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當然是暗精靈唯一的男性，還請這位客人不要打斷我……

你們覺不覺得，精靈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神跡？

無需飲食、不懼寒暑、不用睡覺、很難生病。

大多數(shù)個體成年之后便不再衰老，擁有幾乎無限的生命。

受神明庇佑，擁有遠超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生命的強大力量。

沒有缺點，無限接近于完美的存在。

但是，有的時候太過完美也不見得是好事。

無需為了填飽肚子辛苦勞作，也不用建造城市躲避危險，更不用為了團結(jié)合作而去創(chuàng)造復(fù)雜的國家團體……

總而言之，精靈缺乏“目標”。

沒有“目標”，也就沒有“意義”。

失去了生存的“意義”的生命就像草木和頑石，只是單純的存在于世間，毫無“意志”可言。

然而實際上，精靈們還是有“目標”的。

有且只有一個的“目標”——侍奉神靈。

向祭壇祈禱，將自己的思念奉獻給神；

閱讀詠唱圣典，把神的教誨牢記于心；

遵循神諭，作為神之代言，執(zhí)行神的意志。

這就是精靈生活的全部，侍奉神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

暗精靈自然也不例外，只不過我們與圣精靈不同，他們信仰的是“造物之神”，我們供奉的是“暗月之神”。

暗精靈在圣地月湖前建造了暗月神殿，那就是我們舉辦侍神儀式的主要場所。

暗月神殿作為神殿，雖然不似圣精靈的艾菈大圣堂那般輝煌壯麗，但卻有種幽邃而靜謐獨特神圣感。

暗月神殿是借用一顆樹心幾乎完全腐爛的遠古橡樹“制作”而成的，暗精靈的始祖用了不少心思才把那顆半徑都足有上百米的大樹移植到月湖前。

那棵橡樹原本已經(jīng)死了一半，是始祖用大量的鐵水澆筑了樹皮內(nèi)側(cè)，滾燙的鐵水殺滅了腐蝕樹木的病菌，凝固后的鋼鐵又代替樹干撐起了古樹，這才將古樹救活。

沒錯，暗月神殿確實是“活的”，而且千百年來受月湖水影響更沾染了幾分神性，枝條木紋間隱隱能看到星辰的光輝。

樹干內(nèi)部是空心的，抬頭便能看到夜空，鑄鐵墻壁間拉起了一條條帷幔，帷幔間則掛滿了暗精靈狩獵魔物得來的“戰(zhàn)利品”——林地水母的晶核、刀肢蟲的刃肢、暗影猞猁的爪子……琳瑯滿目宛如一幅立體的繪卷。

而最重要的祭壇之上卻沒有神像，因為的暗月之神沒有具體的形象。供奉在神殿中央的是一架精密繁雜的星象儀，無數(shù)或大或小的鐵鏡被鐵環(huán)連在一起緩緩運轉(zhuǎn)，恰好與每晚夜空的星象相對應(yīng)。

而星象儀最中央的，就是一盞永遠倒映著月光的盆皿，其中的月湖水經(jīng)過供奉之后便會升格成名為“彌華”的圣水，我的受洗便是在那里完成的。

真是懷念啊，遙想當初初次踏入暗月神殿時忐忑而驚訝的心情，好像就是昨天的事……

抱歉，有些跑題了。

還是讓咱們繼續(xù)談?wù)撐艺Q生后引起的那場風波吧。

暗月神殿鑄鐵的地面上，跪拜著無數(shù)暗精靈。

她們單膝跪地，深深的低著頭，修長的尖耳向上揚起，隨著她們口中呢喃的禱告微微顫動。

祭壇之上，一個窈窕的人影抱著懷中抱著嬰兒站在裝滿“彌華”圣水的盆皿前。

由于此時是白晝，盆皿中沒有倒映出暗月的光華，只是像是普通的水盆一樣模糊的反射出一張分外兇惡的面孔。

細長的眼角向上吊起、眼眸中微小的褐色瞳仁露出大片死魚般的眼白、兩片薄唇像是在撕咬著什么似的抿起、消瘦的臉頰仿佛經(jīng)歷過某些非人的磨難……

這份兇惡已經(jīng)遠超“全世界的人都欠她一大筆錢”的程度，達到了“想方設(shè)法企圖謀害所有生命”的領(lǐng)域。

就連那剛出生不久的嬰兒都像是感受到了這位暗精靈容貌展露出的惡意，十分不安分的掙扎著，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將暗月大廳中神秘莊嚴的氣息破壞殆盡。

但即便如此，祭壇下的所有暗精靈都好像根本沒有聽見嬰兒的哭嚎般，只是宛如一座座會祈禱的雕塑般半跪在地，這讓暗月神殿中的氣氛多少顯得有些詭異……

突然間，神殿厚重的鑄鐵的大門被緩緩?fù)崎_，賽琳娜一馬當先的闖了進來。

“月神在上，你們竟然讓米涅爾去抱孩子？”

賽琳娜洪亮的諷刺回蕩在暗月大廳中，此時的她身著用白銀細鏈點綴的華美祭祀紗裙，窈窕的身材輪廓在紗裙下顯露無余。

若不是她紗裙下的小腹依然有些腫脹，根本聯(lián)想不到這是一位剛生產(chǎn)過的產(chǎn)婦。

被稱作米涅爾的暗精靈在祭壇上轉(zhuǎn)過身，望著分開眾人、毫不猶豫地快速靠近著自己的賽琳娜，細小的瞳孔又掃過跟在賽琳娜不遠處的滿月。

“大祭司，你來了?！?/p>

米涅爾對著走上祭壇的賽琳娜微微頷首，雖然是表達順從的動作，但放到她的身上卻只會讓人覺得是別有用心。

對于米涅爾的這份有些詭異恭敬，賽琳娜只是以帶有威嚴的倨傲姿態(tài)泰然處之，

“畢竟是出現(xiàn)了與我宣布的神諭相背離的事，作為大祭司我自然是要來的，迪蘭妹妹呢？”

“迪蘭妹妹白晝生產(chǎn)，消耗很大，現(xiàn)在還在休息?！?/p>

“是嗎，那就讓我看看這孩子吧?！?/p>

賽琳娜伸出雙手做出準備接過孩子的姿勢，比米涅爾高出半頭的視線帶著不容拒絕的森然威嚴居高臨下的望去。

見此，滿月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

太魯莽了！

賽琳娜的這番舉動很容易讓人覺得……不，或許她就是想要搶奪第二位圣子！

滿月將視線死死的鎖定在米涅爾身上，身體繃直做好了面對一切可能發(fā)生之事的準備。

“當然，大祭司請。”

但出乎意料的，米涅爾再一次十分順從的將自己懷中不斷哭鬧的嬰兒平穩(wěn)的遞到了賽琳娜的手中。

賽琳娜也十分意外地望著米涅爾遞過來的、還在哭鬧著的嬰兒，似乎同樣有些想不明白米涅爾竟然會如此輕易的將第二位圣子交出來。

猶豫了片刻后，賽琳娜還是接過了孩子，將其攏入自己懷中。

離開了米涅爾的嬰兒頓時安分了不少，在賽琳娜輕輕搖晃的安撫下，很快就停止了哭鬧。

但是，與賽琳娜和藹慈祥的動作不同的，她望著自己懷中的嬰兒，莊嚴的水藍色眸子中溢出道道寒光。

“大祭司你看，這孩子與那塔洛斯都是男性，那么哪位才是真正的預(yù)言之子呢？”

米涅爾站在賽琳娜面前不足兩米處束手而立，輕描淡寫般說出的話語卻像是在這月神大廳中施加了千鈞之力。

所有的暗精靈都停止了祈禱，無言的朝祭壇上的賽琳娜與米涅爾望去。

賽琳娜緩緩地從嬰兒身上抬起視線，望了望四周緊張不已的同胞們。

像是對在場的所有人表示嘲弄一般的，賽琳娜無聲的嘆出一口氣，隨后溫和卻鎮(zhèn)定的揚起聲調(diào)，像是宣告命令一般說道：

“事關(guān)重大，我需前往月湖祈求神諭方可定奪。米涅爾你隨我前往月湖，滿月你來照看這孩子，我不在時如果有其他的祭祀趕來，就讓她們靜候我?guī)裰I出來?！?/p>

寂靜月神大廳中回蕩著賽琳娜威嚴的嗓音，她斬釘截鐵的語氣中像是帶著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的魔力。

“明白?！?/p>

“如你所愿，大祭司?！?/p>

滿月和米涅爾頷首領(lǐng)命，沒人膽敢不從。

賽琳娜把手中嬰兒遞給走上前來的滿月之后，徑自朝著暗月大廳后堂走去。

米涅爾尾隨其后，明明是服從安排但她臉上兇惡的神情還是讓人不由覺得她在圖謀不軌。

跪拜于下的一眾暗精們目送著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后堂門外，紛紛再次開始了各自的祈禱……

“暗月神殿”后面的小路蜿蜒向前，深入被薄霧與灌木遮蔽視線的山坡之上，兩人速度出奇的一致，始終保持著三步左右的距離，不遠又不近。

“米涅爾，你可知道我一直對你評價很高？在我看來，我族姐妹之中你的能力雖然談不上最強，但你絕對是最具信念的一個。”

徑自走在前面的賽琳娜，頭也不回的對跟在自己身后的米涅爾如此說道。

“您謬贊了，大祭司?！?/p>

對面賽琳娜的夸贊，米涅爾只是很平靜的寒暄著。

“但是啊，虔誠如你所篤信的教條卻偏偏要注定與我作對，所以你也是我一直以來最想不擇手段除掉的一個?！?/p>

聽聞賽琳娜的威脅，米涅爾兇惡的臉上卻反而展露出格外陰森的笑容。

“受寵若驚，大祭司?！?/p>

說到這賽琳娜突然停了下來，米涅爾也同時止住了腳步。

不遠又不近，三步之外賽琳娜高大的身影散發(fā)出無言的壓迫感，沉寂的氣息讓米涅爾沒來由的咬緊了牙關(guān)。

“米涅爾啊，給我個理由吧。”

賽琳娜說著，緩緩地轉(zhuǎn)過頭。

“你把這么好的一個殺你的借口放在我眼前，如果你說不出一個像樣的理由，我可就要動手了?！?/p>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