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歸一、三山可望

——李巍松畫評（文/雒三桂）

敬之李兄巍松，善畫者也。覩其近作，將以付梓，囑余弁言于其首。余愛巍松之畫久矣，每有大作問世，余輒快睹一過，為之擊節(jié)而嘆，欣然而笑，蓋其畫有合于吾心、快于吾意者也。世間畫者雖夥， 其能快入吾心，使余目醉心迷、徘徊而不忍去者希，此余之所以尤重巍松也。

余與巍松，皆生長中原。而巍松得其地氣之厚，靈氣所鍾，于書畫稟賦尤異。巍松少年即癡于繪事，后入大學美術專業(yè)深造，甫成年。每睹美物玩好，必傾囊以購，樂不能已。及移居海外，閑暇有余，檢點舊藏，揣摩品味，其不可方物者，尤增想往。沉潛經(jīng)籍，游心千古，于古今圖書無所不讀，涉獵既廣，眼界大開。復念往日所學，縈繞不 ?能去心，畫筆勤操，涂染丹青，一發(fā)而不可收之，以至于今。蓋其天性所至，不得不爾，外物雖眾，豈能動其心邪？

且夫畫者，寫情者也。寫情必得其法，法備而情在其中矣。畫必有景，景須入理，要須情景兼?zhèn)?，理法交至，發(fā)于靈府，見于毫端，使觀者動情，畫者暢懷。理法情景之間，其味甚微，其境甚妙，玄邈 ?幽虛而無定質(zhì)。能得其意于電光火石之間而見之于筆下者，方可與言 ?畫矣。而又有難者。才不足則不能有學，性不真則不能有情，學不足則不入于理，不能得法。故畫者，才、學、識、情、理、法皆不可闕。六者皆具者，世間絕少，故習畫者雖夥，而登堂入室者萬中無一焉，此吾所以尤重巍松也。

巍松之畫，理法兼?zhèn)?，蓋多情亦多能者，佛道人物、金碧山水、工筆花鳥，乃至千余年古人山水等，無不精擅，頗得古人三昧。寫佛道則莊嚴靜穆，令人觀之而起景仰向道之意；寫山水則清寂寥廓，金碧輝映，使人如入海上三山，流連徘徊而不忍去之；寫花鳥則典麗精 ?工，溫潤和雅，能入宋人之室；寫米家云山，則煙云輕渺，淡然泊然，使人有去塵俗而隱遁問道之志。畫道雖微，澄懷而味之，亦如佛家有 ?一話頭曰萬法歸一，以一念攝萬念，萬法終歸一。一通則百通。通與不通，在其人耳，于畫法畫種何有哉！

巍松善寫佛道，蓋有以也。前賢論畫，首稱像人。像人之難，不獨神氣骨法、衣紋向背。郭若虛嘗謂圖畫之風力氣韻，固在當人，釋門道像，各有其度，或修真度世，或威福嚴重，令人望之而作天上人想，筆力之堅勁，衣帶之飄逸則在其次。道家清真，起于華夏，淡遠 幽虛，人自得之。東京以還，圣教日盛，流布天下，生民無不信奉，其塑像之精，妙絕千古，大千世界，變相無數(shù)，畫者逐其形影而仿佛之，過漢、晉舊跡遠矣。至吳道子絕藝入神，后之畫者法而則之，因時而變，雖遺韻不絕而別具生面矣。今圣教復興，人歸于善，家祭而 室祀之，道像之復興，亦所以因其時也。而巍松為佛祖、觀音諸菩薩 ?及十方仙佛寫真，清勁飄逸，慈悲莊嚴，望之儼然令人有肅靜和穆之氣，得之者無不懸于高堂，焚香而拜，其為功德，可勝道邪！古之花鳥，起于南朝，精于隋、唐，至趙宋而極，趙昌富貴，徐熙野逸，人所共知也。寫意雖起于晚明，勢漸張大，至今不衰，而工筆之精麗典則，尤為世人所重，故近代以來，工筆復興，凌跨明、清，直追宋人。巍松于工筆花鳥用功甚勤，能得古人神韻，頗可稱述。山水自宗炳、王微首創(chuàng)，至唐而漸精麗，至趙宋極盛。宗炳、王微之作，今已不可得見矣。展子虔之《游春》，尚可得其仿佛，設色工細，摹寫江南者也。至吳道子創(chuàng)為寫意，王維、畢宏、張璪、王墨、孫位等繼之，雖盛名傳于后世，而妙跡永絕，良可慨嘆。故有唐一代，金碧青綠，實盛朝野，傳于今世者，大、小李將軍其人也。金碧輝煌，富貴榮昌，懸于宮殿館閣，亦無以過之者。董源雖善寫江南，其著名于當時者，亦以精擅金碧青綠也。今日號為董源之《瀟湘》諸圖，其是邪非邪？

宋、元之后，文人畫大興，青綠漸趨式微，董香光、莫是龍輩強分南北，直以邪魔外道視之，實以水墨淡泊幽峭之長護其乏于精麗弘廓雄峻之短，此蓋南人北人之分野乎？吾與巍松，皆北人也，米家云山之氤氳，倪迂之蕭疏野逸，吳仲圭之清潤淡雅，王叔明之厚重渾穆，黃 公望之秀潤清新，董香光之淡泊自然，亦皆吾之所愛，然天性所鍾，在于雄闊壯麗，江山錦繡。故余之學書，右軍之外，尤喜顏魯公、王覺斯，下筆沉郁豪宕，痛快淋漓，董香光之清雅秀潤，吾賞之愛之，而絕不使一毫出于筆下也。巍松蓋同于余者邪？能為米家云山，取其 意足而已，山川之壯麗，境界之雄闊固所不論，煙云之蕩漾，波濤之出沒，山島竦峙，樓觀隱見，飾之以金碧，涂之以粉堊，爛然生光，奪人心目，使人如登昆閬，如見蓬萊，翛然灑然，不知身在何處也，可不愛之哉！

或曰：近代至藝，與古人若何？余曰：古今相較，各有優(yōu)長。用情專一，氣象高華，今不如古；轉(zhuǎn)益多師，挹精取神，古不如今。山水清幽，韻致高雅，使人欲游欲處，樂而忘返，今不如古；坐寫云山，遍歷海宇，貌山范水，得其生氣，古不如今。師法謹嚴，點畫精勁遒麗，今不如古；遍睹晉唐宋元之名跡，取其合于吾心者而出之，古不如今。生于今日，畫者之幸也夫！自清廷滅亡，晉唐宋元之跡重現(xiàn)于世，假以現(xiàn)代印刷之偉力，化身億萬，散入人間，學畫者如入寶山，隨意而取，無不如意。敦煌之寶藏，宇內(nèi)之秘藏，皆現(xiàn)身于世，供人 ?愛賞，學畫者無不銳意進取，各得其志。歐美之勝跡，印度之遺珍，迤邐而來，源源不絕，亦令人味之無盡。巍松徜徉乎其中，樂而忘返。其寫佛釋，以張公大千入手，直入敦煌各窟，復取法于唐、五代、兩 ?宋院體諸名家，及有明之法海寺，于吳道子、李公麟、貫休、劉松年、李嵩、金大受、周季常、林庭圭諸家用功尤深。其寫羅漢也，取法兩 ?宋院體，設色妍麗，勾勒精謹，或梵容，或漢面，或行或臥，或倚或坐，乘龍跨獅，降魔說法，無不曲盡其態(tài)，生意盎然。其設色也，金銀、寶藍、石綠、朱砂、褐紫，舉凡增益其典麗者無不施之。其妝景 ?也，花木扶疏，奇石縱橫，玉砌雕欄，纏枝蕃蓮，云紋牡丹，卷草格子，靈動跳宕，細密華貴。其用筆也，圓轉(zhuǎn)流暢，細勁飄揚。尤可喜者，于設色、造型、造境等能不拘古今，融合中西，盡取其長，故其 佛祖、菩薩之形象、背光、設色、渲染，或古或今，或中或印，或東 ?或西，或真實或夢幻，破除名相，爛漫恣肆，隨心而出，無所拘束。其寫花鳥，初學于公非闇、陳公之佛、張公大千，復上溯五代及兩宋。

院體，遍學黃荃、徐熙、趙昌、易元吉、崔白、徽宗、李迪、吳炳、趙孟堅諸家，富貴中有野逸，野逸中見富貴，造型縝密，設色妍麗，風神俊逸，清雅可人。見之者無不愛之，良有以也。

巍松生于庚戌，正盛年也，而畫已如斯，焉可量也？閑居海外，時回故鄉(xiāng)，讀書養(yǎng)性，閑適自得。暇日則游于寰宇，遍睹奇跡，其呼吸吐納，固已過于常人矣。其將見于筆端者，亦未可量也。廿載之后，余或得見別一名巍松者邪？其未也？此在巍松而已。余今僻處西南，時返帝京，其未能去懷者，京華之繁盛、藝壇之友朋而已。得巍松之妙跡，足慰吾心矣。他日疾疫去，巍松至，清茶一杯，熟酒一壺，與三五好友，明窗凈幾，焚香默坐，展其新作，把玩品味，有會心處，相視一笑，其為人生至樂，可勝言邪？可勝言邪？

巍松吾兄，汝以為何如邪？

——雒三桂

庚子年三月十五日于虎溪之琴音堂

藝術家簡介

李巍松

李巍松，名松，字巍松，以字行，號敬之，室名敬之齋、聽松禪室。1970 年生。

現(xiàn)為：

華夏文化促進會書畫院名譽院長。

北京師范大學中華國學院書畫藝術研究中心首席顧問、客座教授。

河南省美術家協(xié)會理事。

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

中華詩詞學會會員。

上海張大千大風堂藝術中心學術委員會副主任研究員，特聘畫師。

李巍松自幼學習書法、篆刻、詩文及素描、油畫。青年時期師法 20 世紀諸前輩大師繪畫，并由此上溯晉、唐、兩宋，縱橫千載、兼效百家。近年來更是關注西方藝術，尤傾心于 19 世紀新藝術運動諸名家，并由此留心東亞藝術。開闊的視野、廣泛的游歷，構(gòu)筑起東西方繪畫之橋梁，更堅定起對中華文化的自信，并能踐行“古為今用、洋為中用”藝術指導思想，使其作品既有當代國際視野又不逾傳統(tǒng)中華法度，形成了東西合璧、亦古亦今、堂皇瑰麗、正大宏闊的藝術風貌。這在藝術全球化，中國文化引領建立新格局、新秩序的時代背景下具有重大意義。

作品為國家人民大會堂、北京天安門。西泠印社美術館、普陀山普濟禪寺、嵩山大法王寺、加拿大大五臺山、多倫多湛山精舍等眾多機構(gòu)和個人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