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頭】所以和學(xué)神結(jié)婚了(7)
你會和剛認識兩個星期的異性談?wù)撟约河悬c灰暗的舊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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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的答案是不會,可事實是她現(xiàn)在正在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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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因是兩個人離開超市以后,孫穎莎說要請王楚欽吃飯,以報答他剛才的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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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超市位于B市最繁華的商業(yè)圈中心,街道兩旁各種高級餐館酒店鱗次櫛比,但王楚欽最后選擇了超市旁邊的麥當(dāng)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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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吃麥當(dāng)勞嗎?”孫穎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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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提著兩個碩大的購物袋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別的地兒好遠,還要過馬路,還得走路,我太累了。而且也好久沒吃過麥當(dāng)勞了,還挺想念麥旋風(fēng)的,咱們就去吃麥當(dāng)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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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高檔一些的餐廳價格都和裝潢的豪華程度成正比,她也就是個普通大學(xué)生,讓她請自己吃一頓快餐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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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子不是說下周請咱吃飯嗎,你要是想去那些餐廳,咱們等下周餓上一頓,然后拉他去請客,狠狠地宰他?!蓖醭J湊到孫穎莎耳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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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笑起來,想到他們昨天在林高遠家干活累的那個樣子:“對!是該狠狠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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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門進了麥當(dāng)勞,孫穎莎眼疾手快地看到了角落靠窗處有個位置,馬上過去占?。骸邦^哥快,這邊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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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走過去,把手上兩包東西往桌子上一放,發(fā)出一聲如釋重負的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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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吧?我說我?guī)湍闾嵋粋€,你非不讓?!睂O穎莎看著王楚欽癱在椅子上,湊上去掰他擱在桌子上的手,“我看看你手勒紅了沒有,肯定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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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還是那套理論:“讓女生提東西,那我也太那個了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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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左手上怎么這么多繭,打乒乓球打的?”孫穎莎自己也打乒乓球,自然知道那些繭的位置是握拍握出來的,“你是左手執(zhí)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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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聰明啊,看我手上的繭就知道是拿拍子拿的?!蓖醭J連連贊嘆,學(xué)神就是學(xué)神,真是涉獵廣泛知識淵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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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前只知道孫穎莎會打乒乓球,但不清楚她到底打了多久、水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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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孫穎莎向他伸出了右手,他在上面看到了和自己左手上一樣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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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很驚訝:“我去,你也打這么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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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練過很長一段時間乒乓球,不是周末興趣班,是每天只上半天課,然后下半天去體校訓(xùn)練那種?!睂O穎莎靠在窗戶玻璃上,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然后我進了省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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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隊,那你真的很厲害??!”王楚欽再次對她肅然起敬,“那后來呢,怎么沒繼續(x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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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笑得有點糾結(jié)又有點勉強,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著跟他聊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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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發(fā)生了一些事,就沒繼續(xù)打了,回去上學(xué)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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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明白她不想說,也就沒再追問,很自然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哦這樣啊,那咱們點餐吧,逛了這么久怪餓的。先跟你說,我飯量很大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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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這么說,孫穎莎的陰霾一掃而空,拿起手機去掃桌上的點餐碼:“盡管點,今天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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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把菜單翻了好幾個來回,孫穎莎忽然開口問:“我怎么沒看到九珍啊,難道賣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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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笑了:“九珍是肯德基的,你要是在這上頭看見就出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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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孫穎莎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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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齊了,兩個人面前的桌子被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王楚欽看著孫穎莎興高采烈地拿起一片雞塊,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才開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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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多久,有個穿著黃色馬甲的人進了麥當(dāng)勞找到王楚欽,然后把手上提著的飲料遞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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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給個好評哦親?!睂Ψ?jīng)_王楚欽說了這么一句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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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沒看懂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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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卻把那杯飲料徑直拿給她:“喏,你的九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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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明白了過來:“你叫的跑腿???肯德基就在旁邊,叫跑腿也太浪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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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我要是去旁邊買,你一個人在這會害怕?!蓖醭J如實說道。自打剛剛在超市遇見那個流氓男人,他明顯感覺到孫穎莎走在路上都在刻意避著身邊經(jīng)過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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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珍是冰的,杯子外面覆著一層薄薄的水汽。孫穎莎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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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吸管攪著里面的冰塊,發(fā)出“克啦克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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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沉默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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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歲那年,我被選中進到省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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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見她忽然開口,就放下了手里的食物認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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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得離訓(xùn)練基地不算太遠,所以我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在基地住宿,而是每天晚上都回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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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距離她十歲已經(jīng)過去了十年有余,但提起那個時候她依然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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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進省隊的時候我什么人也不認識,但是大家都很喜歡我,說我長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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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挺誠實的。”王楚欽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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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其他隊員基本上都住宿,晚上回到宿舍也會聊很多,所以他們之間有好多我不知道的話題,有時候他們談?wù)撃切┰掝}時我就覺得有點融不進他們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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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基地里有個年紀(jì)大一點的男生也是每天回家住,可能出于對比自己大的人的天然依賴,或者是境遇相同的人之間的惺惺相惜,我們兩個很快就成了好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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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大四歲,那個時候十六。我十二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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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下午下訓(xùn)以后下了大雨,我沒帶傘。恰好那天我爸媽都要加班,他們給教練打電話說讓我在基地等著,等他們下班以后再來接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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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那個男生就過來跟我說,他帶了一把很大的傘,可以送我回家。我就問教練,教練說訓(xùn)練結(jié)束后的球館會關(guān)燈鎖門,我一個人留在那等可能會害怕。又說我們兩家住得也不遠,而且那個男生也是大孩子了,平時看上去也很可靠,就同意讓我們結(jié)伴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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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好像已經(jīng)猜到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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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起坐了公交車,下車以后還有一段路要走。一路上我們都在討論那天的訓(xùn)練,討論隊友和教練,一開始還是挺開心的。但快到我家小區(qū)的時候,他忽然停下來跟我說,他很喜歡我,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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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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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dāng)時才十二歲啊,還是念小學(xué)的年紀(jì),什么都不懂。我說我不要,他就拽住我的胳膊不讓我走,說讓我再好好想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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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原因吧,所以剛才在超市里,她一開始還能和那男人爭執(zhí)兩句,但男人來拽她胳膊的時候她卻忽然表現(xiàn)地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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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大雨,天特別陰,黑得很早,街上也沒什么人。我想掙開他,但他力氣太大了,又高我那么多,我實在是掙脫不開。他看到我這么抗拒就突然變得很生氣,用手鉗住我,想來親我,還拉著我要往別的地方走,被我使勁踩了一腳。然后我趁他腳疼的時候就趕緊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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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記得那天他穿了一身灰色的運動服,褲腳被雨打濕了變成黑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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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連著一個星期沒去訓(xùn)練。一開始家里人問我我還不敢和他們說,只說我身體不舒服。然后有天晚上奶奶到我房間跟我聊天,我才把這件事告訴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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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后面那個男生就被隊里開除了。那之后我也想回去訓(xùn)練的,但是我一回到那里就想起他,一想起他我就發(fā)抖,抖到連拍子都拿不穩(wě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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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的眉毛越皺越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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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媽媽心疼我,不讓我練了,給我聯(lián)系了學(xué)校送我回去念書。還好那時候年紀(jì)還小,功課什么的比較簡單都還能跟得上,也沒耽誤后來升學(xu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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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教練也到我家登門道歉,說都怪他,要不是那天他同意我們兩個一起回家,也不會發(fā)生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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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不怪教練,都怪我自己太膽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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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看著她的眼睛跟她正色道:“莎莎,這不怪你,是那個男生的責(zé)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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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孫穎莎慢慢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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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我堅持打下去,現(xiàn)在會是什么樣子。去年我看奧運會,那個拿了乒乓球女團冠軍的女孩和我一樣大。雖然她單打只得了銀牌,但她還那么年輕,又肯拼,總有一天會拿到屬于她的奧運單打冠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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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領(lǐng)獎的時候我就想,如果我堅持打下去,那站在奧運領(lǐng)獎臺上的,會不會就是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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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莎,或許這世上存在著很多不同的平行世界,說不定在哪一個平行時空里,你就已經(jīng)站上過那個最高的領(lǐng)獎臺了?!蓖醭J見她看著窗外不說話了,便開口說道,“‘如果當(dāng)初’這個命題實在是太大太大了,每一步的不同選擇都會衍生出更多分支和更繁雜的可能性。假如沉溺于這些假設(shè),那么我們永遠都會活在遺憾里,也永遠沒有辦法過好當(dāng)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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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孫穎莎有點發(fā)紅的眼圈:“壞人也得到了他應(yīng)有的懲罰,他給你帶來的創(chuàng)傷雖然深刻,但并非不可痊愈。遺憾人人都會有,現(xiàn)在你也選擇了喜歡的專業(yè)來學(xué)習(xí),而且又可以繼續(xù)打乒乓球了,不能做職業(yè)的話那就把它當(dāng)一個比較擅長的業(yè)余愛好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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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睂O穎莎輕聲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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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見她一直沒有動那杯九珍,只是用吸管攪著里面的冰塊,就問道:“怎么不喝呢,等冰化了味道就會變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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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兩天不能吃冰的?!睂O穎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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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蓖醭J顯然沒有料到這一點,“那怎么辦,要放在窗邊讓太陽曬一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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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睂O穎莎終于又笑了出來,“沒事,我把里面的冰塊挑出來就好。你也快吃吧,不然你那麥旋風(fēng)都能拿吸管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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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麥當(dāng)勞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jīng)是夕陽西下,孫穎莎看了一會天邊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的云彩,轉(zhuǎn)頭跟撐得捂著肚子的王楚欽說:“謝謝你,頭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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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笑道:“今天怎么變無情的道謝機器了?從剛才開始說了多少回了,推車、挑東西、趕流氓、買飲料,這回又是因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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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愿意聽我說那些廢話?!睂O穎莎說,“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這些,包括曼昱,包括我小時候的好朋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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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廢話,這是一種療愈的過程?!蓖醭J舉了個例子,“你聽說過刮骨療毒嗎?如果不敢把傷口剖開直面?zhèn)吹脑搭^,那么它就會在里面持續(xù)發(fā)威,永遠都不會消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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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把手背過去加快了腳步走到他前面:“嗯!現(xiàn)在我感覺心情輕松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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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莎莎!”孫穎莎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王楚欽在后面提著東西走得慢,連忙喊她,“走錯方向了,地鐵站在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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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地鐵內(nèi)相對寬松,沒有來時那么人滿為患。孫穎莎和王楚欽上車時,門邊正好空了一個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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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讓孫穎莎去坐,但孫穎莎以他提東西很辛苦為由謙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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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坐下吧,然后幫我抱著這袋東西,你再不坐下它都要把我手勒掉了,到時候怪誰?”王楚欽用胳膊推著孫穎莎走到那個位置坐下,然后自己站在門邊靠著欄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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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附近有好多寫字樓,正是下班的點兒,到站時門一開就涌上來好多剛剛下班的西裝革履的白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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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穿灰西裝的男人站在了孫穎莎的座位前面,王楚欽注意到了,默默走過去把他擠開,然后自己拉住了孫穎莎頭頂上懸著的吊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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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里的密度遠沒有達到需要人擠人的程度,西裝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走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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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從王楚欽站到自己面前時就一直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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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發(fā)覺了她的注視,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回去。和來時不同的是,這次氣氛沒有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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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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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啥?!蓖醭J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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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帥哥,不行?”孫穎莎的眼睛里全然沒有了早上的扭捏和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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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行,看吧?!蓖醭J移開視線去看窗外飛速劃過的廣告牌,想做出一個冷酷不在意的表情,但嘴角和顴骨怎么都不聽話,一個勁兒地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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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播報,他們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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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站起來:“帥哥,跟我回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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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順勢拎起剛剛一直放在她膝蓋上的那包東西:“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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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穎莎說當(dāng)然可以,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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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欽笑道你知道回你家的路怎么走嗎,不如還是去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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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有說有笑地下了地鐵,留下車廂里一票不明就里的吃瓜群眾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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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這么開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