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Landmark
聯(lián)合市,面積1439平方千米,濱海港口城市,溫帶大陸性氣候,人口七百萬,有一百四十多年的歷史。
在超過一個世紀(jì)的發(fā)展中,聯(lián)合市最早是一座貿(mào)易港口城市,但是由于這邊大陸東海岸有許多的天然良港,在發(fā)現(xiàn)缺少必要的工業(yè)資源以后,聯(lián)合市的地位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不如一百年前。
七年前,聯(lián)合市突然被政府規(guī)劃為新型科技工業(yè)城市,老牌軍事工業(yè)公司皮爾茲科技率先進駐,緊隨其后的是以海軍商品而爆炸式發(fā)展的新型財團遠(yuǎn)洋重工。兩個激烈競爭的公司不約而同地帶來了大量的工作機會以及移民,以至于聯(lián)合市在短短五年的時間內(nèi)膨脹似地發(fā)展成為了東海岸的新型商業(yè),工業(yè)和科技中心。
而這座城市最令人矚目的建筑,就是坐落在沃爾萊特河畔,眺望著大海的“巴別塔”。
“巴別塔”,官方名稱為“聯(lián)合市新型科學(xué)與尖端技術(shù)貿(mào)易中心”,而之所以被稱之為巴別塔,另一個原因則是,這棟一共有一百七十七層的建筑不但極大地刷新了人類建筑高度的極限,更是集中采用了一系列跨時代的新興科技,以至于這棟建筑高度1129.35米的大廈,只花了一年時間就被成功修建起來。
巴別塔分為東西兩棟,標(biāo)高完全相同,而且中間有廊橋連接。仿佛是人類用來挑戰(zhàn)上帝權(quán)威的標(biāo)志一樣,“巴別塔”,成為了它更加為人所知的名字。
而此時此刻,巴別塔東塔頂層的南側(cè)私人辦公室巨大的景觀落地窗,卻突然自內(nèi)而外徹底破碎,一個棕色的身影,從接近一千一百米的高度,縱身而下。
永江衣玖感受著失重產(chǎn)生的血液倒流帶來的眩暈感,在大地的引力撕扯下艱難地翻了一個身,白色鑲嵌著紅邊的龍魚的羽衣劃破天空,在空中自動將頭部旋轉(zhuǎn)成鉆頭的羽衣鋒利地刺破了建筑的外壁,卡死在了樓層間的鋼結(jié)構(gòu)大梁上,鐘擺一樣的少女隨即被牽引著重重砸在了高強度的外壁上。
“游戲才剛剛開始呢……這么急著走嗎?”
而沒等撞得七暈八素的衣玖回過神來,黑色衣袍的少女也縱身從頂層一躍而出,圣白蓮冷冷一笑,完全不在乎上千米的高度,仿佛只是從自家二樓陽臺跳下一般輕松,看著逼近的敵人,龍宮使只能咬牙將羽衣一甩,靈動的武器飛快地纏在了衣玖的腰上,保持著不讓她掉下去。
看到衣玖沒有繼續(xù)向下落的意思,圣白蓮反手為抓,扣在了巴別塔的外壁上,高強度復(fù)合材料的外壁被劃出一道深深的縫隙,一點一點地減緩了白蓮下落的速度。
“有意思,你要這樣跟我打嗎?”
右腳一踩,在外壁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孔洞,白蓮的身體就這樣和廣闊的大地平行著,同樣和衣玖的身體平行著,相對而立。
“這里的高度是,一千零一十二米,即使是我們,從這個高度摔下去,也是必死無疑的,我很佩服你的勇氣,但是我怎么看,這種行為都有點愚蠢啊?!?br>“是嗎?那我更期待了,看看誰才是愚蠢的一方呢?”
衣玖有些勉強地笑笑,看著對面的少女,她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煩躁。
事實上,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比任何時候都要接近黑幕的真相。
準(zhǔn)確的說,當(dāng)剛剛看到這個少女的時候,她就該想到,這個人背后的角色,和愛麗絲背后的那個角色相加……
但是當(dāng)看到對方的塔羅牌的時候,衣玖突然喪失了以往的沉靜——不僅僅是因為發(fā)現(xiàn)黑幕,也不是因為白蓮的襲擊或者對方強橫的力量,只是一種……
“那就去死吧!”
來不及細(xì)想,白蓮眼中兇光一閃右腳一跺就直接沖了下來,衣玖側(cè)向發(fā)力,鐘擺一樣地側(cè)身閃過。
但是白蓮卻嘴角輕輕一彎,然后在和衣玖擦身而過的瞬間,右手向下一插,竟然硬生生扛住了巨大的沖擊力和重力的束縛,在瞬間改變了自己的方向,向著鐘擺一樣蕩開的衣玖的方向,雙腳齊出!
衣玖只能在最后調(diào)整了羽衣的方向,讓自己迎面對上白蓮,雙腿撞在雙臂之上,鐘擺一樣的龍宮使的羽衣終于承受不住這種拉扯,將整個建筑的外壁扯下來一塊,帶著龍宮使飛快地落下。
抬手再次將羽衣插入建筑中,停止下落的瞬間,羽衣帶來的巨大撕扯力讓衣玖咳出一口鮮血,但是下一秒,白蓮的拳頭再次夾雜著重力加速度砸向了自己!
再次一閃,有了心理準(zhǔn)備的衣玖雙腳發(fā)力,模仿對方踩破建筑的外壁,但是卻在一瞬間失去了平衡。
“還沒有意識到,選擇這里作為戰(zhàn)場是你最大的失策么?”
衣玖艱難地在和地面平行的地方保持住平衡,而當(dāng)她看向?qū)Ψ降臅r候,黑衣的修士則是僅用一只腳插在建筑里,以一個徹底違反物理規(guī)則的姿勢,平穩(wěn)地站在自己的對面。
“難道……你的能力是重力……”
“嘖嘖,想太多了,龍宮使?!?br>白蓮冷冷一笑,然后伸出左手,微微側(cè)身,將左手的食指插進了巴別塔的外壁當(dāng)中,腳尖輕點,整個人就靠一只手臂……準(zhǔn)確地說是一根手指的支撐,就這樣懸空著,和地面垂直但是卻完全不受引力的影響出現(xiàn)在了衣玖的面前!
“這只不過是肉體的極限罷了?!?br>“是用靈力強化你的身體嗎?靈夢那樣?”
衣玖咬咬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哈哈哈哈……靈夢?不好意思,我想告訴你一個失望的消息,靈夢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我一個人就可以干掉她,當(dāng)然,花的時間可能會長一點?!?br>“你……到底……”
“苦行僧的等身長頭,可以從山腳走到山頂;芭蕾舞者僅用腳尖點地,卻比一般人更加輕靈;你們都可以用指頭來做倒立俯臥撐,我不過是將你們都能做到的事情做到極限罷了?!?br>“我不依賴靈力,和你們不同,靈力對我來說只是工具而不是生命的一部分,我用他們強化我的肌肉,骨骼,但是卻不會讓你們感覺到靈力的存在,即使是對上靈夢,她的豁免對我也毫無意義,因為在靈力法則之中,我的靈力并沒有和她碰撞?!?br>“此時此刻也是一樣,我的手指便是我的雙腳,和重力無關(guān),這不過是……鋼鐵般的身體而已!”
話音剛落,白蓮插在建筑中的手腕一翻,雙腿就直接砸向了衣玖!
完全不合理的發(fā)力過程,雙腿撞在衣玖的雙臂上卻依然傳來擋在前面的左手骨折的聲音,而幾乎是被踢飛的同時,衣玖右手一甩,固定在外墻上的羽衣一收,整個人就徑直朝著巴別塔的底部墜落而去!
龍宮使少女緊咬著牙關(guān),她沒有其他選擇,而這是和白蓮迅速拉開距離的唯一辦法,在這個完全不利于自己的戰(zhàn)場上,自己沒有任何勝算,唯一的選擇,就是放手一搏……
死中求活!
有些意外的是,白蓮并沒有追過來,而是一只腳插在建筑中,就這樣看著自己墜落下去。
七百多米的高度一閃而過,龍魚的羽衣終于再次卷住了一棟巨大的塔吊,但是巨大的沖擊力甚至讓塔吊被生生拉彎,龍魚的羽衣在衣玖的印象中生平第一次發(fā)出了刺耳的布料緊繃聲,而纏繞在身上的羽衣甚至在瞬間擠壓碎了衣玖的靈力盾,深藍(lán)色的靈力爆開,龍宮使噴出一口血箭,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
肋骨骨折,胯骨骨裂,左手手腕粉碎性骨折,小臂斷裂,外加上大片大片的軟組織挫傷差點讓衣玖昏了過去,兩眼一黑,龍宮使的意識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
“開什么玩笑……死在這里?!”
和當(dāng)時被靈夢追殺何等相似,已經(jīng)沒有力氣苦笑的少女勉強從地上爬起來,大口大口吐出因為被肋骨碎片刺穿而從內(nèi)臟中噴出的鮮血,然后,搖搖晃晃地扶著墻壁,向著前方艱難地邁開了腳步。
二十分鐘后,黑色衣袍的少女停下腳步,半蹲在地,指尖撫過已經(jīng)差不多干涸的鮮血,嘴角輕輕一揚。
“為什么讓她跑掉?”
在白蓮的身后,另一名黑衣的少女雙手揣在兜里,側(cè)身冷冷地看著她。
這名白色短發(fā)的少女扎著白色的頭巾,高高的領(lǐng)子在微風(fēng)中輕輕地?fù)u擺著,雖然身材略顯矮小,但是氣勢卻絲毫不落于白蓮下風(fēng)。
“肉體的毀滅,并不是終極的目的,這是那位大人的要求,我自然也會從精神上摧垮這位可愛的龍宮使。”
白蓮站起身,輕輕地拍了拍雙手,側(cè)過頭,迎上飛揚跋扈的立領(lǐng)后若隱若現(xiàn)的利劍一般的目光,微微躬身。
“……那和我無關(guān),我會按照她要求的去做的,我不管你,你也別來插手我?!?br>白色短發(fā)的少女冷漠地轉(zhuǎn)過身,落入白蓮眼中的是一個細(xì)長的黑色布袋,白蓮若有所思地輕輕一笑,目送著對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而她同樣知道,那個黑色的布袋之中,是一長一短兩把日本刀。
“衣玖!”
潔白的房間內(nèi),藍(lán)色長發(fā)的少女猛然地睜開眼睛,但是隨即卻感到了一陣毫無理由的眩暈。
是因為……噩夢嗎?只是噩夢嗎……
抓著床單,比那名居天子只是感到一陣陣的胸悶,她扭過頭,床頭上的生理記錄儀并沒有什么特殊的變化。
但是一種莫名其妙的煩躁還是從她的胸口滿滿滲透開。
抬起手,捂住臉,少女深深地呼吸了三次,然后猛然發(fā)力,在胸口的劇痛中坐了起來,扯掉胳膊上的輸液管,跳下了床。
天子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做,她只能感覺到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堅硬的東西灌滿一樣窒息的難受,藍(lán)發(fā)少女扯過桌上的緋想之劍,然后拿起桌上的電話聽筒,熟練地按下四個數(shù)字。
“給我接NSPA-PW-3整備班?!?br>“是我,比那名居天子,‘要石’能夠著裝了嗎?”
“輕裝甲就輕裝甲,十五分鐘內(nèi)我如果不能見到盔甲,我就拆了這棟樓!”
甩手將電話扣下,三下五除二脫下病號服,天子的手輕輕地?fù)徇^被斜著砍傷的前胸,咬了咬牙,取下衣服架上的靈力駕駛服——這種能夠優(yōu)先增強使用者靈力傳輸速度的東西不是什么新玩意兒,靈烏路空身上的就是。
但是對于重傷在身的天子來說,緊身設(shè)計就為了壓迫傷口。
“不疼,這個不疼,真的不疼?!?br>一邊咬牙切齒地吸著冷氣一邊用語言麻醉自己的少女拉上緊身衣的拉鏈,劇痛讓她輕微地顫抖了一下,緊接著,土黃色的靈力淡淡地繞開,大幅度地減輕了疼痛。
“千萬不要有事啊,衣玖?!?br>推開大門,冒冒失失跌跌撞撞的少女,卻沒有注意到自己連衣玖在哪里都不知道。
“怎么樣?還能走嗎?”
“我沒事……”
鍵山雛輕輕地咬牙,解除了人偶化的少女在鈴仙的攙扶下坐在彈藥箱上,河城荷取在鮮血噴涌出的瞬間就將靈力溶液的噴霧噴在傷口上。
而另一邊,獨自坐在一旁的慧音低著頭,只是默默地撕開衣服給自己腹部的傷口進行處理。
雛輕輕地皺了皺眉頭,然后拿起河城荷取放在一旁的醫(yī)療包,甩手扔給了鈴仙。
會意的鈴仙點點頭,然后拿著醫(yī)療包走到了慧音的面前。
“我來幫你吧?!?br>“不……其實已經(jīng)差不多了?!?br>慧音錯愕地抬起頭,有點慌亂地想要阻止鈴仙,但是月兔卻只是輕輕一笑,然后就俯下身取出止血繃帶開始在慧音的腰上纏繞。
“謝謝……”
“不用掩飾了,我知道你很難過?!?br>繞到慧音的背后,將止血帶固定好,鈴仙坐下身,和慧音面朝相反的方向,抬起她的手臂,開始包扎。
“她到最后都沒出現(xiàn)……我知道你很傷心?!?br>“我以為你會替你家的公主說些什么?!?br>慧音凄然地一笑,然后不再看鈴仙的視線,將目光落在下午三四點鐘的天邊。
“咳咳……”
似乎是找不到臺詞,又或者是只能用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月兔完成了包扎,惡趣味地將繃帶扎成一個蝴蝶結(jié)的樣子,而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開口發(fā)問。
“我記得,滿月時候,你的角上,好像有一個蝴蝶結(jié),那是妹紅給你扎上去的吧?!?br>“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br>慧音依然抬著頭,只是讓手自然地搭在鈴仙的手上。
“何況……這個世界,沒有滿月呢?!?br>鈴仙沒有說話,拇指劃過火機,香煙一點點被燒灼著,煙霧緩緩地繚繞開來。
似乎,慧音,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呢。
這樣想著,鈴仙卻也不知道怎么再開口,只能站起身,安慰地拍拍半獸的肩膀,換來一個沉重而禮貌的笑容。
“鈴仙,出狀況了?!?br>緊接著,坐在不遠(yuǎn)處的雛就掙扎著站起身,在河城荷取的攙扶下向這邊走來。
“就在剛才,追隨者聯(lián)絡(luò)我,說天子在十分鐘前穿著輕型裝備,離開了基地。”
“喂喂,她的狀況,遠(yuǎn)足一次都會失血過多而掛掉吧?!?br>嘴里的煙差點掉在地上,鈴仙瞬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眉頭擰成一團的月兔,接下來就聽到了雛的判斷。
“雖然沒有什么根據(jù),但是我覺得,一定是衣玖出事了?!?br>“但是按照事先的約定,她會在必要的時候向我們求援的??!”
鈴仙頓時感覺頭大如斗,煩躁地?fù)现约旱念^發(fā)的月兔看著雛,卻被下一句話徹底震驚。
“如果不是對方設(shè)置了什么專門用來阻止她求援的手段,那就一定是……”
“衣玖遇到了可怕的敵人,以至于我們?nèi)チ艘彩前装姿退馈!?br>“別開玩笑了!”
鈴仙抬手一揮,然后轉(zhuǎn)過身,四下尋找了一下,從旁邊的箱子里翻出一個畫著難看的簡筆畫兔子的金屬箱——這是河城荷取為鈴仙準(zhǔn)備的在對付靈夢時候的備用彈藥,除過箱子上完全沒有藝術(shù)細(xì)胞的涂鴉,里面的彈藥裝備都是按照鈴仙的需求定制的。
“我現(xiàn)在就去救她,上傳給我她可能出現(xiàn)的位置,我自己去找交通工具。”
“我們一起。”
雛上前兩步,但是卻一個趔趄,差點栽倒。
“別鬧了,你們現(xiàn)在的狀況,去了也是拖我的后退,何況如果敵人太強橫……如果只是救人出來的話,我應(yīng)該沒有什么問題?!?br>鈴仙轉(zhuǎn)過身,一邊倒退一邊沖雛甩甩手,而后,盯著河城開口。
“你負(fù)責(zé)和你的機械兵團在這里留守,我不確定這是不是調(diào)虎離山,所以不要大意?!?br>“嗯!”
河城荷取重重地點頭,而后,鈴仙就轉(zhuǎn)過身,飛奔著消失在了斷墻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