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早些年,我在一家動物園工作,當時園里年輕人并不多,我是唯一比較年輕的。
當時有一個外出學習的名額,領(lǐng)導找到我,問我要不要去,我聽說能外出學習,內(nèi)心很想去。
但怕管理的動物無人照顧,領(lǐng)導看出了我的疑慮,告訴我不用擔心,你負責的園區(qū)我找人替你管理。
于是,這個學習名額就落到了我的腦袋上,兩天后,我坐上了火車,到達了學習動物園所在的城市。
當時已是深夜,我本想找一家旅館住進去,第二天一早再去動物園。
但我想省點錢,回頭給動物買吃的,我便撥通了領(lǐng)導給我的一個電話,一陣鈴聲后,電話通了。
電話那邊的聲音及其嘶啞渾濁,他的聲帶像是在硫酸里浸泡過,又像是被塑料引燃后的濃煙熏制過一樣。
聲音的主人告訴我,繞到馬路邊,欄桿上有缺口,平時遛彎的老頭老太太不買票都鉆這個口子,你可以鉆進來,進來以后再打電話。
我找到了帶有缺口的柵欄處,直接鉆了進去,當時天黑透了,這家動物園的規(guī)模不算太大,園區(qū)內(nèi)部還連接著一個巨大的游樂場,巨大的摩天輪不知為什么,深夜還在那緩緩的轉(zhuǎn)動。
轉(zhuǎn)了一會,看到了很多座紅磚水泥房,兩個一排連在一起,每座房前還有一個巨大的鐵籠。
這種結(jié)構(gòu)的房子,是很多動物園的飼養(yǎng)動物的地方,兩座紅磚房一座堆放雜物的,另一間是動物的內(nèi)舍(動物用來居住的場所)大鐵籠子是平時的展區(qū),人多的時候,會把動物趕到展區(qū)里。
如果打掃衛(wèi)生,就先把動物趕到一間屋子或鐵籠里,然后把鐵門關(guān)上再打掃即可。
人與動物不得同處一室,這是動物園的規(guī)章制度。
我趴在籠子邊上看,有一座展區(qū)里,有一只巨大的獅子,天很黑,我看不太清,但這只獅子十分巨大,正趴在角落里,焦躁不安的搖頭。
突然,這只獅子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咆哮著沖著自己后屁股的位置撕咬了過去,我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這只獅子居然在撕咬自己的后爪子,我趕忙從附近找了一把鐵鍬,用鐵鍬拍獅子的身體,讓它不要撕咬自己的腳。
哪知這只獅子越咬越起勁,疼的齜牙咧嘴,還在撕咬自己的腳掌,一邊咬一邊往下扯,鮮血都噴了出來。
我用鐵鍬不停地阻擋它,這只獅子沖我咆哮了一會,帶著一地血跡走回了內(nèi)舍。
媽的,這獅子是不是爪子上有病,怎么會咬自己的爪子?我正在那坐著。
這時候,黑夜中傳來了詭異的聲音,嘩啦嘩啦的,我仔細聽了聽,像是金屬摩擦撞擊的聲音。
突然,一道無比巨大的黑影出現(xiàn)在我的近處,我嚇了一大跳。
那道黑影奇大無比,而且特別的寬,我一開始以為那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垃圾袋被風吹了起來。
但隨著巨大黑影的靠近我感覺越來越不對,那道黑影居然還長著雙手,驚了我一下,我趕忙往后撤了幾步,掏出手機照了過去。
這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什么垃圾袋,而是一個身材極其巨大的男人,這男人最少有兩米高,身材壯碩,往那一站像一座鐵塔。
胳膊粗的跟人的大腿一樣,脖子跟腦袋差不多粗,腰部極寬,鼻梁高聳,小眼睛,厚嘴唇。
不知道為什么,他上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板甲衣(一種盔甲,內(nèi)部縫制了甲片,外部是布面)金屬碰撞的聲音正是這件板甲衣傳出來的。
他離我四五米的時候,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這巨大的男人以一種詭異的速度竄了過來,砰的一聲巨響,我只覺得我胸部被什么重擊了一下,一下子我整個人都悠了起來,一個沒站穩(wěn),我后退了最少六七步,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居然打我,我沖他喊,CNM,打我干啥,但是胸部被重擊了,很疼,我只能不停的喘氣。
那巨大的男人默默的念叨,我讓你打獅子,我也打你,他的聲音像破鑼一樣,竟然是跟我通電話的那個男人。
誰打獅子了?那獅子它自己咬后爪子,撕扯的一地都是血,我看它咬自己爪子才用鐵鍬拍他,我沖這男人大喊,說著說著,我一個側(cè)身沖了過去。
一拳打在那男人的頭上,哪知他身形極快,一下竟被他躲了過去,我反手抱住他的雙腿想要摔倒他,但這男人的底盤太穩(wěn)了,我在那瘋狂用力,他也在拆解我的摔。
眼瞅著摔不動,我一把卡住這男人的腋下,開始跟他角力,試圖把他推到墻角再打,哪知這男人力量太大了,我那時候最少有240斤的體重,身高194左右,這男人雖然不能掀翻我,但在互相角力的過程,他一直在把我往角落里推。
你這狗東西,真是個怪物,我抬頭看著這男人,他沒說話。
頂了一會,我被這男人壓制到墻角,那是一面雙層的水泥墻我直接下潛,這男人抓空了,我一把把他頂在墻上,兩人正在用力,哪知那面墻直接塌了。
這男人突然一把抓住我,他的手臂又粗又壯,像兩根錳鋼老虎鉗子,狠狠地鉗住了我。
一把給我掀了起來,我只覺自己被來了個360度大旋轉(zhuǎn),直接給我摔到了草地上。
這一摔,把我?guī)浀难勖敖鹦牵覐氐讘嵟?,掏出了兜里的刀,一把拔了出來,這男人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我正待沖過去,看了看手里的刀,這要是用刀,不是窩囊廢了?
我一把給刀扔到了遠處,正待上去再戰(zhàn)。
哪知這男人大喊一聲,不打了,你有點能耐,不打了,我認輸了。
我還在氣頭上,但是這男人的聲音雖然難聽,卻有一種能平靜人心靈的感覺。
我倆交談了一會,我告訴他,的確是獅子在撕咬自己的腳,一地是血,我才用鐵鍬拍獅子的,不信你看看籠子里的血,我要用鐵鍬,不可能給獅子打出那么多的血。
這巨大的男人一臉不相信的模樣,去籠子前看了看,問我獅子怎么會咬自己的腳?
我告訴他,有可能是足炎,或者是爪子被真菌感染了,獅子痛或者癢才會咬自己的腳,等有空仔細觀察觀察,
對了,你叫什么?我問這巨大的男人。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愣了一會告訴了我,蒼海。
這個名字,聽著還挺武俠的,蒼海嗎..我以前一名朋友也姓海,他也很強壯,這兩人有很多相似點。
想了一會,都是往事,懶得去想了。
這男人歲數(shù)應(yīng)該不小了,聊著聊著,我問他有多重,為什么力氣那么大。
他告訴我,他現(xiàn)在是290斤,我仔細的看了一圈,真沒看出來,他看著十分壯碩,但是并不顯胖。
他很抱歉的摸了摸我的胸口,問我有沒有事。
我哈哈一笑,我說你那一拳只能給我撓癢癢。
蒼海笑了笑,要請我去找個飯店吃飯,我問他,為啥要去飯店,又吵又鬧?
把你的好吃好喝都拿出來,在這招待著,就坐在地上吃,正好還能看月亮。
這巨大的男人嘎嘎一笑,拍了拍大腿,說就喜歡我這種人,說著讓我在這等他,他回去取點吃的和酒。
黑夜中,那巨大的身影漸走漸遠,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傳出陣陣劇痛,伴隨著呼吸都疼,我懷疑是不是給我的骨頭打碎了,第二天要去醫(yī)院拍片看看,不過不能讓他知道,不然就被小瞧了。
過了一會,他回來了,拎了一袋子吃的,我接過塑料袋,掏出了里面的東西。
袋子里有兩瓶白酒,是洮南香,我們本地一種生產(chǎn)的白酒。
還有兩包真空豬頭肉,一包真空豬耳朵,兩個大面包。
我看了看他,這男人撕開一包豬頭肉遞給我,我倆打開白酒喝了起來。
聊了一會我才知道,蒼海今年43歲,早些年畢業(yè)于東北某大學,是一名高材生,那個年代,能上一本大學的是純純的人中龍鳳。
我聽到這還是個文化人,我繞著他看了一圈,這廝看起來強橫無比,沒想到居然還是個文化人。
我問他,兄弟,我考你幾道題如何?測測你的學歷。
身材巨大的男人笑了笑,讓我考他,可我初中都沒畢業(yè),我想了半天,只想出了一道題。
一個池子里打開水龍頭,8分鐘接滿水,打開防水閥,15分鐘放完水,在打開水龍頭并且打開放水閥的同時,池子里的水多久能接滿。
這男人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告訴了我答案,雖然他說出了答案,但我并不知道他說的是對是錯,因為我也不會。
我倆就著白酒喝了起來,那白酒十分辛辣,有輕微的酒曲味,應(yīng)該是純糧的白酒。
豬頭肉吃起來口感慥慥的,表面有一層皮凍類的物質(zhì),真空包裝的熟食味道很一般,湊活吃吧。
吃了一會,我倆喝光了兩瓶白酒,蒼海告訴我,一會可以去住員工宿舍,明天再說參觀學習的事。
獅子的事別忘了,明天咱們得看看獅子的腳,我叮囑他。
回到宿舍,我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我們二人來到了獅子籠舍前,這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只身體壯碩的母獅子,這只獅子體型非常大,甚至比某些雄性東北虎都要大。
身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非常的健壯,而且她的眼神非常的明亮,我很難形容那只獅子的眼神,但我能知道,如果她是人,一定是一個活潑善良的人。
而且,這只母獅脖子周圍有一圈不長不短的鬃毛,鬃毛還是黃黑色的。
這獅子是母的嗎?為什么看起來這么健壯?我詢問站在一旁的蒼海。
他笑了笑,告訴我,這是他親手從小養(yǎng)到大的一只母獅子,今年已經(jīng)四歲了,不過現(xiàn)在不歸他管了,是其他同事在養(yǎng)這只獅子,她一天要吃足足二十斤肉,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懷孕了!再過不到三個月,她就該生小獅子了。
說到這,蒼海一屁股坐在臺階上,指著母獅子的肚子給我看,告訴我,這獅子他可以隨意觸摸,很親人的。
隨后又傻乎乎的笑了起來,他的確很高興,我看得出他對新生命的期待。
我倆在籠子旁邊觀察了很久,那只母獅子的后左爪上,覆蓋著一層黑紅色的結(jié)痂,看起來像是被剝掉一層皮后長出的結(jié)痂。
我問蒼海,這只獅子是不是長期踩在水泥地面上,這些野生動物在野外的環(huán)境,是很少能接觸到水泥地面的,踩的多半是土地草地或者沙地,總是踩這種水泥地,爪子就容易發(fā)炎生病。
他點了點頭,我又告訴他,咱們可以弄一些干凈的沙子,然后往內(nèi)舍包括展區(qū)里鋪滿,之后弄上一些干草,讓獅子踩在上面,說不定能好轉(zhuǎn)一點。
說著,我跟蒼海就去用推車推沙子,推了一上午,才湊夠了沙子,隨后把獅子趕進了內(nèi)舍,我問蒼海,咱們園里的醫(yī)生怎么說?
蒼海告訴我,獸醫(yī)也不好說,一會說是感染了,一會說是石灰腳(一種?。?/p>
聯(lián)系下你們領(lǐng)導,咱們請市內(nèi)醫(yī)院的好醫(yī)生來看看怎么樣?有時候人類也能看動物的病,我咨詢蒼海的意見。
他點了點頭,第二天,市內(nèi)最好醫(yī)院就來了幾名專家,給獅子看病,他們還是頭一回。
幾位禿頭的專家盯著籠子看了最起碼半小時,之后就是一頓商議,之后得出結(jié)論,應(yīng)該是某種真菌感染,其中一名禿頭的醫(yī)生問我,你倆知道石灰腳不?
我點了點頭,知道,有的兔子會得那種病,腳上面長出一層很硬的物質(zhì),如果不及時治很危險,會擴散到全身。
禿頭醫(yī)生一把拉住我,對,我分析這獅子的病跟那種石灰腳差不多,如果有條件,可以把那層結(jié)痂清理下來,清創(chuàng)后天天抹藥就能好。
不過我看了看,這獅子的感染部位不小,如果清創(chuàng),很可能會感染,剩下的你們研究研究。
蒼海用他那跟老虎鉗子一樣的手臂一把給我拽到一邊,問我這種病好治不、
我仔細回憶了一下,以前我養(yǎng)過很多兔子,抹藥漸漸軟化結(jié)痂,注意衛(wèi)生也就好了,并沒死過太多。
我就告訴蒼海,沒事,這獅子身體那么強壯,還長著些雄獅的鬃毛,她這種體質(zhì)這點病對她來說就是毛毛雨,回頭咱們就給她噴藥。
我跟蒼海達成協(xié)議后,去藥店買了很多藥,稀釋后,就開始給獅子噴藥,這獅子雖然不咬蒼海,但是噴藥的時候各種四處躲避,導致我們每天都會花費大量藥錢,因為根本就噴不上多少。
治了一段時間,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不對,這只母獅子的臉的顏色特別奇怪,有點發(fā)黑發(fā)暗,我問蒼海這是怎么回事,他搖了搖頭,也不知道,說反正以前沒這么黑。
后續(xù)我們麻醉了獅子,抽了幾管血,送到醫(yī)院一檢測,醫(yī)生說肌酐特別高。
蒼海跟我愣了,肌酐高就是腎衰竭,也就是尿毒癥,這種病需要透析或者換腎,換腎是不可能了,透析的話,一頭獅子該怎么透析???人透析的機器都很緊張,難不成去醫(yī)院借儀器給獅子透析?
我倆聽到這個消息,都蒙了,我望著籠子里的獅子,她的肚子已經(jīng)微微隆起,肚子里的小獅子該怎么辦?
蒼海愣了好一會,問我,兄弟,該怎么辦?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當天晚上,蒼海聯(lián)系了動物園的領(lǐng)導。
領(lǐng)導的意思是,這種屬于生老病死的事,正常給藥治療就行,他也咨詢了透析的事,不太現(xiàn)實。
我跟蒼海沒辦法,只能四處跑,詢問治療尿毒癥的方法,每天再給獅子噴藥,但不知道為什么,母獅子的結(jié)痂并沒有變小,反而越來越大。
那黑紅色的結(jié)痂上帶著一個個細小的氣泡孔,慢慢的在往她后腿上蔓延,不到半個月,那些黑紅色的血痂就已蔓延到了她的小腿處。
遠遠看上去,像是覆上了一層鎧甲,母獅子經(jīng)常舔個不停,終于,一天下午,她開始瘋狂撕咬自己身上的結(jié)痂,咬一口,她痛的咆哮,轉(zhuǎn)頭撕咬自己身上沒有傷的部位。
咆哮后繼續(xù)撕咬,咬了一會,撕扯掉了一塊手掌大小的結(jié)痂。
黑紅色的血撒在了沙地上,我透著籠子看到了傷口,那是一種詭異的顏色,淡紅色的肌肉上帶著一層粉色,綠色的粘液正順著腿往下淌。
我跟蒼海在籠子外面急的哇哇亂叫,過了一會蒼海拍了拍我,告訴我,兄弟,去整點治外病的,去拜拜,求求,說不定有用。
我趕忙跑出動物園,找了個大仙,讓他給獅子念念,大仙問我獅子的生辰八字,我TM也不知道啊。
只能拿出獅子的照片,讓他們對著照片念。
念了一會,電話響了,蒼海告訴我,獅子好多了,趴在那睡著了,我嘎嘎一笑,我說我找這個大仙挺好使。
隨后我扔下500塊錢,告訴大仙多給獅子念念,念他個三天。
回到動物園,我才看到,獅子的確是不咬了,但是開始大喘氣,喉嚨里發(fā)出哼哼的叫聲,呼吸顯得很急。
我跟蒼海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去四處亂問,最后找了一個中醫(yī)。
中醫(yī)給我們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告訴回去直接拌在獅子吃的肉里,就這樣,喂了一段時間,獅子不僅沒好,反而更重了。
每天只能靠在墻邊,支撐著身子睡覺。
黑色的結(jié)痂已經(jīng)蔓延到了她的肚皮上,她那淡黃色略帶斑點的皮毛都被覆蓋住了,肌肉變得空空的。
這時候蒼海已經(jīng)魔怔了,他天天抓著我,問我,兄弟,你說她還能好起來嗎?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可是看了看她瘦弱后依舊不小的身軀,我告訴蒼海。
她不會死,能好起來,她是一只健壯的大獅子,給她多吃點好的,她一定能好起來。
蒼海聽我這么說,高興了不少,當天我去菜市場就買了很多新鮮的牛肉,回到動物園就給獅子吃掉了,她的食欲依舊旺盛。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我倆都很高興。
我想得很簡單,只要吃點好的,她就能好起來,我們每天依舊給獅子噴藥,吃草藥,但她的身體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下去,她的肚子也越來越大,食量越來越小。
終于有一天,她再也站不起來了,挺著大肚子,在墻角不停地喘著粗氣。
我跟蒼海沒辦法,只能進籠子里,輕輕地給她揉肚子,這樣她會舒服一點,她瘦的嚇人,粗糙的皮毛完全墜了下去,皮下曾經(jīng)滿滿的肌肉,都被那些黑紅色的結(jié)痂吸食的一干二凈。
可現(xiàn)在卻像一只沙皮狗一樣,渾身的皮當啷著。
但她的食欲依舊旺盛,每天依舊能吃進去六七斤肉,我跟蒼海天天掏錢給她買新鮮的牛羊肉吃。
但這些肉并不能讓她的病好的來,她的臉越來越黑,身體越來越瘦,肚子越來越大,身上的骨架清晰可見。
她再也站不起來了,我跟蒼海每天輪著班盯著她,生怕她撕自己的血痂,其實我倆心里都明白。
她不可能活下去了,但我不能不管她,但這種痛苦一直伴隨著我,明知沒有結(jié)果,卻仍要苦苦堅持
我怕獅子太孤單,就去玩具店,買了一個機器人小玩具,店主說這種機器人自己會躲避墻。
我拿回籠舍里,試了試,這個小機器人的確會躲避墻,而且會自己不停地走。
獅子饒有興趣的盯著小機器人,她已經(jīng)站不起來了,但對機器人卻很感興趣,腦袋跟著機器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看到她喜歡,我也很高興。
之后的日子里,我跟蒼海輪流看護獅子,有一天,蒼海累了,回到宿舍去睡覺,我回到了籠子里,喂了獅子吃了點肉,她躺在地上,張著嘴巴,我把肉切成小小的條,放到她的嘴巴里,她依舊吃的很快。
這段日子我太累了,撫摸著她的大肚子,我把小機器人拿了出來,放在地上,機器人自己動了起來。
恍惚中,我睡了過去,醒來后,發(fā)現(xiàn)機器人已經(jīng)停了下來,轉(zhuǎn)頭一看,獅子趴在角落里一動不動。
我心里明白,她已經(jīng)死了,但我不信邪,站起來,扒拉了半天,她的嘴巴長得很大,眼睛瞪得溜圓,那雙活潑的大眼睛如今變得十分憎惡,我湊近聞了聞她的嘴,一股濃厚的腥臭味。
我想,她也許在沒死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
她的嘴角正在留出一種黑綠色的液體,奇臭無比,我趕忙擦干凈,這幅樣子不能讓他看到。
這時候,蒼海來了,他呆呆的看著獅子,一句話也沒有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也坐在了地上,我看著獅子的大肚子,還有那渾身凸起的骨頭,我一把關(guān)上了內(nèi)舍的門,讓屋里變得暗一些。
我背對著墻,站著,望著墻上腐朽而陳舊的墻皮。
蒼海并沒有反應(yīng),他甚至都沒看我,告訴我,兄弟,別哭,男人不能哭,她解脫了,我們該替他高興。
我背對著他,指了指獅子的肚子,他沉默了。
蒼海一把抱起了她的尸體,走了出去,我們把獅子的尸體送到了冷庫,之后如何處理,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很快,我離開了這座城市,回到了動物園,海哥繼續(xù)在動物園工作,之后,我們便很少聯(lián)系了。
幾年后,我離開了動物園,也沒有找工作,天天在網(wǎng)吧混,那時候出了一款新游戲,名字叫英雄聯(lián)盟。
當時我的記憶很深刻,剛開服,英雄聯(lián)盟的地圖是灰嗆嗆的,我在網(wǎng)吧登錄了游戲,選擇了卡牌大師。
進去后,就出神圣之劍,我的卡牌大師跟得了腦血栓一樣,瘋狂的A人。
這時候,我旁邊座位坐了一個人,我也沒注意看,玩了一會,轉(zhuǎn)頭一看,居然是海哥。
他也在玩英雄聯(lián)盟,選了個努努,走的還是中路,主E,屬實粘點變態(tài)了。
我沒說話,他玩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是我,海哥嘎嘎的笑了起來。
我倆玩了一會,出去找了一家飯館,走進去坐了下來,我問海哥,他怎么來這了。
海哥告訴我,他現(xiàn)在沒工作,正準備面試點單位,畢竟他大學學的專業(yè)就是石油專業(yè)。
聽到這,我問海哥,那你大學學的石油,為啥要去動物園工作?海哥笑了笑,沒回答我這個問題。
這時我才仔細看了一下這家飯館,這是一家很小的飯館,只有兩三張桌子,桌角處的復合板都已經(jīng)破損了。
老板,安排點飯菜,我哥倆歘點食。
車軸一樣黑的菜單趴在桌子上,海哥讓我點菜,我選了一個牛肉燉土豆,又點了一個溜肉段。
海哥點了一份涼菜,我們要了兩斤白酒,老板娘出去買菜,笑呵呵的看著海哥。
這大兄弟,這身高趕上姚明了,坐著比我站著都高,老板娘笑嘻嘻的說著這種我們一天能聽幾十遍的話。
過了一會,老板娘回來了,去后廚忙活了一會,把菜和酒端了上來。
哥,你最近除了面試還做什么?我看著他。
蒼海告訴我,他準備沒事去健身房鍛煉鍛煉身體,閑著也無聊,還問我要不要去。
必須去啊,吃完咱就走,我倆開始歘了起來。 ?
吃飽后,很快就到了健身房,海哥進去后,就脫掉了外衣,看著他的身材,我真是羨慕。
他接近300斤的體重,身上居然沒有什么贅肉,大胳膊像兩根堅硬的柳樹干,上半身又粗又寬,肌肉線條十分明顯。
他熱了一會身,練了一會小器械,走到硬拉區(qū),讓我給他裝片子,我?guī)退饾u往上加重量片。
海哥還是在不斷地熱身,最后他讓我加片,能加的片子我都給加上去了,海哥告訴我這些裝上,一共是240KG。
海哥說著兩只手抓住了桿子,看起來并不費力的拉了起來,放在地上后,又拉起來一個,動作很標準,但是他實在是太高了,看著拉起來行程過長。
我跟他說,哥,咱不練這玩意,你胳膊太長,練這個吃虧。
這時候,健身房里的教練,女孩子,各種禿頭大叔,紋身大漢都圍了過來,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分析著,海哥一看來人了,又硬生生拽了一個。
一群人大聲叫著好,海哥微微一笑,又走到了臥推區(qū),練了一會,我們二人就離開了。
出門后,海哥問我要不要去他家看看,他在這邊租的房子,我同意了。
到了他家,海哥家里其實挺邋遢的,一地的煙灰,還有一臺電腦,屋子里的柜子上都是書,各種各樣的書,他很喜歡看書。
我躺在他的床上,他打開了電腦,正在玩游戲,我看了看,他在玩一款單機游戲。
后續(xù)你看著辦吧哥,回頭用我就喊我。
海哥點了點頭,讓我困了就在他這睡,我當時還有事,就回家了。
兩天后,他給我打電話,說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私人油田當大班,也就是管理工人的崗位
我很開心,當晚海哥約我出去吃飯,飯桌上他問我,要不要去跟他一起走,反正你現(xiàn)在也閑著。
我到那邊能干啥?油田的工作我也不懂啊。
海哥笑了,告訴我可以去幫忙看磕頭機,那邊經(jīng)常有偷油的混混,不過你到了那,碰到零星幾個可以呵斥他們離開,如果碰到大規(guī)模車隊就躲著點,別跟他們硬整。
碰上車隊我也整,我絲毫不在乎海哥的話。
不行,真有那幫車隊,你一定躲著點,你一個人再猛,對上他們勝算也很低,海哥很生氣。
一番商議后,我們決定一周后去上班,我問海哥,用不用帶幾個人去,他說等等,到時候問問。
之后的日子,我閑得無聊,天天去網(wǎng)吧玩游戲,一周后,海哥給我打了電話,告訴我不需要帶人。
我的工資是一個月3500塊錢,管吃管住,還有社保。
本打算帶幾個剎車印子去,但單位那邊不同意,只能作罷。
就這樣,我跟海哥坐上了綠皮火車,當時的綠皮火車還很老舊,占座,黃牛販子,在火車上多的很。
我跟海哥剛找到地方坐下,一個抱著報紙的大媽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吆喝,XXX明星被爆與八名男子深夜進入賓館,報紙1元一份,要的直接遞錢。
海哥一聽是XX明星,立刻花錢買了兩份,我倆在報紙上瘋狂的找,找了半天也沒看到關(guān)于那位明星的事,最后還是海哥眼睛尖,在報紙上極小的一個板塊看到了那位女明星的故事。
XXX深夜逛街,被八名壯漢保鏢護送回酒店,疑似耍大牌?
媽的,又讓耍了,這幫賣報紙的就玩這套,給我倆整的都笑了。
過了一會,來了一輛小推車,一邊推一邊大喊,瓜子可樂礦泉水,盒飯嘎嘎香,腳都收收。
火車上的盒飯非常難吃,還嘎嘎香,能嘎嘎香都怪了。
我買了三盒,打開后發(fā)現(xiàn)還不錯,三個菜,土豆絲,土豆燉雞肉,炒青菜,這一份盒飯價格不便宜,6元,海哥飯量大,他得吃兩盒。
坐了四個小時,才到了單位所在的城市,下車后,我們直奔單位,私人的油田單位管理十分松散。
很快,我們見到了管事的人,這人是單位的經(jīng)理,這人長的慈眉善目,胖乎乎的,看起來是個很和藹的人。
他見到海哥后十分客氣,一口一個哥,不知道為什么,他似乎有點畏懼海哥。
而這人對我,就顯得隨意多了,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大概了解了,我能來這工作,基本是沾了海哥的光,相當于我是個附贈品。
本來我這種沒有工作經(jīng)驗的,看井都用不上我,不過海哥的學歷在那擺著,人家面子大,就給我搭上了。
雖然搭上了,但還得培訓一段時間,海哥沖我擺了擺手,示意有事就打電話,隨后他便離開了。
之后就是枯燥無味的培訓,跟著我一同培訓的,還有一群大老粗,這幫工人一個個學歷都不高,但是都挺實惠,不是什么壞人。
但多多少少沾不少的奸懶饞滑,一天天就琢磨怎么少干點活,到了飯點,一個個吃的比河馬都多。
一天,課堂上,負責培訓的講師又在給我們講課,這節(jié)課講了一會,工人們睡著了一大半,突然,講師講到了關(guān)于石油犯罪的題目。
我聽了一會,講師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是碰到偷油搶油的,能確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可以嘗試阻止,但如果有一絲危險,都不要跟那群人起沖突。
講師的話模凌兩可,大概的意思就是,不管你們的事別TM亂管,一個個一個月掙幾千塊錢,讓人一頓放血不值當。
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的培訓,我成功的成為了一名走后門的看井工人,我的職責很簡單,看管好磕頭機的運轉(zhuǎn)狀態(tài),包括一些管路問題,偶爾需要記錄一下產(chǎn)量,其余的也沒有什么了。
看井很枯燥,本來就屬于很偏僻的荒郊野外,每天還要住在板房里,附近連鳥都少見,我只能拿了一根海哥的鋼鞭(一種武器,鈍器,形制類似螺紋鋼筋,現(xiàn)代多數(shù)用于健身)
天天沒事,就拿著那根鋼鞭不停的耍來耍去,海哥一共有兩根鋼鞭,都是特制的,長度都在一米左右,每把都足有6斤多,重心比較靠近后端,用起來非常的沉重。
在這里,吃的也不好,私人單位伙食其實很一般,而且很多時候都吃不上,許多看井的工人都是自己買菜做飯。
有一天晚上,我正在睡覺,突然聽到一陣喧鬧聲,我從板房往外看,只見外面的路上整整一排車,甚至都看不到盡頭。
為首的是一輛巨大的油罐車,看起來像是私人改裝的,開在泥濘的土路上,嘩啦嘩啦直響。
油罐車后面跟著一堆車,四五輛皮卡車,后面還跟著幾輛捷達車,這些車非常有默契,行駛的很有秩序。
我看著奇怪,就觀察,發(fā)現(xiàn)他們的方位大概是附近的一個增壓站,離我這不遠,于是我也跟了上去,臨走前,帶上了海哥的那根鋼鞭。
到了增壓站,我發(fā)現(xiàn)這群人早就到了,這一行人大概有三十來人,他們手持砍刀,搞把,其中幾人還背著魚竿兜子,那里面是扎槍。
為首的是兩個壯碩的男人,禿頭,這群人什么都沒說,一行人鉆進增壓站,開始搶原油袋,一行人開始往出連拖帶拽,往皮卡車上裝原油。
這就是盜油團伙吧,很少見,我從兜里掏出一塊布,蒙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看著這群家伙把單位的石油當成垃圾一樣拖來拖去,弄得一地都是,我氣憤極了,但也沒辦法,他們?nèi)硕唷?/p>
過了一會,皮卡車被他們裝滿了,這群人有一袋油裝不下了,仍在地上就準備開車走。
我站在樹林里,大喊一聲,你們這群碎催,搶就搶,弄得一地哩哩啦啦,這附近全被你們污染了,把那袋子給我送回院子里,老子一個月掙幾千塊錢,犯不上跟你們玩命,但你們給我悠著點,不然都給你們銷戶了。
一群人瞬間被驚到了,那一瞬間,我低下身子竄出去一百多米,又換了一個位置。
為首的一名禿頭沖著我剛才的位置大喊,爺們,我們實在是窮啊,過來借點油賣點錢喝點酒,你別挑理,說著他示意手下關(guān)閉了所有車燈手電,聽著一頓忙活的聲音,這群人應(yīng)該把剩下那袋原油送回去了。
夜幕中,這群人開車逃離了,這幫家伙,一年得偷出來多少錢...錢都讓這種人掙走了。
回到板房,躺在床上睡著了,還沒睡醒,門外傳來了輕微的敲門聲。
原來是經(jīng)理過來視察,這經(jīng)理慈眉善目的,短發(fā),胖乎乎,別人都叫他劉哥,也有叫他劉老虎的。
劉經(jīng)理笑呵呵的攬著我,問我能不能適應(yīng)工作環(huán)境,說著還遞過來一包吃的,里面有很多熟食。
這人還挺好,我跟他聊了一會,表示這里都挺好,又講了昨天晚上遇到的事。
劉經(jīng)理拍了拍我,兄弟,咱們掙這份錢,不該咱們管的事,咱們不要管,你說為了那幾千塊錢,跟他們玩命也不值當啊!
劉經(jīng)理說的有道理,我告訴他,我當然不管,偷油就偷,但這群人要是敢欺壓老百姓,干過于惡劣的事,我必須跟他們干一下子,誰怕誰?
劉老虎遞給我一根煙,兄弟,你這脾氣跟你大哥真是一路人,你倆是親生兄弟還是?我看你倆都長的高,尤其是你大哥。
不是親生的,不過我們關(guān)系很好,我也很尊重他,我不太愿意回答這個問題。
行了,兄弟,有啥事直接電話,哥能辦就給你辦,劉老虎起身離開了。
他走后,我走了出去,鍛煉了一會身體,海哥來了,手里拎著兩個袋子,他的神色不錯,似乎胖了些。
兄弟,最近咋樣?說著,海哥遞給我兩包東西,我打開看了看,里面有兩條金橋香煙,幾瓶白酒,一些肉類熟食。
挺好的哥,但是這里太無聊了,天天連鳥都看不到幾只。
的確無聊,一會我安排個人替你,你跟我回隊里待幾天,那邊養(yǎng)了好幾只大狗,可以回去跟狗玩。
一聽說有大狗,我樂壞了,趕忙收拾了一波,等了一會,海哥找的替班的來了。
我倆坐著皮卡車回到了隊里,當時正是吃飯的時間,劉經(jīng)理正在那訓斥做飯的服務(wù)員,告訴你們多少遍了,燉排骨不要放什么土豆豆角,就是干燉,整那水尿八湯的玩意誰吃???
看到海哥來了,劉經(jīng)理趕忙笑呵呵的去打招呼,倆人聊了一會,院子里走進來幾個小孩,手里拎著幾條蛇。
其中一個小女孩一句話不說,把蛇遞給劉經(jīng)理,三十塊一條,小女孩似乎跟劉老虎很熟。
經(jīng)理遞給小女孩40塊錢,小女孩并沒有說什么,轉(zhuǎn)頭就走了,這女孩年齡不大,約莫10歲左右,長的很黑,十分瘦小,穿著一件帶著油污的連衣裙,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么,她看著劉老虎的眼神里仿佛帶著一絲恐懼。
今晚咱們吃點蛇,這玩意好吃,劉老虎指著跟小孩們買來的幾條蛇。
海哥搖了搖頭,我對這玩意也沒啥興趣,劉老虎尷尬的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回到食堂,我們聊了起來,很快,服務(wù)員把菜就上來了,工人們也都吃上了飯,我跟海哥坐在領(lǐng)導那桌。
我看了看菜,一共六個菜,有排骨,牛肉燉土豆,一個腰果炒芹菜,還有一份松仁玉米,一道涼菜,一盤狗肉絲。
沒想到,領(lǐng)導們每天伙食都這么好,還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轉(zhuǎn)過頭去,我看了看工人們的伙食,其實菜系大差不差,但是工人們的桌子上并沒有腰果芹菜和松仁玉米,看來這兩道菜是廚師給單獨加的。
工人們對劉老虎都十分尊敬,看來他在單位人緣很好。
很快,我們吃完了飯,海哥拉著我,說要給我看個東西,一副神秘的樣子。
他拉我走到了他的臥室,打開門一看,炕上擺著一副巨大的盔甲。
咋樣?海哥得意的問我。
我坐在炕沿,看著那套巨大的盔甲,這是一套盔甲,形制看起來十分特殊,上面有各種各樣的槽楞,做工十分的精細,鎧甲的邊緣甚至都用銅和各種金屬小紐做出了許多裝飾。
這盔甲,并不是拋光的十分閃亮的那種,做的有一種飽經(jīng)風桑的感覺,我輕輕撫摸著這套冰冷的盔甲。
別看了,套上試試,海哥拿出一件武裝衣,(穿甲需要借助武裝衣(類似一件大棉襖),把一些盔甲布甲綁在衣服上才能更加牢固,如果直接穿身上會非常疼)
海哥幫我把小臂甲,大臂甲,肩甲全部系在了武裝衣上,又幫我套上了胸甲,隨后替我?guī)狭祟^盔
這套盔甲從頭到腳,都有,包括小腿甲,大腿甲,鞋甲,手甲,海哥幫我把這些全部都套在了身上。
我站起來走了一圈,這套盔甲十分的沉重,接近70斤的重量,但并不笨重,關(guān)節(jié)處,包括各個活動處都做了特殊的處理。
我穿上后,左右不停地搖擺,轉(zhuǎn)著圈對著鏡子看,海哥看我很喜歡,他也很高興。
轉(zhuǎn)悠了好一會,我才脫了下來,海哥,這一套多少錢,看著不像是便宜通貨,3萬?
差不多吧,你喜歡的話,錢都不重要..
聊了一會,我?guī)е@套盔甲回到了板房,稀罕了一會,天已經(jīng)黑了,只能睡覺了。
睡著睡著,海哥突然來了,他穿著他那套巨大的板甲衣,身上也套著一些雜七雜八看起來是拼湊而成的盔甲。
睡不著,找你來了,海哥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哥,你大半夜穿這個干啥?我很奇怪,啥人會半夜穿著一身盔甲四處溜達。
咋倆練練啊,你也套上,反正也沒意思,海哥一臉諂媚的看著我。
整,幫我穿上,我套上了武裝衣,很快,海哥替我穿上了甲,我倆在屋外互相推了起來,海哥穿上甲后,力量顯得更大了,我不是他的對手。
正當我倆較勁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聲音,我趕忙鉆進了林子里,海哥也鉆了進去。
我倆一看,又是一群車隊,這次為首的并不是大車,而是兩輛破舊的老式越野車,中間還是跟著幾輛皮卡,后面跟著一輛私改的大罐車。
這群人直奔我們的板房而來,我見狀趕忙沖進屋子,拿出了那根巨大的鋼鞭,跑回樹林里,海哥還在那。
我撥通了劉老虎的電話,告訴他,又有人來搶油了,劉老虎懶洋洋的告訴我,沒事兄弟,一會我報叔叔就好了。
跟上批還不是一伙,這批看著更年輕點,帶頭的幾個看著也就不到30歲。
什么?劉老虎一聽音調(diào)都高了,讓我在仔細看看。
我離著很遠,借著車燈仔細的觀察,那群人的確年齡不大,跟上一批不同,上一批多半都是后腦袋三道褶子的大漢,而這批多數(shù)是細狗一樣的混混。
的確不是一批,我告知了劉老虎。
兄弟,有沒有剛,給我干他們,我給你拿6萬塊錢,后續(xù)的事不用你管。
什么玩意?我一聽六萬塊錢,眼睛都綠了,海哥也在這,他有多少?
劉老虎惡狠狠地說,你倆一人六萬,給我干他們,雖然隔著電話,我都能想象出他的模樣,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劉老虎說給咋倆6萬,干他們,你怎么看?
海哥趴在那,沒出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我倆悄悄地摸了過去,這群人正在管道附近安閥門,準備往出抽油,我倆摸到四五十米的位置時,海哥一把抓過鋼鞭,一路小跑就沖了上去。
我也跑了上去,深夜中,我倆穿著甲,金屬碰撞的聲音十分刺耳。
那群人大約有二十來人,突然一個人聽到了異響,大喊一聲,有人。
這時我們距離他們已經(jīng)不足10米了,其中幾人拎著砍刀奔著海哥就去了,黑暗中,我看不太清,只聽一頓叮叮當當,那是砍刀砍在金屬上的聲音。
突然咣的一聲巨響,一個人被扔到了我這邊。
后面沖上來兩個拎著砍刀的人,一刀砍在我的頭盔上,咣的一聲,頭盔里嗡嗡直響,我一把抓住他的刀刃,反手一腦袋撞在他臉上,硬生生的把砍刀搶了過來。
后面又沖上來一個人,從后面不知道用什么武器撓了我?guī)紫?,反手一肘子直接砸在那人臉上,我只覺一股濕乎乎的溫暖液體噴了我一臉,由于帶著護肘,那人直接倒了下去。
混亂中,那群人似乎想開車逃跑,我戴著頭盔,視角有限,之間海哥一把抓住一個試圖上車的人,一把給那人抗了起來,反手一個螺旋大坐給那人摔在地上。
反手拿著那根鋼鞭,一鞭砸在越野車的A柱上,這下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一鞭直接給A柱打出了一個巨大的凹陷,轉(zhuǎn)到另一邊,反手又是一鞭,直接給B柱也砸了個巨大的凹陷。
讓你們使壞,直接讓你們翻車咕嚕炮,海哥笑嘻嘻的。
混亂中,那群人都開車跑掉了,只剩下那名被摔在地上的人,海哥慢慢的走了過去,那人驚恐地爬在地上,想站起來卻站不起來,待海哥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拎起了那根巨大的鋼鞭。
那人立刻嚇的發(fā)出了呼呼呼哇哇哇的叫聲。
海哥冷漠的看著他,不好好工作,一天就TM不學好,滾回去吧,以后干點正經(jīng)行當。
那人開著車趕忙跑掉了。
兄弟,怎么樣,海哥摸著我的腦袋。
我倆互相幫對方卸掉了甲,海哥的盔甲上滿是血,脫掉后才發(fā)現(xiàn),都是那群人的血。
我倆檢查了一遍,身上甚至連個破皮都沒有,只不過有些輕微的紅腫。
過了一會,劉老虎來了,他冷漠的看著一地的汽車玻璃還有那群人落下的武器,似乎在思索著些什么。
我跟海哥并沒有當回事,回到隊里睡了一覺,第二天,經(jīng)理送來了12萬塊錢。
我拿著錢,分成了兩份,一份9萬,一份3萬,昨晚我基本沒怎么動手,全靠海哥一人威猛,這種事的錢必須多給他分。
我倆正在聊天,隊里養(yǎng)的一只大狼狗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躺在地上,肚皮露著沖著我,隨后它站了起來,沖我汪汪叫,試圖出院子。
這只狗好像要帶我去哪?我站起身,跟著這只狗走了出去,海哥也跟了上來。
這只狗一直在往偏僻處走,走了一會,我們來到了一處水溝附近,水溝旁有一個廢棄的工廠。
這只狗直勾勾的望著工廠,我看了看,工廠里長滿了雜草,足有半人多高,我指了指院子里,海哥懂我的意思,他也擺了擺手,意思讓我小心點。
我貓著腰,鉆進了工廠的院子里,躡手躡腳的探了半天,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直到走到一座廢棄冷庫前,里面有輕微的說話聲。
這座冷庫的窗戶還在,上面布滿了雨水和泥土的痕跡,我透著雜草往里看,什么也看不清。
我繞到右邊的窗戶,趴在雜草上一看,劉老虎居然在里面,還有那名給隊里送過蛇的小女孩。
劉老虎上半身穿著衣服,下半身脫得溜光,那名小女孩正在廢棄的緩臺上趴著。
曹尼瑪?shù)?,干啥呢,我大喊一聲就沖了進去,劉老虎被一驚,剛想穿上褲子,我隨手抓起一塊黑心紅磚,一個箭步?jīng)_了上去,一磚頭就蓋在了劉老虎的腦袋上。
砰的一聲,劉老虎像一攤爛泥一樣栽了下去,海哥聽到聲響也沖了進來。
看到一絲不掛的小女孩,海哥愣了兩秒,馬上就反應(yīng)了過來,一把脫過外衣,把小女孩包了起來。
老虎,你挺厲害,還好這口啊,海哥冷冷的看著栽在地上的劉經(jīng)理。
劉老虎還蒙著呢,那小女孩卻自己把海哥的外套摘掉了,我倆趕忙背對著她,過了一會,海哥問她好沒好。
小女孩說好了,我倆轉(zhuǎn)頭一看,她那件連衣裙穿上了,怯生生的看著我們。
老虎,等著,海哥一腳踢在劉老虎的腦袋上,指了指小女孩,讓她跟我們走。
小女孩乖乖的跟在我們后面,突然哭出了聲,海哥伸出了手,拉著我的手,不用怕。
黑瘦的女孩一把抓住了海哥的手,那一刻我看到海哥如同觸電一樣,猛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他沉思了兩秒,告訴小女孩,抓著他的衣服,咱們走。
黑瘦的女孩拽著海哥的褲子,我跟在后面,走了一會,來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
孩子,你真名叫什么?海哥詢問小女孩。
女孩告知了我們他的真名,就叫她小儀吧,海哥詢問著,劉老虎究竟跟她見過幾次面,小女孩想了想,告訴海哥,大約十多次吧。
哥,就這種跟著老人的留守兒童,我不信就劉老虎一個人,我估計還有,到底還有誰,孩子,都說出來,我掏出了手機,準備記這些人的名字。
小儀開始報人,TM的報了七八個還沒完,最后報的差不多了,還有一個是隊里的工人。
CTMD,世風敗壞,這世界太黑暗了也,海哥在那一頓狂罵。
叔叔,你們別生氣,劉叔叔他給我買鉛筆盒了,還幫我交學費,還帶我奶奶去看病。
你是不是傻,他給你買鉛筆盒,給你交學費你就跟他干那個,我都詞窮了。
海哥擺了擺手,示意我住口,轉(zhuǎn)過頭對小儀說,孩子,以后離那群人遠點,不要再讓他們碰你,一會我們?nèi)ツ慵乙惶恕?/p>
我從兜里掏出200元,遞給小儀,告訴她,你要啥就買,以后別讓男的摸你,脫你衣服,聽懂沒?
小儀點了點頭。
小儀帶著我們,回到了她的家里,路上,她抓著我的衣服問我,叔叔,爸爸是什么樣的???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爸爸。
我用力的回憶著曾經(jīng)的往事,憋了半天才想出來一個說辭,告訴她,爸爸就是看起來很威嚴,但實際上很關(guān)心你的男人。
她拽著海哥的褲子,叔叔,你就很像爸爸,海哥沒應(yīng)聲。
走著走著,她又問海哥,那媽媽是什么樣子?海哥摸了摸腦袋,告訴她,媽媽就是對你很溫柔,關(guān)心你的衣食住行,如同春日清晨太陽般的女人,這就是媽媽。
小女孩沒說什么,很快,我們到了她家,她家在一處很破舊的院子里,只有兩間房,我們走進一間比較大的屋子里,炕上躺著一個老太太。
見我們來了,她也沒作聲,小儀走了進來,告訴老太太,奶奶,他們找你有事情。
老太太讓小儀出去玩,我們跟老太太講了講廢棄工廠的事,老太太并沒有很吃驚,她似乎早就知道這些。
她嘆了口氣,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傳出去也丟人,這事以后別提了。
我剛想開罵,海哥示意我別說話,轉(zhuǎn)身我們出了院子,準備去找小儀。
這時候突然跑過來幾個人,說要去附近的公路看熱鬧。
我上前搭話,問看什么熱鬧,他們說那邊出車禍了。
離得也不遠,我跟海哥就過去了,走到附近看到一輛巨大的半掛車,瀝青路上滿是粉紅色的不明物質(zhì),瀝青路上滿是黑色的印記,是血跡還是水?看不清。
我抬眼一看,小儀的小半個身子正在前面趴著,我倆趕忙跑了過去,才發(fā)現(xiàn)小儀已經(jīng)沒氣了,閉著眼睛,手以一種十分扭曲的形態(tài)趴在馬路上。
回頭一看,瀝青馬路上滿是小儀的碎片,黑的,紅的,粉的,黃色,滿地都是,不過這些東西都已經(jīng)被拖的粉碎,成一種肉泥的形態(tài),看上去像是一灘灘果醬,有些已經(jīng)被壓進馬路的縫隙里。
她的腿被壓成了好幾節(jié),散落在馬路的邊緣。
哥,這咋辦啊,我不知道該咋辦了。
海哥也蒙了,我倆正琢磨呢,路邊突然竄出來一條野狗,一口叼住了小儀的一條碎腿,向樹林里跑去。
把腿給我搶回來,海哥沖我嘶吼。
我沖進樹林開始追逐那只狗,追了半天,這狗鉆進一處柵欄里,叼著小儀的腿跑了。
沒追上,我垂頭喪氣的回去了,海哥正坐在小儀上半身邊上,見我回來了,他似乎早就知道,我追不上那只狗。
咱們把她收起來吧,海哥對我說,說著,他拍了幾張照片,照下了事態(tài)的全貌。
圍觀的群眾遞給我們兩個桶,我們把那些肉醬一點一點撿回桶里,有些肉醬已經(jīng)鑲嵌在瀝青縫隙里,撿了半天,我們才撿了一個桶底。
這也不夠數(shù)啊,哥,我沖他喊。
拿樹枝往出扣,海哥背對著我,還在那忙活。
我倆掰了點樹枝,但是扣了半天,也沒扣出來什么東西。
過了一會,交警來了,很快,小儀村的村長也趕到了,海哥跟他們一起回去處理這件事。
我只能回去睡覺,躺在床上,聞著滿手的血腥味,我不由得內(nèi)心質(zhì)問自己,小儀的死,是否與我有關(guān)?
如果我們不多管閑事,就不會碰到工廠里的事,就不會把小儀帶回家,她也不會出去玩,又怎么可能遇到這種事?
恍惚中,我睡了過去,深夜,海哥回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問他,哥,小儀的死,是不是我害的?如果咱不去多管閑事,她會死嗎?
蒼海沒說話,默默的抽著煙。
三個月后,我們離開了這里,這是個令人作嘔的地方,臨走的時候,我給小儀的奶奶留了2000元,海哥留了3000。
我跟海哥回到了他的老家,他媽媽住在農(nóng)村里,海哥的媽媽是一名慈祥的老太太,滿頭的白發(fā)像是雪一樣,總是笑瞇瞇的,沒事就滿屯子溜達,村子里的人都喜歡她。
老太太很喜歡我,每天都給我倆做很多好吃的,我想出門,老太太都得拽著我,問我啥時候回家,不許偷偷跑回去。
但我總覺得,老太太似乎有些奇怪,我很難形容,有一天,老太太去茅廁回來,她的一手都是血,看到我,她問我,孩子,我這是怎么了,為什么不停地排血啊?
我看了看她一手的鮮血,沖進茅廁一看,滿地的都是鮮血,如同血囊炸了一樣。
我只能趕緊把老太太扶回床上,跑出去找我大哥,等海哥回來后,老太太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
把老太太送回醫(yī)院,折騰了好久,又是檢查又是抽血,大夫告訴我們,這是急性白血病,加上其他各種指標都很差。
我只記得老太太入院后,就昏迷不醒了,我去問主治醫(yī)生怎么辦,醫(yī)生告訴我,可以先輸血,但是現(xiàn)在血庫很緊張,你去獻點血,互助點給老太太弄點。
我跑到血站,這里的窗戶都帶著巨大的鐵柵欄,像監(jiān)獄,護士們一個個冷冰冰的,我坐在椅子上,看著暗紅色的血液在管子里涌動,這地方讓我感到嚴重的不適。
回到醫(yī)院,我才發(fā)現(xiàn)老太太已經(jīng)輸上血了,原來海哥給了大夫3000塊錢,大夫給找了人,以后輸血只要交錢就行了。
老太太每天要輸3袋血,每天花費1000多元。
醫(yī)生對海哥說的話很輕,可對我說得很重,我問他這種情況能怎么辦,醫(yī)生告訴我,這種類型的患者他見過很多,各項指標太差,而且已經(jīng)沒有意識了,反正意思就是等死。
我回到病房,海哥正呆呆的坐在床頭,拉著他媽媽的手,我站在邊上,不敢靠近。
海哥揮了揮手,示意我過去,我走了過去,他指了指老太太,問我該怎么辦。
我只能安慰他,不會有事的,阿姨之前身體那么好,說不定輸幾天血,她就能好起來。
好起來嗎...
之后的幾天,醫(yī)生每天都給阿姨輸血,加上打一些藥,但她一直沒能醒過來,終于,在一個夜晚,老太太死了。
她死的時候,海哥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老太太喘了幾口大氣,突然呼吸停了,便死了。
醫(yī)生來看了看,確認老太太已經(jīng)死了,之后就是繁瑣的后事,奇怪的是,我并沒見到海哥難過,甚至他都沒哭一聲。
我很奇怪,他為什么不哭呢?不過我沒問,可能是我的情緒也過于冷靜,不能提起他悲傷的感情吧。
處理完老太太的后事,我回到了老家,臨分別時,海哥告訴我,以后要好好生活,不要一天扯那些沒用的。
我告訴他放心。
哪知兩個月后,海哥回到了小儀的那個村子,找到了當時記下來的幾個人,海哥的意思是要找他們討要錢給小儀的奶奶,不要以為死無對證就能躲開。
自己干了丑事,就拿點錢來贖買。
結(jié)果其中兩人不服,聚集了村里二十來個流氓試圖圍毆海哥,但海哥那是什么人,豈能被這群雜碎占了便宜?海哥抄起一根鎬把,跟一群人打的有來有回。
最后這群人不僅沒傷到他,還被他打傷了四五個。
后續(xù)警察來了,抓走了海哥,因為他沒受傷,而那群打他的人卻傷得不輕,兩個人的胳膊都被打斷了,還有幾個人的傷都不重,但也不算太輕。
海哥最后被判了兩年半。
我的好大哥進了監(jiān)獄,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每天晃晃悠悠,他進去了,沒人對我好了
我試圖去見他幾面,但不是直系親屬不讓見面,存錢都不行。
有一天夜晚,我在克制不住自己,連夜坐火車跑到海哥所在監(jiān)獄的城市,站在監(jiān)獄的大門口。
看著一片蒼涼的場景,聽著冷風的撕咬聲,我開始懷疑這個世界。
這種人都得進監(jiān)獄,而那群人卻依舊逍遙法外,小儀也早就化成一縷青煙了,而我依舊一事無成。
算了,多想無益,繼續(xù)生活吧,消沉哀嚎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多年后。
海哥已經(jīng)出獄了,出獄后,他開始變得很孤僻,不愿跟曾經(jīng)的朋友來往,包括那些表面親戚。
我也掙了點小錢,也買了自己的房子,算是有了安定的生活。
可是后續(xù)因為經(jīng)濟問題。
我這幾年掙的錢都光了,最可笑的是,連海哥給我的那套盔甲,也被我賣掉了。
我成為了一名游蕩者,沒有家,沒有吃飯的地方,我每天不是睡在爛尾樓里,就是睡在破舊的垃圾場里。
海哥知道了我的狀況,他過來,非得讓我去他家里住,但是我拒絕了,我甚至覺得,這種生活雖然有點苦,但是自由,再也沒人能束縛我。
有時候,我也會去大哥家里看看,可我卻發(fā)現(xiàn),他總是瘋狂的咳嗽,經(jīng)常一咳就是一夜。
我一開始以為,海哥是郁悶的,但隨著他咳嗽越來越重,我漸漸地覺得事情不太對,我要拉他去醫(yī)院。
但是我大哥為人非常倔強,他覺得以自己的身體素質(zhì),他不會有事,去醫(yī)院干啥?
我想了想,也是,我大哥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為健壯的男人,他怎么可能生病呢?
可是拖了一段,我發(fā)現(xiàn)他的咳嗽越來越重,整夜都停不下來,我要拉他去醫(yī)院,這次他同意了。
到了醫(yī)院,拍了片,醫(yī)生當著他沒說什么,后續(xù)我去追問。
醫(yī)生的表情也很糾結(jié),跟我說,雖然片子看著不像,但不排除是惡性腫瘤的可能性。
是肺癌嗎?是就直說,沒事,我大哥身體好,他就算得了肺癌一樣活幾十年,我一點都不擔心。
先做個穿刺吧,然后去外地的醫(yī)院檢測下,現(xiàn)在不能確認,醫(yī)生也沒給我準確的答復。
回到醫(yī)院的大廳,海哥在那坐著,我看了看,他依舊像是一座鐵塔,在醫(yī)院的人群里,如同一只老虎站在企鵝群里,看著他依舊健壯,我放心了。
什么???肺癌?海哥問我。
目前不是,得做個穿刺,送到外地去看看,我實話實說,我大哥比猴都精,我騙不了他。
過了十多天,結(jié)果才出來,醫(yī)生悄悄地告訴我,是肺癌,準備化療吧,他這個長的位置比較特殊,不好做手術(shù)。
這玩意能活多久?我問大夫,醫(yī)生說這個不一定,一年兩年也是他,三年五年也有可能,看病情的發(fā)展。
二十年有可能嗎?我挺有信心,看著大夫。
大夫說,這種可能性微乎其微,我沒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那就是有可能,我大哥身體很好,20年 30年都沒準。
出門后,我回家去找海哥,我琢磨咋忽悠他,但是他學歷比我高,閱歷也遠勝于我,我不知道咋騙他。
回家的路上,我找以前的兄弟借了5000塊錢,我買了許多松子,90元一斤,都是最大最好的。
還有很多肉,我想的很好,只要多給他吃好東西,帶他去治病,我大哥肯定能活幾十年。
回到家,我拎著這些東西,海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笑著問我,是不是肺癌,咱這不安排上了嗎?
我趕忙騙他說,不是,哥,你這個肺部有點陰影,明天去醫(yī)院打針就好了,治療一段時間看看。
海哥沒說話。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醫(yī)院的腫瘤科,海哥指著腫瘤科的大牌子跟我說,兄弟,你小子還想忽悠我,來這的都是癌癥,你拿我當不識字的文盲了?
到了醫(yī)院,我陪海哥做化療,由于他太高,床他都躺不下,只能靠在床上打針,化療其實就是打針輸液,我看著桌子上的送餐電話,給他點了兩個菜,一個溜腰花,一個土豆牛肉。
海哥對我說,兄弟,以后你忙你的,不用陪我來,我是什么人你清楚,純爺們上醫(yī)院還用人陪?笑尿了。
我試圖說服他,但是他態(tài)度堅決,絕對不讓我來,我只能作罷。
你不用陪我來醫(yī)院,有空多來我家就行,兄弟,海哥還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
之后的日子里,海哥總是去化療,一開始還好,可是化療次數(shù)多了,他開始掉頭發(fā),惡心,嘔吐。
漸漸地,他瘦了,我能清晰的看到,他比以前瘦多了。
可就算他瘦了,他依舊比普通人健壯。
我也經(jīng)常去他家看他,我多次詢問,要不要陪他一起去醫(yī)院,海哥都拒絕了。
可化療的藥水,在漸漸地侵蝕他的血肉。
由于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我只能隔幾天去看他一次,后續(xù)有一天,我?guī)е缘娜ニ?,剛打開門,發(fā)現(xiàn)海哥躺在地上,滿嘴是血的趴在地上。
我趕忙把他扶了起來,他坐在床上笑了笑,告訴我,老了,剛才不小心滑倒了,不用擔心我,兄弟。
看著他一嘴的血,我心里太難受了,以前他的步伐穩(wěn)健,何曾摔倒過?
海哥依舊要強,不讓我陪他,不過他已經(jīng)不準備去醫(yī)院了,要歇息一段時間再去放療。
這時候的海哥,體重可能只剩下190斤了,他瘦的速度讓人害怕。
自從他摔了這次以后,他食量越來越小,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健壯,他會經(jīng)常性的昏過去,后來醫(yī)生說,這種是腦供血不足導致的,要給他買一個泡腳盆,天天用熱水泡會好不少,買了泡腳盆后,的確好了一些,但是他還是惡心,吃不下飯。
到了后期,海哥越來越瘦,化療也不去了,曾經(jīng)健壯的他,瘦成了一把皮包骨頭,曾經(jīng)他那跟老虎鉗子一樣的胳膊,現(xiàn)在如同一根枯腐的樹枝,皮耷拉著,曾經(jīng)健壯的肌肉都被吸食的一干二凈。
他的大腿現(xiàn)在,看起來跟我的大胳膊差不多粗,曾經(jīng)的他,一拳差點沒給我打死,而如今,他只剩下了一副骨頭,不過他依舊樂觀。
這個時候,我只能天天去陪他,趁他睡著了,才去辦自己的事。
有一天,我坐在他的床邊,海哥拿出了一張卡,告訴我,兄弟,我不治了, 小細胞的難治,估計治沒啥用了,這錢你拿著,你不要旅游全國嗎?拿這錢買臺車,剩下的省著點花。
哥,不用,我看你現(xiàn)在還行,不用想那種以后的事,我拒絕了海哥的卡。
海哥沒說什么,依舊很平靜的樣子。
海哥是個十分堅強的人,到了后來,他可能只有不到160斤的體重了,他的大腿下方深深的凹了下去,他的大胳膊看起來比他的小臂都要瘦,但他依舊要強,還要自己下床上廁所,還不聽我的。
他自己把著床邊墻邊,一步步蹭到廁所,上完了再蹭回去。
我只能天天看著他,怕他受傷,過了幾天,海哥已經(jīng)不能起床了,他躺在床上,十分痛苦,但是他這人從不叫苦,我給他買了尿壺,讓他在床上上廁所。
他已經(jīng)無法吃飯了,我只能去網(wǎng)上買了點駱駝奶粉給他喝,又去網(wǎng)上買了點海參。
我琢磨這些東西,是不是能讓他好起來?
很快,海參到了,我用水泡了兩天,又把海參煮爛,弄了一只老母雞,給海哥熬了一鍋湯。
湯煮的差不多了,我把海參扔了進去,結(jié)果那天太累了,睡著了。
睡醒以后,我去扒拉鍋里,卻發(fā)現(xiàn)海參已經(jīng)被煮化了,一點都不剩。
我端著湯,拿著吸管,把湯端到床邊,海哥正捂著自己的肚子,一聲不吭。
看到湯,他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強行喝了兩口,之后看著我,對我說,對不住兄弟,我實喝不進去。
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這里,下不去。
隨后又笑著對我說,沒事,過幾天說不定就好了,你別擔心。
每次我問他疼不疼,海哥都說不疼,不過我想,他這種純爺們,就算是疼也不會說疼,他甚至連止疼藥都不肯吃,我用他麻藥證開的藥,他都不肯吃。
他的嘴里漸漸開始出血,暗紅色的血附著在他的牙齒上,干涸后,露出黑色的痕跡。
我甚至懷疑,他牙齒上覆蓋的那些是不是他內(nèi)臟的肉絲,但我看不清。
有一天早上,海哥把我的鞋要了過來,那雙皮鞋我穿了一年多,早已經(jīng)損壞嚴重,鞋上滿是窟窿,他躺在床上,把我的鞋修補的跟新的一樣。
一天早上,海哥突然喘了起來,他的嗓子本身就很粗,像拉鋸一樣,胸口不停地起伏,喉嚨里傳來類似磨沙子般的呼氣聲音。
他揮了揮手,讓我貼近他,我把頭低了下去,海哥聲音很輕,不要告訴別人,我不喜歡我的那群親戚,他們也不喜歡我,我死了以后,你別買墓地,那玩意我不要,錢你拿走。
哥,你有啥親人嗎?你不是有個大哥嗎,我聽老太太說,你大哥的孩子還挺喜歡你的。
海哥點了點頭,給那孩子吧,海哥沒應(yīng)聲,過了一會他告訴我,你留著吧,我大哥家里挺有錢的,你用這筆錢給我站起來。
我沒回應(yīng),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到了晚上,海哥喘的更重了,甚至意志都不清了,我說咱們?nèi)メt(yī)院,他卻一把甩開我的手,搖了搖頭。
這次,我沒聽他的,叫了120,120的人來了以后,看了看身形巨大的海哥,不知道該怎么辦。
擔架好像有點躺不下他,見狀,我一把抱起海哥,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可能只有150斤?他輕的像一縷棉絮,渾身硬邦邦的。
抱起來時,我大哥痛的面部扭曲了幾下,很快,我們到了醫(yī)院,急診的大夫看著海哥,讓我去拍個片。
我推著我大哥,拍了個腦部還有肺的CT,醫(yī)生告訴我,很危險。
我說不可能,他雖然是肺癌,但這才一年不到,沒那么快,醫(yī)生沒做聲,開始聯(lián)系哪個科室收,聯(lián)系了一會,各個科室都不愿意收。
這時候突然來了一個朋友,問我咋在這,看了看我大哥,他明白了,我這朋友立刻掏出手機,點開拍攝,一邊拍一邊大喊,看啊,醫(yī)院不收病人,馬上死在走廊里了,大家看啊,就是XXX醫(yī)院。
急診室醫(yī)生急的臉都紅了,換醫(yī)院,我對我朋友說,我又對急診醫(yī)生說,你別怕,這事跟你無關(guān),你很關(guān)心病人,我都看到了,多謝你,不過這醫(yī)院風氣過于惡臭,事后我必定來找你們找補。
這時候來了一個老頭,攔住了我們,告訴我我們,患者已經(jīng)給措施了,別急,我們得聯(lián)系聯(lián)系。
醫(yī)院估計也是怕了,醫(yī)院估計也是怕了,過了沒多久,就給我們聯(lián)系到了科室。
到了住院的地方,我才發(fā)現(xiàn),我大哥已經(jīng)徹底沒有意識了,他睜著眼睛,眼神渾濁又空洞,直勾勾的,甚至都不眨眼。
當晚的值班醫(yī)生來了,看了看我大哥,告訴我,這個情況很危險,我依舊不相信,我的想法很幼稚,我大哥曾經(jīng)那么強壯,這次估計就是有點小危險,等治好了我們就回家了。
醫(yī)生給開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藥,有營養(yǎng)液,平喘的,還有什么治肺的,但打針的時候,海哥突然有了意識,他拒絕打針,開始用拳頭打我。
他的拳頭,已經(jīng)非常無力了,像是一只剛滿月的貓用爪子劃拉人的力度。
我這次沒聽他的,強行按著他,打了針,打完針后,我跑進醫(yī)生的辦公室,問她該如何是好?
醫(yī)生是一名不到35歲的女性,我問她,我大哥這種狀況,還能給點什么藥,不怕貴,我這邊借點錢,好用的都給用上。
醫(yī)生琢磨了一會,又開了點掛的藥,我看了看,都不貴。
沒有貴的嗎?便宜的能頂用嗎?醫(yī)生沒作聲,過了一會,她才說,我跟幾個醫(yī)生都看了下,認為你大哥的情況很危險。
什么意思?我問醫(yī)生。
患者這個狀態(tài),好起來的可能性很低了。
很低是多低?我盯著那名醫(yī)生。
我從醫(yī)這么多年,這個狀況的病人,沒有好起來的,醫(yī)生實話實說。
我離開了辦公室。
其實我們運氣還挺好,海哥住的病房雖然不是單間,但是晚上一個人沒有,我朋友也在屋里。
兄弟,替我盯住我大哥,我出去辦點事,我叮囑我朋友。
到了醫(yī)院外,我去了一處墓地,這處墓地是我當流浪漢時發(fā)現(xiàn)的,這墓地附近有一座小廟,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的時候,廟里有三只狐貍,三只黃鼠狼,雖然都是玩具,但我覺得這玩意有點用。
當時天色已晚,我找了家超市,買了兩個雞腿,一個雞頭,一堆肉類食物,還有水果。
到了廟里,墓地依舊傳來陣陣念佛聲,那是太陽能錄音機發(fā)出的聲音。
我站在廟前,把吃的擺在廟前,又放了一盒中華香煙。
對著里面的幾具皮囊念叨,你們幾個,幫個忙,咱們做個交易,你們,讓我大哥別那么痛苦,讓他清醒幾天,吃點飯再死,回頭等我掙了錢,給你們上供10萬的貢品。
一個月來三次,碰到你們的后代,必定都有善待,以前我也養(yǎng)過狐貍黃鼠狼,沒虧待過你們。
注意,咱們這是交易,不是我現(xiàn)用現(xiàn)交,你們只要做到,我是什么人你們心里清楚,絕對不會差你們事。
我叮囑了幾遍,便離開了。
又來到附近一處破廟,這里面有很多佛像,我把水果擺好,告訴他們,你們,讓我大哥好起來。
回頭我掙了錢,一定給你們外表都鍍上一層金身,全金肯定是弄不起,鍍一層金身沒有任何問題。
多次叮囑后,我回到了醫(yī)院。
這時候的海哥,依舊躺在床上,睜著雙眼,嗓子里發(fā)出拉鋸磨沙子一般的聲音,這時候的他,像一只巨大的喪尸,那空洞的眼神令人喘不過氣。
海哥不停地伸著手,似乎在抓著些什么,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哥,等你好起來,我?guī)闳ト珖糜稳绾危?/p>
你的胃,腸子都沒事,我問大夫了,他們說沒轉(zhuǎn)移,你很快就會好起來。
海哥睜著那混沌的眼睛,點了點頭。
我朋友在旁邊對我大哥說,哥,你放心,你兄弟肯定不給你丟人,你別擔心。
替我照看下,我叮囑我朋友。
我又回到海哥家里,我琢磨著,是不是海哥的三魂七魄有一些在家里沒跟過來,所以他才昏迷不醒,偶爾才會有清醒的意識。
回到家,我是一頓施法,試圖把海哥的魂魄裝在身上帶走。
回到醫(yī)院,我哥們很焦急地跟我說,你大哥一直想把氧氣管拔了,自己扒拉下去好幾次了,我也不好弄他,只能幫他帶上。
兄弟,你出去一趟,別挑理,我有點話對我大哥說。
我哥們拍了拍我,轉(zhuǎn)身出去了。
海哥躺在床上,依舊是急促的喘息著,我能聽到,他的呼吸頻率越來越弱。
我撫摸著他刀尖一樣的胸膛,大哥,別怕,很快就結(jié)束了。
他的雙手,冰冷又潮濕,那是死人才有的溫度。
海哥突然閉上了雙眼,突然他又緩慢地睜開了眼睛,試圖拔掉自己的氧氣管。
哥,你是很痛苦嗎,如果很痛苦,你點頭,我親手殺了你,你自己不要動手。
海哥沒回應(yīng)我。
突然,他沖著我揮舞著兩條枯樹干似的胳膊,我彎腰想聽清他在說些什么,可他的喉嚨只能發(fā)出嘶嘶的聲音。
他一把攬住了我,似乎在說些什么,但我真的聽不清。
躺在床上,突然,我從檢測以上看到,海哥的血氧開始瘋狂的下降,從85降到了50。
我死死的盯著海哥,突然,我看到他眼角似乎留下了幾滴淚。
哥,你怎么哭了,你不是說男人不能哭嗎?我用手擦干了他那兩滴淚。
隨著檢測儀急促的滴滴聲,海哥的心率從100多掉到了50,血氧也看不到了,之后,他的心率極速的上升,達到了160多。
隨著,便是極速的下降,我大哥的喘息頻率隨著心率的下降,也停了下來。
一分鐘后,他便死了,我聞了聞他嘴里的味道,有一股輕微的鐵銹味。
我用力嗅著我大哥身上的味道,還是那股淡淡的煙草香味,還好,我見過很多人,沒死的時候,就已經(jīng)腐爛了。
可是我大哥身上并沒有臭味。
我以為我會很悲傷,實際上我非常的平靜,我大哥死了,不痛苦了,我甚至內(nèi)心很高興。
之后便是繁瑣的后事,我打了個電話,替我大哥送來了一套最大最大號的壽衣,但是我大哥太高了,穿著依舊短,我只能脫掉睡衣,拿出我大哥生前的衣服,替他套了上去。
紙棺材更別說了,我大哥躺進去,小腿都得漏出來。
陰陽先生用兩根紅繩,捆住了海哥的雙手和雙腳,我指著海哥告訴陰陽先生。
不用多久,就半年之前,他如果真的詐尸了,就咱們幾個,包括這棟樓所有的人一起上,咱們都得被他活活打死。
我只能抱著我大哥,把他送進了靈車,到了火葬場,便是繁瑣的各種事。
由于火葬場的人我認識,半夜他把鑰匙給了我,我鉆了進去,海哥躺在巨大的冰棺里,都不能蓋上蓋,他太高了,除非把他的身體扭曲著,不然只能敞著。
當天也是怪,火葬場一個離世的人都沒有,天上一片黃色,漫天都是沙子塵土,狂風吹得人臉都疼。
在瞻仰廳的時候,只有我和陰陽先生二人,海哥生前的遺愿是,不愿讓人看到他這幅模樣,我只能遵從。
隨后,海哥被推進了爐子,我本想給海哥找人弄個頭爐,這次不用了,沒人死,他就是頭爐。
過了一會,海哥的尸體成了一堆白色的骨灰,我用力的在里面尋找著,骨灰中有一根漆黑的針。
這是海哥生前治病,埋入體內(nèi)的針,先生告訴我,這東西不能留,容易有死者的怨氣。
我哈哈一笑,怨氣?如果真有怨氣,就讓他一輩子纏著我吧,正好我挺無趣的。
海哥的骨灰,呈現(xiàn)著一種淡淡發(fā)粉的顏色,估計跟他生前用藥有關(guān)系,還有一些黑褐色的東西,先生讓我把這些東西挑出去,不要留著。
我把這些黑褐色的物質(zhì),包括那根針都用紙包了起來,讓我扔掉我大哥的血肉,不可能。
之后就是送去墓地,我已經(jīng)提前借錢買好了墓地,6萬八千萬,我沒有錢,找以前的朋友借了點錢。
骨灰盒我買了個5000塊錢的,雖然讓人訛了一手,但沒辦法,人這一輩子就這一次,我怎么忍心給我大哥用復合板的盒子?
況且,我不能讓別人說我不講義氣。
我大哥的錢,一分錢不能動,雖然他讓我買車,但我得多畜生,能拿我大哥一輩子剩下那點錢去買車?
處理完我大哥的事,我托人左聯(lián)系,右聯(lián)系,但是也沒能找到海哥的大哥。
但是找到了海哥大哥女兒的工作單位和電話。
我坐火車,趕到了那座城市,在單位門口沉思了一會,我沒有打電話。
過了一會,走過來一個身高最少有一米83往上的女生,厚嘴唇。
嘿,你站那,我沖那女孩喊。
那名女孩怯生生的站下了,看著我,她似乎有些恐懼。
認識蒼海嗎?我詢問她。
那是我叔叔,女孩似乎還是怕我,我撥通了那個電話,女孩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果真,不虧你家里的人,大哥,你家這個基因真是絕了..... 我心里默默念叨著。
你叫什么,你爸爸叫什么?我繼續(xù)詢問,女孩都答了上來,的確是海哥大哥的女兒。
你叔叔離開了,我說的很隱晦。
女孩還是沒懂,問我海哥去哪了。
他死了,我這次說的很直白。
女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屁股坐在道邊的臺階上。
大點聲哭,我哭不出來,你替替我,我笑嘻嘻的看著她。
女孩哭了一會,我遞給她一張卡,告訴她,這是你叔叔生前的卡,里面一共有35萬多,是你叔叔這輩子所有的積蓄,你留好了,以后結(jié)婚了,買點車,交點房子錢啥的。
女孩愣住了,問我,我叔叔的墓地買了嗎,我告訴她都買完了,不用你擔心。
女孩子把卡遞給我,要把錢還給我,說她不能要。
一看這女孩這樣,我更高興了,我讓她左轉(zhuǎn)一圈,右轉(zhuǎn)一圈,看了半天,我估摸海哥要是生個女兒,跟她也差不離。
你拿著吧,你叔叔生前很關(guān)心你,他其實不太會表達自己的關(guān)心,但他也沒個兒女,就你爸一個兄弟,這錢你必須拿著,帶著他的信念,好好活著,雖然你不是他女兒,但你們是有血緣關(guān)系的。
女孩子一聽,哭的更傷心了,聊了一會,我把海哥家里的鑰匙交給了女孩,告訴她,讓他爸爸去處理一些瑣碎的事。
轉(zhuǎn)頭,我便離開了,事后,海哥的大哥給我打電話,意思是,,他不缺錢,不能收,就算收,墓地的錢包括辦事的錢得還給我。
我說你這是想讓我當不義之人嗎?我跟我大哥雖然關(guān)系好,但我大哥的遺產(chǎn),只能讓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繼承,況且我雖然現(xiàn)在窮,但我以前比你能掙,管好你自己,做好你的事,照顧好你女兒。
我大哥生前還有些記掛你女兒。
海哥的大哥聽了后,默默的哭出了聲。
掛掉電話后,我掏出兜里的一個煙盒,這里有海哥的一些頭發(fā),是我偷偷藏起來了。
傳聞,遠方有一種能用逝者頭發(fā)見到逝者的法術(shù),如果有機會,我還想見見我大哥。
不過我想,這多半是謠傳,人死之后,第一步是進入冥界,何來召喚逝者的法術(shù)呢?
回到我的庇護所附近,突然下雪了,4月份的東北居然還會下雪,細小的雪花在天空中扭來扭去,沒等落到地上,就已融化了。
在馬路附近,我看到了一名黑瘦的女孩,看背影像極了小儀,約莫只有五六歲。
我跟了上去,女孩子蹦蹦跳跳的,手里拿著一包辣條,正想過馬路。
這時候她看到了我,問我,叔叔,我好像認識你,咱們見過嗎?
我嗎?我應(yīng)該只是個路人吧,我看著這黑瘦的女孩。
你可以帶我過馬路嗎?小女孩怯生生的問道。
“好,孩子,拉著我的衣服,不要怕”
叔叔,你是很難過嗎,為什么我覺得你不開心?小女孩很謹慎。
?
沒有,我很開心,我趕忙擠出一副開心的樣子。
陪著小女孩過了馬路,她的媽媽就在馬路對面的小賣店里,看到我,她媽媽笑著對我道謝。
我沒應(yīng)聲,小女孩牽著他媽媽的手,兩人向遠方走去。
?
看著他們的背影一點一點在地平線上越來越模糊,直至消失。
?
死亡并不是徹頭徹尾的消失,而是一種重新的開始。
他并不懼怕死,在我看,是他殺掉了死亡。
?
天邊的雪愈來愈大,雪花墜落在街邊的桃樹上,天上的云透著黑灰色的光。
冬天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春天即將到來,街邊的樹棵棵都已抽絲發(fā)芽,那是生命的象征,春季是生命復興的季節(jié)。
?
懷里揣著那根他身體里的針,我輕輕地把針捧在手心。
不知過了多久。
天色暗了下來,黑夜吞噬了這片土地上僅存的一點光。
不過沒關(guān)系,只需一夜,太陽依舊會升起,那些黑暗的,潮濕的,冰冷的,都將消失的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