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馬佐夫兄弟》/（俄羅斯）陀斯妥耶夫斯基著；耿濟之譯.—沈陽：春風(fēng)文藝出版社，2017.6（2017.8重印） 25頁 當(dāng)時卻是身材勻稱，臉色紅潤，目光清澈，渾身上下都很健康。在那時候，他甚至很漂亮，體態(tài)端莊，中等個子，深褐色頭發(fā)，端正而略長的橢圓臉，兩只離得很開的、發(fā)亮的眼睛。顯得很深沉，也很安靜。也許有人說，盡管臉頰紅潤，也同樣可能是狂信和神秘主義的；但是我卻覺得阿遼沙甚至比什么人都現(xiàn)實。當(dāng)然，他在修道院里篤信奇跡，但是據(jù)我看來，奇跡是永遠不會使現(xiàn)實派感到不安的。倒不是說奇跡會使現(xiàn)實派接受信仰。真正的現(xiàn)實派，如果他沒有信仰，一定會在自己身上找到不信奇跡的力量，即使奇跡擺在他面前，成為不可推翻的事實，他也寧愿不相信自己的感覺，而不去承認(rèn)事實。即使承認(rèn)，也只是把它當(dāng)作一件自然的事實，只是在這之前他不知道罷了。在現(xiàn)實派身上，不是信仰從奇跡里產(chǎn)生，而是奇跡從信仰里產(chǎn)生的。如果現(xiàn)實派有了信仰，則正由于自己的現(xiàn)實主義，他勢必也同時會承認(rèn)奇跡。使徒多馬聲明，只要不是他親眼所見的就不能相信，但是看到了以后便說：“我的神，我的上帝?！笔遣皇瞧孥E使他有了信仰呢？大概不是的，他之所以相信，只是因為自己愿意相信，也許還在他說“未看到以前不能相信”的時候,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就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 有人也許要說，阿遼沙性情遲鈍，知識不廣，中學(xué)沒有畢業(yè)，等等，他中學(xué)沒畢業(yè)，那是不假，但是說他遲鈍，或者愚蠢，就未免太不公平了。我再重復(fù)一遍上面已經(jīng)說過的話：他走到這條路上來，只是因為當(dāng)時只有這條路打動了他的心，代表他的心靈從黑暗升華到光明的出路的全部理想。此外，他已經(jīng)多少有了我們這個時代的年輕人的特征，也就是說：本性誠實，渴望真理，尋求它，又信仰它，一旦信仰了之后就全心全意獻身于它，要求迅速建立功績，抱著為此甘愿犧牲一切，甚至犧牲性命的堅定不移的決心。 302頁 理查這件事，其好處在于帶著民族性。我們這里對于砍去兄弟的頭，只是為了他成為我們的兄弟的緣故，又只是為了天福降到他身上來的緣故，未免覺得離奇，但我要強調(diào)的是，我們也有我們自己的東西，并不比他們差。我們在毆打的時候感到一種歷史性的、直接的、十分親切的愉快。涅克拉索夫有一首詩，說到農(nóng)民用鞭子抽打馬的眼睛，“朝馴服的眼睛上’打去。這是誰都讀過的，這是俄羅斯的特色。他描寫一匹乏力的馬，因為負(fù)載太多，拉著大車陷在泥里，拉不出來了。農(nóng)民打它，惡狠狠地打它，打得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事情，只是像喝醉了酒似的一味不停地痛打著：‘不管你怎么沒有力氣也要拉，死也要拉！’那匹弩馬竭力掙扎著，而他卻開始朝這可憐的畜生的眼睛上，哭泣的、‘馴服的眼睛’上狠狠地抽打。它發(fā)狂般地用盡力氣掙扎，到底拉了過去。接著渾身哆嗦，拼命地喘著氣，歪斜著身子，跌跌撞撞地用一種很不自然，而且很難看的姿勢向前拉——涅克拉索夫的這段描寫真是可怕。但這只不過是一匹馬，而上帝賜給我們馬匹，本來就是讓我們鞭打的。韃靼人曾經(jīng)這樣教過我們，還遺贈給了我們一根鞭子作為紀(jì)念。然而，人也是可以打的。一位有知識、有教養(yǎng)的老爺和他的太太就用棍棒打過他們親生的女兒，一個七歲的小孩子——關(guān)于這件事情，我曾詳細(xì)地進行了記載。父親對于棍棒上有小枝這一點感到很高興，他說：‘可以打得更結(jié)實些。’于是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起他的親生女兒來。……” 326頁 請問，是誰在那里助長這不了解？是誰攪散了羊群，把它們分別趕上了誰都不熟悉的道路？然而，羊群會自動聚攏起來，重新服從的，而且這一次將會永遠不再改變了。那時候我們將給予他們平靜而溫順的幸福，軟弱無力的生物的素?！驗樗麄兲焐褪悄菢拥纳?。我們將最終說服他們不要再驕傲，因為你把他們抬高了，因而使他們學(xué)會了驕傲；我們將向他們證明，他們是軟弱無力的，他們只是可憐的小孩子，但是小孩子的幸福卻比一切的幸福更甜蜜。他們會膽小起來，望著我們，害怕地依偎在我們的身邊，就像雞雛緊緊地依偎著母雞。他們會對我們驚訝，懼怕，而且還為了我們這樣強大、聰明，竟能制服足有億方只騷亂的羊群而自豪。他們對于我們的震怒將軟弱地怕得發(fā)抖，他們的思想會變得膽小畏縮，他們的眼睛會像婦人小孩那樣容易落淚，但是只要我們一揮手，他們也會同樣容易地轉(zhuǎn)為快樂而歡笑,變得興高采烈，像小孩子似的嬉笑歌唱。是的，我們要強迫他們工作，但是在勞動之余的空閑時間，我們要把他們的生活安排得就像小孩子游戲一樣，既有小孩的歌曲、合唱，又有天真爛漫的舞蹈。我們甚至也允許他們犯罪，他們是軟弱無力的，他們將因為我們允許他們犯罪而愛我們，就像小孩一樣。我們將對他們說，一切的罪行只要經(jīng)過我們的允許，都可以贖清；我們允許他們犯罪，因為我們愛他們，至于這些罪行應(yīng)受的懲罰，那就由我們來承擔(dān)吧。我們將確實承擔(dān)罪責(zé)，而他們就將崇拜我們，把我們當(dāng)作在上帝面前替他們受過的恩人。他們不會有一點秘密瞞著我們。我們可以允許或禁止他們同妻子和情婦同房，生孩子或不生孩子——全看他們聽話不聽話——而他們會高高興興地服從我們。壓在他們良心上的一切最苦惱的秘密，一切一切，他們都將交給我們，由我們加以解決，而他們會欣然信賴我們的決定，因為這能使他們擺脫極大的煩惱和目前他們要由自己自由地做出決定時所遭受的可怕的痛苦。 373頁 我聽到了這個意外的消息，十分驚愕，甚至腦筋都混亂了。特別是我當(dāng)時打聽出這個年輕的地主早就跟她訂婚，我曾在她們家里見過他多次，卻一點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情況，因為自負(fù)蒙蔽了我的心。但是，最使我感到難受的是：為什么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偏偏我一個人毫無所知呢？我忽然感到一陣按捺不住的惱怒。我面紅耳赤地回想起，我有許多次幾乎是對她明白地吐露了我的愛情，既然她不阻止我，也不加以警告，那么我覺得，這就說明她當(dāng)時是在耍笑我。當(dāng)然，后來我回憶起來，也覺得她一點也沒有耍笑我的意思，相反地，她曾用開玩笑似的方式打斷這類的談話，用別的話岔開一但我當(dāng)時無法領(lǐng)會到這一點，只一味渴望著報復(fù)。我現(xiàn)在回想起來覺得很奇怪，當(dāng)時我自己對我的這種盛怒和報仇心情，也是感到萬分的痛苦而且討厭的，因為我生性隨和，不能長時間對任何人生氣，因此我只好仿佛自己有意煽動起自己的火性來似的，這樣最后就變得十分荒唐可笑了。我一直在等待著時機，終于有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我忽然借口最不相干的原因，對我的“情敵”加以羞辱。 381頁 他說：“瞧，您都不相信了，您自己傳布著的東西，自己卻不相信。您要知道，您所謂的這個幻想，是一定會實現(xiàn)的，這您必須相信，但還不是在現(xiàn)在，因為一切事情都有它自己的法則。這事是屬于精神方面的，心理方面的。要想重新改造世界，必須使人們在心理上自己走上另一條道路、除非你實際上成為每個人的弟兄，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的境界是不會實現(xiàn)的。人類永遠不會憑著任何科學(xué)和任何利益，輕松愉快地分享財產(chǎn)和權(quán)利。每個人都嫌少）大家全都不斷地埋怨，嫉妒，互相殘害。您問，這一切什么時候才能實現(xiàn)。實現(xiàn)是會實現(xiàn)的，但一是必須先經(jīng)過一個孤立的時期?！薄笆裁垂铝?？”我問他?！澳蔷褪乾F(xiàn)在到處統(tǒng)治人類精神的孤立，特別是在我們的世紀(jì)里，但是它還沒有完結(jié)，它的末日還沒來到。因為現(xiàn)在每人都想盡量讓自己遠離別人，愿意在自己身上感到生命的充實，但是經(jīng)過一切努力，不但沒有取得生命的充實，反倒走向完全的自殺，因為人們不但未取得自列收望我決定的充實，反陷入完全孤立之境。我們這個時代，大家各自分散成個體，每人都隱進自己的洞穴里面，每人都遠離別人，躲開別人，把自己的一切藏起來，結(jié)果是一面自己被人們推開，一面自己又去推開人們。每人在獨自積聚財富，心想我現(xiàn)在是多么有力，多么安全，而這些瘋子不知道財富越積得多，就越加自己害自己陷入軟弱無力的境地。因為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于只指望自己，使自己的心靈慣于床相信他人的幫助，不相信人和人類，而只一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生怕失掉了他的銀錢和既得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人類的智性已到處開始懷著訕笑，不愿了解，個人真正的安全并不在于個人孤立的努力，而在于不今的社會的合群。但是肯定總有一天，這種可怕的孤立的末日終究會來會耳3到，大家都會猛然醒悟，互相孤立是多么不自然的事。等到那樣的時代風(fēng)氣一旦形成，人們將會驚訝為什么會這樣長久地待在黑暗里，看不見光明。 394-395頁 在他們的自由里，我們看到了什么呢：只有奴役和自殺。因為世界說：“你有了需要，就應(yīng)該予以滿足，因為你有和富貴的人們同等的權(quán)利。你不必怕滿足需要，甚至應(yīng)該使需要不斷增長。”這就是目前世界的新信條。這就是他們所認(rèn)為的自由。但是，這種使需要不斷增長的權(quán)利會產(chǎn)生什么后果呢？從富人方面來看，是孤立和精神的自殺；從窮人方面來看，則是嫉妒和殘殺。因為只給了權(quán)利，卻還沒有指出滿足需要的方法。有人說，世界正愈來愈趨于一致，因為距離縮短了，可以從空中傳達思想，所以友善相處的局面正在形成。像這種世界正愈來愈趨于一致的說法，你們不必去相信。當(dāng)他們把自由看成是需要的不斷增加和盡快得到滿足時，他們就會迷失了自己的本性，因為那樣他們就會產(chǎn)生出許多毫無意義的、愚蠢的愿望，習(xí)慣于那些荒唐的空想。他們只是為了互相嫉妒，為了縱欲和虛飾而活著。酒宴、車馬、官位、奴仆，被視為那么必不可少，以致可以不顧性命、名譽和仁愛之心，但求能滿足這種需要，假使不能滿足，甚至可以自殺。那些不富的人，他們的情形也是如此至于窮人，他們需要的不是滿足和妒忌心，暫時還只是通過酗酒加以排遣。但是不久，血就將會代替酒的位置，他們正在被引到這條路上去。請問：你們覺得這樣的人自由嗎？我認(rèn)識一個“為理想而奮斗的人”，他自己對我說，當(dāng)他在監(jiān)獄里不能吸煙時，他曾因此感到那么痛苦，以致僅僅為了求點煙抽，差點兒就想出賣自己的“理想”。而這樣的人卻口口聲聲說“我要去為人類奮斗”。但這種人能往哪里去？他能千出什么事情來呢？也許能逞一時之勇，卻絕不能持久。因此毫不足怪，他們不能得到自由，只會陷身奴役，不但不能為友愛和人類的一致服務(wù)，反而會陷入紛爭和孤立，就像那個神秘的訪客和我的老師在我的青年時代對我所說的那樣。因此為人類服務(wù)的思想，人類博愛和團結(jié)的思想，在世上愈來愈銷聲匿跡，甚至被人嘲笑，因為既然一個人已經(jīng)習(xí)慣于滿足自己想出來的無數(shù)需要，那還怎么能叫他放棄自己的習(xí)慣，這樣一個身不由己的人又能走向何處？他既已孤身獨處，人類的整體與他又有什么想干。結(jié)果是：他們達到財物越積越多的目的，但快樂卻變得越來越少。 884頁 你們看這個不幸的、放浪淫蕩的老人，這個‘一家之主’，那樣悲慘地結(jié)束了他的生命。一個世襲的貴族，以窮食客起家，偶然通過意料之外的婚姻關(guān)系，弄到了一筆不大的嫁資。他本是一個小騙子，一個會拍馬的小丑，有著從娘胎里帶來的、并不見得太薄弱的智力，而且更主要的還是一個放高利貸的人。隨著歲月的逝去，隨著資本的增加，膽子也越來越大了。低聲下氣和逢迎拍馬的性格不見了，留下來的只有好嘲笑的、惡毒的犬儒主義和色情狂。精神方面的一切已經(jīng)消磨殆盡，但對于生活享受的渴望卻十分強烈。結(jié)果是除了情欲的享樂之外，他再也看不見其他生活的目的，并且也這樣教導(dǎo)他的兒子們。他沒有一點做父親應(yīng)有的道義責(zé)任。他笑他們，從小把自己的孩子放在后院里，并因為有人帶走他們而高興。他甚至完全忘記了他們。老人的全部道德原則就是apr é s moi led e luge”，這和公民責(zé)任的概念正巧相反，完全和社會脫離，甚至仇視社會：‘哪怕全世界著了火，只要我一個入好就行。’…… ①法文，意為“在我死后，隨它陸沉也罷”（法王路易十五的話）。 887-888頁 “現(xiàn)在還是來講這個現(xiàn)代家庭的父親的另一個兒子吧，”伊波利特·基里洛維奇繼續(xù)說，“他坐在被告席上，他就在我們的面前。他的成就，他的一生和他的事業(yè)，也都擺在我們的面前，時間一到，一切就都抖摟出來，都暴露無遺了。他和他兩個兄弟的“歐化”和“人民的理想’相度，似乎代表著地道的俄羅斯——噢，不是全部的俄羅斯，假使是全部的，那才糟糕呢！但是，現(xiàn)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就是我們親愛的俄羅斯——我們的母親，完全是她的聲音，她的氣息。我們是毫不作假的，我們是善與惡的奇妙的交織體。我們愛啟蒙和席勒，同時也在酒店酗酒，揪斷我們醉鬼酒友的胡須。我們有時也性情優(yōu)良，行為正直，但是只在別人也對我們性情優(yōu)良行為正直的時候。我們的胸膛里甚至還洶涌著（正是洶涌著）高尚的理想，但是以這些理想自行從天而降為條件，主要的是必須不付代價，唾手而得。我們最不愛付出代價，卻極愛取得，而且在每件事情上都是這樣。哦，只要把各式各樣的人生幸福都給我們（一定要各式各樣的，打點折扣都不行），特別是一點也不要違拗我們的脾氣，那我們也可以顯示出，我們是能夠性情優(yōu)良的、行為端正的。我們并不貪婪，絕不，只要你們給我們錢，多多地給，越多越好，你們就會看到我們是多么豪爽大方，對于倘來之物怎樣毫不在乎,一夜之間就能在狂飲無度中把他揮霍殆盡。但如果不給我們，我們就會顯示出，在我們十分需要錢的時候是如何善于弄到它。不過這一層以后再說，我們要按部就班地來講。最初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個不幸的、被遺棄的男孩，“被扔在后院，沒有鞋穿，’我們的尊責(zé)而受敬重的同胞（可惜是外國的籍貫)，剛才這樣表示過！我還要重復(fù)一遍，我是不肯把為被告辯護的事讓給任何人的！我是公訴人，我也是辯護人。是的，我們也是人；我們也能估量童年時代和家庭間的最初印象會對性格發(fā)生怎樣的影響。但是，到了后來，這個男孩已經(jīng)一步步成為少年，成為青年，成為軍官，由于他的狂暴的舉動，和跟人家決斗，被流放到我們美好的俄羅斯的某一個邊遠的小城。他在那里服役，在那里酗酒。 944-945頁 我現(xiàn)在并不僅僅只是對在這里的父親們說話，我是在向世上所有的父親大聲疾呼：‘父親們，不要傷了你們孩子們的心！’是的，我們應(yīng)該自己首先履行基督的教訓(xùn)）然后才能管教我們的孩子！要不然，我們就不是我們孩子們的父親，而是他們的仇敵，他們也不是我們的孩子，而是我們的仇敵，而且這是我們自己使他們成為我們的仇敵的。你們用什么尺寸去衡量別人，別人也必然用什么尺寸來衡量給你們。—這話不是我說的，那是福音書給我們的教訓(xùn)：應(yīng)該用人家量你的尺寸去量人。如果孩子們用我們所量的尺寸來量我們，我們怎么能責(zé)備他們呢？新近在芬蘭有一個姑娘，在人家充當(dāng)女仆。人家疑惑她私生了孩子。開始暗中偵查她，結(jié)果在閣樓一角的磚頭后面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一只誰也不知道的箱子，打開來一看，里面有一個已經(jīng)被她弄死的新生的嬰兒，還在那個箱子里發(fā)現(xiàn)了她以前生下來，產(chǎn)后就被她殺死的兩個嬰孩的骨骸。她當(dāng)時全供認(rèn)了。諸位陪審員，她能算是她的孩子們的母親嗎？是的，她把他們生了出來。但她是不是他們的母親？我們中間誰敢給她加上母親這個神圣的稱號。我們應(yīng)該有勇氣。諸位陪審員，我們甚至應(yīng)該大膽，在現(xiàn)在這種時候，我們更應(yīng)該必須這樣，不要害怕某些思想和某些話，像那股莫斯科的女商人那樣，連聽到幾個字的聲音都要害怕。相反地，我們要證明近年來時代的進步也觸及到了我們自身的進步，)可以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僅僅是生出來還不是父親，生出來而盡到責(zé)任的才是父親。哦，父親這個名稱自然也還有其他的含義，其他的解釋，也有人主張，只要我的父親生下我來，雖然他是個渾蛋，雖然他對孩子們是惡棍，卻到底還應(yīng)該算是我的父親。但是，這個含義就有點神秘了，是我用理智所無法理解的，只能用信仰去接受，或者說得正確些，是靠了信仰去接受，好比許多別的事情，我并不理解，可是宗教命令我們?nèi)バ叛鏊?。但在這種情況下，只能把它劃在現(xiàn)實生活的領(lǐng)域之外。至于現(xiàn)實生活——它不但具有它的權(quán)利，而且本身也給我們加上了極大的責(zé)任——在這個領(lǐng)域之內(nèi)，如果我們想要富于人情，或者歸根到底來說，合于基督徒的精神，我們就應(yīng)該而且必須僅僅只按照經(jīng)過理智和經(jīng)驗證實，并且由分析的洪爐所考驗過的信念來行事，一句話，必須做出有理性的行動，而不能像在夢中和吃語中那樣做出毫無理性的行動，這樣才不會給人造成危害，不折磨人，不傷害人。這才是真正的基督教的事業(yè)，不是神秘的，而是合乎理性的，真正愛人的事業(yè)！……” 948頁 你們的控訴只能使他感到輕松，使他的良心釋去重負(fù)，他將詛咒他所犯下的血案，卻并不感到遺憾。同時你們也在他身上扼殺了使他還能做一個人的可能性，因為他將從此一輩子成為狠毒而且盲目的人。你們是不是想要狠狠地嚴(yán)懲他，使用人們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可怕的刑罰，同時又使他的靈魂得到拯救和重生？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你們還是用慈悲來降服他吧！你們會看到，你們會聽到，他的心靈將怎樣戰(zhàn)栗震驚。他將會高喊：‘叫我怎么承受這樣的恩惠，這樣的愛，我是不配的呀！’我知道，諸位陪審員，我知道這顆心，這粗野而又正直的心。它會在你們高貴的行動面前低頭膜拜，它渴求偉大的愛的行為，它會熾熱起來，永遠地得到重生。有些心靈由于本性的狹窄而怨天尤人，但只要一旦用慈悲降服了它，給予它愛，它就將詛咒它的所作所為，因為它里面有著許多善良的因素。他的心胸會寬闊起來，會看出上帝是慈悲的，人們是善良公正的。懺悔和他今后應(yīng)盡的無數(shù)責(zé)任將使他震驚，使他感到沉重。那時候他不會再說‘我的債還清了’，而將會說：‘我對不起所有的人，我不如所有的人?！麜鞒鰬曰诤屯辞械谋Ц袆又疁I，大聲喊道：‘人們比我好，因為他們不想害我，卻想拯救我！’是的，你們能夠輕而易舉地做到這件事，做出這種仁慈的舉動，因為在缺乏一切多少帶有幾分真實性的物證的情況下，你們實在難于狠心地說出‘是的，他有罪’這樣一句話來。寧可釋放十個有罪的人，也不可懲罰一個無辜者。你們聽見了嗎？你們聽見上個世紀(jì)我們光榮的歷史里這樣一個偉大的聲音了嗎？以我這樣微不足道的人還用得著對你們提醒，俄羅斯的法庭不僅僅只關(guān)心刑罰，而且也致力于拯救失足的人嗎？讓別的國家去講求條文和刑罰吧，我們這里應(yīng)該講求精神和意義，關(guān)心失足者的得救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