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視點稍微挪到【神域】去。

在充滿浮空島嶼的天空世界之中，一場「戰(zhàn)爭」剛剛落幕了。

不對·······嚴(yán)格來說，還有兩個人還站著。

“茲懷特·······多利特、菲亞特、芙雲(yún)福特········”

化為白金使徒的埃斯特（第一使徒），靜靜低喃著同類的名字。

主（埃西德）在得到期盼已久的容器之後，給最初的五名使徒進行了特別的強化，讓她們的力量遠(yuǎn)超其他的使徒。

——而且這一場戰(zhàn)鬥，可是五具一同上陣。

照理來說，除了那荒謬至極的「異端者」之外，沒有人會是她們的對手。

但即便如此·······如今的白金使徒，卻只剩她一個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名兔人族。

“希雅·郝里亞·········”

“怎麼？快點過來吧！”

眼前的那個兔人族，明明遍體鱗傷，卻依舊在笑。

明明身為「膽小又懦弱」的種族，但是她贏了，毫無疑問的戰(zhàn)勝了。

前所未見的「十倍肉體強化」，使得這「最弱種族」的少女，凌駕了白金使徒（神之爪牙）。

——自己輸了。

說不定是第一次，埃斯特坦率的接受了這一點。

然而········不知為何，她在接受毀滅之前，想要先問一個問題：

“········人類，到底是什麼？”

“·······呃？”

可能是沒有料到一具「人偶」會問自己這個問題吧，希雅居然愣了一下。

但是，埃斯特卻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是主所創(chuàng)造的，第一名使徒，也是眾多使徒當(dāng)中的「特別」·········

·········至少一直以來，我都是如此相信的?！?/p>

作為埃西德創(chuàng)造的第一具使徒（紀(jì)念品），她伴隨了主人走過了最為漫長的時間。

打從神代戰(zhàn)爭末期，她就一直為主子效力。

這樣的自己，哪怕又著無數(shù)的「同種存在」，也會是「特別」的·······

“——但到頭來，這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而已?！?/p>

所有的神之使徒，都不過是埃西德的亡妻·海莉海德的仿造品。

——只不過是神為了不忘記所愛之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人偶」而已。

這個無庸置疑的現(xiàn)實，經(jīng)由海莉海德的「復(fù)活」，狠狠的砸在了眾使徒的眼前。

但話是這樣說，大部分的使徒還是選擇了去遵從主的意志。

畢竟打從一開始，她們就是神的道具，不多不少就是如此。

——然而埃斯特有點不一樣。

在日本，有一個說法是「八百萬神」。

森羅萬物在經(jīng)過漫長歲月的洗禮之後，都會逐漸得到「靈性」，化為神靈或是妖魔。

這個道理，似乎在使徒身上也行得通。

經(jīng)歷了漫長歲月的她們，哪怕不願意都會萌生出類似於「心之碎片」的東西。

——因此對最為「年長」的埃斯特來說，這次的打擊尤為嚴(yán)重。

“從五天起開始，我的心好像就穿了一個洞········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p>

“···········”

如果這句話，是對某人造人姐弟說的話，說不定他們會深有感觸吧。

然而希雅的眼神，比起同情，還是驚訝來得更多。

“可以告許我嗎？希雅·郝里亞········人類，到底是什麼？

——「人」和「人偶」的分別，到底是什麼？”

“嗯········我想想看呀········”

令人驚訝的是，希雅居然認(rèn)真的開始思考起來。

她並非沒有想過，這是某種陷阱的可能性。

然而，可能是「占術(shù)師」帶來的直覺，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要問我的話，我會說········人類，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隨心所欲的種族吧！”

“這樣呀·········”

一瞬間的寂靜，隨後········

——BUG兔子和白金使徒之間，最後的交鋒開始了。

「啊·········」

仰頭望著染成烈火之色的天空，埃斯特緩緩睜開了眼睛。

「我········輸了呀·······」

沒錯，她輸了。

被希雅用我流變成魔法創(chuàng)造的血之鐵鎚擊中，她毫無疑問的敗北了。

但很不可思議的是，她並沒有被毀滅。

是希雅認(rèn)為她必死無疑而放著不管嗎？還是說有必要去支援緹奧·庫拉魯斯的戰(zhàn)場呢？

不管如何，自己的核心勉強被保存著了，這也是事實。

“············”

然而，埃斯特並沒有馬上去追擊敵人。

「真是奇妙的感覺·········」

要有人類來形容的話，應(yīng)該會說是「放下心頭大石」吧。

之前迷惑自己的一切都變得合理，彷彿茅塞頓開一般的舒暢感。

如今的她，感覺可以抵抗一下「主」的神命。

——說不定，這也代表她的「心」已經(jīng)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吧？

“我該，怎麼做呢········”

想著，想著·······然後她下定了決心。

“···········”

緩緩撐起身子，她將手伸去雙大劍掉落的位置。

“·········呵?！?/p>

她居然笑了。

其中一把已經(jīng)碎裂了，而剩餘的一把也破破爛爛的，簡直就和如今的自己一樣。

“······作為最後的工作·······也挺適配的，不是嗎？”

她到底有沒有自覺呢？

如今埃斯特的話語，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更像一個「人」。

雙膝跪地，宛如在神壇前祈禱的修女。

然而·······她可不是要向主祈願。

反手握住破爛的大劍·········她用力貫穿了胸膛。

“咳哈·········”

——就在核心被破壞的那一瞬間。

埃希特動用剩餘的精神，讓自己的魔力全力暴走。

身體開始洩漏出白金光輝，狂暴的聳動著。

從別人眼中看來，她簡直就是要自爆。

——事實上，她確實是要這樣做。

然而，她並沒有讓魔力的威力洩漏到外面，而是盡力壓制在體內(nèi)。

使徒的魔力，全部都是來自於埃西德的供給。

換言之，所有的使徒，以及創(chuàng)造者（埃西德），彼此之間一直都存在著魔力的聯(lián)繫。

那麼問題來了：

——要是將那份狂暴的魔力，壓制在體內(nèi)爆發(fā)的話········會發(fā)生什麼事？

“埃斯特！？妳、妳這是要·········”

剛好這個時候，遠(yuǎn)方的希雅轉(zhuǎn)過頭來。

她瞪大了眼睛，卻並沒有過來阻止。

——難道是透過固有魔法【未來視】看到自己的結(jié)局了嗎？

明知道那驚人的兔子不可能聽得見，但埃斯特還是動起了嘴唇。

“在最後········我也想做一件，隨心所欲的事情·······僅此而已。”

下一刻，最後的使徒就消失在爆發(fā)的白金之光中。

「··········啊，這就是人類會看到的·······」

在世界被白金之光淹沒的瞬間，埃斯特看見了很多。

那是在自己漫長的「生命」中，最為深刻的那些記憶。

——她看到了龍人。

即便國家被剝奪，即使被世界蔑視，仍然沒有放棄奮戰(zhàn)。

——她看到了吸血鬼。

即使要與神為敵，也要為了心愛的人拚命掙扎。

——她看到了人類。

明明身為教會的騎士，卻與魔人攜手合作，保護異端者。

——她看到了已經(jīng)滅亡的種族。

即使是滅絕的危機，也要保護不同的亞人們。

「好美麗·········」

之前只覺得不解的記憶，如今卻散發(fā)著如同鑽石般的光輝。

埃斯特終於能夠理解了。

——因為有榮耀。

——因為有意志。

——因為有值得拚上性命的心願。

這些人類，面對冷酷的世界依然奮力抵抗到最後一刻。

被主擺弄的世界，總是充斥則悲嘆，現(xiàn)實往往充滿著悲劇。

但是，他們的人生樣態(tài)卻是無比的鮮明、強烈。

正因如此，「她們」才無法忘記這些記憶。

——她看到了兔人的女孩，為了守護同胞而拚死奮戰(zhàn)。

臨死之前，她面露壯烈的笑容，留下了那一句話：

「總有一天，一定會誕生真正的英雄。遠(yuǎn)在我之上的英雄。

——給我記住了。兔人族的未來，必定會砸碎妳們的未來！」

··········啊，沒錯，妳說的對極了。

兔人族········妳拚死守護的同胞的後裔，確實粉碎了我們的道路（未來）。

最後········她看見了那有著金髮和蒼穹之眼的女孩子。

「密蕾迪·蕾森·········」

「解放者」的領(lǐng)導(dǎo)者，同時也是僅憑力量就擊墜「神之使徒」的第一人。

那個令人煩躁的笑容，卻顯得那麼凜然英勇。

「··········」

埃斯特緩緩伸出了手。

仔細(xì)一想，這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

明明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軀體，使徒理應(yīng)也沒有魂魄的存在。

然而，埃斯特確實感受到，自己「伸出了手」。

對著自己中的那位少女，自己忍不住問了。

——不知道，我心中的這份波瀾·······是否妳所說的，「自由意志」呢？

——回到地面上。

埃斯特的「自爆」，確實產(chǎn)生了效果。

白金使徒驚人的魔力暴走，經(jīng)由主（埃西德）這個媒介，傳達到所有的使徒身上。

“““——??？”””

想要揮劍的個體停下了腳步，想使用魔法的個體失去了控制。

但是魔力暴走造成的停滯，說到底也只持續(xù)了幾個瞬間。

——但這幾個瞬間，卻奠定了人類的勝局。

“不可能·····戰(zhàn)況竟然緊迫到無法分魔力給我們？”

吉本特仰望天空，訝異地瞪大眼睛。

身上的銀光逐漸消散，使徒們紛紛失去力量。

最後，吉本特也全身無力的墜落地面，有如斷了線的傀儡一般。

留在地上的使徒也一樣，就這樣停止了行動。

一名士兵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推了一下，使徒的軀體就毫無抵抗地向後倒下。

“結(jié)，結(jié)束了嗎·········”

“嗯·······好像是結(jié)束了?！?/p>

在香織的悉心治療之下，紅煉終於可以站起來了。

將無數(shù)使徒化為碎片的冥駕露出微笑，同時也化為魔素消散。

召喚出來的不死者，也跟著召喚者一同回歸塵土。

“咳咳，哈，哈············”

“公、公主大人·······”

“荷莉娜·······我沒事·········”

喝下近衛(wèi)女僕給她遞上的一口水，莉莉總算是舒緩了連續(xù)歌唱不知多少小時的喉嚨了。

——感覺接下來會有好幾天，說話會沙啞不堪。

不過，比起現(xiàn)在得到的戰(zhàn)果，這只是一個微小到令人驚訝的代價。

確認(rèn)過「聲響結(jié)界」後，戰(zhàn)死之人居然只有全軍的不到一成。

——以對決神之軍勢來看，這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戰(zhàn)果。

深呼吸一下之後，她伸手按住荷莉娜遞來的全體通訊寶珠。

「司令部敬告全軍。」

每一個人都滿身瘡痍、疲憊無比。

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露出了剽悍與燦爛兼具的笑容。

聽見莉莉安娜的聲音，無不抬起頭來。

「我們已經(jīng)——」

然而，公主殿下的勝利宣言，卻沒能說完。

「這是······等一下。那難道是········【神域】嗎？好像變得很奇怪喔！」

最先出聲的，是龍人族族長愛德爾。

他的視野所映照的，是有如暴風(fēng)雨中的海面一般翻騰著的天空。

黑紅色的天空出現(xiàn)裂痕，但背後並非藍(lán)天，而是從未見過的異界景象。

就連那些景象，也在逐漸分崩瓦解，並連同異空間本身化為次元中的藻碎。

大氣在撼動，令人不安的扭曲、摩擦聲響變得越來越明顯。

——如此光景，彷如世界毀滅的序曲。

在經(jīng)歷了【霸龍威光灰滅魔砲】、【迪蘭達爾】、以及【壞滅之神槍】的連番轟炸之後，神域········終究還是支撐不住了。

“········嗚。”

海莉海德苦澀的皺起眉頭來。

她感覺到，自己的現(xiàn)界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結(jié)束了。

如今，神域的「外圍空間」已經(jīng)徹底崩壞。

雖說深層空間，以及埃西德理應(yīng)存在的「最深層」，靠著創(chuàng)造主強大的支配力勉強維持著······但顯然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這樣一來，尚未回來的始他們肯定會死。

不只如此，【神域】徹底崩壞之時，造成的次元震盪········先不說異世界，托達斯肯定無法幸免於難。

——不可以白白讓孩子們喪生。

但是，以自己剩餘的時間，真的來得及嗎·········

“不用擔(dān)心喔！”

“······密蕾迪？”

看著身邊緩緩飄起的迷你格雷姆，海莉忍不住瞪大眼睛。

“海莉醬，謝謝妳。多虧了妳的保護，我才能把這最後一手保留到現(xiàn)在。”

——這一句話，就足以讓海莉海德理解一切了。

“·········妳想要自我犧牲嗎？這不像妳呀?！?/p>

“哎呀，這不是自我滿足喔。都經(jīng)過這麼多年了，我只是想在睡覺之前，做一個最有意義的事情罷了?！?/p>

“那種事情，我也可以··········”

——這是事實。

哪怕所剩時間不多了，如果只是要阻止托達斯的毀滅，海莉海德還是做得到的。

甚至用不著搭上性命。

但是·········

“——和我這隻孤魂野鬼不同，女神大人還有需要庇護的孩子吧？”

“！”

有一瞬間，海莉海德回頭看了一眼。

——看向了那位，正在靜靜祈禱的小小巫女。

“·········好吧。”

因此，她終究還是妥協(xié)了。

“拜託了，我的後繼者。願妳擁有世界上，所向無敵的運氣?！?/p>

“放心交給我吧，前輩。”

握住擊碎境界的數(shù)支短箭，迷你格雷姆飛向了崩壞的神域。

就如同不知幾萬年前，與夥伴分離的那一天············

——她一次，都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