陷入了永恒的長眠之中。 「走吧,」他低聲說道,「我們應該已經(jīng)接近『源頭』了?!?只要將「源頭」的污染清除,他的任務就結(jié)束了。 他讓蘭利遮在前頭領路,「啵噗啵噗」的腳步聲在夜里聽起來格外明顯。 剛踏入須彌的土地時,他也曾經(jīng)見過相似的場景。 為了盡可能避開和萬葉接觸到的可能,他繞過了彼時依然在封鎖中的層巖巨淵,翻過山頭,在不知道看見幾次相同形狀的月亮后,終于踏進了須彌的地界。 高聳參天的巨大藍色蕈蓋幾乎要將天空完全遮蔽,踩踏過的草地泛起了微弱的螢光,可再回過頭的時候,卻已經(jīng)找不到來時的路了。 他無助的蹲坐在散發(fā)著微弱光芒的植物旁,獸徑上徘徊著長著蕈類特征的魔物,隱隱還能聽見丘丘人吱哇的叫聲,他抱緊了膝蓋,久久不敢動彈。 然后,他聽見了細小的歌聲。 「?~~」 有什么軟軟涼涼的東西在拍他的手背,他抬起頭,看見了野菜一樣圓乎乎的小生物,短短的小手勾著他的手指,似乎在示意他跟著自己走。 「??~~」小東西唱著歌,轉(zhuǎn)動著頭上的葉片在前頭領路,帶著他繞過了魔物出沒的獸徑,奇怪的藤條在小精靈的歌聲中溫順的退下,露出了隱蔽的地道。 蘭那羅落在地上,「啵噗啵噗」的,很快鉆進了地道里。 他不知道它要帶自己去哪,但稚嫩清澈的歌聲中沒有惡意,甚至連原本的惶恐不安都被悄悄的撫平了。重新回到地面上時,他們已經(jīng)離開了無郁稠林,小精靈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他,朝他招招手。 他跟了上去。蘭那羅依然唱著輕快的歌,原本藏匿在林中的生靈們紛紛探出腦袋,翠色的暝彩鳥在枝枒間清澈的鳴叫,水中的棘冠鱷張著嘴,任由嬌小的團雀在里面蹦跳,長鬢虎蹲坐在高處,優(yōu)雅的舔舐著前爪,慵懶地睥睨著他們......還有更多更多的蘭那羅,從土地中蹦出來、從蘑菇后探出腦袋,或轉(zhuǎn)動著葉片,或在地上啵噗啵噗的走著,加入了合唱。 小小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前進,穿過雨林、越過山頭。他靜靜地聽著蘭那羅們的歌謠,就如同過去他總是安靜的聽著萬葉的笛聲。 下雨的時候,明明不怕雨水,小東西們卻老喜歡往他的帽子底下鉆,看著像是他身上長滿了蘑菇似的,渾身上下都掛著蘭那羅,他默默的抱著最一開始領路的那只,順著小小的手指引的方向繼續(xù)前進。 「喂,那邊的小夥子!」一聲吆喝傳了過來,他愣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停在路邊的貨車里坐著一名中年男人,朝他揮手招呼道:「一個人在那邊做什么呢,這么個下雨天怎么也不帶個傘?」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人們開闢出的路上。 低下頭,懷中的蘭那羅不知何時消失了,就連其他掛在身上的小東西也紛紛不知去向。 或許是這樣的場景過于熟悉和懷念,他并沒有拒絕中年男人的好意,對方將他接進貨車里避雨,拿了條毛毯給他披上,又塞了一杯果汁在他的手里。 接著是熟悉的問句、熟悉的場景,無處可去的他跟著中年男人模樣的水果攤販一起來到了須彌城,為了報答男人躲雨的恩情,他自愿留下來做幫工,不收分文。 然后,在一次外出摘日落果時,他發(fā)現(xiàn)了尾隨自己的金發(fā)旅者,對方道出了他人偶的身分,并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覲見草之國的主人。 然后,嬌小的神明將一個選擇的機會放到了他的面前:是甘愿繼續(xù)懷揣著胸口的這份空洞繼續(xù)漂泊,還是取回「前生」的自己所犯下的罪責。 再然后...... 「流浪那菈、流浪那菈!」涼涼軟軟的觸感拍在手背上,他猛然回過神,看見蘭利遮指了指不遠處的溝火,三名深淵法師正帶領著一群丘丘人們跳著祭祀的舞蹈,「那邊、那邊,奇怪的丘丘那菈!」 深淵法師不知所謂的念叨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來,流浪者瞇起眼睛。 「......躲好?!顾蛱m利遮吩咐,「這次應該就是最后了......清除淤積后我不能保證之后還會有什么意外。蘭利遮,如果我又睡著了,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把我叫醒,聽清楚了嗎?」 「嗯,蘭利遮知道了,流浪那菈,小心?!?比起曾經(jīng)在深淵遇到的漆黑魔物,深淵法師著實不足為懼。流浪者騰空而起,朝魔物群們直沖而去,風刃甩手而出,他一個眼神都沒有給尖叫著灰飛煙滅的丘丘人,一個扶搖直上,避開了三面夾擊的火焰。 「鼠雀之流。」俯瞰著在防護罩中跺腳嘀咕的深淵法師們,人偶的嘴角勾起了嘲諷的弧度。 虛空中墜下冰椎,他毫不在意的反手拍碎,避開了飄浮的水泡猛地疾馳而去,頸間和腹上的神紋泛起凌厲的光芒,他轉(zhuǎn)過身,大氣在足下匯聚,接著被重重踩下,狂暴的氣流頃刻間撕碎了深淵法師的護盾,魔物在狂風之中凄厲的嚎叫著,他瞇起眼睛,不屑的嗤笑出聲。 「無用的掙扎?!咕従徛渲恋孛?,龍膽般的紫色眸子看著僅剩的水深淵法師,眼神嘲諷得近乎憐憫,「太難看了?!?『.......』奄奄一息的魔物發(fā)出了嘶啞的聲響,原本不知所謂的叨念逐漸轉(zhuǎn)變?yōu)樗苈牭枚耐ㄓ谜Z言:『......礙事......破壞......』 『一起、一起......咕嚕.......別想......逃.......』 流浪者微微蹙起眉,腦袋忽地一陣眩暈,眼前忽明忽暗的。 該死! 「蘭......!」瀕死的深淵法師形體潰散,原本被抑制在魔物體內(nèi)的污穢如餓獸般嘶吼著傾洩而出,撲向同樣被「污染」了的自己,流浪者連小旅伴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叫全,眼前驟然一黑,單薄的身形僵直,隨后「咚!」的一聲,直挺挺的倒下了。 「流浪那菈!」 一片漆黑。 流浪者眨眨眼睛,失去意識前他似乎聽見蘭利遮的呼喊。 ......那個傻傻的小東西不會也中招了吧。 「蘭利遮?」他呼喊道,然而黑色的虛空中沒有任何回應。 他嘖了一聲,正欲邁開腳步探詢周圍的情況,身后卻傳來了一道驚訝的喚聲。 「傾奇者?」 他的動作頓時僵住了。 熟悉的嗓音、久遠的名諱,瑰麗的紫色眸子瞠大,不敢置信的轉(zhuǎn)過身。 在看清面前的人時,他的身體像是抽搐一樣的顫抖起來。 「.......丹......羽.......?」 戴著頭巾的褐發(fā)青年一如記憶中那般,就連那抹紅色挑染都分毫不差,英俊的臉上流露著同樣的驚訝,一步步朝他走來。 他呆愣愣地看著青年在自己面前站定,微微仰起頭,在與那雙褐色的眸子對視的瞬間,他仿佛又回到了五百年前,酸澀的眼眶有什么在搖搖欲墜。 「丹羽......」他聽見自己的嗓音,嘶啞而破碎,面前的男人伸出了手,因長年鍛鐵而長滿粗繭的手掌彷佛確認真?zhèn)伟悖p輕地撫上他的臉。 他本該說些什么的......他有太多太多話必須對丹羽說了。 可他從未想過,當他真正有機會再次見到青年時,就連開口說話都會變得如此艱難。 溫熱的手掌沿著他的臉頰緩緩下移,他用力的閉起眼睛,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強迫自己開口,那句遲了五百年的話語眼看就要傾瀉而出:「對不.......」 他說不下去了。 男人掐住了他的脖頸,收緊的手指無情的擠壓著他的氣管,奪走了他發(fā)聲的能力。 「我們一直都將你視作家人......」干凈清爽的嗓音變得低沉,彷若野獸一樣的咆哮,那張總是爽朗的、溫柔的笑著的俊秀臉龐扭曲成了猙獰可怖的模樣。 ——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 雖然不需要呼吸,但脖頸被擠壓的感覺并不好受,他反射性的抓住青年的手腕,原本因痛苦而瞇起的眼睛卻在下一秒猛然瞠大,驚恐的看著丹羽的心口破開一個大洞,焦黑的、枯萎的什么從中墜落,「啪!」的一聲。 他瞪著摔落在地上、支離破碎的心臟,胸腔驟然泛起噬骨般的劇痛。 那是丹羽在死后留給他的、最后的期盼和祝福,即便身體已經(jīng)死去,卻依然在充斥邪祟與高溫的爐心之中拼盡一切最后的力量保護他。 而他是,怎樣回報青年的期望的? ......啊啊,是啊。 原本抓著丹羽手腕的指節(jié)松開了,無力的垂落下來。 他信了不該信的人,辜負了真正愛他的人。 他......親手摔碎了那顆心臟。 無數(shù)潰爛的、猙獰的人影自男人身后、腳下浮現(xiàn)出來,身上的稻妻服飾如此熟悉,緊緊地攀上了他的手腳、他的胸腹、他的口鼻,曾被他親手殺死的、在他的設計下死去的刀匠亡魂發(fā)出了凄厲的哭喊和咆哮。 ——兇手、兇手....... ——是你害了我們...... ——為何要我們?yōu)槟愕乃皆垢冻龃鷥r! ——憑什么你還能活著! 他沒有反抗,也沒有資格反抗,任由亡者撕扯自己的身體,四肢百骸傳來了撕裂血肉、絞碎骨髓的痛楚。 他恨錯了人,報錯了仇,是他讓自己成了他最厭惡的模樣。 他合該墮入地獄,一切施加于他的苦痛和憎恨,都是他的罪業(yè)和報償。 一片混亂的嘶吼嚎叫之中似乎有誰在呼喊,微弱又急切,可他并沒有在意,那道呼聲很快便被更加高亢的咆哮吞沒。他閉上眼睛,放任自己在漆黑之中不斷下沉。 他知道這是夢,一場惡夢。 可他卻無法抑制自己在痛苦中沉淪。 現(xiàn)實中的自己已經(jīng)被世界所遺忘,五百年的罪業(yè)再無人知曉,這份沉重無人能同他分擔,而在這場惡夢中,他終于能夠得到他所想要的懲罰。 哪怕一切終究只是虛幻。 他感覺自己仍然在墜落,來自罪惡的折磨彷彿永無止盡,時間的刻度在痛楚之中被不斷放大。夢魘撕扯的不只是他的身體,就連他對自我的認知也在不斷的被消磨。 他好像就快要消失了。 ——......流浪者。 驀地,一聲呢喃穿透了惡意和怨恨的嚎叫,輕若雪落,重如洪鐘。 他聽見風的聲音。 亡者發(fā)出了驚懼的嘶吼,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熟悉的刀光伴隨著流風劈開了黑暗,頃刻間光芒大熾,他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隨即感覺到有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然后,用力一拉。 刨抓著自己的力道松脫,不甘的咒罵和咆哮在呼嘯的風聲中如潮水般退去,他落入了一個帶著楓葉氣息的懷抱,宛如保護的姿態(tài)那般將他牢牢抱住。 待風平息下來,一切都消失了。 他趴伏在溫熱的臂彎中,手指抽動了一下,緩緩的避開了掌下楓紅色的布料,用力的攥緊。 「沒事了?!共煊X到他微弱的顫抖,以為他是在害怕,環(huán)抱著自己的手臂收緊了些,微微側(cè)過頭,在他的耳邊低聲安撫:「我在這里?!?聞言,他的身體微微一震,嘴唇微微抽動,想說些什么,卻發(fā)不出聲音。 酸澀的痛楚自胸口蔓延開來。他咽下了在喉間滾動著的那個名字,從未如此痛恨自己如此清醒。 清醒的知道一切只是夢境,清醒的知道無論這個擁抱有多么逼真、無論那人的外貌、氣味、體溫有多么鮮活......那終究只是臆想。 楓原萬葉不在這里。從來就不在這里。 這不是他。 他猛然推開了對方,力道大得他們雙雙踉蹌了幾步。他抬起頭,目眥欲裂的瞪視著面前的人:溫順的白發(fā)、丹紅色的挑染......所有的細節(jié)都如同記憶中如出一轍,就連此刻被突然推開的茫然和不解都毫無破綻。 「流浪者?」 「......夠了......」他輕聲說道,望著少年的眼神帶著渴求和痛苦。 那是必須親手粉碎美夢的絕望。 「......夠了!」 「我說過了......我明明說過!不準再做這種多馀的事情!」 他緊緊的抓住了垂掛在左胸前的神之眼,冰冷如玻璃珠般的玉石亮起了青色的光芒。 「讓我醒來!讓我醒過來!」 「——蘭利遮!」 崩潰的嘶吼如同泣血的悲鳴,話聲落下的瞬間,時間彷彿被定格,緊接著整個世界與「楓原萬葉」的身影碎裂開來。 他猛然睜開眼睛,瞬間坐起身子,像個真正的人類那樣大口喘息。 風吹了過來。 夢醒了。 「抱歉,這次是我。」 平靜的嗓音從一旁傳來,流浪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轉(zhuǎn)過頭去,看見了跪坐在身邊的綠色身影。 「......小吉祥草王?」 「嗯?!辜{西妲點點頭,翠綠的眸子將他從頭到尾好好的掃視了遍,如釋重負的彎起了嘴角,「太好了,看起來沒什么大礙呢。」 晚風拂過了廣袤的草地,拂過臉頰的清涼帶走最后一絲混沌。流浪者搖搖頭,按著微微鈍痛的腦袋皺起眉,「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是蘭利遮叫我來的。」納西妲淡淡的說道,流浪者這才發(fā)現(xiàn)縮在小女孩身后的小精靈,后者小心翼翼的探出半個腦袋,頭上的葉片懨懨的,畏畏縮縮的模樣:「流、嗚、流浪那菈......」 「污穢對你造成的侵蝕程度超出預期,蘭利遮叫不醒你,于是便緊急向我求助?!鼓暧椎纳衩魑⑽科鹦θ荩p嘆了一口氣,「你在昏睡期間不太安穩(wěn)?!?她溫柔的摸了摸蘭那羅的腦袋,鼓勵似的推了推它,蘭利遮遲疑的往前走了幾步,確認流浪者沒有拒絕的意思后,頭上的葉子恢復了些許精神,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神情復雜的看著貼在手臂上的小家夥,流浪者轉(zhuǎn)過頭,「......你果然是故意不來找我的。」 「畢竟遺跡巨象的核心污穢確實是一個隱患,而在能夠處理的人選當中,你是最合適的一個?!辜{西妲很干脆地承認,「從講堂上溜走不是一個應該默許的行為,但這一次我不會追究?!?他哼了一聲,「看來我還得感謝你網(wǎng)開一面。」 納西妲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流浪者?!拱肷危p聲問道。 「為什么不去見他呢?」 「......」望著孩童模樣的神明,流浪者沉默下來。 「......你看見了多少?」 「恐怕是......全部?!辜{西妲低聲說道,臉上流露出歉意,「抱歉,但我當時并沒有其他選擇,夢中的你十分抗拒任何來自外部的力量,我和蘭利遮無法進入你的夢境,若是強制干擾,可能會對你的精神造成嚴重傷害,我冒不起這個風險,最好的辦法只能從你的記憶中找到一個你最信任的人,借由他的形象一步步引導你,讓你愿意清醒過來。」 說到這里,納西妲頓了頓,垂下眼眸,「只是......」 只是,她沒有想到對流浪者而言,夢見那個思念的、不允許自己再次觸碰的那個人,會是比面對受害者的恨意和折磨更難以忍受的事情。 在流浪者短暫恢復純白的那段記憶中,納西妲看見了那位名為楓原萬葉的孩子,右邊發(fā)側(cè)的丹紅挑染讓她一下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她有些驚訝,沒有想到流浪者已經(jīng)和丹羽的后代有所接觸。 從流浪者的視角,她能感受到他對少年的依賴和信任,待在萬葉身邊時,人偶的內(nèi)心洋溢著單純的安穩(wěn)和快樂,就像疲倦的鳥兒找到了一棵堅忍挺拔的大樹,能夠安心的放下所有戒備進入夢鄉(xiāng),就連生活在踏鞴砂的那段記憶里,她也鮮少見過他這么放松的樣子。 「那個孩子......楓原萬葉,他是丹羽久秀的后人吧?!辜{西妲輕嘆了一口氣,「我不明白,在取回記憶之后,你為什么不把這件事告訴我和旅行者呢?」 「告訴你們又如何?」流浪者嘖了一聲,生硬的別開頭:「身為囚犯,我難道有離開須彌的權利?況且就算見到了,你覺得他會相信我的一面之詞?」 「你又如何確定他不會相信呢?」納西妲搖搖頭,「在須彌的這段期間,我一直在協(xié)助你尋找能夠補償罪責和歷史的方法,既然你與楓原萬葉是舊識,那你不可能沒有想過以他為切入點,但你并沒有這么做?!?流浪者的身子一僵,下意識想要收緊手指,可一想到蘭利遮還貼在自己手邊,又生生忍住。 女孩模樣的神明語氣依舊溫和,話語的內(nèi)容卻步步緊逼。 「流浪者。」納西妲平靜的問道,「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呢?」 昔日囿于籠中的鳥兒曾經(jīng)忽視自己渴望飛翔的心聲。她聽見了被人偶深埋于心底的、渴望靠近少年、想留在楓原萬葉身邊的聲音。 而她則在那雙溫柔和縱容的丹紅中,看見了相同的愿望。 那是這個世界上最純粹,也最復雜的情感。 這不是他們該有的結(jié)局。 「......我不知道?!挂庾R到這次沒辦法糊弄過去,流浪者垂下頭,伸手摀住了自己的臉:「我欠了他太多......是我害他家破人亡,卻又擅作主張放棄了他.....我沒有臉再見他,可丹羽和雷電五傳的那筆帳,我又只能同他清算......我不知道,小吉祥草王?!?人偶顫抖著深吸了一口氣,在撕下偽裝之后,他的語氣終于流露出真切的無助和脆弱:「我不知道啊......」 明明知道贖罪之路上不可能繞得開萬葉,可一想到萬葉會用憎惡和失望的目光看他,他就無法抑制的感到恐慌。 那是他在一無所有的時候,唯一擁有的東西,也是他在世間經(jīng)過百年的沉浮后,好不容易再次窺見的一絲天光。 他還沒有做好要失去這些的準備。 「是嗎......」納西妲沉吟片刻,半晌后呼出一口氣,「或許,這就是為什么我會在這里的原因。」 流浪者抬起頭,眼神有些茫然,「什么?」 女孩模樣的神明定定的直視著他,翠綠的眸子帶著不容許違抗的威嚴,「雖然有些不合時宜,但我現(xiàn)在要頒布一個課題給你?!?「我以智慧之神的名義,在此派遣因論派學者阿帽即刻前往稻妻,實踐償還雷電五傳及其歷史的方法,并且在取得階段性的成果之前,不得返回須彌?!?流浪者錯愕的瞪大眼睛,「小吉祥草王!」他低吼了一聲,但納西妲沒有動搖。 在聽了人偶真實的想法后她就明白,該怎么做,流浪者心里其實早有決斷,只是在「情」的面前,誰都躲不過瞻前顧后,即便是無心的人偶,也同樣適用于這個規(guī)則。 如果他不曾和萬葉相遇、不曾對彼此產(chǎn)生情愫、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心思,他或許就不會有那么多顧忌。 但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存在如果,而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有人能夠推他一把。 「去找他吧,流浪者?!顾p嘆了一口氣,「你不該再逃避下去了?!? 逃避......嗎。 想著小吉祥草王的話,流浪者呼出一口氣,自嘲的勾起唇。 他不允許自己再夢見萬葉,卻又無法控制的思念著他。 明明知道自己該是被萬葉恨著的,又自私的希望自己在他的記憶中能夠維持最干凈的模樣。 真難看啊,到頭來,他仍然是個卑劣又偽善的懦夫。 啵噗啵噗...... 他停下腳步,頭痛的轉(zhuǎn)過身,「別跟著我了?!?蘭利遮跟著停了下來,仰著腦袋看他。 「流浪那菈要走了嗎?」 「你聽到小吉祥草王說的話了?!沽骼苏邍K了一聲,「『在取得階段性的成果之前不得返回須彌』......哼,說的還挺像那么回事?!?蘭利遮似懂非懂的晃著腦袋,唔了一聲:「流浪那菈是要去找那菈萬葉嗎?」 「......是啊?!共幌肜^續(xù)討論這個話題,他環(huán)著手,瞇起了眼睛,「你不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嗎,我要去的可是奧摩斯港,你確定還要跟著?」 蘭利遮搖搖頭,「蘭利遮不去,但有東西要給流浪那菈。」 流浪者愣了一下,「給我?」 「嗯!」小東西原地跳了幾下,很高興的模樣,「雖然有時候嘴巴壞壞,喜歡欺負蘭利遮,但流浪那菈對蘭利遮好的時候更多:打跑丘丘那菈、給蘭利遮做新的小木劍、還有一起保護桓那?!惯@樣說著,蘭利遮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流浪那菈,是好那菈?!?「蘭利遮想送給流浪那菈一朵小花花?!故稚喜恢螘r出現(xiàn)了一朵小小的、精致又漂亮的小花,蘭利遮小心的捧著花朵,努力的抬起手朝流浪者遞了過來:「希望流浪那菈愿意當蘭利遮的朋友,請流浪那菈不要忘了蘭利遮?!?看著蘭利遮,流浪者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蘭那羅的力量源自于記憶,他知道蘭利遮是有可能忘了自己、忘了這段短暫同行的日子的。 或許下次見面,蘭利遮就不記得他了。 他垂下眼睛,下意識感到抗拒,可蘭那羅的善意是那樣的直白又真誠,他做不到否認這份心意。 他已經(jīng)逃避過一次,不該再逃避第二次了。 「......多事?!顾p聲說道,蹲下身,讓自己能和蘭利遮平視。 然后,小心翼翼的接過了那朵看上去十分脆弱的小花。 蘭利遮高興的轉(zhuǎn)了個圈。 鄰近港口時,流浪者過回頭,看見蘭利遮還站在原地,遠遠的,就連輪廓都看不清晰了,只剩下一個藍色的小點。 似乎發(fā)現(xiàn)他在看自己,小藍點奮力的蹦噠了幾下。 「......真傻?!顾匝宰哉Z著,拉下了帽沿,掩住了自己此刻的表情。 他轉(zhuǎn)過身,不再回頭,迎著晨曦走進了奧摩斯港。 04 稻妻城,天目鍛冶屋。 「......天目流的訣竅,就是滴水穿石的耐心,和全力以赴的意志......」 站在鍛造桌前,天目十五語重心長地向自家徒弟叨念著流派的精神,阿創(chuàng)無奈的應和著,渾然不覺自己把「滴水穿石」和「全力以赴」說反了。 「臭小子,又在嘴上敷衍我?!固炷渴宓闪怂谎郏嗟哪贻p人脖子一縮,陪著笑打了個哈哈過去,手上動作不停,打鐵槌一下一下的敲在未成形的礦鐵上。 當、當...... 天目十五搖了搖頭,直到這時才注意到一名年輕人不知何時站在不遠處,戴著一頂醒目的深藍色盤蓋,直愣愣的看著打鐵的阿創(chuàng),目光卻像是透過了鍛造爐中躍動的火光,看著什么遙遠的事物。 他眼尖的注意到對方身上似乎并沒有帶著材料或圖紙。天目十五摸了摸下巴。 「小夥子,有什么事嗎?」 年輕人眨了眨眼睛,朝他這里看了過來,紫色的眸子有些茫然,如夢初醒似的。 垂鈴微微晃動,發(fā)出了微弱清脆的聲響。 那是一張十分出塵的少年面容,精致的五官配上剛回過神的表情,看上去給人一種溫順乖巧的感覺,身上是連現(xiàn)今的稻妻也很難見到的天青色修驗者服飾,天目十五驚訝的發(fā)現(xiàn)自己第一時間對少年想到的竟然是「美麗」這個詞匯。 望著老者的目光,流浪者一瞬間感到有些狼狽。 在離島打聽了一圈后,他得知南十字船隊近期似乎并沒有??康酒薜南?,可有小吉祥草王的御令在身,他自然是不能就這么兩手空空的打道回府,只能暫時停留在稻妻。 ......這該不會也在小吉祥草王的計劃之中吧。流浪者面無表情,拒絕繼續(xù)深思下去。 頓失目標的他漫不經(jīng)心地從離島一路晃到了稻妻城,一路上能感覺到許多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在身上停留,而他只是微微壓低帽沿,漫不經(jīng)心地與那些目光擦身而過。 路人們很快地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或許也和鎖國令的撤銷有關。稻妻不再拒絕來自其他國家的訪客,??吭诖a頭的船只和來往的人們明顯多了不少,甚至混雜著許多不同國家的穿著的人們,就連在稻妻城中也能看見在成衣店前好奇駐足的璃月人、在小攤位細品稻妻酒的蒙德人、以及與冒險家相談甚歡的須彌學者和寫生的楓丹人...... 這些都是在他上一次踏入稻妻的土地時看不到的風景。時間在向前流淌,壓抑、惴惴不安的氛圍不再,來往的人們臉上、交談的話語顯得那樣輕快而靈動。 恍如隔世。 他遙遙望向了高聳的、雄偉的天守閣。 「她」所堅持的永恒,看來也發(fā)生了改變啊。 「......我......」他張開嘴,腦袋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走在街道上時,熟悉的打鐵聲和鍛造爐燃燒的氣味遠遠的傳來,牽動著他的記憶和步伐,再回過神時,自己已經(jīng)站在天目鍛冶屋前好一陣子了。 這好像是他在知曉自己犯下的罪孽后,第一次直面雷電五傳的后人。他艱難地試圖組織語言,卻聽見面前的老者咦了一聲。 「小夥子,你是本地人嗎?」 流浪者愣了一下,「嗯?」 「實不相瞞,你這一身穿著,讓我想起一位朋友和我描述的人。」 「......!」 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控制住表情,天目十五的眼神若有所思,讓他有種無所遁藏的無措。 「很抱歉讓你感到冒犯了,不過我怎么著也算是那孩子的長輩,認識這么久,我從未見過他向別人求過什么,可他這次找人找得很急,我想著也該幫他打聽打聽?!?聽著對方的解釋,流浪者只覺得呼吸一陣困難,哪怕人偶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萬葉。 顫抖著的嘴唇微微翳動,被空蕩的胸腔珍藏著的名字在舌尖滾動了一圈,隨后被艱難地咽下。 「我......我是來自須彌教令院的學者?!顾吐曊f道,「是來稻妻做學術考察的,你......您叫我阿帽就好?!?破綻百出。流浪者懊惱的幾乎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就算這不完全是假話,但先不說他身上穿的衣服跟須彌壓根沾不上邊,阿帽這個名字簡直敷衍得看不起人。 但在他思考之前,話就已經(jīng)說了出去。流浪者握緊了拳頭。 哪怕做了這么多的心理建設,下意識的反應也并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 「......是嗎?!顾坪跏遣煊X到他的侷促,天目十五沒有戳穿他,眼神流露出些許意味深長,「不論如何,還是別堵在鋪子前了,既然是學者,你來這里應該是有事情想問吧。」 「啊,是。」他有些慌亂的點頭,看著對方背著手,示意他跟上。 沒事的,他告訴自己,他本就是為此而來,無論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他都必須接受才行。 如果連素未謀面的天目家傳人都無法面對,他又怎么能面對萬葉呢? 「好了,孩子,」來到鍛造鋪后方,天目十五轉(zhuǎn)過身,溫和的看著他,「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問吧,只要是我能說的都會盡力告訴你的?!?或許是對方的態(tài)度很淡然,讓他也跟著冷靜了下來下來,深吸了口氣,小心翼翼的組織著語言。 「......我曾經(jīng)在教令院的論文中,看到過針對雷電五傳沒落一事的考察研究?!顾吐曊f道,「據(jù)說在很早之前,民間就一直流傳著他們的沒落是有心人設計為之,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證據(jù),但這個流言在不久前似乎被證實了,所以我.....我想知道做為天目流的直系傳人,你......您對這件事情的看法。」 天目十五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很意外。 「想不到現(xiàn)在還有年輕人對這段歷史感興趣。」他喃喃說道,瞇起眼睛重新打量起眼前這名自稱阿帽的少年,「小夥子,把你目前聽到的都先和我說說吧,讓我知道你了解多少,講起來會容易些?!?在取回記憶之后,空就已經(jīng)向他說過在被世界數(shù)影響下人們認知中被修改過后的歷史,他憑著記憶向天目十五復述了一遍,老者靜靜地聽著,嘆了一口氣。 「你知道的很完整,看來是不需要跟你多補充些什么了?!顾f道,微微抬頭思索:「我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嗎......」 「是,或是說......如果您有機會,能夠見到當初滅絕雷電五傳的兇手......」 你會想要怎么做呢? 天目十五朝流浪者瞥了一眼,年輕人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表情有多緊繃,瑰麗的紫色眼睛里混雜著復雜的情緒,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著什么。 「如果能見到啊......年輕時候的我或許會感到憤怒吧。」天目十五緩緩說道:「但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即便當時的幕后黑手就站在我的面前,我可能也不會有什么太多的想法?!?「......為什么?」 「畢竟那也是將近百年前的事情了啊。」老者嘆了一口氣,「逝者已矣,過去的事情也早就已經(jīng)無法挽回,身為后人雖然會不可避免的對此憤慨和不甘,但傳承憎恨的結(jié)果最終只會導致毀滅,那位百目家的后人因為仇恨使得雷電五傳元氣大傷,除了我們天目流尚有傳承,如今也只剩下一心傳的楓原家還有后人在世,而他最終也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說到這里,天目十五不禁頓了頓,目光有片刻的黯淡。 「這份傷痛不應該再繼續(xù)擴大下去了?!?流浪者的胸腔一陣緊縮,壓抑著的愧疚和罪惡感又一次被勾了起來,甚至還多出了些自己也不甚明白的憤怒和悲傷,他幾乎沒辦法再維持鎮(zhèn)定和表面上的身分,又一次在思考之前便脫口而出:「當真毫無怨恨嗎?」 「刀匠一職在當時的稻妻擁有很高的地位,其中又以雷電五傳尤為如此。若是沒有......沒有那個人,你們或許時至今日也依舊會受到將軍大人的垂青,被居民們敬重愛戴,如今本該屬于你們的繁榮都成了夢幻泡影,若當時的罪魁禍首就站在這里,你當真能做到無動于衷嗎!」 天目十五靜靜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明明是直白的、咄咄逼人彷彿要激怒他一樣的語氣和言詞,那雙紫眸卻破碎又痛苦,像是他也被自己所說出的話所傷害了似的。 「我年紀大啦,雖然放眼整段歷史,我的經(jīng)歷或許還是微不足道,可見多了、聽多了,終究還是能明白的?!?「家族內(nèi)部的斗爭、外部勢力的覬覦,稻妻有多少名門氏族在浮世間沉浮起落,就算沒有那位百目家后人的復仇,雷電五傳可能也會因為其他原因走向衰落?!?「這個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能夠千代萬世不衰、亙古長存的呢?將軍大人所堅信的永恒,時至今日不也發(fā)生了改變嗎?」 「......我不明白......」 流浪者喃喃著,目光陷入了迷惘。 這和他預想的答案不同,沒有責怪也沒有憤怒,就像是對真相還耿耿于懷的人只剩下自己,這和被世界所遺忘的感受全然不同,他所做的心理準備一下都失去了用武之地,令他感到無所適從。 「沒事的,孩子,這種事情的看法本就是因人而異,而我也僅僅只能代表個人提出對這件事的看法。」老者語氣溫和,看著他就像是在看著迷茫的后輩,「天目一脈在雷電五傳的遭遇中受到的傷害是最小的,我無法代表其他流派原諒或是繼續(xù)憎恨下去,只是,若是我有一天能夠親自面見那位幕后主使者,我想我會告訴他:已經(jīng)夠了?!?「這份延續(xù)百年的仇恨已經(jīng)牽扯到太多的人,不該再被延續(xù)下去了。他的罪愆、他的不甘,所有的傷痛終究會被時間淹沒,成為歷史,亦或是就此被遺忘?!?天目十五走到了他的面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活著的人們是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下的?!?「我們,該往前走了?!? ——希望這些話能對你有所幫助。 天目十五離開前這樣跟他說道。流浪者站在原地,顫抖著呼出一口氣。 天目家的后人果然察覺到了。 他轉(zhuǎn)過頭,靜靜的看向走回鍛造臺招呼來訪的客人的天目十五。 雖然因為世界樹的關系,對方大概只是把他當作了罪人的后代,但距離真相也已經(jīng)大差不差。他不禁自嘲的輕笑出聲。 無論是萬葉還是天目十五,甚至是「她」,都已經(jīng)走出了百年前的傷痛,隨著時間向未來繼續(xù)邁進,將他遠遠的甩在身后。 被留在五百年前的人,就只剩下他而已了。 將委讬的客人送走后,天目十五聽見身后傳來了一聲輕輕地呼喚。 「請問,我能夠留下來嗎?」 天目十五轉(zhuǎn)過身去,驚訝的看著他。 沒有人能告訴他現(xiàn)在該怎么做,即便是納西妲也僅僅只能引導他邁出第一步。 他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 在他的堅持下,天目十五沒有拒絕。他在天目鍛冶屋留了下來,天目十五不肯收他的錢,但架不住他非要攬些雜活,只好無奈地將一些跑腿或夥食的家務交給了他。 或許是他的長相看起來不像是會做粗活的人,阿創(chuàng)一開始見他在房屋內(nèi)忙進忙出時還有些擔憂,一個不小心沒注意到火候,手忙腳亂中他實在看不下去,抬手將風元素炸過去直接把燒過頭的火爐熄了,然后走上前去將人擠到一邊,熟練的將煤炭塞進去重新點燃,蹲在一旁控溫,動作一氣呵成,被他的氣勢給鎮(zhèn)住的鍛刀學徒一愣一愣的,被他不耐煩地往背上拍了一下才如夢初醒,撓著頭乖乖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鍛鐵最是忌諱三心二意,這不只是天目流的教誨,也是每個刀匠應有的態(tài)度?!共恢涝谝慌钥戳硕嗑玫奶炷渴搴敛豢蜌獾貙⒛贻p人數(shù)落了一頓,末了朝他點點頭,沒有問他為什么懂得控制火候,只淡淡地夸了一句不愧是教令院的學生。 他低下頭,知道這是在替他隱瞞身分,輕輕的道了聲謝。 而在見識到他如何熟練的保養(yǎng)鍛刀器具以及他親手做的便當后,阿創(chuàng)那點疑慮徹底沒有了,看向他的眼神甚至帶著崇拜和敬畏。被這么一個大老爺們這樣盯著看流浪者只覺得一陣惡寒,瞪了他一眼讓他吃好了自己去把碗洗干凈,恕不伺候。 在鍛冶屋叨擾的日子,他每逢上街采買都會去打聽南十字船隊的動向,不巧的是,他們似乎在短期內(nèi)都沒有??康酒薜拇蛩?。 于是這一待,就是三個月過去。 「啊?!惯h遠在九十九物看到某個熟悉的金黃色身影時,流浪者眼皮抽了抽,還沒來得及回避,對方已經(jīng)似有所覺的轉(zhuǎn)過身來,猝不及防的與他四目相對。 ......什么孽緣。 「派蒙說想吃壽司,我想著食材也用得差不多了,就順便補個貨?!箍战忉屃司?,歪過頭看著他手上的清單,「不好意思啊,剛剛把能買的都買下了,你要不去離島看看?」 「不必了?!顾湫σ宦?,腳尖轉(zhuǎn)了個方向,「我去掛個指名委讬就行?!?「......算你狠。」 也就幾袋稻米和鹽的事情,空自覺他還要點臉,所幸流浪者盡管嘴上不饒人,摩拉倒是給的很干脆,還是按原價給的,算起來他還賺了價差。 倒是讓他回想起這家夥在大巴扎老老實實給人打工的時候。空瞇了瞇眼睛,「不過,我還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身為一名流浪者,我出現(xiàn)在哪兒都不該是一件值得大驚小怪的事?!顾吡艘宦?,沒打算多說??諞]有追問下去,話題一轉(zhuǎn)將社奉行對真相的態(tài)度轉(zhuǎn)告給了他。 「你應該也已經(jīng)意識到了吧?」察覺到他的僵硬和失落,空嘆了一口氣,「你想要的懲罰永遠都等不到了?!?他對流浪者沒有像派蒙那么明顯的防備,親眼見證了人偶的過去以及立場的轉(zhuǎn)變后,空默默的選擇了妥協(xié),雖然還做不到對流浪者和顏悅色,但面對他的毒舌還是可以忍一忍的。 「與懲罰無關,那是他們應得的權利。」流浪者喃喃說道。在聽過天目十五的話后,神里家家主對真相的態(tài)度并沒有讓他感到太意外,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落寞。 最直接的受害者已經(jīng)逝去,而他們的后人也早已從低谷中重新振作,并擁有了新的生活,他的贖罪似乎只能止步于交還真相,至于其他的,他們也不需要。 或許只要他識相點別去打擾他們,就是最好的贖罪了。 他故作漫不經(jīng)心的提起萬葉,接著便從空口中得知南十字船隊再過幾天會??康酒薜南?。 「別對他說什么多馀的事情?!?「除了真相以外的事......那些關于『我』的事?!?空對他提出的要求感到有些疑惑,但他沒有打算多解釋。 他想,他是希望萬葉恨他的。 自己當年是那樣的信任丹羽和踏鞴砂的同伴,而這份信任和喜愛在博士的操縱與他的愚昧下,轉(zhuǎn)變成了怨恨。 由愛所轉(zhuǎn)變的恨意才最是刻骨銘心。 如果萬葉能恨他就好了。他看著手上洗好的豆腐,一時有些出神,就算被說只是自我滿足也罷,只有在知曉了對萬葉的心意后,被他所厭惡和憎恨的痛苦才能稱得上是懲罰。 可有個聲音卻在告訴他,萬葉不是這樣的人。 萬葉......不會恨他。 許久不見廚房傳來動靜的天目十五有些疑惑的探了探頭,只見那名年輕人低垂著眼睛,嘴角若有似無的勾起了悲傷的弧度。 兩個禮拜后,他在街道上聽見玩耍的孩童說,離島??苛艘凰业裰埵椎拇蟠?時間已經(jīng)到了。 「......這就要走了嗎?」聽到他要走,天目十五意外的露出了猶豫的神情,似乎是希望他能留下,他搖搖頭。 「我想要的答案在這里找不到?!顾p聲說道,「所以,我該離開了?!?聽出他的言下之意,老者輕嘆了一口氣,沒再開口挽留,反倒是阿創(chuàng)有些依依不舍。 「不能再留下來幾天嗎?」青年巴巴的問道,被自家?guī)煾纲p了一記肘拐,「你懂什么,人家可是學者,怎么能耽誤他做研究呢?!?看著這對師徒打鬧,流浪者微微勾了勾唇,隨后深深的彎下腰。 「這段日子,承蒙二位的關照了?!?他在日落之前離開了天目鍛冶屋,走前還留下了幾份食譜,至少讓阿創(chuàng)不會那么念念不忘。 打聽萬葉的行蹤并不困難,畢竟是曾經(jīng)擋下過「她」的一刀的人,他沒怎么費力的便在紺田村附近找到了正和空結(jié)伴而行的萬葉。 在看見分別后的兩年中無數(shù)次不允許自己夢見的那抹楓紅再次映入眼簾時,他幾乎無法抑制的眼眶發(fā)熱,滾動在喉間的那個名字呼之欲出。 這次不是夢,是真的。 他真的見到萬葉了。 然而當少年似有所覺的轉(zhuǎn)過頭來時,他的第一反應卻是抬手抹去自己的氣息和行蹤,轉(zhuǎn)身落荒而逃。 與萬葉同行的空不明所以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無所獲的浪人面露疑惑,最后架不住派蒙的推搡,放棄追究那抹風中轉(zhuǎn)瞬即逝的漣漪,一起走進稻妻城。 流浪者躲在隱蔽處緊緊的摀住嘴,握著神之眼的力道大得幾乎在掌心掐出血痕,靠著樹干無力的滑坐下來。 他好像,低估自己對萬葉的思念了。 他將臉埋到蜷縮起來的膝蓋。在知道真相后,與萬葉見面的第一句話該說什么呢? 裝作沒事一樣說聲好久不見?還是會被質(zhì)問為何這么做? 又或許,他會立刻被那把吃虎魚刀貫穿胸膛? 設想著各種可能性,流浪者在距離稻妻城門口一段距離的山坡上等待,只要萬葉一出城他就能看到。 一天一夜過去,聚集在他身邊的幾只團雀正團在他的盤蓋上打盹,好不容易終于看見那抹楓紅的身影,少年卻滿面焦急,彷彿在追趕著什么似的,嗖的一下就沖了出去。 不顧驚擾到身上的小生靈們,流浪者連忙遠遠的跟上。 萬葉跑的很急,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立刻喊住他,猶豫之間對方已經(jīng)上氣不接下氣的沖進離島,近乎失態(tài)的攔住了一名與力。 「請問,你曾經(jīng)見過一名戴著盤蓋的少年來過這里嗎?」 流浪者怔愣愣的看著少年一口氣詢問了好幾個路人和店家,一口氣都還沒喘勻,身子搖搖晃晃的,把一名楓丹商人嚇得不輕,連著聲讓他休息一會兒。 萬葉搖搖頭,確認他不在這里后便果斷的轉(zhuǎn)身離開。 「......那個傻子......」他不禁喃喃出聲,卻從萬葉離去的方向意識到他并不是要回稻妻城,而是荒海。 他頓時變了臉色。 荒海到處都是游蕩的巡弋機兵和野伏眾,萬葉拖著這樣疲憊的身軀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他一個騰空疾馳飛去,搶先一步來到荒海,不顧會暴露自己的行蹤,對著在岸邊徘徊的野伏眾抬起手就是一道風刃劈了過去,一陣混亂后措手不及的野伏眾連刀都沒來得及拿穩(wěn)便被打得四散逃逸。 元素痕跡他沒來得及抹去,遠遠的看著萬葉來到了那處雜亂的營地,撫摸著熄滅的柴火,風將微弱的呢喃帶到他的耳邊。 萬葉在呼喚他的名字。 瀕臨極限的狀態(tài)讓少年不得不妥協(xié),在廢棄的營地休息一晚。直到這時候他才敢從隱蔽處現(xiàn)身,偷偷的靠近。 那張俊秀的面容一如兩年前的模樣,經(jīng)過連續(xù)一天的奔波后臉色有些憔悴,皺緊了眉頭睡得很不安穩(wěn),嘴唇微微顫抖,發(fā)出了微弱的氣音。 「......萬葉......」他輕聲喚道,無法控制自己撫上朝思暮想的臉,拇指輕柔的揉開萬葉蹙起的眉心。 他知道空一定已經(jīng)把事情都告訴他了,旅者或許跟他不對付,但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然而自從跟著萬葉離開稻妻城,他就發(fā)現(xiàn)少年滿面的急切中并沒有參雜任何憤怒或怨恨,而是純粹的擔憂。 萬葉越是不恨,他越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他既無措的想要逃避,又無可抑制的被萬葉吸引。 如果能再看一看那雙丹紅色的眼睛就好了。他出神地想道,想再被萬葉認認真真的看著,再一次從那汪丹紅的潭水中看見自己的模樣。 要是可以實現(xiàn)就好了。 望著萬葉終于舒緩下來的眉頭,流浪者眷戀的用手指小心的描繪著他的面部輪廓,只覺得怎么看都看不膩。 他的少年是這樣的美好,美好得值得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真想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啊。 他在破曉時分到來之前離去,醒來后的少年怔愣了半晌,將臉埋進了掌心,肩膀微微抽動。 「為什么......」 聽著萬葉破碎的呢喃,流浪者閉上了眼睛。 在那之后,他們就這么維持著某種微妙的追趕狀態(tài),他提前收十了萬葉途徑可能會碰到的魔物,而萬葉則靠著他打斗留下的痕跡追在他身后。 然而徘徊的巡弋機兵平時總是結(jié)伴出現(xiàn),他再怎么謹慎也無可避免的會掛些彩。 在愚人眾成為博士的實驗體以及在深淵摸爬滾打的經(jīng)歷,受傷這種事他早就不在乎了,但顯然萬葉并不這么想。 站在巡弋機兵的殘骸前,少年沉默著駐足了半晌。 「.......你讓我該拿你怎么辦呢?」萬葉喃喃低語著,疲倦的勾了勾嘴角。 他突然感到恐慌,而下一句麻木冷淡的話語徹底令他如至冰窖。 「到此為止吧,我累了?!?厭倦了繼續(xù)追在他身后的日子,也厭倦了總是在逃避的他自己。 他終究令萬葉失望了。 曾經(jīng)被少年填滿的胸腔突然空了,巨大的孤獨感瞬間淹沒了他,他不由自主的洩露出一聲嗚咽。 下一秒,大片的楓紅便佔據(jù)了他全部的視線。 他錯愕的對上了那雙朝思暮想的丹紅,原本溫潤如同清潭一般的眸子此刻翻湧著驚人的情緒,急切、憤怒、狂喜,還有更加濃烈而深沉的什么,狂亂得幾乎要令他招架不住。 「流浪者——」 萬葉顫抖著嗓音大喊出聲,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慢速鍵,少年的面孔在他的眼前放大,伸出手眼看著就要抓住自己。 可他還有被觸碰的資格嗎? 身體比思考快了一步動起來,他向后退去,撲空的萬葉身子一沉,萬千情緒凝固在臉上,就這么向懸崖墜落下去。 紫色的瞳孔驟縮,流浪者立刻的解除了滯空,拚命的向墜落的少年伸出手。 萬葉不知為何完全沒有掙扎,就這么直愣愣的看著他,眼看著他們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強烈的恐慌襲捲而來,他幾乎要氣急敗壞的大罵出聲。 萬葉終于有了動作。他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接著猛然一頭扎進了溫熱的懷抱,一道強而有力的風穩(wěn)穩(wěn)的托了他們一把,輕而又重的緩緩落地。 這是個似曾相識的情景。他和萬葉雙雙跌坐在地,身體被牢牢的錮在充滿楓葉氣息的臂彎中,然而與夢境不同的是,萬葉抱著他的力道并不溫柔,反常的有些粗暴,他甚至產(chǎn)生了自己要被揉碎了的錯覺,少年像是害怕他逃走,又像是在試探著什么,極盡所能的用自己的全部確認他的存在。 「......抓到你了?!?抱著失而復得的寶物,萬葉哽咽著嗓音輕聲說道。 被擺了一道。 他眨了眨眼睛,反轉(zhuǎn)來得太過突然,萬葉差點受傷的后怕和被耍了的惱羞同時湧上腦海,他奮力掙扎著讓他放手。 萬葉毫不猶豫地回絕,甚至還把手臂收得更緊,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流浪者簡直要被氣笑。他艱難的抵著少年的胸膛撐起身體,冷冷地看著他。 「對仇人你倒是挺深情,嗯?」 看著似乎想要爭辯什么的萬葉,他突然覺得很可笑。 為什么就是不肯放手,像他這樣罪無可恕的小人、像他這樣無可救藥的懦夫,自以為是的挑戰(zhàn)世界的法則,卻將自己的罪孽從世人的記憶中抹去,一切錯誤的就此失去了挽回的馀地...... 像是被逼到絕路的、受傷的小獸般,流浪者狠狠揪住少年的衣襟,撕心裂肺的嘶吼著要萬葉恨他。 他本就該被萬葉憎恨的。 可曾經(jīng)被溫柔以待的另一個自己在哭泣,懇求著他的世界不要再次拋棄他。 他覺得自己好像要被撕裂成兩半,狂亂之中他抓住了萬葉的雙手,不顧少年驚慌失措的抗拒,死命的按在自己的咽喉。 就算要就這么碎掉,那也必須是由萬葉來才可以。 他想起了那場被污染的惡夢,萬葉的臉似乎和擁有著相同血脈的另一個人重疊在了一起。 「楓原萬葉!」他咆哮著,拼命的掩飾著那個在哭泣的自己:「收起你那作嘔的同情心!」 「恨我!動手啊!」 只要萬葉動動手指,最初的錯誤就可以得到修正。 他和萬葉不該相遇、也不該對萬葉產(chǎn)生什么不該有的想法。 一切都會回到正軌的,只要萬葉...... 「......?!」 復在頸上的力道并沒有如預期的那樣收緊,而是粗魯?shù)耐耙焕?,嘴唇復上了相同的溫軟,流浪者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陡然放大的俊秀面容,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萬葉在吻他。 「......不......」 他想掙扎,可甫一張嘴,更加柔軟的什么便闖了進來,萬葉的攻勢毫無章法,僅僅只是為了壓制他,強烈的憤怒和思念從激烈的糾纏傳來,他的思緒逐漸混沌,渾身都在發(fā)熱,明明不需要呼吸,他卻覺得好像快要窒息了。 「......你怎么能這樣。」恍惚間萬葉終于放過他,撫著他的后頸與他額頭相抵,低低的嗓音既委屈又悲傷,控訴著他為什么不給自己選擇的機會。 「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你怎么能對我這么殘忍?」 他愣愣地看著那雙丹紅,呆住了。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聽著他逞強的質(zhì)問,萬葉笑了起來,將手指滑入他的指縫間牢牢扣住,蹭著他的額頭,一句句回應著。 他說,他已經(jīng)全都知道了。 他說,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無法被改變,而他們唯有背負一切前行。 他說,他從不認為與他相遇是一件錯誤的事情。 「我曾經(jīng)向你許諾過永遠?!谷f葉喃喃說道,「但我食言了?!?他猛然抬頭,「不、那不是......」 是他自己選擇離開的,不是萬葉的錯。 但萬葉并沒有讓他解釋的意思,只是輕撫著他的眼角,垂下眼眸,臉上頭一次露出了不自信。 「分開的那兩年我總是在想......如果你幸運的遇上了另一個善良的、愿意為你著想、對你很好的人......」 「不會的!」他立刻反駁,驚慌地瞪大眼睛。 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比萬葉更好的人,一定不會再有了。 萬葉微微一怔,丹紅色的眸子盪開了柔軟的笑意,帶著一點狡黠,還有很多很多的繾綣。 他又一次的被攬進懷里,少年像一頭大型犬,滿足地埋首于他的發(fā)間,含糊不清的呢喃著。 「流浪者?!?「我喜歡你,從兩年前見到你的那一刻起就喜歡上了?!?遠處的潮水拍打著礁石,翻湧著浪花,宛如萬葉的心跳,一下下的撞擊著他形同虛設的心理防線。 他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他是歷史的罪人,不該再奢求被愛的資格。 但那個吻卻毫不留情的撕破了他因為恐懼而刻意架起的屏障,溫柔又強硬的迫使他正視這個現(xiàn)實,如同少年的承諾。 那個尚未得到解答的課題,他愿意陪著自己去尋找答案。 長久以來的堅持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全數(shù)崩塌,流浪者疲憊的在萬葉胸膛上蜷縮成一團,讓自己能夠完全擠進萬葉的懷抱。 五百年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他可能要花一點時間才能走完,可他知道,在名為「現(xiàn)在」的盡頭,會有一個人在那里等著他。 他在楓葉氣息的嚴密環(huán)繞中閉上眼睛。 風自少年身邊吹來。 于是,他的時間終于開始重新流動。 05 后來萬葉帶著他回到了天目鍛冶屋,天目十五像是早有預料般等在那里,看著他們十指相扣交握的手,臉上并沒有太多意外。 天目十五為他們燒了一壺茶,招待他們進屋,像個再普通不過的長輩,關心著他們的未來。 雖然納西妲半強制派遣他來稻妻的主要目的已經(jīng)達成,但他決定再在稻妻停留一陣,想看看自己還能再多做些什么,有萬葉在身邊,許多原本沒有勇氣去做的事情,現(xiàn)在或許可以做到了。 「是嗎?!孤犃T,天目十五若要所思的點了點頭,末了微微彎了下眼睛,「看來你已經(jīng)找到想要的答案了?!?「這樣就好?!?老者邀請他們留宿一晚,體貼地給他們安排一個房間,晚上休息的時候萬葉整個人貼了過來,固執(zhí)的將手指擠進了他的指縫緊緊握住。 倒是換成他黏著自己了。流浪者有些感嘆,又覺得懷念,像是回到了在客棧養(yǎng)傷的那段時光,彼時的他們都尚未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卻已經(jīng)如同一對尋常良人相臥而眠。 「在想什么?」 嘴唇被輕輕地碰了碰,萬葉壓低聲音問道,帶著白日所沒有的沙啞,聽得他的指尖一陣酥麻。 「.......只是,還是覺得有點不真實?!?萬葉不恨他、一直記掛著他,甚至還向他告白,這是他連在蘭利遮給的夢境里都不敢去想的事情。 「是真的哦。」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萬葉握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掌心下傳來了屬于人類的心跳。 「我就在這里。」 黑暗中萬葉的臉有些看不清晰,卻比任何一次夢境都還要來的真切。他將額頭抵上萬葉的胸膛,閉上眼睛,前所未有的感到踏實。 「嗯,我知道?!?他回到他的少年身邊了。 隔天一早他們與天目十五告別,前往踏鞴砂。 他們一起替刀匠們掃墓,他跪坐在丹羽的墓前,小心翼翼的放下一朵血斛。 「我做了很多錯事。」 流浪者低垂著頭輕聲說道,肩膀微微顫抖。 「你或許會對我感到失望吧?!?「現(xiàn)在的你應該已經(jīng)不記得我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他彎下腰,朝友人的墓碑深深的一禮。 「對不起,我恨錯了你,還報錯了仇。我不該得到任何原諒,這份罪孽和后悔,我會永遠記得,永遠背負它們走下去?!?「謝謝你們愿意收留身為人偶的我,并將我視作你們的家人和朋友那樣關照?!?「與你們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真的很幸福?!?陪他跪坐在身邊的萬葉默默的攬過他的肩膀,讓他能靠著自己。 「丹羽前輩......還有各位刀匠的前輩們,在下名為楓原萬葉,為一心傳的后人,如今亦是流浪者的愛人?!?少年的嗓音沉穩(wěn),丹紅色的眸子閃爍著堅定的光采,「我曾經(jīng)與他有過一段同行的日子,在那段時間中,我見證了他的善良與真誠。他曾經(jīng)鑄下大錯,可他愿意面對自己的罪孽并為此作出償還,如今他已將真相歸還予我,而我也決定在往后的日子里繼續(xù)陪伴在他身邊,既是做為見證者見證他的決心與懺悔,也是做為伴侶與他互相扶持。」 「直到生命的盡頭。」 在眾多前人的見證下,萬葉跟著彎下腰,鄭重的行了一禮。 他垂下頭,慶幸著行禮的萬葉此時看不見他充血發(fā)紅的耳朵。 「在你前輩們面前胡說八道什么......」離開墓地后他有些嗔怪的瞪了萬葉一眼,對方一點也沒有被唬到,笑著將他的手握緊,「終究得和前輩們知會一聲的?!?「在回到須彌之前,我還想再帶你去見一見我的父母,還有介紹給其他的朋友認識?!拐f到這里,萬葉頓了頓,末了有些不確定的看了他一眼,「還是說......你覺得太快了?」 「......見你父母可以?!共艅偢姘讻]幾天就準備見家長,流浪者感覺自己快要過載了,徒勞的伸手掩住自己的臉:「其他的就......順其自然吧?!?少年松了一口氣,笑著答應下來。 他們走在村落的遺址,他和萬葉說起了與刀匠們生活的日子,而少年只是靜靜地聽著,偶爾做出回應,伸手撫過他被風吹的微亂的額發(fā)。 就好像身分調(diào)換了一樣,曾經(jīng)他才是那個安安靜靜、聽著萬葉說話的人,如今輪到他將自己的過去告訴萬葉了。 就像曾經(jīng)在璃月走走停停的旅程,除了踏鞴砂,他們還去了很多地方,比如名椎灘,比如無想刃狹間,比如緋木村......他們甚至去了一趟海祈島,長著一雙毛茸茸的犬類耳朵的年輕大將熱情的招呼著萬葉,好奇的搖著尾巴,問他是不是萬葉的新旅伴。 「不是。」在得到他的同意后,萬葉向五郎說道,語氣中帶著藏不住的喜悅和自豪,「是伴侶?!?五郎瞪大眼睛,震驚的豎起了尾巴上的毛。 得到了五郎的許可后,他們得以在海祈島自由活動。戰(zhàn)后的珊瑚宮正在逐漸走出昔日的陰影,與幕府建立了友好的外交關系后,這里的生活質(zhì)量明顯好轉(zhuǎn)許多,來往的人們臉上帶著生動的笑容,見到他們兩個外來者也愿意友善的點頭問好,有些人甚至認出了萬葉,熱情的想挽留他們做客,好不容易脫身時太陽早已沉入海平面。 「你還挺受歡迎?!顾挠牡钠擦巳f葉一眼,語氣不知道帶著什么意味,萬葉忍不住苦笑一聲,「你就別笑話我了?!?他哼了一聲。 他們來到了沒什么人煙的島外圍,坐在凸出在峭壁上的扇狀珊瑚俯瞰夜晚的珊瑚宮,片刻后他感覺大腿一熱,低下頭的時候萬葉已經(jīng)就這么枕在他身上閉上眼睛。 「很累?」 「......有點?!谷f葉嘆了口氣,「畢竟是一起并肩作戰(zhàn)過的情誼,許久未見,他們會這么熱情也是情有可原......嚇到你了?」 「怎么可能?!沽骼苏吆吡艘宦?,瞇起眼睛,「你是不是忘了我曾經(jīng)是執(zhí)行官,愚人眾那兒多的是這種場合?!?只不過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鬧騰就是了。 萬葉微微勾起唇,伸手環(huán)抱住他的腰,側(cè)過身將臉埋進他的小腹。 ......有點癢。他伸手揪住了萬葉的頭發(fā),聽見愛人「哎」了一聲。 「一會就好,嗯?」拉過他的手在唇上輕輕吻了下,少年微微側(cè)過臉覷他,嗓音微微拉長,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你從哪學來的這個?!挂话褤撟∧槪а狼旋X的問道,感覺整張臉都要燒起來了。 萬葉顫抖著肩膀,笑得很開懷。 手被握住之后就沒再被放開,流浪者輕撫著萬葉的后頸,感受躺在身上的人吐息逐漸綿長。 「好夢?!顾p聲說道,彎下腰,輕輕地吻在少年的耳邊。 一個月后,須彌。 萬葉睜開眼睛。 天色才剛微微亮起,他轉(zhuǎn)過頭,看見依偎在自己肩上熟睡的人。 流浪者安安靜靜的閉著眼睛,原本微涼的手指與他相扣了一夜后,也被捂的溫暖了幾分。 心底升起了些許滿足,萬葉悄悄的將攬在愛人腰上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唇瓣輕柔的蹭過了白皙的額頭,流浪者發(fā)出了一聲模糊的咕噥,像是下意識往窩里鉆的幼貓,臉往他的頸窩又埋了埋,接著便沒動靜了。 看來他睡的很熟。萬葉不禁莞爾。 從稻妻乘船來到奧摩斯港后,流浪者便帶著他穿過雨林,往須彌城的方向去,此時的他們正在一處風格簡易但溫馨可愛的小居暫時落腳,據(jù)流浪者所說,這里是草之神的眷屬「蘭那羅」搭建的歇腳處。 想起流浪者形容那些外觀像是野菜一樣圓滾滾、天真爛漫的種族時一臉嫌棄、眼里卻夾雜著的些許懷念的表情,萬葉不禁有些惋惜,自己早已過了純真的年紀,恐怕是無緣與他們一見了。 風中傳來了微弱的聲響,丹紅色的眸子一凜,萬葉猛的轉(zhuǎn)過頭往小居的門口看去,接著便和一個探頭探腦的藍色小生物撞了個四目相接。 「呀!」小東西驚呼出聲,腦袋上的葉片害怕的縮了起來:「嗚嗚嗚,陌、陌生的那菈......」 萬葉愣住了,沒有想到上一秒才以為自己無法見到的小精靈此刻居然就這么出現(xiàn)在自己的視線之中。 雖然流浪者說過,也有少數(shù)如他自己和旅行者這樣即便已經(jīng)脫離了孩童時期卻仍然見的到蘭那羅的案例,可他沒有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人。 驚訝歸驚訝,但畢竟嚇到對方了,正當萬葉想要道歉時,小精靈咦了一聲。 「流浪那菈也在,沒見過的那菈,白色的,頭上還有一點紅紅......蘭利遮知道了,你是那菈萬葉!」 從小精靈口中聽見自己的名字,萬葉更驚訝了。 不過,「那菈」是......? 「我的名字是楓原萬葉,不是那菈萬葉。」 「那菈楓原萬葉?!剐【`——蘭利遮從善如流的改口,接著小小聲的咕噥了一句:「唔,好長?!?意識到「那菈」是某種前綴,萬葉的眼神流露出恍然,「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喜歡的方式稱呼我便好。」 「那菈萬葉?!固m利遮飛快地改了回來,走近了幾步,儼然已經(jīng)對他完全放下戒心,「流浪那菈在睡覺嗎?」 「嗯。」輕柔的摩娑了下流浪者的臉頰,確認人偶并沒有被吵醒,萬葉朝蘭利遮比了個手勢,將聲音壓的再更輕一些,「你知道我?」 「嗯,知道!」蘭利遮點點頭,聲音跟著放輕,像微風撫過樹葉時細小的沙沙聲,「流浪那菈和蘭利遮說了很多關于那菈萬葉的事,就像蘭利遮也認識了那菈萬葉?!?小精靈伸出手,很努力的比劃了下,「流浪那菈,蘭利遮的好朋友,那菈萬葉是流浪那菈的朋友,所以也是蘭利遮的朋友。」 「是嗎。」面對蘭利遮純真又簡單的邏輯,萬葉忍不住輕笑了聲,「那么,十分榮幸能夠成為你的朋友,蘭利遮。」 小東西高興的轉(zhuǎn)了個圈。 流浪者悠悠轉(zhuǎn)醒時見到的,就是自家愛人和某團熟悉的藍色相談甚歡的場面,尚未清醒的腦子來不及修飾詞匯,一句話就這么滾了出來。 「萬葉,你在和誰說話?」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萬葉微微張嘴,話還沒說出口,一旁的蘭利遮已經(jīng)哇的嚎出了聲。 「嗚啊啊......流、流浪那菈,看不見蘭利遮了......」 「什......」 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流浪者臉上流露出尷尬,一臉頭痛的將蘭利遮一把抱到自己的腿上,「抱歉,剛剛沒睡醒......喂,別哭了,我這不是看到了嗎?」 看著人偶有些無措又有些氣惱的捏著小精靈的臉頰哄它,萬葉彎起了眼睛,溫柔的看著他們。 「說起來,萬葉為什么能看到你?」 哄好蘭利遮,流浪者有些不解的問道,萬葉聞言好奇的湊了過來。 「因為那菈萬葉聽得見?!构郧傻恼驹谒拇笸壬?,蘭利遮仰頭解釋:「那菈萬葉是風的孩子,能夠聽見很多很多的聲音,也能聽見蘭那羅的聲音,所以也看得見蘭那羅。」 「是指我的感官很敏銳嗎?」萬葉若有所思的將蘭利遮有些抽象的說法總結(jié),流浪者嘆了一口氣,總覺得好像也不是很意外。 問起蘭利遮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時候,小精靈拍了拍手,說自己是出來收集材料的。 「要一朵月蓮,和一朵開心的劫波蓮?!固m利遮拍了拍他的手背,帶著涼涼軟軟的熟悉觸感,「和朋友一起采的話更開心,這樣更好。」 說完還拍了拍萬葉的,一臉期待,少年噗哧一笑,「不如就幫幫他?」 「.......事先說好,劫波蓮我來采。」這種類藤蔓科的花卉生長的地方在懸崖峭壁,哪怕萬葉能短暫騰空,他也不允許他冒這個險。 萬葉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點點頭答應了。 他們兵分兩路,出發(fā)的時候蘭利遮趴在萬葉的腦袋上,任他怎么威逼利誘都不肯下來,最后還是萬葉把小東西的眼睛遮住,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口,這才讓他勉為其難的妥協(xié)。 「那菈萬葉,頭上有小草?!闺x去之前他聽見坐在萬葉頭上的蘭利遮揪著少年的呆毛嘀嘀咕咕:「蘭利遮見過另一個高高的灰色那菈,頭上也有小草,可惜他看不到蘭那羅。」 「這樣啊,要是能看見就好了呢......」 少年溫和的附和逐漸遠去,流浪者捏了捏眉心。 他大概能猜到萬葉為什么會同意分頭行動,恐怕是想和蘭利遮打聽自己在須彌的情況,畢竟他確實沒打算和萬葉多說,不然顯得他好像在博人同情,他不需要。 至于蘭利遮,他壓根就沒指望那個單純的小東西口風能有多緊。 一個兩個總是這么多事。流浪者磨了磨后槽牙。 雨林地勢起伏大,他在空中沿著背光處的峭壁尋找,很快便看見了長在垂藤上的藍色小花,看上去長勢良好,每一朵都符合蘭利遮「開心」的定義。 和空不一樣,他沒有囤積物資的愛好或必要,他正思索著該摘哪一朵,細小的聲響從身邊傳了過來。 「流浪那菈,那朵、蘭利遮想要那朵!」 深吸了一口氣,流浪者轉(zhuǎn)過身,捏住了小東西的臉頰。 「你都自己飛上來了,為什么非要我來摘不可?」 「嗚嗚、蘭、蘭利遮,比較想要朋友摘的花......」已經(jīng)抱著一朵小花的蘭利遮這次沒能逃過他的魔爪,可憐兮兮地任由他搓圓捏扁洩憤,直到他的眼角馀光瞥見地面上的一抹楓紅,萬葉正站在下方仰頭望著他們,對上他的目光后還笑著朝他揮揮手。 他瞬間沒了脾氣,認命的摘下了蘭利遮想要的那朵劫波蓮。 捧著兩朵小花的蘭那羅看起來很滿足,「是好朋友和新朋友的禮物!」 「.......所以說,你對禮物的定義是不是有什么誤解?!?沒好氣的在小東西的腦袋上彈了個腦瓜崩,他轉(zhuǎn)過身,正要回到地面時卻發(fā)現(xiàn)蘭利遮似乎沒有要一起走的意思。 流浪者回過頭,有些疑惑,「蘭利遮?」 「.......流浪那菈,現(xiàn)在看起來很快樂,就像這朵劫波蓮?!贡еǖ奶m利遮輕聲說道,點了點頭,「這是因為那菈萬葉回來了。」 「好朋友快樂,蘭利遮也開心。流浪那菈不需要再夢到那菈萬葉,也不需要再害怕從夢中醒來之后,那菈萬葉就會消失不見?!?「蘭利遮希望流浪那菈能一直這么快樂?!癸w到了峭壁邊上的土地,蘭利遮放下手中的小花,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臉:「希望流浪那菈能和那菈萬葉一直一直在一起,創(chuàng)造許多美好的回憶,從種子發(fā)芽,長成好幾個蘭那羅高的大樹,結(jié)出飽滿的果實?!?「這朵月蓮和劫波蓮記住了那菈萬葉和流浪那菈的快樂,蘭利遮要趕緊把它們帶回桓那蘭那。」小精靈稚嫩的嗓音輕快,像是在歌唱一般,「再見,流浪那菈,下一次要帶著那菈萬葉,一起來找蘭利遮玩呀!」 「......嗯?!馆p輕地復住臉上軟軟涼涼的小手,流浪者首次在昔日的小旅伴面前放緩了眉眼,淡淡地應了下來。 「我記住了?!?高興的抖了抖腦袋上的葉片,蘭利遮轉(zhuǎn)身十起小花,蔚藍色的身影遁入土地,眨眼間便消失了。 萬葉抬著頭,靜靜地看著流浪者。 卓越的聽力讓他知道了蘭利遮的離去,也聽見了草之眷屬留給人偶的祝福。 他從蘭利遮那里得知了流浪者在須彌時的情況,彼時還身陷于罪惡感中的人偶一直都有意讓自己過得不舒坦,他很慶幸那時陪伴在他身邊的是蘭那羅這樣純粹又善良的種族。 他突然很想抱抱他,或許是因為憐愛,又或許是想給他一個遲來的安慰。 又或許,他只是純粹想念他的愛人了,哪怕他們只是分開了片刻。 「——!」他呼喊著流浪者的名字——那個象征了他的新生的名字,在人偶低下頭望向他時后退了幾步,然后張開了手臂。 龍膽花似的紫眸微微瞠大。 這個意圖再明顯不過。 「......幼稚。」 他不禁喃喃出聲。 卻依然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解除了浮空。 獵獵的風聲撫過耳畔,熟悉的失重感拉扯著他的身體,與萬葉越來越近。 恍惚間他想到,這似乎算得上是他第三次墜落了。 前兩次他都是為了奪回當時重要的事物。第一次是神之心,他失敗了,從高空墜落,那一次,沒有人來接他。 第二次是萬葉,少年回應了他,與他一同墜落地面,那一次,萬葉抓到了他。 而這一次,他不需要奪回任何東西,他最愛的人就站在那里,溫柔又虔誠的仰頭看他,笑著張開雙臂。 他撲進了萬葉的懷抱,落入他的凡塵。 如同疲倦的飛鳥歸巢,如同迷航的一葉小舟尋得星星的光亮。 亦如同一片被遺落的羽毛,在歷經(jīng)了漫長的漂泊后,終于得以落地。 ——end 灑花!完結(jié)啦! 感謝看到這里的各位!下篇真的很長很長,辛苦大家看到了最后! 對于這篇還有很多想說的話,不過就像之前那樣,之后另外開一篇后記來說吧,看到這邊大家也都不容易www 再一次感謝大家這幾個月的等待,我們晚點后記見^^

【楓散】落地(下)的評論 (共 條)

分享到微博請遵守國家法律
资中县| 兴业县| 鄂尔多斯市| 云南省| 志丹县| 斗六市| 理塘县| 高平市| 高阳县| 依安县| 大化| 甘肃省| 曲水县| 潮安县| 湄潭县| 新河县| 遂昌县| 广丰县| 和田县| 仙居县| 沁源县| 兴仁县| 松潘县| 阳信县| 小金县| 云浮市| 巴青县| 衡东县| 绥滨县| 泾阳县| 将乐县| 金沙县| 玛多县| 久治县| 册亨县| 杭锦旗| 同江市| 罗山县| 寿宁县| 咸丰县| 门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