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與原人物設(shè)定有出入

*博士×陳暉潔

*桃文

一.序幕

? 一束束清晨的陽光穿透云層，像一道道拉開的淡黃色的由光組成的幕布，開啟了這意義非凡的一天。

??羅德島的訓(xùn)練室內(nèi)，一如往日的傳出了一陣又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好似在打鐵的聲音。這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響了有好一會兒，最后還是照常的慢慢停息下來。

? “呼……”

? 博士喘著粗氣，扯下頭盔，露出了一頭像是剛被水浸泡過的亂糟糟的頭發(fā)，一滴一滴的向下落著汗珠。他將頭盔同訓(xùn)練用刀具一搖一晃的拎在兩手上，朝場邊的長椅走去，然后任由引力將自己拉入座椅的懷抱中。

? 這時，陳拿著水和毛巾走過來。同已經(jīng)氣喘吁吁的博士相比，她顯得格外游刃有余，不僅沒怎么出汗，甚至連呼吸的節(jié)奏都沒怎么變化。

? 她看了眼仰靠在長椅上的博士，語氣嚴(yán)厲地說道：“博士，站起來，你又忘了劇烈運動后不能馬上休息了？”

? “是?！?/p>

? 博士像是個服從命令的士兵一樣從座位上掙了起來，開始來回走動以平復(fù)剛經(jīng)歷了劇烈運動而正在急促跳動的心臟。

? “給，先把汗擦了，過一會兒再喝水?！?/p>

? 陳將毛巾遞給博士，拿著水壺坐在他剛才坐的位置旁，默默地注視著他來回行走的身影。過了一會兒后，她忽然站起來，將自己才穿上的外套脫下，給他披上。

? “不要著涼了。”

? “??？啊謝謝！不用這樣，老陳你……”

? 博士愣了一下，這才受寵若驚地想要脫下外套，但被陳先一步按住了手。

? “我習(xí)慣了，也不冷?！?/p>

? “可是……”

? “我現(xiàn)在是你的教官，服從命令，穿著?！?/p>

? 以教官的身份下了命令后，陳看了眼他那不知是因為剛運動完還是因為情緒激動而略微透著紅意的面色，默默退回去，坐在長椅上繼續(xù)注視著他。

? 博士繼續(xù)來回走動著，在溫暖的衣物的環(huán)繞下，呼吸和心跳都漸漸平復(fù)下來，臉上的紅意也逐漸褪去。

? “過來坐會兒吧，可以喝水了?！?/p>

? 旁邊一直觀察著他狀態(tài)的陳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并用另一只手將水壺遞向了他。博士忽然感覺臉上又有些發(fā)燙，他稍低著頭走到她身邊坐下，小心翼翼地接過水壺。

? 他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雙手捏著水壺卻不喝水，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舉起水壺大口大口的灌著，險些嗆到。

? 再然后，他又沉默和靜止下來，瞳孔時不時朝旁邊試探的一轉(zhuǎn)又閃電般收回。

? 訓(xùn)練室內(nèi)安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心跳聲和墻上時鐘指針走動時產(chǎn)生的惱人的滴嗒聲。

? 終于，博士像是實在忍不住再這么沉默下去，于是他猛地站了起來——然后動作輕柔小心地脫下外套，疊好遞給陳，規(guī)規(guī)矩矩地再次將護具戴好，拿起訓(xùn)練用刀三步并作兩步地走到場地中。

? “呼，老陳，來吧，繼續(xù)?！?/p>

? “嗯，繼續(xù)?！?/p>

? 陳看著他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縷笑意，又很快藏好。她輕輕頜首，也站了起來向他走去，然后在他面前兩米處站定，目光嚴(yán)厲地看向他。

? “調(diào)整好呼吸，博士，不要又像之前那樣亂了陣腳?！?/p>

? “好。”

? 博士深吸了口氣，以堅定的目光回應(yīng)著她。

? 訓(xùn)練室內(nèi)又?jǐn)鄶嗬m(xù)續(xù)的響起了清脆的兵器碰撞聲音。

二.邀請

? 不多時，定好了時間的計時器響了起來，陳看了眼墻上的鐘表，略帶贊許的點了點頭。

? “今天就到這兒。博士，辛苦你了，后面做得不錯?！?/p>

? 剛摘下護具的博士一愣，連忙擺手道：

? “不不不，我有什么辛苦的，要說辛苦也是老陳你辛苦了。”

? “你這點程度可還沒法讓我感到辛苦?！?/p>

? 訓(xùn)練結(jié)束后的陳沒有了教官的嚴(yán)肅，少見的拿他打趣，開了個玩笑。對此博士也自慚地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有些微失落。笑了兩三聲后，他似是不經(jīng)意地提起：

? “啊對了，今天是戰(zhàn)場生存技能訓(xùn)練的最后一天了吧?！?/p>

? 方才還帶著微笑的陳目光閃爍了一瞬，她看了眼博士，又望向訓(xùn)練場內(nèi)，語氣中似是有些遺憾。

? “嗯。時間過得挺快，一晃眼就到頭了?！?/p>

? “是啊怎么這么快啊，我才作好準(zhǔn)備就……”

? 博士也小聲嘟囔著。

? “嗯？博士你說什么？”

? 陳微微側(cè)過頭，用視線的余光觀察著博士。

? “啊沒什么沒什么，只是在想些事……咳對了那個，老陳你今晚有，有空嗎？”

? 博士的目光一直有些躲閃，之后甚至稍微別過頭去不敢看向陳。

? 陳收回目光，直視著博士緊張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

? “博士你今天怎么這么畏首畏尾的……有什么事么？”

? 博士聽見她嘆氣，以為讓她不高興了，慌亂中站成立正姿勢，正視著她的眼晴，像是在報告一樣朗聲喊道：

? “是！為了感謝老陳啊不陳sir您這幾周來的教導(dǎo)與照顧，我買了附近影院今晚的電影票，如果您下班后有空的話希望您能來賞個光！”

? 陳最初有些愕然地看著他，到中途則帶上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再到最后終于再維持不住嚴(yán)肅的表情，輕聲笑了出來。

? “噗……博士你這也太……老實了吧?！?/p>

? 陳很快就停下笑聲，但一時之間仍收不住臉上的笑意，她就這樣帶著笑思索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個詞來形容。平時不茍言笑的陳現(xiàn)在卻因為某位博士過于憨厚的舉動而止不住笑意，這弄得當(dāng)事人的臉上有些發(fā)燙，但他依然梗著脖子，一直硬撐著看著陳。

? 而陳在他的直視下感到了有些不自然，這是一種她過去從未正面過的目光——純粹的愛慕的目光。而這種純粹的情感同樣是一種她過去很少感受過的情感：在她來到羅德島之前的人生中，環(huán)繞在她周圍的人主要就是她的長輩、同事、友人。長輩對她自是護犢之情，同事對她更多是敬畏之情，友人于她當(dāng)是知己之情。

? 當(dāng)然，她也不是沒見到過這種情感的眼神，但那其中摻雜更多的是欲求，而不是這種，純粹到讓人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

? 既使她這些日子已經(jīng)猜到了博士的一些心思，也經(jīng)常感受到博士偷偷的注視，但此時此刻，直面這目光仍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 “咳……是和博士你一起去看電影嗎？”

? 匆忙收起笑意，恢復(fù)了常態(tài)的陳眼神閃躲了剎那，但她很快用眨眼掩飾，所以博士并沒有發(fā)現(xiàn)。

? “嗯！”

? 博士堅定而用力的點了點頭。

? “好。那晚上見?！?/p>

? 陳干脆的答應(yīng)下來，然后自然地移開視線，走向一邊去收起護具，朝著訓(xùn)練器材室走去，只留給博士一個背影。

? “博士你還有工作，先回去吧?！?/p>

? “誒好……晚上見?！?/p>

? 博士眨巴著眼睛，看著她的背影，莫名感覺出了一種落荒而逃的意味，但又好像依稀看見了她輕輕晃動的尾巴，在表達(dá)著她愉快的心情。

? 他搖了搖頭，將這些“錯覺”甩出腦海。這時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出，剛才他一直屏著氣，直到此刻才想起來呼吸。他以為自己終于冷靜了下來，但不一會兒，臉上又燙了起來。

? 之前陳幫自己披上的外套的溫度，那難得一見的笑顏，都在心里揮之不去，且作為引子，又將那些“錯覺”勾了出來。一只由“不切實際”的想法化成的小鹿從心底跳了出來，在他的胸膛里撒著歡兒的躍動、頂撞。

? “也許老陳也喜歡……”

? 博士沒有再想下去，因為覺得這種想法果然還是有些不尊重他人的意味。不過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還是存了些小小的期待，以及生出了更多的勇氣。

? 他打起門，讓過道上的冷風(fēng)給發(fā)燙的頭腦降了降溫，一邊在腦海中復(fù)盤著計劃一邊自言自語著走出訓(xùn)練室。

? “嗯，晚上。”

? 同一時刻，訓(xùn)練室的器材室里。

? 陳微低著頭站在門后，總是倒豎起的、充滿了憤世嫉俗情緒的眉毛此刻變得緩和起來。她抬起手臂，湊攏鼻尖試探的嗅了嗅外套袖子。外套并沒有多出什么味道，但她臉上掠過了一抹粉色。

? 她垂下手臂，抬起頭，目光平和望著窗外，自言自語著。

? “晚上么……”?

三.赴會

? 幸福來臨前的那一段等待的時間往往最為漫長且煎熬，那種心癢難耐的感覺就如同強迫一個文科生上高深的數(shù)理課一樣痛苦，既使用度秒如年來形容也不過此般。不過，當(dāng)終于達(dá)到等待的那一瞬間時，那種夢想實現(xiàn)的幸福到甚至有些飽漲的滿足感，又會讓這之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折磨都顯得是那么的值得。

? 而此刻，在辦公室里坐立不安了一整天的博士終于站到了這里——影院的入口。他此刻就如同一個心虛的小賊，頻繁地四處張望著警察的蹤跡。終于，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目光可及的街角。

? 發(fā)現(xiàn)警察的“小賊”松了口氣。

? 陳除了依然披著那件外套，身上的制服已經(jīng)都換成了當(dāng)下流行的休閑樣式。此時的她看起來甚至有些像個仍在上學(xué)的女大學(xué)生——如果忽略她墨鏡下如炬的目光的話。

? 這如火焰般能灼傷人的目光四處掃視著，其主人像是在執(zhí)行巡警任務(wù)，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

? 博士高揮著手臂，在嘈雜的人群這頭喊著：

? “老陳！”

? 陳聽見他的聲音回過頭來，在和博士的視線對上時她的眼神搖曳了剎那，其中的“烈焰”也瞬間消融為了“燭火”。

? 他快步擠過人潮來到她跟前，然后就這么略顯僵硬與尷尬的像根電線桿似的豎在那兒。

? 他忘詞了。

? 記憶力一向不錯的博士在此時將之前構(gòu)思的各種風(fēng)趣的開場白此刻忘得一干二凈，不過在戰(zhàn)場上磨練出的“優(yōu)秀”心理素質(zhì)讓他仍能強壓住慌亂的心思，不至于胡言亂語。

? 可眼前這個狀況，單站著不說話也是下乘。思緒在電光火石間快速轉(zhuǎn)動，最終他采用了最直接也最無趣的開場方法。

? “晚上好啊老陳。那個，電影快開始了，我們快走吧。”

? “嗯，走吧?！?/p>

? 陳看起來并不在意，這使博士松了口氣。

? “博士你走前面，我在后面，這樣更能保證你的安全?！?/p>

? “呃，今天不用這樣，還是一起走吧?！?/p>

? 博士側(cè)過身，看著陳，伸出一只手，說道：

? “這附近也沒什么威脅。再說，今天出來看電影就是為了感謝你，再讓你走在我后面當(dāng)護衛(wèi)也太不合禮了?！?/p>

? “博士，你這樣疏忽大意……”

? 陳剛皺起眉打算說教博士，忽然發(fā)現(xiàn)了他隱隱有些期待的表情，心中動搖了。她沉吟了片刻，最終上前一步走到他身側(cè)，挨得有些近。

? “就只有今天這一次。走吧，一起。”

? 然后她先邁出一步，博士愣了一下，緊跟上去，二人步調(diào)一致地朝著影院走去。

? 嘈雜的放映廳里，兩人找到了訂好的挨在一起的座位坐下。

? 熄燈，大熒幕亮起，放映廳中安靜下來。

? 熒幕上，一出悲劇開始上演：無處工作的窮人，只因偷面包入獄，十?dāng)?shù)年的牢獄生活后假釋出來，卻又無家可歸……

? 陳看得很認(rèn)真，熒幕上呈現(xiàn)的世界倒映在她如血般的瞳孔中，又好像她進入了那個世界或者說那個世界就在她眼前。

? 當(dāng)她看見那一幕幕不公時，她的眼中流淌著憤怒；當(dāng)她看見那一道道不義時，她的眼中流露出厭惡；當(dāng)她看見那一場場不幸時，她的眼中含著悲傷。

? 既使這個世界中也有著歡樂與美好，但幸?？偸嵌虝旱模嚯y則像細(xì)菌一樣一直在增長、發(fā)酵，將世界變成一個可悲的染缸，將生活盡數(shù)染成噩夢。

? 不知不覺中，她的雙手緊握住扶手，捏到指節(jié)發(fā)白也不自知。坐在一旁的博士也在認(rèn)真地看著，不過時不時會偏過視線偷偷地瞄一眼陳的表情。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她平靜的表面下逐漸激動的情緒，猶豫著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手，緊接著又放開來。

? 陳回過神來，側(cè)過頭來看向博士。

? 博士僵硬地坐在座椅上看著熒幕，好像剛才什么都沒發(fā)生。

? 陳注視了他一會兒，也轉(zhuǎn)過頭去繼續(xù)看電影。

? 慢慢的，電影接近尾聲，陳罕見地露出了一種煩躁的疲態(tài)。

? 熒幕里和熒幕外的世界是如此一致：處處存在壓迫與不公；處處存在愚昧與困苦；處處存在不幸與災(zāi)禍。不過還好，不是所有人都認(rèn)同這樣的世界的。

? 她在短暫的疲憊之后又感到很幸運，現(xiàn)在能和這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走在一起。并且在此基礎(chǔ)上，自己似乎找到了一個值得自己毫無保留去相信的人。

? 不過，自己是否真的做好了準(zhǔn)備？曾經(jīng)以為自己永遠(yuǎn)不會遇到這種事，且也決定不再過問這種事的陳陷入了短暫的迷罔。

? “老陳你……你沒事兒吧？”

? 不清楚陳此時心里所想的博士有些慌了神，以他的視角只能看到她臉上的疲倦與煩躁。

? 那些書上寫的都是騙人的！什么“女方哭得梨花帶雨然后男方理所當(dāng)然地?fù)ё∷参俊钡?，全是騙人的！老陳這好像都有些生氣了，那自己那計劃……豈不是泡湯了？

? 博士此刻在心里怒斥那些“情感帶師”。

? “謝謝，我沒事?！?/p>

? 她意味深長地看向博士，平靜下來，擺了擺手，繼續(xù)看向大熒幕，一言不發(fā)。

? 博士眨了眨眼，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老陳怎么突然就平靜下來了？自己還有機會嗎？要不現(xiàn)在就……？呃，還是先再觀察一會兒吧。

?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繼續(xù)看向熒幕即將完結(jié)的電影，選擇了從心。

? 陳無聲的嘆了口氣。

四.夜色多美好

? 悠揚且哀傷的片尾曲隨著電影的結(jié)束響起，氣氛稍顯沉重的放映廳里恢復(fù)了光明與嘈雜，人們爭先站立起來，涌向出口。

? 陳率先站了起來，戴上墨鏡，習(xí)慣性地環(huán)視了一遍確認(rèn)安全。

? “走吧，博士?！?/p>

? “嗯……”

? 正站起來的博士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選擇了閉嘴。

? 他們走在人群之后，是最后走出影院的。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城市的夜空中沒有月亮和星光，但有街道上一排排的路燈為那些此刻仍在外游蕩的靈魂提供著一縷光明與心安。街道上少了許多行人，也安靜了不少，以至可以聽見風(fēng)聲捎來的幾個街區(qū)外的高架橋上了汽車的引擎轟鳴與鳴笛聲。

? 陳忽然說想散步走回去，別有用心的博士也就順著答應(yīng)了下來。這次陳主動走在了博士身側(cè)，兩人肩并肩地走在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如此和諧的場景下，博士的耐心卻在不斷消減著。

? 終于，他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與疑問，假裝在閑聊似的問了出來。

? “老陳你覺得今天這部電影怎么樣？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喜歡。”

? “不，這是部好電影。”

? “那你怎么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p>

? “……因為它簡直就是現(xiàn)實?！?/p>

? “……也是……”

? 博士的心思被分散開，他抬頭望向一片黑暗的夜空，長嘆了一聲。

? “唉。”

? “你為什么要嘆氣？”

? “……現(xiàn)實比這要糟多了?！?/p>

? “如果現(xiàn)實世界是一出悲劇，那就去改寫它。這不也是你們羅德島的理念？”

? “嗯，說的也是?！?/p>

? 博士點了點頭，語氣中透露著堅定，以及對此就好像這是同日常吃飯、喝水、睡覺一樣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膽B(tài)度。

? 陳不著痕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嘴角揚起一個從他的視角難以察覺的愉悅弧度。

? 兩人沒再交談，繼續(xù)在寧靜的街道上慢慢地度著步，穿過一盞又一盞路燈投射下來的光幕，像是走在一個只有他倆的舞臺上。他們的步伐像是相識多年的好友般一致，這是他們在過去數(shù)周的特訓(xùn)中磨練出的無言的默契。

? 待這條路快行至盡頭，眼前已能望到那邊燈火通明的鬧市區(qū)時，博士突然又想起來今晚未能完成的計劃，心中頓生懊惱與遺憾之情，腳上也不自覺的慢了一步。

? 察覺到他落在了自己身后，陳也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他。

? “怎么了？博士？”

? “?。堪]事，只是想事情愣了一下?！?/p>

? “在想什么呢？”

? 博士看著身前的陳，她身后的不遠(yuǎn)處就是一片彩霞般的霓虹燈光，而她筆挺的身影卻與其格格不入，宛如烏煙瘴氣的鋼筋混凝土叢林中突兀生長出的一枝紅梅，傲立絕群，肅意凜然。一股沖動猛然涌上他的心頭，幾乎想要將胸中的熾熱情緒宣泄而出，但理智“及時”制止了他，告訴他時機未到。

? “……沒什么，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走，老陳，到了下個路口咱們就打車回去?！?/p>

? 陳沒有動。她摘下墨鏡面向博士，火紅色的眼眸亮過了背后鬧市的霓虹燈。

? “老陳？”

? “博士，和我有關(guān)的事，對你來講也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

? “啊當(dāng)然不是！誒也不是……”

? “那你的意思是，‘是’？”

? “不是……我剛才想的，不是這個……”

? 博士的辯解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 “哦？可是，在放映廳里，你一共向我這邊看了四十七次，平均每隔約三分鐘一次；期間有不下三次意圖握住我的手，但都臨陣放棄；還有……”

? 陳以一個偵察經(jīng)驗豐富的警察的口吻流利地將博士之前的所有小動作一一點出。

? “停停停，不用再說了……老陳，其實你，一直都知道？”

? “……嗯。”

? “……”

? 博士現(xiàn)在的心情是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此可真謂“創(chuàng)業(yè)未半而中道崩殂”，心意未表而其人已知。他忽地感到了莫大的慌亂，一整個晚上的脫離劇本使得此刻他完全拿不準(zhǔn)她的真實想法，于是他開始胡思亂想，什么“在戰(zhàn)場上磨練出的心理素質(zhì)”此刻根本壓不住這些如野草般雜亂的思緒。

? “老陳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 “她是怎么想的？”

? “她真的喜歡我嗎？”

? “或者說，其實她……喜歡的是別人？”

? 既期待，又害怕；既鎮(zhèn)定，又慌亂?！懊堋边@個詞此刻在他身上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 心中浮現(xiàn)的最終的那個問題，令他的嘴唇在不受控制的顫抖。他終于受不住這般煎熬，問了出來。

? “那、那你……”

? “就連這句話，你也要我先說嗎？”

? 說完這句話，陳輕輕點了點頭。?

? “對、對不起，打擾了?！?/p>

? 可被胡思亂想攪得失去了基本判斷力的博士卻誤會了她的用意，其實，在此刻他的意識中，任何不是直接肯定的話都約等于拒絕了，以至于他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動作。他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出這句話，說完就邁步欲走。

? “？

? 陳看著作勢欲逃的博士愣了一瞬間，然后一把扯住他的手把他拽回原地，哭笑不得地看著他。

? “博士，你……今天早上到底誰給你的勇氣來邀請我的？”

? 博士此時芳心大亂(?)，哪里聽得清陳在說什么，呆呆的只想要逃走。陳對此也只能無奈地出以下策。

? “博士！立正！”

? “是！”

? 幾周以來戰(zhàn)場生存技能特訓(xùn)時形成的條件反射讓博士立刻昂首挺胸地站直，同時也冷靜了一些。

? “老陳，你這是……？”

? “我……”

? 陳本想直白地說出來，可話到嘴邊才發(fā)現(xiàn)實在難以啟齒，此刻她終于稍微理解了博士之前的反應(yīng)，自己也能感到自己的臉上悄悄爬上了溫暖的紅意。她吸了口氣，用委婉的語句在博士之前將心意表達(dá)了出來。

? “我從沒有毫無保留地相信過一個人，即使是那個人也……但是，今天起，我想我可以毫無保留地相信你，博士?！?/p>

? 即使說這段話時的語氣有些不自然，但她此刻表現(xiàn)出的前所未有的羞態(tài)，讓博士不由失神了許久，然后在終于反應(yīng)過來之后，他像是舌頭打了結(jié)似的結(jié)巴著驚呼了出來：

? “老老老陳陳你你說說說什什什么么么么？？？?。。。?！”

? 這聲音之大甚至讓周圍居民樓樓道的好幾盞聲控?zé)袅亮似饋怼?/p>

? “小聲些，博士?！?/p>

? 陳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抹羞意，她上前一步，近到他面前，此時他能看見她臉上是嚴(yán)肅中混雜著些許為難和羞意的表情。難得一見的猶豫了一番后，終于，她以更細(xì)的聲音艱難的說了出來：

? “我是說……我喜歡你，博士?！?/p>

? 這句訴情之語如同一記正中博士胸口的大錘，讓他胸悶氣短，面紅耳赤；又似一道貫?zāi)X魔音，將他的思緒攪成一團亂麻，連帶著言語表達(dá)也變得亂七八糟起來。

? “誒？啊！老陳我喜歡也你、不是；我也老陳你喜歡、也不是；喜歡也老陳你我、也不對……”

? 陳見他這幅模樣，又想起了早上訓(xùn)練時他的樣子，這次終于再維持不住嚴(yán)肅的表情，難得開懷的笑了出來。

? “別慌，博士，慢慢說?！?/p>

? 在她帶著笑意的安撫下，博士平靜下來。他回想著特訓(xùn)時陳的教導(dǎo)，重復(fù)著深呼吸的動作。在一呼一吸之間，他感到一股溫暖的感覺從心底蔓延出來，流向全身，匯到嘴邊。

? 他順著這股暖意，一字一句的將其用語言表述了出來：

? “我也，喜歡你，老陳?！?/p>

? 深夜的街頭又恢復(fù)了靜悄悄的氛圍，只有爽朗的風(fēng)帶來的仿佛遠(yuǎn)在天邊的微弱的車流聲。在這條街盡頭的最后一盞路燈下，兩個孤單的影子間隔了數(shù)步之遙。

? 這距離猶豫著從三步變到了兩步，又由兩步到了一步，最后堅定的歸于零。?

? 同樣無限抵消了間距的，還有兩條在今晚的夜色中溺了水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