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棺（01）切爾諾伯格

?

“烏薩斯……以烏薩斯民族為主體的強大國家，位于泰拉大陸北方的苦寒之地。由于地理環(huán)境不利于耕作漁獵，常年來以武裝侵略的方式不斷向外擴張，在上一任皇帝弗拉基米爾·伊凡諾維奇執(zhí)政期間達到頂峰，是個典型的軍國主義國家。不過到了這一代嘛……”

坐在馱獸拉載的簡陋板車上，我的胃此時正和天邊的云層一起翻江倒海。而為了不被時不時的劇烈晃動甩下車去，我只能死死扒住車沿，不敢徹底閉目放松，盡量回想一些有的沒的以抑制顛簸帶來的眩暈嘔吐感?；牡匦新冯y，我早在當年做拓荒者的時候就領教過了，但哥倫比亞和烏薩斯巨大的的地理環(huán)境差異足以讓我那大半年的拓荒生涯所積攢下來的經(jīng)驗和“抗性”化為烏有。

“難受吧，小伙子。在治病救人上你是有兩把刷子，但要論這走貨嘛，還得靠這個。給，喝一口。”在前面駕車的庫蘭塔大叔得意地拍拍掛在腰間的瓶子，然后遞給了我。沒有多想，我直接吹了一口，結果那辛辣異常的液體剛一入喉就刺激得我嗆咳不止，那幅新手的滑稽模樣引得一整個商隊哈哈大笑。

彼時的特里蒙城與烏薩斯并沒有過多直接的商貿(mào)和科研往來，求路無門的我只得先抵達卡西米爾，再另行尋求進入烏薩斯境內(nèi)的方法。雖然因為曾經(jīng)的烏卡戰(zhàn)爭，駿馬與巨熊的政府在明面上呈水火不容之態(tài)，但私底下的商業(yè)交流卻一刻也沒有停過。很輕易的，我就接下了一個充當某商隊隨隊醫(yī)生的委托，其終點正是此刻?？坑跒跛_斯南部的新生代移動城市切爾諾伯格。

不得不說，雖然味道相當堪堪，但那東西的功效還真不是蓋的，接下來直到進入切城城門我都再沒有任何不適的反應。眼瞅著委托已經(jīng)完成，我立刻找到了領隊，表明了自己要離隊的意愿。

“既然委托已經(jīng)完成了，那你要去哪兒自然是你的自由。不過我行商這么多年，很少見到你這么靠譜的隨隊醫(yī)生。真的不考慮一下繼續(xù)跟著我們?nèi)堥T嗎？報酬好商量?！鳖I隊麻利地在委托文件上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以示委托完成，隨后試圖勸我繼續(xù)留在他們的商隊里。因為一旦失去了我，他們就只能在切爾諾伯格里重新尋找一位愿意跟著他們商隊走的隨隊醫(yī)生。人品技術如何尚且不論，新成員的加入意味著他們需要另費功夫磨合隊伍，就我那幾天的經(jīng)驗而論，那對雙方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經(jīng)歷。

“抱歉，我有在切爾諾伯格長期居留的打算，暫時沒有離開的意愿。”我都這么說了，領隊也不好繼續(xù)糾纏，在象征性的客套了幾句后便領著商隊前往了商會指定的集合處。而我則準備先找一個住處，再開始著手搜集可能與靜滯所相關的資料。

時間已是盛夏，且切爾諾伯格現(xiàn)在的?？课恢靡蚕鄬ζ?，市內(nèi)氣溫又明顯高于市外，所以相比于大街小巷上來來往往行人的短袖裝扮，我這一身在荒原中飽經(jīng)風霜的狂野風服飾實在顯得格格不入。在看了一眼那富麗堂皇的五星級大酒店，我毅然決然地走向了街對面的一家小招待所。

“哎……（烏薩斯粗口），又限能，檢修檢修天天檢修，對面的切城大酒店怎么不檢修，真是……啊您好，請問幾位？”當我靠近招待所正門時發(fā)現(xiàn)室內(nèi)似乎沒有開燈。原以為今天這家不營業(yè)，正要轉身另尋他處，一位烏薩斯小哥匆忙地推門而出。

“額……就我一位。你們家這燈是……壞了？”

“哎喲，先生，您可千萬別誤會，燈沒壞。市政府最近限制供能，所有城市區(qū)塊每天都會輪流斷供一段時間，說是要檢修什么的……結果來來回回折騰了大半年了還沒搞好。我們這兒還算好的，斷供時間是白天，那些斷供時間是晚上的地方一入夜可就啥都干不了了。您看，我給您安排一個采風良好的房間可以嗎？拉開窗簾亮堂得很哪……”

能源斷供？這可不尋常，能源線路再怎么檢修也不可能拖到半年這么久，這背后肯定有貓膩，說不定就和靜滯所有關。心里這么想著，我嘴上回應道：“謝謝，那就按你說的，給我準備一間采風好的房間?！?/p>

“好的先生，那您的行李……”

“我自己來就好。另外，我是第一次到切爾諾伯格，不認路。所以……能不能幫我找一份地圖？”

“額……啊，這當然沒有問題，我們這兒就有，請跟我來……”

前臺小哥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市區(qū)地圖，又從背后墻上取下一把鑰匙，將它們遞給我后領著我到了房間，囑咐了幾句熱水供應時間云云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用冷水沖洗了一下沾滿風沙的身體，換上一身相對干凈的衣物，我開始研究起手上這幅切爾諾伯格市區(qū)地圖來。面積……說大也不大，比不上特里蒙城這種建設已久的老城，但要細細排查一番還是要費不小的功夫和精力的。正在我艱難地規(guī)劃排查路線時，一個極其可疑的名字映入了我的眼簾——“石棺研究所”。

石棺……石棺！冬眠倉的形狀確實很像一個棺材，可研究所……莫非他們已經(jīng)完全掌握了靜滯所？！那留在里面的“那個”！一瞬的驚愕后，我迅速冷靜了下來。就我這幾年對泰拉科技發(fā)展的觀察，以他們的信息技術根本不可能繞過哪怕是最簡陋的單人靜滯所的系統(tǒng)防火墻，更不可能獲取只有冬眠計劃參與者才有權限取出的“那個”，暴力手段破壞外墻就更是天方夜譚了。退一萬步講，像烏薩斯帝國這種標準的軍國主義國家，在目前這種經(jīng)濟低迷的情況，若是獲得了“那個”，早就迫不及待地發(fā)動戰(zhàn)爭攫取利益，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保持沉默。

可就算邏輯上再怎么完善自洽，終究只有眼見為實。于是我毫不猶豫地動身，照著地圖向幾個街區(qū)外的石棺研究所走去。

人生地不熟，在迷路與問路中循環(huán)了數(shù)次后，我終于抵達了目的地附近。說實話，那地方比我想象的要小多了，僅從外觀上看與萊茵生命大樓比起來堪稱袖珍。但那些與這非全封閉實驗室及不匹配的外置通風器的數(shù)量提醒了我，這看似“嬌小”的研究所內(nèi)有乾坤，恐怕有著相當廣袤的地下空間?？桃鈱⒀芯克闹黧w埋設在地下……這無疑更加印證了我的猜測。

可當我準備好利用礦石病學者的身份去一探究竟時，我卻無法更進一步了。眼前那不亞于軍事重地的巡邏崗哨密度令我一度懷疑是否再一次走錯了路，在晃悠了幾圈甚至差點被當作可疑人員抓起來后，我不得不離開這里另尋他法。

所以我決定發(fā)揮傳統(tǒng)藝能，先去本地圖書館查閱一下這個“石棺研究所”的歷史資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突破口。

?

?

“老師，你來了……”一位三十來歲的烏薩斯，正畢恭畢敬地向著眼前的人彎腰致禮。而被這位現(xiàn)石棺研究所負責人稱為老師的人竟是一位面容精致，看起來年齡還不過雙十的白發(fā)菲林。

“謝爾蓋，我不是來與你敘舊的?；貞愕恼埱蟛⒉灰馕吨以徚四?，你的背叛行為害死了太多的人，其中不乏你的至交好友。不要再用過去的稱呼與我談話，自從你走進鮑里斯侯爵府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學生了?！眲P爾希亙古無波的臉上罕見地現(xiàn)出了一股怒意，而對面謝爾蓋的眼中則閃過了異常復雜的光彩：痛苦、悔恨……以及深深的無奈。

“我……我也只是想……保護……米莎和……亞歷克斯，我的女兒和未出生的兒子……”

“所以你出賣了莉莉婭的丈夫、路易莎的父親，還有柳德米拉的父親以及那些無辜的同僚。不要再多做解釋，你已經(jīng)做出了你的選擇，你選擇了拋棄我們?，F(xiàn)在直接帶我去石棺那里去，雖然我還會停留在這里一段時間，但石棺的問題解決后就不要再聯(lián)系我了?！?/p>

“……是……老……凱爾希勛爵閣下……”

穿過層層的安全門，七拐八扭的迷宮般的地下通道，他們終于到達了“石棺”，也是整個切爾諾伯格的心臟之所在。在照明燈的光芒下，冰藍色的立方體仍然靜靜地躺在整個空間的正中央，但那曾經(jīng)閃耀著紫光的巨大核心此時卻暗淡無光，連接其上的無數(shù)管道都未在運作狀態(tài)。從謝爾蓋發(fā)出信件到現(xiàn)在已逾大半年，這意味著整個切爾諾伯格已經(jīng)“斷電”了如此之久！現(xiàn)在還能保證城市正常運作不停擺完全靠的是之前儲存的巨量能源。過了這么久，最多再頂3個月，切城就會失去最后一滴能量，無法移動、沒有供暖，接踵而至的冬日寒流會徹底把這座明日之城摧毀。

不……恐怕在那之前，城外那些虎視眈眈的家伙們就會搶先一步把這里撕碎。不過……石棺的供能核心停止了工作？怎么會有這種事？前文明的造物不可能存在這種失誤。凱爾希微微皺眉，徑直走向了面前的操作面板。白皙修長的手指快速地滑動著，調出了一連串謝爾蓋完全無法理解的界面，甚至連試圖記錄都沒法做到。

在一陣緊張的靜默后，凱爾希在幾行代碼中探明了原因。石棺根本沒壞，只是在缺乏內(nèi)容物的情況下核心輸出了過多的能量，于是系統(tǒng)判定目前的靜滯所正處于能量無端外泄的異常狀態(tài)，鎖死了能量供應。按理說這都不能算作一個問題，只需要讓系統(tǒng)解鎖就能重新恢復供能。

可凱爾希做不到。石棺作為家用生理修復儀的部分開放給了所有可以操作的智慧生命體，但這種涉及到“冬眠計劃”的部分只有“冬眠計劃”的直接參與者或管理者半AI有修改權限。作為Ama系列的產(chǎn)物，凱爾?？沼幸簧硐嚓P知識，卻偏偏對這種簡單至極的情況無能為力。如果要暴力破解，單憑她凱爾希要花費的時間可謂天文數(shù)字。切城的百姓可等不到那時，那一雙雙盯緊這里的眼睛更不可能坐視不管。

所以她想到了一個人，準確的說，是某位薩卡茲百強青年（自封）。

“這種情況我一人無力處理，恐怕整個切爾諾伯格也沒有人可以處理。但我會聯(lián)系一個助手，等她到這里后也許會有辦法。不過，我還是建議你們提前做好回歸源石能時代的準備。”停下手中的操作，關閉所有調出的頁面，凱爾?；仡^向謝爾蓋說道。

“源石……那怎么可以……我們……”

“雖然苦難的足跡遍布這片大地，但并不意味著我們要主動張開雙臂去迎接它們。如果不提前做好準備，最多3個月，甚至在那之前，切爾諾伯格就會成為人間煉獄，進而不復存在?！?/p>

“這……哎……既然勛爵您都這么說了……我明白了……”

“我會盡快給你答復?！?/p>

“嗯……”

在這一聲無力蒼白的應答后，這對曾經(jīng)的師生不再有任何交流，沉默地沿著原路返回了地面。在謝爾蓋的再一次鞠躬致禮后，二人分道揚鑣，負責人回到了他的辦公室，而凱爾希則走出了研究所，向她下榻的切城大酒店走去。

突然，凱爾希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心悸，她知道那是伴隨她走過漫長歲月的同伴躁動不安的表現(xiàn)。

“Mon3tr？怎么了？”凱爾希暗暗地詢問著。

隱藏在漆黑立方體中的巨大生物沒有回應。在戒備地掃視了四周，確認當前沒有任何致命威脅后，凱爾希繼續(xù)邁步前行，絲毫沒有注意到剛剛與她擦肩而過的那位帶著兜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