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上的一飯之恩(2)
——“平時去的花壇被笨蛋情侶們霸占了,所以……”
那時,京子是這樣說的。
而說到情侶們最鐘愛的花壇,在這所高中里,那必然是位于三棟組成“コ”形的教學樓中央的那座了。五彩繽紛的花朵,伴隨著叢生的藤蔓,攀附在小小的涼亭上,竟顯得那平平無奇的歇處卻似一座花的宮殿。
或許是在這之中能給女生們一種公主般的感覺吧,每天中午或下午,總有膩在一起的情侶們湊在這里,互相嬉笑著投食……
“啊……啊,真是的,當時我聽完這句話之后,也該有點自覺的啊?!?/p>
飛雪穿著完整的一套長袖運動服,站在一地枯枝敗葉前,自言自語著。
之前,她帶著生人勿進的氣場強硬地插入那些笨蛋情侶之間,問了一圈后,確定了一點——京子從未到過這座花壇,這片對她而言格格不入的領(lǐng)域。
所以,飛雪很快地便找到了正確的答案——
夾在教學樓與學校護欄之間的,被野蠻生長的灌木叢侵占的小道。
灌木叢中間被踩出了一條泥濘的小道來,再看看圍欄上被強行掰開的一個足夠過人的缺口,想必這里正是萬年逃課的不良們常用的去處。
而在灌木叢的深處,嬉笑怒罵聲遠遠地傳來。飛雪側(cè)耳傾聽了半晌,緊繃的嘴角才漸漸放松。
她沒有聽到自己最害怕的,藏在歡樂的叫喊聲下的悲鳴。
飛雪毫無顧忌地邁開步子,踩著早就被推倒在地的灌木,朝著教學樓之后的陰影深處前進。
她的步子很用力,鞋底碾過飽受摧殘的枝葉,發(fā)出響亮的“嘩啦嘩啦”的聲響。
所以,不出她所料的,同樣響亮的腳步聲從她的對面?zhèn)鱽?,步步逼近?/p>
簡直就像兩軍對壘時奏響的戰(zhàn)鼓一樣。
一個特地燙出了奇怪的發(fā)型,校服穿著七扭八歪,仿佛特地強調(diào)著自己不良身份的骨感少年出現(xiàn)在飛雪的眼前。
少年斜了飛雪一眼:“喂喂,你丫誰——?。。。 ?/p>
轉(zhuǎn)瞬間,少年的咄咄逼人的問候便變成了悲鳴。
飛雪的鑲釘運動鞋,就像碾著一只臭蟲一樣,狠狠地踩到了少年的腳掌上。在此之上,她更是用力摩擦著,意圖進一步粉碎著少年的腳趾。
在此之上,飛雪更是朝著少年的薄薄的肚子轟出無言的腹擊拳。
她那握緊的拳頭就像搗蒜一樣,不斷地,堅決地朝著少年那扁平的腹部深處推進著,簡直就像要把少年的內(nèi)臟轟散似的。
直到目睹這個少年不住地干嘔著,像蝦米一樣彎著腰倒下,飛雪才緩緩收回自己的拳頭。
從始至終,她看著這個少年的眼神都是完全的無感情,就像看著隨便就能被踢飛的垃圾一樣。
這個不良少年對她而言,僅不過如此而已。
與此同時,灌木叢的深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腳步聲接連不斷地響起。飛雪方才沒有特地壓制少年發(fā)出的慘叫聲,想必不良團伙的骨干已經(jīng)注意到這里的動靜了吧。
但飛雪非但不退,反而充滿找死意味地站在原地,用力扳動著拳頭,讓關(guān)節(jié)發(fā)出響亮的聲音。
很快地,一胖一瘦的兩個不良少年便從灌木叢深處鉆出,瞪著冒火的眼睛,看向飛雪這個不長眼的家伙——
但是,胖的那個在看到飛雪的一瞬間,眼中的火焰便消失了。
他甚至伸出手去,拉扯著瘦子的衣擺,讓他停住。
“喂,你丫的在干什么?那混賬可是把咱們的小弟揍了??!這你能忍?!”
“傻逼的是你!再好好看一下她的長相!”
“嘁,不就是個穿著運動服裝深沉的假小子嘛,有啥可怕的?這種中二病勞資能揍一打!”
“給·我·?!な?!都說了再好好看看!腦殘!看清運動服上是什么玩意!”
“運動服上怎——暗紅的,噴濺狀的斑點?那,難道是……”
“是血跡,傻逼小子。而且,這些痕跡主要分布在袖子和衣服下擺上……這是坐在對方身上,親手揍過人,揍得對方鮮血飛濺后,才會形成的現(xiàn)象?!?/p>
“等等,你好像也說過,穿著這樣的衣服的假小子就是——”
“喂,你?!币粋€新的聲音插入了對話中。
瘦子轉(zhuǎn)過頭去,正迎上了飛雪那就像看著垃圾一樣看著他的眼神。
“噫!”這下,輪到瘦子躲到后面去了。
胖子的臉色很難看,但他還是狠狠咽了口唾沫,走到前頭去。
“久仰大名,十六夜飛雪……”
“我可不想從你們這班混蛋口里聽到這樣的恭維。我和你們又不是一路人?!憋w雪冷冷地說道。
“……你找到這里來,有什么事?”胖子努力再接上一句話。
“西宮京子,這個女孩,你們知道嗎?”飛雪說道,“這么大冬天也不穿校服外套,衣服不怎么被打理,整天吃炒面面包……”
“……知道。”胖子沉默了半天,才接上這一句話來。
“嚯……”飛雪的眼睛瞇起,眼角高高吊起,從瞳仁透出的點點閃光簡直就像刀刃上的反光似的。
“怎么知道的?你又對她做過什么沒有?”
“你想說什么??!十六夜飛雪!”后面的瘦子按捺不住壓力,大喊出聲。
“你丫的不bb沒人當你是啞巴?!憋w雪非常熟練地沖瘦子比了個中指。
“你——!”瘦子眼中的火再也控制不住。
他如被踩到尾巴的野狗一樣嘶吼著,扒拉開胖子的手臂,直沖向前——
然后便撲了個狗吃屎。不知什么時候,飛雪伸出腳來,在他的必經(jīng)之路上絆了他一跤。
不待瘦子爬起來,飛雪便高高抬起鑲釘?shù)倪\動鞋,旋即如雨點般接連踩下!
瘦子眼睛充滿著血絲,暴突出來。他試圖掙扎著爬起,但是最初的踩到他的肺部和脊椎的幾腳卻是帶著劇烈的痛楚,奪走了他的力氣。
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啪!啪!噗嗤!咔嚓!
很快地,瘦子的脊背便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他的脊背和胸口的骨架更是發(fā)出了不妙的咔嚓聲響!
偶爾,瘦子也在掙扎著抬起頭來。他臉上的猙獰之色不再,已然變得涕淚橫流,正在艱難地從嘴里擠出求饒的話語……
“停手吧,十六夜飛雪……求求你?!?/p>
就在飛雪打算再踩一腳的時候,胖子決然地伸出粗壯的手臂,擋在飛雪的暴行之前。
“嚯……這么重視你這個兄弟嗎?”飛雪哼了一聲,“回答之前那個問題吧……你怎么知道西宮京子的?對她有做過什么嗎?”
“從別的團伙那邊知道的……說是一個非常好欺負的肉羊,不管對她做什么,她都什么都不會說出去,甚至總是假裝著還能開心,樂觀地度過每一天……”
“你沒有回答第二個問題。”飛雪的聲音,就像寒冬里不化的冰雪一樣冷酷,“說!”
“我們什么也沒有對她做過,只是聽說而已!就是這樣!十六夜飛雪大小姐!”
一邊說著,胖子一邊都要跪下去了似的。作為領(lǐng)頭者的他,丟人的淚水卻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飛雪看著胖子,沉默了好一會,緩緩地收回腳去。
“最后一個問題,從哪個團伙里知道這個女孩的消息的?”
“沼鴉會……一年生到三年生都有參與的一個,頭頭是三年三班的森大人……”
“……具體名字,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敢說。沼鴉會的爪牙一定會……”
“呵……總而言之,你的情報還是有價值的?!憋w雪輕哼一聲,“瘦子的話,帶他去隨便什么醫(yī)院看看吧。只是看起來傷得重而已,但沒什么大礙的?!?/p>
“是的,我不會說受傷的原因的,絕對不會……”
“隨便你?!?/p>
“那么……告辭了……十六夜飛雪大小姐……”
胖子唯唯諾諾地把少年和瘦子扛上肩膀,深一步淺一步地消失在了樹叢的深處。
看著這個小團體從視野里漸漸消失,飛雪狠狠地嘖了一聲,握緊了拳頭。
“‘森大人’,是嗎……不管是什么貨色,都給我洗干凈了脖子,等著自私的混賬女人找上門來吧?!?/p>
“嗚……呃……老大……”
“別老說話,雖然十六夜飛雪說你沒什么大礙,但也有可能傷到了肺部?!?/p>
“但是……我在想……十六夜……飛雪……這丫,這么暴力,兇悍……明明都夠當一個團伙的頭頭了,怎么……”
“……因為,她確實不是我們這一邊的人。”
“……說人話,老大。”
“她揮動拳頭,不像我們是為了發(fā)泄暴力欲,或是為了錢啦酒啦之類的貪欲……她只是為了自己的公道,才把自己磨練成這樣的啊?!?/p>
“……啊,老大,我想起來了,聽你講過……”
“……對,她就是那個在三年前,以一己之力,把一個欺凌過自己的,十幾人的團伙全打進監(jiān)護病房的女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