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倫還是華語樂壇第一人嗎？
前幾天，周杰倫又又又又又又雙雙叒叕登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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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起因是他在社交媒體上的一條動態(tài)——「有的藝術(shù)家一輩子在求新求變，有些人不變應(yīng)萬變，請問如果已經(jīng)是第一名的人要怎么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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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言論旋即引起網(wǎng)友熱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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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專輯銷量來說，周杰倫確實稱得上是第一——在 IFPI 發(fā)布的 2022 年全球暢銷專輯榜上，《最偉大的作品》榮登榜首，將 BTS、Taylor Swift 等一眾國際巨星甩在身后，可以說是當(dāng)之無愧的世界第一。
然而，很多樂迷覺得這種「第一」的說法有些言過其實，尤其在文藝創(chuàng)作的領(lǐng)域——誰第一誰第二從來都沒有什么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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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有粉絲早已習(xí)慣周杰倫的狂拽酷炫，只把周杰倫的這番言辭當(dāng)作玩笑話。
隨后周杰倫又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直言「沒有周氏幽默的人請別來我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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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周杰倫出道已經(jīng)過去了 23 年的時間，那么站在當(dāng)下的時間點上，周杰倫究竟還算不算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要回答這個問題，還得讓我們回到過去，看看那時的周杰倫是怎么成為「第一」的。
R&B：西洋曲風(fēng)本土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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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周杰倫，人們總是會想起他無比多元的曲風(fēng)，各種音樂元素都任由他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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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知道，在華語樂壇，風(fēng)格多元的歌手并不在少數(shù)。周杰倫并非這些西洋音樂的開拓者，但卻是西洋曲風(fēng)本土化的先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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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周杰倫橫空出世之前，就已經(jīng)有不少華語歌手早就嘗試過 R&B 曲風(fēng)，陶喆的《望春風(fēng)》也是本土化 R&B 較早的嘗試。然而對彼時的華語聽眾來說，R&B 仍然是來自大洋彼岸的新鮮玩意兒，并沒有廣泛流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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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風(fēng)?(翻奏:?陶喆)音樂：Old_James?-?歡樂的四季
Why?Oh?Why音樂：順子?-?…?And?Music's?There?…
這一方面是緣于音樂人創(chuàng)作的慣性：身為 R&B 先驅(qū)的杜德偉，半數(shù)歌曲都是用中文翻唱國外的歌曲；而陶喆和順子這樣在美國長大的創(chuàng)作歌手，習(xí)慣先用英文寫歌，再交由作詞人填上中文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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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歌曲本質(zhì)上是披著中文歌外衣的英語歌曲，并未將中文語境視作創(chuàng)作的出發(f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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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R&B 在演唱上的難度便已設(shè)立了天然的門檻。在李宗盛看來，陶喆的 R&B 唱得已經(jīng)相當(dāng)?shù)氐?，但他的音樂同時為華語 R&B 設(shè)立了一種標(biāo)準(zhǔn)，很少有人能夠得到這個標(biāo)準(zhǔ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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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套標(biāo)準(zhǔn)，又是完完全全從美國照搬的東西，很難與中文世界建立情感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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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聲石破天驚的「喔」，《可愛女人》才讓華語 R&B 開始走入大眾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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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女人音樂：周杰倫
毫無疑問，這當(dāng)然是一首 R&B 歌曲，可它并沒有 R&B 那樣絲滑的轉(zhuǎn)音，取而代之的是口齒不清的咬字。中文歌要唱得字正腔圓早已是不成文的范例，這一點無疑在當(dāng)時招致不少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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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卻是成就 R&B 本土化的秘密武器：他的唱模糊了原本的音調(diào)，卻也抹去了中文死板的發(fā)音，和歌曲的韻律更加合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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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倫舍棄了前人為 R&B 制定的標(biāo)準(zhǔn)，用另一種方式表達(dá)著他對 R&B 的理解，反而更「接地氣」——你會覺得他是這么唱歌的，也是這么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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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賦予中文唱腔全新的表達(dá)方式，周杰倫的 R&B 在主題上的拓寬——「斗牛」這樣的街頭文化、「娘子」這種只有中文世界才會有的概念、「反方向的鐘」前奏中呢喃的漢語拼音，都是本土氣息的巧妙呈現(xiàn)。
而他對于旋律的把控保證了歌曲的傳唱度，讓華語 R&B 真正得以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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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風(fēng)」同樣也是 R&B 本土化的進(jìn)一步延伸：盡管五聲音階的中文歌曲數(shù)不勝數(shù)，但「中國風(fēng)」的概念卻根植于 R&B 的律動之上，為中國味道的旋律尋找著全新的表達(dá)。
這一概念的成功推廣，也是周杰倫將 R&B 成功本土化的一大佐證。
Hip-hop：將人聲變成節(jié)奏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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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早年間，經(jīng)常會在網(wǎng)絡(luò)上看到 Hip-hop 樂迷與周杰倫歌迷的唇槍舌戰(zhàn)——他們憋紅了臉爭論周杰倫的歌到底算不算 Hip-hop，誰都說服不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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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時光跳到?Melodic Rap?大行其道的現(xiàn)在，再沒有人為這個問題而煩惱了。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周氏說唱」堪稱華語 Melodic Rap 的先驅(qū)人物，許多 Rapper 也曾在歌曲里致敬過周杰倫，在千禧年代成長起來的 Hip-hop 音樂人無不受到周杰倫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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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 School 的 Hoip-hop 通常是沒有旋律的音樂，仰仗于歌詞本身的韻律，單音節(jié)、又只有四個音調(diào)的中文創(chuàng)作起來本身就有很大的局限性，容易變成「數(shù)來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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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 Rapper 講究「雙押」、「跳押」的押韻技巧，就是運(yùn)用相同的音調(diào)賦予 Rap 更多的旋律性，讓唱和歌詞咬合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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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究其根源，其實更像是使用多個中文單字來模仿多音節(jié)的英語詞匯，是中文音韻對西方 Hip-Hop 創(chuàng)作模式的妥協(xié)，本質(zhì)上也是一種照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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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花瓷音樂：周杰倫
夜曲音樂：周杰倫
「周氏說唱」則是周杰倫對這種創(chuàng)作邏輯的延伸：
縱覽周杰倫的 Hip-hop 歌曲，很少有歌詞能像說唱歌手那樣講究音調(diào)的使用，但卻并不讓人覺得出戲，原因就在于周杰倫更進(jìn)一步，或是改變本來的語調(diào)、或是輔以簡單的旋律，將人聲變成節(jié)奏樂器，卻又不失中文獨特的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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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獨特性使得周杰倫的 Hip-hop 比起同時代的說唱歌曲更受歡迎。
它建立在原有的創(chuàng)作邏輯之上，但卻又打破它的規(guī)則。
數(shù)十年后 Melodic Rap 掀起狂潮，也證明了周杰倫在作曲與演唱上的天才之處。
流行：對市場的精準(zhǔn)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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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了，周杰倫在那些年能成為大家公認(rèn)的第一名，還要得益于他對于市場的精準(zhǔn)把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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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大部分主流華語音樂的聽眾來說，優(yōu)秀的旋律才能把市場打開。
雖然他對華語 R&B 與 Hip-hop 的革新更具開創(chuàng)性，但翻閱各大平臺的熱門歌曲，幾乎無一不是以旋律取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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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值得稱道的是周杰倫的和聲設(shè)計。比如《可愛女人》的副歌，和聲是再常見不過的 1645，但他在和弦的選用上卻大量使用了 7、9、11 等眼神音，還在五級使用了四級的斜杠和弦，讓歌曲更富色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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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色幽默》的副歌中，周杰倫不露痕跡地轉(zhuǎn)調(diào)，在 Bb 大調(diào)和 Db 大調(diào)兩個平行大調(diào)之間無縫切換，旋律好聽而又不落俗套；而《她的睫毛》則在?A 小調(diào)和 A 大調(diào)兩個平行大小調(diào)之間來換切換，諸如此類的作曲手法周杰倫可謂是屢試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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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幽默音樂：周杰倫
她的睫毛音樂：周杰倫
再比如《愛在西元前》和《半島鐵盒》等歌曲里，周杰倫使用了轉(zhuǎn)調(diào)的手法。甚至這種轉(zhuǎn)調(diào)手法是非常硬的，它不通過任何和弦去銜接，直接給你轉(zhuǎn)，卻讓你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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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在西元前音樂：周杰倫
半島鐵盒音樂：王喆?-?完全周杰倫：流行感情曲特輯
更不用說周杰倫能玩轉(zhuǎn) R&B 與 Hip-hop 的出色律動，以及紛繁的主題與風(fēng)格，都足以讓他在華語樂壇屹立數(shù)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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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的周杰倫，還算得上第一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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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個 2000 年代，周杰倫在華語樂壇成就斐然，商業(yè)成績與藝術(shù)影響力并駕齊驅(qū)，可以說是無出其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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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那個時候，如果周杰倫發(fā)了一條「已經(jīng)是第一名的人要怎么變」，相信并不會掀起多么大的波瀾，就像他也經(jīng)常會說「中文歌就是最屌的」，這就是他的性格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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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他是不是第一名、中文歌是不是最屌的，他都完全有說這種話的底氣。
而這份底氣，不僅仰仗于專輯的銷量，也來源于他對創(chuàng)作的自信，以及歌迷們對他音樂品質(zhì)的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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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dāng)作品質(zhì)量并不能服眾的時候，自信在某種程度上就變成了自負(fù)，爭端便由此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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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偉大的作品》的確登上了 IFPI 的銷量榜首，但是它所在的這個榜單，其實是實體專輯+數(shù)字專輯的銷量榜，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流媒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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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你會發(fā)現(xiàn)，一張數(shù)字專輯銷量破了記錄的專輯，在流媒榜上卻杳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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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其原因，還是因為國內(nèi)音樂平臺將數(shù)字專輯和流媒榜定的奇葩機(jī)制：只有買了數(shù)字專輯才能聽流媒，這也就導(dǎo)致了專輯銷量高漲，但流媒數(shù)據(jù)卻并不占優(yōu)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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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從側(cè)面也反映出，重復(fù)聆聽這張專輯的聽眾并沒有想象中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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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媒在全世界的音樂收入中占到了 67%，是占比最高的部分。而實體專輯和數(shù)字專輯的銷量加在一起還不到 20%，換句話說，流媒才是真正的大頭，更能呈現(xiàn)出市場的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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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年過去了，也許我們還在聽周杰倫，但我們聽的是以前的周杰倫，而不是現(xiàn)在的周杰倫。
這第一名到底要多強(qi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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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倫對「第一名」是有執(zhí)念的。
在初涉歌壇時，他就希望能成為羅大佑那樣的人物——因為當(dāng)時的羅大佑就是領(lǐng)銜流行樂壇的頭號人物，而他也希望自己能夠代表一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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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現(xiàn)在，周杰倫真正變成了一個時代的符號。
「每年只等周杰倫」曾是無數(shù)人銘刻在心的 Slogan，而談及華語樂壇的黃金年代，人們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周杰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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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杰倫不斷地攀登音樂的高峰，但他并不是羅大佑那樣富有人文關(guān)懷的精神領(lǐng)袖。他曾直言對金曲獎的態(tài)度——他并不在乎自己有沒有這個獎，但他卻怕自己沒有拿到獎項的時候歌迷會失望。
換句話說，相比自我表達(dá)，他更在乎的是市場的反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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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如果那個戴著鴨舌帽、略帶羞澀的年輕人只是追著市場前進(jìn)，恐怕 R&B 和 Hip-hop 并不會在華語樂壇掀起風(fēng)潮，也不會有如此多元的風(fēng)格為我們帶來沖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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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從市場的角度考慮，有多少人為音樂買單，又有多少人為情懷買單？如果是后者，他們又會為情懷買多少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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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年過去，我依然喜歡周杰倫曾締造出的無數(shù)經(jīng)典，依然會反復(fù)品味這些作品的厲害之處；而部分新作品的乏善可陳，也確實會讓我有些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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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也期盼他能繼續(xù)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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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突破標(biāo)準(zhǔn)、不必不落窠臼，但還能寫出認(rèn)真對待自己、也認(rèn)真對待音樂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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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百里/編輯：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