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車不見了

“喂喂!”徐國棟用手在徐寧面前擺了擺,“你這是什么表情啊?!?br> 我是什么表情很難理解嗎?徐寧內(nèi)心無比糾結(jié),他在糾結(jié)是該相信父親剛才這一大通聽起來不著調(diào)的話,還是現(xiàn)在就給第七人民醫(yī)院打電話——然后他想了想,這里不是錢塘地界,似乎不歸第七人民醫(yī)院管轄。
“爸?!?br> “嗯?”
“其實我是從八年后穿越到現(xiàn)在的?!?br> “哈?你沒發(fā)燒吧?”徐國棟瞪大了眼睛。
徐寧聳肩,攤手:“巧了,我也這么認為?!?br> 老徐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兒子是不相信自己剛才說的話,覺得自己編瞎話啊。
合著講了半天故事,小徐同志真的全當故事聽了呀。
用幾年后網(wǎng)上很火的一句話來說,老徐這時候的心態(tài)大概就類似于“哭暈在廁所”這種。
“喂,爸,你沒事吧?”徐寧疑惑道,他印象中自家老爸也不是那種愛吹牛編瞎話的人啊,在自己重生以前,這個世界究竟發(fā)生了多大的變化?
徐國棟苦笑,之前瞞了這么多年,想攤牌的時候,被兒子當成妄想癥患者了,自己這還真是咎由自取啊。
不過他并不需要糾結(jié)太長時間,一切的語言,在事實面前都是蒼白無力的。
抬腕看了看表,徐國棟笑道:“時間差不多了,下山吧?!?br> 徐寧滿腹疑問地看了看老徐的手腕,那是一塊看起來有點年代感但絕對價值不菲的手表,只不過以徐寧的眼光,并不能判別出那塊表的價格。
老徐已經(jīng)走上臺階準備下去了,卻發(fā)現(xiàn)徐寧沒跟上,轉(zhuǎn)過身一看,兒子正在收拾今天的殘局,把酒壺裝起來,又把所有一次性的杯子、碗筷之類的,全部裝進一個塑料袋里,然后熄滅了香燭。做完這些,徐寧又從邊上折了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扒了一下灰堆,看有沒有殘余的火星。
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徐國棟大感欣慰,之前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猶豫,自己隱瞞兒子到底對不對,但是這么多年觀察下來,他越來越深信自己當初的決定沒有錯,也許正是因為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面成長,才有了今天這樣的徐寧,辦事妥帖,穩(wěn)重。
而徐寧這會兒腦子里想的事情,可跟他爸想的完全不同,他滿腦子都是山下那“放火燒山,牢底坐穿”的標語,再加上以前也沒少看掃墓后沒有熄滅明火,導致火災的新聞。清明時節(jié)尚且容易引發(fā)森林火災,遑論如今這樣的炎夏,芒種都過了一陣子了,下一個節(jié)氣就是立夏了。
說來也奇怪,明明天還不太熱,知了卻已經(jīng)叫得分外賣力了,讓人感到煩躁得很。
也許是因為山里的緣故吧?徐寧這么想著,然后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人在有外界干擾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地想要快些離開的。
終于結(jié)束了一切收尾工作,徐寧拍了拍手,讓手顯得干凈一些,然后對著爺爺奶奶的墓碑,畢恭畢敬地三鞠躬,“走吧?!?br> 徐國棟滿意地點點頭,走在前面,心情大好。
小徐同學遠遠地地綴在老徐后面,不徐不疾地走著。于是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很快就看不見了。他也不擔心,反正就這么一條路,老徐能跑到哪里去?
走到平地上,徐寧瞪大了眼睛,“咦,車呢?”
本來這塊空地上就一輛帕薩特了,帕薩特不見了,卻換成了一輛長度快趕上加長林肯的豪車,徐寧沒注意看那是輛什么車,他可沒有心大到覺得把那看成自家的車的程度,興許是哪家的大老板也在這鬼天氣來掃墓呢。
至于剛才徐國棟同志說的話,聽聽就得了。小徐覺得老徐多半是壓力太大,得了失心瘋。
我那么大一輛車,怎么就不見了?以及,爸爸去哪兒了?
徐寧覺得有點慌,問題有點大。他想十有八九是剛才自己戳穿了老徐吹的牛皮,讓他下不來臺,無良中年肯定是一個人開車跑了。
這里離錢塘少說也有幾百公里,哪怕到明州市區(qū),也至少好幾十公里,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真是叫人頭大啊。
慌張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于是徐寧就把東西往地上一放,找了個樹蔭坐下了,辦法可以慢慢想,這么熱的天,要是曬中暑了可實在是不值當?shù)煤堋?br> 或許是樹蔭底下實在是太舒服的緣故,又或者是徐寧頭天晚上沒睡好導致實在是有點困,他居然就這么靠著樹睡著了。
不遠處,那輛徐寧覺得怎么也跟自己家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的超長車里面,老徐同志正翹著二郎腿,美滋滋地喝著從車載冰箱里面拿出來的礦泉水。
他這個角度,正好可以完美看到那條臺階,把徐寧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老徐以為徐寧這會兒可能慌得一匹,沒想到徐寧居然心這么大,往樹上一靠就沒動靜了。
于是他按下按鈕,把和駕駛室的隔板放下來,問道:“你看那小子在干什么?”
年輕的司機看了看,說道:“老板,少爺應該是睡著了。”
“噗!”徐國棟一個沒忍住,嘴里的水噴了出來,好在這車夠大,不至于把司機的發(fā)型給噴亂,基本都噴在了面前的液晶顯示屏上。
徐國棟覺得這么多年摸爬滾打下來,自己的養(yǎng)氣功夫也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了,沒想到讓司機一句話就給破了功——準確地說應該是讓徐寧破了功。
“這臭小子,心比我還大。”老徐嘟囔著,然后囑咐司機,“周銳,你給我記住。不許叫少爺,直接叫名字就是了?!?br> 司機答應了一聲,對于老板的話,只要照辦就可以了。
本來就是嘛,老徐是挺看不慣有些人,動不動就讓別人叫“老爺”“少爺”的,這都什么年代了,三座大山都推翻這么久了,怎么還有人把自個兒當?shù)刂骼县斈??舊社會的大家族都完蛋了,這年頭誰不是暴發(fā)戶?褲腿上的泥巴都沒洗干凈呢,就迫不及待地要給自己掛上個“oldmoney”的招牌么?
反正老徐是把這種有倆錢就想上天的家伙,都當二貨看的。
“哎我說,你怎么沒點眼力見啊,周銳。”老徐擰上瓶蓋,又把水往冰箱里一丟,對司機說道,“難不成你準備一輩子給我開車?”
“那敢情好啊老板,除了你,誰樂意給我發(fā)這么多錢?”
“你??!”徐國棟指指司機,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瞧瞧人家小錢,十幾年前給我開車的,現(xiàn)在混得多人模狗樣的?!?br> “錢哥腦袋好使,我比不了?!彼緳C撓撓頭,“老板你那液晶屏要不要擦一擦,不然壞了不好修,這車別的都好,就是太嬌氣。”
“你見我用過液晶屏?這種東西,壞就壞唄?!毙靽鴹澘此緳C死活不開竅,老半天都沒領會自己的意思,只好有話直說,“你,趕緊的,去把那小子給我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