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更寧愿去問瑞瑞自己。

“你好，”第二天，合著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入口悅耳的迎客鈴調(diào)子，我開口打招呼，“我的名字叫天琴心弦，我在想……”說到這里，我愣住了，眨著眼睛看著幾塊皺巴巴的織物像絲綢的彗星一樣從我身邊飛過。“呃……出什么問題了嗎？”

“哦，還能出什么問題？！”瑞瑞抱怨道，此刻她簡直像是一座紫色的活火山，隨時都能爆發(fā)……也可能幾個鐘頭之前已經(jīng)爆發(fā)過了。當她正在精品店正中大堆雜亂的布料中亂翻的時候，她的聲音就像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一樣火冒三丈，“要是我沒完成本來一個禮拜之前就該處理的訂單需要的花邊，這算不算問題？！我整天盡顧著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瑣碎事，比如對客戶負責任，這算不算問題？！我發(fā)誓我三天之前買了些黃色花邊，現(xiàn)在卻像是長了蹄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這算不算問題？！”

“呃……”我緊張地咕噥著，眼看著她在我周圍來回狂奔，我像座冰山一樣動也不敢動。“你……需要幫助嗎-”

“幫什么？！這都是我自找的！這爛攤子都是我自己搞出來的！該負責解決的小馬是我！就好像我被打擾得還不夠似的。”正在那堆齊膝深的布料山里忙活的瑞瑞稍稍停了一下，嘆著氣呻吟?！芭?，要是我這活像是在上演鬧劇，那實在是抱歉了，但恐怕你正好趕上我最麻煩的時候。我的好幾個訂單都已經(jīng)拖延了，雖然我也愿意接受新訂單，可我真不知道能不能盡快為你提供服務?！?/p>

“我……我完全能理解！”我說道，為了安慰她，硬挺著寒顫擠出笑臉來?！拔抑皇莿倓傇阪?zhèn)里聽說了你的工作，瑞瑞。而我想-”

“哦，我可真驚訝，本地的八卦讓我連喘口氣兒的時間都沒有！”她苦笑不已，在另一堆亂七八糟的素材里努力發(fā)掘，“看來他們都非常熱情地跟著那位白銀接縫想沾點仙氣兒，恨不得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白銀接縫？”當面前這復雜反應情況正處在岌岌可危的邊緣之際，我決定裝個傻。“你是說，她來過這兒？在小馬鎮(zhèn)？”

我忘了瑞瑞有多討厭無知，“哈！不過，當然啦，她已經(jīng)不在了！不過她的名字還是滿天亂飛，停都停不下來！至少還沒掩蓋這么一個事實：她可不是空著蹄子去騾丁漢的！”

“她……”我尷尬地眨著眼睛。很明顯，瑞瑞的怒火正推動著這場對話，我頂多只能算是方向盤?！八皇牵俊?/p>

“怎么？你沒聽說嗎？”瑞瑞猛地轉(zhuǎn)過了身，一蹄子重重跺在瓷磚地板上，像是為她的下一句話起頭?！霸谏匣疖嚃|行之前，他從臭錢衣行買了一整套的秋季系列！甚至還向店主支付了一大筆酬勞！”她怒目圓睜，藍眼睛仿佛要燒起來了?！拔腋阏f點兒可能誰也不知道的消息吧！她也來了一趟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呢！猜猜看她給我留了什么？一大堆的哈欠，還有兩個鐘頭的自傳演講，估計我一本書都抄不下來！她甚至都沒怎么正眼看我的作品！就連那件她假裝感興趣的禮裙也是！而現(xiàn)在，她上火車去騾丁漢了，還帶著臭錢衣行的一半庫存！呸！我發(fā)誓，這世界上所有神圣而體面的東西都跟著白胡子星璇一塊兒下葬了！”

“我……呃……”我局促不安地扭著，“聽起來很……怪?！鼻辶饲迳ぷ?，我大著膽子瞅了她一眼?！拔覐臎]去過臭錢衣行，那家時裝店有什么能和這里相比的嘛？”

“時裝店？嘔——”瑞瑞連舌頭都吐出來了?！皶r裝店？！”她向我逼近了一步，用蹄子重重地指著我?！坝H愛的，我就稍微跟你說點兒經(jīng)營那地方的那個家伙的事兒吧。臭錢那一家子是靠賣蘋果發(fā)家的，而他們自己甚至連一個蘋果都沒種過！他是個粘在一加侖發(fā)膠底下的會計師……雖然還不錯，不過也就只是這樣而已！他對時尚的了解就跟牛頭怪對一罐子百花香的了解差不多！很快他就會在店里專門開個柜臺賣衣服，就像賣蘋果、賣捕獸夾、賣……賣……賽蕾絲蒂婭知道還有啥可賣的！”

瑞瑞咬牙切齒，好像想要撲上去咬斷面前某只隱形小馬的脖子。

“還有……白……銀……接……縫……唔唔唔唔唔——”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風箱一樣喘著氣?！安挥脝枺阉宜械呐b都給打包了，好把這堆高價垃圾一直拖到騾丁漢，再把它們通通拆成底料，然后，她就能偷懶把這些破爛重新組合起來變成一些毫無靈感、華而不實、但完全成功的惡俗秋季套裝！因為，畢竟，反正這就是服裝藝術(shù)了！我們擁有的權(quán)力多神圣啊，什么樣的廢料都能變個法子就偷過來重新引入世界上再度爆紅了！就算那上面還留著昨天那些垃圾的所有惡心色調(diào)呢！”

這么一通長篇大論的怒吼結(jié)束之際，她看起來真的都快干嘔了，只能在放置那件熟悉的白色禮裙的展臺下坐穩(wěn)，好重新喘上氣來。

“唔唔唔唔……真是把我都給氣瘋了?！彼贿呌镁碌奶阕咏o自己扇著風，一邊喃喃自語，“這一切都已經(jīng)流程化了，變成了一套庸俗的工廠程序。我們自己心里都明白，該做的更好……精益求精。如果流行的時尚變得毫無神韻，那么潮流想要表達的意義何在？”她沿著唾沫，凝視著地板，深紫色的鬃毛從臉龐兩邊疲憊地垂落，都耷拉到地上了。“我總是想標新立異，有所作為?？恐@家店，靠著我的生意，我只想和整個艾奎斯陲亞分享我的靈感。然后，白銀接縫這樣的小馬就來了，可是，在我面前的又是一個已經(jīng)燦爛到了我心中頂峰的靈魂，而她是靠什么到達這個地位的？而我又是為什么一直徘徊在這個水平？”她閉上了眼睛，用蹄子捂住了臉，“嗚嗚嗚嗚嗚嗚……我發(fā)誓，我都不知道，努力到底還有沒有任何意義了……所有這一切……這品味……我都煩透了這品味……”

我靜靜地站在隨后而來的沉默之中，唯恐打破了它，就好像我們倆都承受不起這崩潰一樣。我意識到，這里開始該我說話了，除了我之外這兒也沒別的小馬了。不管說什么，我的聲音只會被遺忘，但我開始期待殘留下來的回響是無懈可擊的。

“可能真正重要的是，你有沒有自己的品味呢？”我走過去，輕輕摸過珠光漣漣的裙擺，溫和地笑著說，“在一個索然無味的世界里，你的甜蜜總會把小馬吸引過來的。”

“哼……多么崇高的夢啊?！彼吐暷剜?，蹄子放了下來。她注視那件我笑面相對的禮裙，卻眉頭緊鎖?！翱晌疫@個夢到底還要做多久呢，我還要這么怕得不敢醒來多久呢？”她凝視著我，“當時光流逝，最終我的夢想得以實現(xiàn)之際，那時候我會不會已經(jīng)變成老太太了呢？光是想想靈感離我而去，我的靈感之魂在我身上消散，我都會不寒而栗。因為我太渴望追求那輝煌的光彩，所以最后我只能被遮蔽在白銀接縫和霍伊特?羅伊特這樣的小馬的陰影下嗎？”

“我……我想象不出來……”

“我也一樣想象不出來?！彼酒饋?，像那只我見過的灰鬃小馬一樣漠然地俯視著這禮裙?！拔铱梢愿嬖V我自己我追尋的是什么樣的未來，可夢想，和它并不是一回事。時光如水，一去不返，我沒有多少可以揮霍的青春年華了，也該是充分使用這時間的時候了。長久以來，我一直追尋著那個少年輕狂的夢想，而像霍伊特?羅伊特和臭錢那樣的小馬，都在這個社會，這個行業(yè)之中找到了自己的成功。”她如鯁在喉，仿佛下定了決心?！艾F(xiàn)在，我也該去尋找我的成功了?！?/p>

“可是，瑞瑞——”我錯愕地盯著她，“這禮裙！它……它真的很美-”

“是的，它的確很美。某只小馬會永遠記住它的?！比鹑鹧廴Πl(fā)紅，聲音發(fā)啞?！案菚涀∷膬r錢很不錯。畢竟，這就是行業(yè)的套路了?！彼D(zhuǎn)向了我，臉上的神情很空洞，那曾經(jīng)像鳴禽一般悅耳的笑聲和神韻已經(jīng)蕩然無存?！拔铱梢浴瓗湍扑]什么商品嗎？親愛的，我向你保證，雖然我可能脾氣不太好，但我只是行業(yè)中的完美主義者而已。”

“我……我……”我盯著她，然后又盯著禮裙，再然后是我自己的鞍包。把剛剛想說的話吞了回去，我沖著墻壁低聲開了口?！捌鋵?，我不是來買東西的，也不是來下訂單的……”

“哦？”

“嗯……其實……”我凝望著那件禮裙。某種東西在我心中涌了上來，像是壁爐后面劈啪作響的火焰爆出的火花。我需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能夠死灰復燃的?！笆　边@個詞兒只不過是兩個字的組合，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我是……幫忙來帶個信息的？”

“帶個信息？”

“對?！蔽已手倌?，忽然明白自己想要做什么了?！拔以诜教切∥萦龅搅艘恢惶祚R，是一位非常溫柔甜蜜的天馬姑娘，還有蝴蝶可愛標記。”

“小蝶？”瑞瑞的表情有點明亮起來了。她眨了眨眼，“什么事情那么重要，她都不來自己告訴我？”

“她說她……說她需要給她家里的寵物刺猬做一件毛衣。呃……因為那可憐的小家伙生病了?！?/p>

“寵物刺猬……？”瑞瑞皺著眉頭，撓著下巴沉思，“怪了，我都不知道她還有只刺猬?！?/p>

“嗯。她說她今天早上才找到那小家伙的。它肯定是夜里掉進河里了，她覺得它可能得了肺炎。要是她不趕快給它找點兒毛衣或者毯子-”

“不用說了，”瑞瑞揮揮蹄子，嘆了口氣，疲憊地笑了?！澳怯H愛的小可憐肯定是急得要命。說老實話，比起擔心小動物來，我更掛念的是她，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往后放了。謝謝你給我?guī)⑦^來，呃……”

“心弦。還有，嗯……我很榮幸?！蔽揖o張地朝她微笑著，“可是，這里這么亂，我……我覺得可能不是個織毛衣的好地方吧？”

“嗷！”瑞瑞使勁搖了搖頭，大步流星朝房間另一端走去?！皠e提醒我！我這還正忙著應付這個牽扯到大量緞面和蕾絲的禮裙訂單呢。要是我能平靜下來，睜開眼睛，估計我就能找到不知道放哪兒的東西了。毫無疑問，你聽我發(fā)這通牢騷也算是幫了我大忙?！苯酉聛?，她完全離開了我的視野，只有聲音還在從靠近主門廳的一個深深的壁柜里傳來?！艾F(xiàn)在……拜托，公主保佑，我可別把織毛衣的東西也放丟了！呸！我發(fā)誓，白銀接縫的這檔子破事真是害得我一屁股麻煩！”

趁她離開的時候，我咬著嘴唇，一點點地朝那件珍珠禮裙挪去。直到我滿意地發(fā)現(xiàn)她沒有馬上回來之后，才掀開了馬鞍包的蓋子……

* * *

那天下午，我本來以為當再看到瑞瑞的時候，她臉上的表情會是怒不可遏。但是，那面孔上卻充滿了震驚——瞠目結(jié)舌，幾乎被驚呆了。就是這樣，我知道，我想要實現(xiàn)的目標已經(jīng)達成了。

一開始，看到她的面孔還真的很不容易，倒不是因為她站得很遠，而是因為我那時候正在忙著演奏，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琴上了。當她穿過小馬鎮(zhèn)中心廣場，朝我站的位置走過來的時候，我把注意力從她失色的目光中移開，遠離正在照耀我的火紅夕陽，遠離夜色邊緣隨著我的琴聲一同合唱的蟋蟀們，最后遠離周圍緊緊簇擁著我的幾十張小馬滿懷敬畏的面孔。我用魔法精確地撥動著豎琴的每一根琴弦，喚起了過去那快樂的旋律，重塑出與往日同在的生命，盡力創(chuàng)造出既優(yōu)雅又充滿激勵的旋律。

在優(yōu)美的和弦之下，我豎起耳朵聆聽著我的觀眾們，靜心沉浸在他們的聲音之中——因為他們也是瑞瑞的觀眾。

“你有沒有聽過這么美麗的東西??？”

“她正在彈‘白金公主的聯(lián)盟頌歌’，我敢肯定?？晌覐臎]聽過這么精彩的演奏！”

“上一次你在小馬鎮(zhèn)聽這樣的神曲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噓——拜托安靜！我正聽呢！”

“我都幾乎聽不見她，她穿的那件裙子實在是太讓我……震撼了！那么豪華的服裝，她是從哪兒找來的？”

“那些……那是真正的珍珠嗎？真是太棒了！”

“哦……多應景?。〔艓滋熘罢镁褪前捉鸸鞯幕始艺Q辰呢！”

“我本來還以為只有在坎特拉皇城才能見到這樣的景象！”

“精彩，我跟你說，實在是太精彩了！”

“還有那件衣服！她是特別定制的嗎？”

“別荒唐了，那件禮裙絕對是皇室的傳家寶！”

“她究竟是誰??？”

“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她就走來這里，然后就開始彈奏了！”

“我一定得問問她到底是哪兒買到這件美妙的禮裙的！我發(fā)誓，我這一晚上都睡不著覺了……”

從眼角，我能看到瑞瑞紫色的鬃毛在抖，她一個勁兒地左右來回看來看去，每次聽到觀眾們傳來敬畏的贊嘆聲，她的下巴都掉得離地面更近。就在她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一只柔和的黃色小馬快步走到了她身邊。

“哦！我的天吶，瑞瑞！那不就是-”

“對，小蝶……那……那就是我?guī)讉€鐘頭之前不見了的那件禮裙！我正要去警察局上報這起盜竊案呢，可現(xiàn)在……”她氣兒都快上不來了。“群星在上啊……”

“你覺得那只獨角獸就是偷你-”

“噓——！小蝶，親愛的！你不想聽聽嗎？”

“咦？哦，她彈的音樂真是非常好聽。嗯……‘白金公主的聯(lián)盟頌歌’，我想是吧……”

“不，不不不！是聽大家的話！”瑞瑞壓低了聲音，“你聽到他們說什么了嗎？”

兩個好朋友湊到了觀眾們旁邊，豎起耳朵聽著那嘈雜的議論聲，我的演奏只是我行我素地繼續(xù)，他們不過是我無情的樂曲的背景。

“我發(fā)誓，那禮裙簡直就像是藍谷海岸的海中泡沫做成的！”

“會不會是從海馬那里進口的？”

“你傻?。亢ｑR只是個神話！”

“如果你問我，那件裙子簡直漂亮得不太真實?！?/p>

“它和這音樂簡直相襯得天衣無縫，感覺就像是暖心節(jié)提前到了似的?！?/p>

“嘻嘻嘻……”

“你說……那只獨角獸的禮裙賣不賣呢？”

“或者給她做禮裙的應該會賣吧……？”

我傾聽著能聽到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把它們盡收心底。當這首歌曲的最后幾個音符彈奏完畢之后，我依然閉目而立，微笑著冥思。最終，我睜開了眼睛，目光牢牢地盯住了瑞瑞，和她的視線對上了。我全神貫注地和她對視，與此同時，傍晚的寧靜終于被聽眾們熱情的鼓蹄聲打破了。我微微露齒而笑，然后優(yōu)雅地屈膝行禮，把豎琴放在了我的鞍包旁。

“精彩！精彩！”

“華麗的演出，年輕的女士！”

“我聽過這首頌歌也有很長很長時間了，這是至今為止我聽過的最棒的獨奏！”

“拜托，告訴我們，你是從坎特拉皇城來的嗎？你是哪家貴族的代表嗎？”

“在你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請告訴我們——你是從哪兒得到那件了不起的禮裙的？”

歡樂的氣氛中，大家對此一陣大笑。我也一同咯咯笑了起來，加入了這合奏，然后才低下了頭。

“也許我穿得像一位皇室成員，但那只是因為，這件禮裙在創(chuàng)作中凝聚了皇室級別的工藝和心血！”我的視線穿越了圍觀的群眾，伸出蹄子指著?！鞍パ健驮谀抢铮∵@件禮裙的制作者，非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的瑞瑞莫屬！正是她親蹄創(chuàng)造了這件杰作。畢竟，這有什么可懷疑的嗎？”

整個馬群一下子分成了兩半，左右的小馬們都目瞪口呆地盯著她看，就好像我那一蹄子把海水給劈開了。瑞瑞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兒沒摔倒。她突然就成了在場所有小馬眾目睽睽的焦點。小蝶的臉很快就紅得發(fā)燒了，當一大群欣喜若狂的小馬們蜂擁而上圍住了她精于時尚的好友之際，她急忙讓到了一邊。

“瑞瑞！我就該猜到的！”

“凡是有你品味的小馬絕對便宜不了！”

“真高興知道你依然盡心盡力去創(chuàng)作你的作品?。　?/p>

“對，小馬鎮(zhèn)絕對少不了你的創(chuàng)作……該說是整個艾奎斯陲亞都少不了！”

“哦拜托！請告訴我你店里還剩下更多的珍珠！”

“我們絕對需要為騾丁漢花園派對訂做相應的禮裙！”

“哦！還有噩夢夜！我一直都想扮成白金公主！當然啦，你絕對有才華創(chuàng)造出我們面前這美妙的音樂家一樣美麗的東西！”

“用‘聯(lián)盟頌歌’來展示你的作品實在是太合適了！我都覺得好像是穿越時光回到過去了呢?！?/p>

“是??！這么美妙的音樂就該配這么美麗的禮裙！”

“拜托告訴我們，你還接受委托嗎？”

“你是和這位音樂家一同協(xié)作的嗎，瑞瑞小姐？”

她咬著嘴唇，慢慢轉(zhuǎn)著身體，迎著所有熱情的面容。她的身體很明顯在發(fā)抖，可她的眼中卻亮起了一種無可否認的光芒?！拔摇馈蔷褪钦f……呃……”她越過那些翹首期盼的小馬們朝我望了過來，直到我們再次四目相對?！拔摇揖秃湍銈兇蠹乙粯芋@訝?！彼手倌斑@……還真有趣……靈感就這么自然而然地來了，對吧？”

大家都笑了，小蝶笑得非常自豪，而我……

我重生了。

* * *

“真的！我根本不知道那禮裙是他偷來的！”我驚呼道。一個鐘頭之后，我們倆一同走進了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只有我們倆。窗外的世界已經(jīng)變得黯淡無光，夜幕即將降臨。我知道，我只有很短的時間來“套近乎”了。但我相信，該做的一切我都已經(jīng)做完了?！罢堅徫业奶煺姘桑鹑鹦〗??！蔽衣匕讯Y裙脫下來，格外小心不要在無暇的長裙擺上留下褶皺?！拔叶燃俚臅r候啊，有時候會不在狀態(tài)。就像今天這樣。當有誰為我提供一件如此華麗的禮裙，價錢又那么便宜的時候，我通常都有足夠的智慧和警惕心三思而后行。真不幸，我從坎特拉皇城這么大老遠的過來，沒準兒腦子真是丟在家里了。哈哈哈……”

“哦，我非常理解這種感覺。呃……心弦小姐，對吧？”

“嗯哼?！?/p>

“當初我頭一次去蘋果魯薩的時候啊，我差不多吃了一肚子的雜貨店賣的仙人掌花蜜太妃糖，這事我和我朋友們都希望趕緊忘了就好?！?/p>

“嘿嘿嘿……是啊！”我總算是優(yōu)雅地把禮裙從身上脫了下來，用蹄子遞給了她。“可想而知啊?！?/p>

她輕輕地接過禮裙，把它飄在魔法力場里。她沉吟著，臉色很平靜，不動聲色地問我，“你能再描述一下那只雄駒嗎？那個市政廳后面的街上兜售給你這件禮裙的痞子？”

“嗯……”我裝著努力思考的樣子，眼睛盯著店里的天花板?！八Π?，身材短粗，我想是只天馬。他有一只翅膀在掉毛，我想他是黃色毛皮，挺不舒服的那種黃顏色。”

“可能吧。”瑞瑞隨便應了一聲。她把禮裙端端正正地在塑料模特身上穿好，沒有回頭來看我。“他拿了你多少錢？”

“哦，你恐怕不會相信的，可是……三百塊！真是瘋了，對吧？”我翻了個白眼，夸張地大叫大嚷，“露娜啊，要是我爸媽知道了，他們非揍死我不可！咳咳，實在是抱歉，這一切都是那個悲催的強盜惹的禍。那家伙說，這禮裙是他從鎮(zhèn)子東邊的瑞瑞小姐的精品店里買的。他甚至都沒對我說實話：這東西明明就是他偷的！”

“那這個強盜還真是挺講究的嘛?！比鹑鹪u價道，“真是多謝他把這件禮裙保管得這么好，至少我們都欠他個情?！彼K于回頭瞟了我一眼，“那不用說了，你肯定很想找個辦法把你的錢要回來。”

“呃……”我隨便揮了揮蹄子，做了個鬼臉?！叭賶K，要是以前，我爸媽絕對都要把鼻子都氣歪了。嘻嘻嘻……不然你覺得我怎么上的坎特拉皇家音樂學院？”

“你的天賦還真是非常出色呢，心弦小姐?！?/p>

“呃……這是個愛好啦?！蔽覜_她咧著大嘴笑。“不過，嘿！反正最后我們把問題都解決了，不是嗎？”

“我恐怕你是想變得更顯眼吧，親愛的?！?/p>

“哎呀，你說我引過來的那一大幫小馬的事？”我笑得活像是喝多了，沖著門口揮著蹄子，“說真的，我其實只想炫耀一下剛剛穿上身的這套禮裙而已……”

“是嗎……？”

“可我根本沒想到居然有三十多只小馬愿意聽我的演奏！我就跟你說吧，瑞瑞小姐，多虧了你的這套禮裙了！我以前從來沒獲得過這么多的關(guān)注！”

“真的？”

“是啊，感覺在某種程度上像是做了弊似的。真的！我欠你和你的禮裙的情?！?/p>

“嗯，嗯，嗯……”她笑瞇瞇地點著頭，轉(zhuǎn)過來和我面對面，伸出兩只蹄子搭在我肩膀上。“心弦小姐，如果你愿意的話，陪我一塊兒坐坐吧，親愛的?！?/p>

我眨著眼睛，想要回答的時候卻覺得嘴巴好像僵住了。我覺得自己心跳的速度快得古怪，就好像我在那個命運的夜晚彈錯了音。忐忑不安地，我照她的話做了。坐在她身邊，不知何故卻讓我覺得好像和老媽坐一塊兒似的。

當瑞瑞開始說話的時候，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我并沒那么放松?！坝H愛的，凡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的強盜偷了我店里這種藝術(shù)品，售價都不可能低于兩千塊錢的。”

我只覺得嗓子里堵了個疙瘩，努力維持著臉上僵硬的笑容?！斑馈@個……也許他……呃……很著急！對！不然他干嘛要去犯罪呢，對吧？某些小馬正急著用錢的時候什么東西都能賣！”

“如果是這樣的暴徒，那他趁著半夜三更的時候去砸店鋪的櫥窗給自己找吃的會更簡單?！彼巴馔?，“實際上，小馬鎮(zhèn)基本上是農(nóng)業(yè)社區(qū)，我的朋友蘋果杰克告訴過我，她吃水果一直都是從自己果園里摘的。”

“可……也許……”我舔著嘴唇，眼下，我正在快速失去對情況的控制。我的腦子可還沒做好思想準備呢?！耙苍S他沒那么聰明-”

“要是他蠢到連禮裙上那么多天然珍珠的價值都不知道，可真是太悲慘了。如果這樣一只小馬能專業(yè)到從我的店里偷走那件禮裙的話，那這位先生……或者說，小姐，只要把它放到馬哈頓的黑市上去兜售，賣衣服的錢夠她一整年不愁吃喝的了?！?/p>

我還想說些什么，可是只覺得口干舌燥。在我干出那件不可想象的事情之后，足足過了幾個鐘頭。最初那撕心裂肺的內(nèi)疚感才開始襲上了心頭。

值得慶幸的是，瑞瑞溫和的聲音總算讓我狂飆的脈搏舒緩成了寧靜的溪流?！澳阏媸且恢宦斆饔謾C敏的獨角獸，讓我佩服呢，心弦小姐。今天下午，我不知道去找了什么東西，然后回到了這個房間。至于找的是什么，我一點兒都想不起來。我知道的只有我最新制作的禮裙突然不見了，我無法解釋它到底上哪兒去了，或者是誰把它拿走了……直到現(xiàn)在?！?/p>

我只能低頭凝視著我們之間的地板，用蹄子在瓷磚地板上揉著，感覺夜晚的第一波寒意襲上身來。“瑞瑞小姐，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不會有意見的。只是請稍等一下，想一想鎮(zhèn)中心那里發(fā)生了什么?！?/p>

就算沒有在看，我也知道她一臉的疑惑?！版?zhèn)中心？那里怎么了？”

我終于抬起頭來迎上了她的目光，也不知道是她眼中有光華在閃爍，還是我的錯覺。“那些和你生活在一起的小馬們，瑞瑞！他們愛你的禮裙！他們愛它的品質(zhì)！還有它蘊含的意義！更愛讓它誕生于世界上的那超凡脫俗的技藝！”

“糾正一下，親愛的。”她笑得很黯然，“他們愛的是你的演奏，只不過是你正好穿了我曾經(jīng)制作過的這件禮裙而已?！?/p>

“可……可這是一回事！”

“不，”她搖搖頭，輕輕地吁了口氣?！安挪皇且换厥??！?/p>

“你……你只需要找個辦法來引起注意而已！”我大聲說道，當我無助地見證著自己的絕望之際，我的呼吸變得愈發(fā)凌亂，“你的禮裙是無與倫比的，瑞瑞！它只需要個在聚光燈下顯身的時機……還有……還有……”

“噓……”她溫柔地用蹄子撫摸著我的肩，那雙明亮的藍眼睛深深地望進了我的瞳孔之中，當她說起話來的時候，仿佛正凝視著我的靈魂，“我不知道你是誰，心弦小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聽說我的，也不知道你對我的時尚有什么了解。我只知道，你是一位完美的陌生來客。然而，盡管如此，我覺得我們在某件事情上確實有共同之處。那就是，我們都知道，這件禮裙對我而言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相信的了，它只留下了一個很好的教訓，如何把我的才能推向更光明，更廣闊的道路的教訓?！?/p>

“可是……可是……”我努力克制著不抽泣出聲。坐在她面前，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孩子。我避開了她的目光，盯著那件禮裙，吸了口氣，重新打理好自己，就像用淚水為那些珍珠增光?！翱赡銘摫汇懹浀?，瑞瑞小姐。你是這樣一位才華橫溢，工作勤奮的獨角獸，你值得被萬眾矚目-”

“這絕不是我們值不值得的問題，親愛的。”她湊近了我，我不由得望著她?！岸俏覀兪斋@了什么的問題。有沒有誰跟你說過，我乃是諧律精華活生生的化身之一？”她直起身體，穩(wěn)穩(wěn)端坐，聲音變得很嚴肅，很深刻?！安还苁浅鲇谑裁丛蛞埠?，命運，都將我指定成為了慷慨元素。我也出力協(xié)助了將夢魘之月從露娜公主身上驅(qū)逐出去的儀式。從那以后，能和暮光閃閃這樣了不起的小馬結(jié)成紐帶，并且被相提并論，這一直都讓我非常榮幸。暮光閃閃是五個世紀以來唯一被賽蕾絲蒂婭公主收為私家弟子的獨角獸。難道你不覺得，要是我想利用這份關(guān)系——并且在坎特拉的時尚領(lǐng)域占據(jù)一席之地的話——我不是早就這么做了嗎？”

我在沉默無語之中反思，只覺得嗓子眼里那個大疙瘩堵得發(fā)疼。

“嗯……”她想了想，又笑了起來?！耙钦f我以前從沒想過去做這么一些如此可悲又淺薄的事，那就是在說謊了。但是從那以后，我想我就變成了一只更優(yōu)秀的小馬?！彼齻?cè)身凝視著我，那目光既溫柔又犀利?！斑@個世界上，我渴望的東西很多很多。出名，就是其中之一——就算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也會跟你這么講的。她們不知道，可每只小馬都該明白的是，作為一位藝術(shù)家，以及一位淑女，如我這般的生靈，其實真正渴望的是自己能變得更加優(yōu)秀，這比其他那些我整天吹噓得至高無上的夢想什么的都要高多了。你看，心弦小姐，如果我不能在這世界上努力去獲得屬于我的位置，那就算我登上勝利的王座，這王位又是多么名不副實啊。這樣一只爛俗的小馬根本配不上她的王冠——哈哈哈……不管那王冠有多么光彩奪目也好?！?/p>

我顫抖著深呼吸，把視線投向窗外，夜幕正在步步逼近?！拔乙灿羞@種渴望，瑞瑞。可……可是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再也沒法去那么輕易地追尋它們了?！蔽椅镏亲?，強顏歡笑，但面孔上只是一片茫然?！拔抑幌Ｍ?，能幫助我身邊的小馬在我無法觸及的地方去閃閃發(fā)光?！?/p>

“我們生來都有這個能力去閃閃發(fā)光，心弦小姐。但我們不能硬是把聚光燈照到彼此的身上。否則，那調(diào)子可就會變得非常老套而且無聊了。只能靈光一現(xiàn)，無法靠自己開花結(jié)果。要說我有什么受不了的，那就是這場演出可沒法再加演一場了。”

最后朝著那件禮裙孤獨地望了一眼。我想輕輕笑一下，但卻是一聲啜泣，于是我痛苦地任其自然了。“我猜，生活中某些東西是沒法被重新附魔的?！?/p>

“所以我才會去創(chuàng)造更新、更美的東西啊。”瑞瑞微笑著，“你也該這樣才是。”我望著她站起身來，高高立在我身前，一路走去?！拔矣憛捑芙^禮物，尤其是那些滿懷真心和熱情送來的禮物。”她用魔法小心翼翼地飄起黑色的蒙布，把它蓋回珍珠禮裙上面?！澳憬裉焖龅摹憬裉煜胍龅?，膽大妄為，傲慢粗魯，但是，卻也非?？犊蠓健Ｋ?，我不打算追究這次盜竊行為了。唉……這個下午本來會很無聊的。”當她用蓋布蒙上那件珠光寶氣的珍珠禮裙之際，房間里漸漸暗了下來，而她那皎潔的身姿卻仿佛拋光的象牙一般突然變得無比奪目。“親愛的，我真的非常羨慕你的才華。一件衣服頂多只會讓小馬陶醉一兩晚，但是音樂……優(yōu)美的音樂……將會永世流傳不朽。唉……有時候我可真希望自己能重新活一次，讓自己參與另一種……更加不朽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啊?！?/p>

我困難地咽了一口，向前低下頭，好讓她看不見淚水正順著我的左臉頰滾落。在我心中，我看到了那些簇擁在我周圍小馬們的笑臉，再一次，他們消散了，變得好像我小屋壁爐里的灰燼?！翱蓜e那么嫉妒我哦，瑞瑞小姐。不然你會發(fā)現(xiàn)自己一無所成，只、只能重新來過……”

“嗯……”她朝我輕輕一笑，“我會記住的。”

我擦干了臉龐，點了點頭?！安恢趺吹?，我覺得你會的……”

隨著夜幕降臨，我們盡情暢談，聊了很多東西。我們聊了八卦，聊了知名的名流。她跟我說了一些她接觸過的著名音樂家的名字，再一次，我詛咒那些星星，因為我根本沒機會去近距離接觸傳說中的奧塔薇婭。當星光開始在夜空中閃爍之際，我決定該告辭了。不然月亮升起來，可就要給這趟拜訪的結(jié)尾添個敗筆了。

“也好，我也真的得去工作了?！比鹑鸹卮鸬?，她已經(jīng)把屋里的爛攤子清理完了，之前她怒氣沖天的時候也沒忘了收拾屋子?！爱吘梗艺谧龅倪@件衣服可不會自己完工?！?/p>

眼看著她快步走向那件半成品的衣服，我徘徊在精品店出口的門框中，從嘴里呼出了第一縷寒氣?！澳愕墓ぷ髂芡瓿蓡?？瑞瑞小姐，你會完成它嗎？”

“這取決于行業(yè)的決定?！彼f道，那聲音有種陳舊感，就像這地方眾多材料在遙遠的角落沾染的灰塵。也許，她根本沒和我在說話?！班拧@東西需要什么呢？”她的聲音沖著那件長裙?！坝谢ㄟ叄芯G寶石?！狈块g里傳來一聲輕嘆，被月光的親吻鍍上了一層蒼白?！暗迷俣嗉泳剮А?/p>

* * *

迎客鈴的聲音震耳欲聾。

已經(jīng)過去三個禮拜了。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位考古學家，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這座遺棄多年的神圣殿堂。當她那歡快的歌喉在晨光中旋轉(zhuǎn)著迎接我的時候，我的心實實在在地沉了下去——沒有絲毫的鼓舞。

“歡迎光臨旋轉(zhuǎn)木馬精品店，這里的每一件時裝都是最別致、最獨特、也是最華麗的?！?/p>

“你好，我……”我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然后吁了口氣。“我只是來拜訪這個小鎮(zhèn)的，我沒在找什么特別的東西，可……”僵硬地步入了精品店的中心，我已經(jīng)開始翻鞍包了。我掏出最后一顆石頭，把這黯淡的東西舉了起來，就像是拿著一塊難看的破布。第八樂章還在讓我的腦袋疼痛不已，但我今天早上已經(jīng)太疲憊，沒勁兒去哭泣了?！拔蚁雴栆幌?，你有沒有寶石附魔方面的天賦和能力。如你所見，呃……這東西可得費好大力氣呢?！?/p>

“來，讓我看看，親愛的?！比鹑饡簳r放開了正在制作的夾克衫，接過了我的寶石。她調(diào)整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端詳著音石沉吟。“嗯……對，這可憐的小家伙可真是受了好大罪啊。我可不是經(jīng)常遇到給舊寶石附魔的請求呢，不過，如果說我沒法讓這石頭重放光彩，那除非是我老到退休了。哦呵呵呵……”

“我……呃……我相信你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兒得做……”

“哦，得了吧！這周時間都夠慢的了。”她翻了個白眼。“除了幾塊單調(diào)的羊毛床單之外就沒別的東西好做了，我正打算試試看能不能超越坎特拉皇城的最新狂潮呢?？瓤龋沂钦f真的。”她朝我露出了最甜蜜最優(yōu)雅的笑容，“你是我這個早晨的絕對亮點。我工作的時候先坐一下好嗎？”

“看情況吧，你覺得我得付多少錢呢？”

“哎呀，既然你這么說的話，親愛的，我忍不住想要你一綹初生的秀發(fā)呢。哦呵呵呵呵……我都不知道萍琪是怎么用這個來折錢的?！彼辶饲迳ぷ印！罢f真的，三塊錢就應該夠了，只需要稍等片刻就行?！?/p>

“感激不盡……”

“不過我可得說一說，希望你能讓我再稍微多幫幫你?！彼曋褜毷潭ǖ轿?，并且將陽光聚焦在設備的匯聚區(qū)域。她像是童話中的孩子一樣活潑地眨著眼睛，聲音也同樣歡快?！澳阌幸患浅嵱玫耐庖?，親愛的?？晌也坏貌徽f，它看起來可真是磨得夠糟糕的！我有個好主意，補給你一件新的毛衣，一件看著就暖和的暖洋洋的毛衣……如果你懂我意思的話?！?/p>

“謝謝，不過還是不用客氣了。你真的非常慷慨，可我……”我一下子頓住了。當我看到瑞瑞正在制作的夾克衫的時候，嗓子里面干燥的感覺頓時消失無蹤。我看到了口袋上用精致的縫線編制而成的花卉圖案，我看到了一層層織物形成的漂亮多彩網(wǎng)眼，仿佛靈感天降，我忽然想到，一只無可失去的小馬可以贈予一切。也許這不是我注定在聚光燈下受矚目的時候，但我不打算就這么放棄這點子，因為它太絕妙了，我一看就知道值得一次重演。“好吧，那拜托了?！?/p>

“嗯？”正在忙著幫我附魔的瑞瑞抬起了頭——不知何故還有點兒驚訝?！罢堅僬f一遍？”

我抬頭朝她望去，輕輕地笑了?！昂玫模绻銕臀易鳇c兒新東西穿，那我會很樂意。又暖和，又美妙的東西?！?/p>

瑞瑞的眼睛眨了眨，當重新睜開的時候，那雙眼睛不僅僅是在閃耀，簡直是在光芒四射。“哦，哦！好的！當然啦！”她喘著氣，興奮得就像是宇宙大爆炸，像個孩子一樣蹦蹦跳跳地朝我跑來?！芭?，我都好久沒給綠色毛皮的女士做衣服穿啦，都過了好些年了。特別是你的毛皮還這么明亮閃耀！嗯……一件新的毛衣外套怎么樣？這次體側(cè)兩邊加上閃亮的金色縫線？或者是一條花哨的黃色圍巾……哦！當然啦！一件華麗的紅毛衣，再搭配琥珀色衣帶，和你的眼睛是絕配啊！這風格簡直是在尖叫著‘暖心節(jié)主題’！嘻嘻嘻嘻……”她忽然抬起蹄子捂住了嘴，“哦！我的天，聽聽我這都說哪兒去了！你……呃……當然，你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不……”我吸了口氣，慢慢搖著頭，“我可沒法像你那樣設計出那么美妙的衣服來，你想怎么設計都可以。”

她劇烈地喘著氣，面容簡直像太陽本身一樣燦爛?！罢娴膯?？你……你真的，真的就是這個意思？”

我向她笑得無比開懷，“讓我震驚一番吧。”

* * *

“所以啊，我就繼續(xù)而且沒完沒了地嘮叨，一口咬定那幫粗暴的犬科動物居然想把我和騾子相比。要是自我評價的話，我可是上演了一出好戲呢。如果不是我所描述的行為如此恐怖的話，那么恐怕是我抱怨個不停的音量最終打破了他們那野蠻的決心。他們不再企圖奴役我去尋找寶石了。當我親愛的朋友們趕來營救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自己從那些土鱉痞子們的爪子里解脫了出來?！瓤龋渥痈杏X怎么樣？是不是太緊了？”

“不，瑞瑞小姐?！蔽一卮鸬溃谝粋€臺子上，看著她像走馬燈一樣圍著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大堆縫紉用具漂浮在她最新的創(chuàng)作周圍，那件明亮多彩的毛衣包裹著我綠色的腿?！靶渥雍芡昝溃懔康某叽缫稽c兒都不差。”

“親愛的，你確定嗎？”她上下托著我的前蹄，密切注意著袖子的衣料繃緊的時間和位置。“從我一開始，你就一直都在發(fā)抖呢。這毛衣還不夠讓你保暖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一開始就該先解決這個問題，然后再考慮美不美這回事-”

“相信我?！钡鹊剿哪樲D(zhuǎn)到我視野之內(nèi)的時候，我就笑著告訴她，“我會感覺非常不錯的?，F(xiàn)在我都已經(jīng)愛上這件毛衣了?！?/p>

“嗯……好啊。這同時成全了我們倆！”她差點兒開心得尖叫出來，開始收緊一條袖子末端的袖口。“我都好久沒有自由地發(fā)揮過自己的才華了！花的時間如果太久的話，還請原諒哦。天才的設想與完美的工藝可不常有兩全其美的時候?！?/p>

“你想花多久都可以的，瑞瑞小姐。”我說道，“對了，你剛剛說到鉆石狗的事？”

“哦，對！嗯……你想知道一個秘密嗎？”

“好啊，當然了?！?/p>

“嘻嘻嘻……我告訴我所有的朋友們，我只是依靠淑女的精湛才華才能拒絕了那些野獸的無禮要求。其實啊，這只是一部分事實。碰巧，我的家族以前就曾經(jīng)應付過鉆石狗呢，所以我事先就知道怎么利用……哦，該怎么說呢，……好吧，他們那可憐的笨腦子?！?/p>

我咯咯直笑，“這個你可沒說過?！?/p>

“哦，可我就是知道！”她調(diào)整著，忙碌著，在我周圍揮灑著自己的創(chuàng)意。“其實啊，這是我的曾曾祖母留下來的遺產(chǎn)，她不留神發(fā)現(xiàn)了那幫刨土笨蛋的一整個營地！不過呢，她是一位非常冷靜而且睿智的女士，沒過多久，所有的鉆石狗都被她控制在蹄子里了，而且還為她開采出了一處巨大的鉆石礦，把它們?nèi)峄匚易嫦仍谥ゼ峪澋睦霞伊?。哼哼哼……你以為我的家族對珍奇的寶石的親和力是從什么地方來的？嘻嘻嘻……”

我笑了。我傾聽著她，為她當著模特。這個幸福的下午，我一點兒也沒有去思考我的未來。畢竟，身受詛咒才能讓慷慨之舉真正美好。我生活之中最為感激的事情就是令我驚訝的事，就好像不知從何而來的聚光燈。

* * *

誰能知道，我們這一生之中有多少真正輝煌的機會呢？

但只要有機會，我們就絕不能讓自己黯淡無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