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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小說舊聞鈔》再版序言至水滸后傳 魯迅全集

2022-05-09 23:59 作者:知識課代表  | 我要投稿

《魯迅全集》——小說舊聞鈔

目錄

1、再版序言

2、序言

3、大宋宣和遺事

4、水滸傳

5、續(xù)水滸傳

6、三國志演義

7、隋唐演義

8、三遂平妖傳

9、剪燈新話 剪燈余話

10、英烈傳

11、繡榻野史 閑情別傳

12、華光天王傳

13、西游記

14、西游補

15、金瓶梅 玉嬌李

16、續(xù)金瓶梅

17、三保太監(jiān)西洋記

18、封神傳衍義

19、水滸后傳



  
小說舊聞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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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版序言

  《小說舊聞鈔》者,實十余年前在北京大學講《中國小說史》時,所集史料之一部。時方困瘁,無力買書,則假之中央圖書館、通俗圖書館、教育部圖書室等,廢寢輟食,銳意窮搜,時或得之,瞿然則喜,故凡所采掇,雖無異書,然以得之之難也,頗亦珍惜。迨《中國小說史略》印成,復應小友之請,取關于所謂俗文小說之舊聞,為昔之史家所不屑道者,稍加次第,付之排印,特以見聞雖隘,究非轉販,學子得此,或足省其復重尋檢之勞焉而已。而海上妄子,遂騰簧舌,以此為有閑之證,亦即為有錢之證也,則腰曼舞,噴沫狂談者尚已。然書亦不甚行,迄今十年,未聞再版,顧亦偶有尋求而不能得者,因圖復印,略酬同流,惟于此道久未關心,得見古書之機會又日鮮,故除錄《癸辛雜識》、《曲律》、《賭棋山莊集》三書而外,亦不能有所增益矣。此十年中,研究小說者日多,新知灼見,洞燭幽隱,如《三言》之統(tǒng)系,《金瓶梅》之原本,皆使歷來凝滯,一旦豁然;自《續(xù)錄鬼簿》出,則羅貫中之謎,為昔所聚訟者,遂亦冰解,此豈前人憑心逞臆之所能至哉!然此皆不錄。所以然者,乃緣或本為專著,載在期刊,或未見原書,憚于轉寫,其詳,則自有馬廉、鄭振鐸二君之作在也。

  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四之夜,魯迅校訖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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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言

  昔嘗治理小說,于其史實,有所鉤稽。時蔣氏瑞藻《小說考證》已版行,取以檢尋,頗獲裨助;獨惜其并收傳奇,未曾理析,校以原本,字句又時有異同。于是凡值涉獵故記,偶得舊聞,足為參證者,輒復別行移寫。歷時既久,所積漸多;而二年已前又復廢置,紙札叢雜,委之蟫塵。其所以不即焚棄者,蓋緣事雖猥瑣,究嘗用心,取舍兩窮,有如雞肋焉爾。今年之春,有所棖觸,更發(fā)舊稿,雜陳案頭。一二小友以為此雖不足以餉名家,或尚非無裨于初學,助之編定,斐然成章,遂亦印行,即為此本。自愧讀書不多,疏陋殊甚,空災楮墨,貽痛評壇。然皆摭自本書,未嘗轉販;而通卷俱論小說,如《小浮梅閑話》、《小說叢考》、《石頭記索隱》、《紅樓夢辨》等,則以本為專著,無煩披揀,冀省篇幅,亦不復采也。凡所錄載,本擬力汰復重,以便觀覽,然有破格,可得而言:在《水滸傳》、《聊齋志異》、《閱微草堂筆記》下有復重者,著俗說流傳之跡也;在《西游記》下有復重者,揭此書不著錄于地志之漸也;在《源流篇》中有復重者,明札記肊說稗販之多也。無稽甚者,亦在所刪,而獨留《消夏閑記》、《揚州夢》各一則,則以見悠謬之談,故書中蓋常有,且復至于此耳。翻檢之書,別為目錄附于末;然亦未嘗通觀全部者,如王圻《續(xù)文獻通考》,實僅閱其《經籍考》而已。

  一千九百二十六年八月一日,校訖記。魯迅。

  大宋宣和遺事

  《百川書志》五《史部·傳記》《宣和遺事》二卷。載徽、欽二帝北狩二百七十余事。雖宋人所記,辭近瞽史,頗傷不文。

  《古今書刻》上 福建書坊:《宣和遺事》。

  《也是園書目》十《宋人詞話》《宣和遺事》四卷。

  《七修類稿》四十六宋徽、欽北擄事跡,刊本則有《宣和遺事》,抄本則有《竊憤錄》。二書較之,大事皆同,惟虜人侮慢之辭,丑污之事,則《竊憤》有之也。至于彼地之險,彼國之事,風俗之異,時序之乖,則《宣和》較《錄》為少矣。二書皆無著書人名。且《遺事》雖以宣和為名,而上集乃北宋之事,下集則被擄之事,首起如小說院本之流,是蓋當時之人著者也?!朵洝穭t竊《遺事》之下集,造飾其所多之事,必宣政間遭辱之徒,以發(fā)其胸中不逞之氣而為之,是不足觀也。觀其年月地方死生大事俱同,惟多造飾之言可知矣。故《齊東野語》辨《南燼紀聞》之事為無有。予意《竊憤》或即《紀聞》,后人讀之而憤之,故易此名也。觀周草窗歷辨之言,阿計替之事,似與相同。故予特揭宋家大事,錄于左方,使人瞬目可知其概,余不必觀也。靖康元年丙午二月初二日金人圍汴城。三月初三金人北去。十一月十九日,粘罕元帥再圍京城。二十五日,京城陷,金人入城。二十六日,粘罕遣使入城求兩宮幸彼營,議和割地事。二年正月十一日,粘罕遣使入城,請帝車駕詣軍前議事。二月十一日車駕出城,幸彼營。十七日,帝還宮。三月初三日,再幸彼營;次早,帝見太上皇亦至彼。初四日至十五,皇族后妃諸王陸續(xù)到營。十六日,粘罕令以青袍易帝服,以常人女服易二后服;侍衛(wèi)番奴以男女呼帝。十七日,金以張邦昌為帝,國號大楚。十八日,上皇及帝二后乘馬北行。二十一日,次黃河岸。二十二日,入衛(wèi)州。二十三日,入懷州。二十四日,至信安縣。二十六日,至徐州。二十七日,至泉鎮(zhèn)。四月一日,過真定府。五月二十一日,到燕京,見金主。六月二日,朱后死 方二十六歲 。十三日,至安肅聽候。六月末,移居云州。紹興二年,鄭后崩 年四十七歲 ;二帝移居五國城。紹興四年,金主死,孫完顏亶即位。五年,移居西均從州。六年,上皇崩于均州 年五十六歲 ;又移少帝往源昌州。八年,金人偽齊劉豫召少帝于源昌;本年十月九日少帝復至燕京,與契丹耶律延禧同拘管鳩翼府。十三年,賜帝居燕京之寺。十八年,岐王完顏亮殺金主亶并后,自即位。紹興十五年,徙少帝出城東田玉觀。二十年復徙少帝入城,囚于左院。二十二年春,帝崩,乃為彼奴射死馬足之下 年六十歲 。

  《少室山房筆叢》四十一世所傳《宣和遺事》極鄙俚,然亦是勝國時閭閻俗說。中有南儒及省元等字面;又所記宋江三十六人,盧俊義作李俊義,楊雄作王雄,關勝作關必勝,自余俱小不同,并花石綱等事,皆似是《水滸》事本,倘出《水滸》后,必不更創(chuàng)新名。又郎瑛《類稿》記《點鬼簿》中亦具有諸人事跡,是元人鐘繼先所編。然則施氏此書所謂三十六人者,大概各本前人,獨此外則附會耳。郎謂此書及《三國》并羅貫中撰,大謬。二書淺深工拙,若霄壤之懸,詎有出一手理?世傳施號耐庵,名字竟不可考。友人王承父嘗戲謂是編《南華》《太史》合成;余以非猾胥之魁,則劇盜之靡耳。 施某事見田叔禾《西湖志余》。

  案:《西湖游覽志余》以《水滸傳》為羅貫中作,而不及施耐庵,胡蓋誤記。

  水滸傳

  《百川書志》六《史部·野史》《忠義水滸傳》一百卷。錢塘施耐庵的本;羅貫中編次。宋寇宋江三十六人之事,并從副百有八人,當世尚之。周草窗《癸辛雜志》中具百八人混名。

  《續(xù)文獻通考》一百七十七《經籍考·傳記類》《水滸傳》。羅貫著。貫字貫中,杭州人,編撰小說數(shù)十種,而《水滸傳》敘宋江事,奸盜脫騙機械甚詳。然變詐百端,壞人心術,說者謂子孫三代皆啞,天道好還之報

  如此。

  《古今書刻》上都察院:《水滸傳》。

  《也是園書目》十《通俗小說》舊本羅貫中《水滸傳》二十卷。

  《丙辰札記》稗史記王圻《續(xù)文獻通考》載《琵琶記》《水滸傳》,此亦別有一說,未可輕議。但余見《續(xù)通考》,止有《水滸傳》,未見《琵琶記》也。又云,《通考》載羅貫中為《水滸傳》,三世子弟皆啞。余見《續(xù)通考》題《水滸》為羅貫著,不名貫中;三世子弟皆啞,并無其文。豈刻本有互異耶,抑稗史之誤識耶?

  案:余所見《續(xù)文獻通考》,為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本,有三世子弟皆啞等語,是《續(xù)通考》刻本非一,且文亦詳略不同也。

  《七修類稿》二十三《三國》、《宋江》二書,乃杭人羅本貫中所編。予意舊必有本,故曰編?!端谓酚衷诲X塘施耐庵的本。昨于舊書肆中得抄本《錄鬼簿》,乃元大梁鐘繼先作,載宋元傳記之名,而于二書之事尤多。據(jù)此,見原亦有跡,因而增益編成之耳。

  《七修類稿》二十五史稱宋江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莫抗,而侯蒙舉討方臘。周公謹載其名贊于《癸辛雜志》;羅貫中演為小說,有替天行道之言,今揚子、濟寧之地,皆為立廟。據(jù)是,逆料當時非禮之禮,非義之義,江必有之,自亦異于他賊也。但貫中欲成其事,以三十六為天罡,添地煞七十二人之名,又易尺八腿為赤發(fā)鬼,一直撞為雙槍將,以至淫辭詭行,飾詐眩巧,聳動人之耳目,是雖足以溺人,而傳久失其實也多矣。今特書其當時之名三十六于左——

  宋江 晁蓋 吳用 盧俊義 關勝 史進 柴進 阮小二 阮小五 阮小七 劉唐 張青 燕青 孫立 張順 張橫 呼延綽 李俊 花榮 秦明 李逵 雷橫 戴宗 索超 楊志 楊雄 董平 解珍 解寶 朱仝穆橫 石秀 徐寧 李英 花和尚 武松

  案:周密所錄贊,時為后人稱道,今揭之于后,以備考覽——

  《癸辛雜識續(xù)集》上龔圣與作宋江三十六贊并序曰:宋江事見于街談巷語,不足采者。雖有高如、李嵩輩傳寫,士大夫亦不見黜。余年少時壯其人,欲存之畫贊,以未見信書載事實,不敢輕為。及異時見《東都事略》中載侍郎《侯蒙傳》有書一篇,陳制賊之計云:“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河朔,京東官軍數(shù)萬,無敢抗者,其材必有過人,不若赦過招降,使討方臘,以此自贖,或可平東南之亂?!庇嗳缓笾呎嬗新動跁r者。于是即三十六人為一贊,而箴體在焉。蓋其本撥矣,將使一歸于正,義勇不相戾,此詩人忠厚之心也。余嘗以江之所為,雖不得自齒,然其識性超卓,有過人者。立號既不僭侈,名稱儼然,猶循軌轍,雖托之記載可也。古稱柳盜跖為盜賊之圣,以其守壹至于極處,能出類而拔萃。若江者,其殆庶幾乎。雖然,彼跖與江,與之盜名而不辭,躬履盜跡而無諱者也。豈若世之亂臣賊子,畏影而自走,所為近在一身,而其禍未嘗不流四海?嗚呼,與其逢圣公之徒,孰若跖與江也?

  呼保義宋江

  不假稱王,而呼保義,豈若狂卓,專犯忌諱。

  智多星吳學究

  古人用智,義國安民,惜哉所予,酒色觕人。

  玉麒麟盧俊義

  白玉麒麟,見之可愛,風塵大行,皮毛終壞。

  大刀關勝

  大刀關勝,豈云長孫?云長義勇,汝其后昆。

  活閻羅阮小七

  地下閻羅,追魂攝魄,今其活矣,名喝太伯。

  尺八腿劉唐

  將軍下短,貴稱侯王。汝豈非夫,腿尺八長?

  沒羽箭張清

  箭以羽行,破敵無頗,七札難穿,如游斜何。

  浪子燕青

  平康巷陌,豈知汝名?大行春色,有一丈青。

  病尉遲孫立

  尉遲壯士,以病自名,端能去病,國功可成。

  浪里白跳張順

  雪浪如山,汝能白跳,愿隨忠魂,來駕怒潮。

  船火兒張橫

  大行好漢,三十有六,無此火兒,其數(shù)不足。

  短命二郎阮小二

  灌口少年,短命何益,曷不監(jiān)之,清源廟食。

  花和尚魯智深

  有飛飛兒,出家尤好,與爾同袍,佛也被惱。

  行者武松

  汝優(yōu)婆塞,五戒在身,酒色財氣,更要殺人。

  鐵鞭呼延綽

  尉遲彥章,去來一身。長鞭鐵鑄,汝豈其人?

  混江龍李俊

  乖龍混江,射之即濟,武皇雄爭,自惜神臂。

  九文龍史進

  龍數(shù)肖九,汝有九文,盍從東皇,駕五色云。

  小李廣花榮

  中心慕漢,奪馬而歸,汝能慕廣,何憂數(shù)奇。

  霹靂火秦明

  霹靂有火,摧山破岳,天心無妄,汝孽自作。

  黑旋風李逵

  風有大小,不辨雌雄,山谷之中,遇爾亦兇。

  小旋風柴進

  風有大小,黑惡則懼,一噫之微,香滿太虛。

  插翅虎雷橫

  飛而食肉,有此雄奇,生入玉關,豈傷令姿。

  神行太保戴宗

  不疾而速,故神無力,汝行何之,敢離大行。

  先鋒索超

  行軍出師,其鋒必先,汝勿銳進,天兵在前。

  立地太歲阮小五

  東家之西,即西家東,汝雖特立,何有吾宮。

  青面獸楊志

  圣人治世,四靈在郊,汝獸何名,走曠勞勞。

  賽關索楊雄

  關索之雄,超之亦賢,能持義勇,自命何全。

  一直撞董平

  昔樊將軍,鴻門直撞,斗酒肉肩,其言甚壯。

  兩頭蛇解珍

  左嚙右噬,其毒可畏,逢陰德人,杖之亦斃。

  美髯公朱仝

  長髯郁然,美哉豐姿,忍使尺宅,而見赤眉。

  沒遮攔穆橫

  出沒太行,茫無畔岸,雖沒庶攔,難離火伴。

  拚命三郎石秀

  石秀拚命,志在金寶,大似河豚,腹果一飽。

  雙尾蝎解寶

  醫(yī)師用蝎,其體貴全,反其常性,雷公汝嫌。

  鐵天王晁蓋

  毗沙天人,證紫金軀,頑鐵鑄汝,亦出洪爐。

  金槍班徐寧

  金不可辱,亦忌在穢,盍鑄長殳,羽林是衛(wèi)。

  撲天雕李應

  鷙禽雄長,惟雕最狡,毋撲天飛,封狐在草。

  此皆君盜之靡耳,圣與既各為之贊,又從而序論之,何哉?太史序游俠而進奸雄,不免異世之譏,然其首著勝廣于列傳,且為項籍作本紀,其意亦深矣。識者當自能辨之云,華不注山人戲書。

  《西湖游覽志余》二十五錢塘羅貫中本者,南宋時人,編撰小說數(shù)十種,而《水滸傳》敘宋江等事,奸盜脫騙機械甚詳。然變詐百端,壞人心術,其子孫三代皆啞,天道好還之報如此。

  案:羅貫中子孫三代皆啞之說,始見于此。王圻《續(xù)文獻通考》之所謂“說者”,殆即指田叔禾。

  《少室山房筆叢》四十一今世傳街談巷語,有所謂演義者,蓋尤在傳奇雜劇下。然元人武林施某所編《水滸傳》,特為盛行;世率以其鑿空無據(jù),要不盡爾也。余偶閱一小說序,稱施某嘗入市肆,閱故書,于敝楮中得宋張叔夜擒賊招語一通,備悉其一百八人所由起,因潤飾成此編。其門人羅本亦效之為《三國志演義》,絕淺陋可嗤也。

  楊用修《詞品》云:《甕天脞語》載宋江潛至李師師家,題一詞于壁云:天南地北,問乾坤,何處可容狂客?借得山東煙水寨,來買鳳城春色。翠袖圍香,鮫綃籠玉,一笑千金值。神仙體態(tài),薄幸如何銷得?想蘆葉灘頭,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六六雁行連八九,只待金雞消息。義膽包天,忠肝蓋地,四海無人識。閑愁萬種,醉鄉(xiāng)一夜頭白。小辭盛于宋,而劇賊亦工如此。案此即《水滸傳》詞,楊謂《甕天》,或有別據(jù);第以江嘗入洛,則太憒憒也。

  《水滸》余嘗戲以擬《琵琶》,謂皆不事文飾而曲盡人情耳。然《琵琶》自本色外,《長空萬里》等篇,即詞人中不妨翹舉。而《水滸》所撰語稍涉聲偶者,輒嘔噦不足觀,信其伎倆易盡;第述情敘事,針工密致,亦滑稽之雄也。

  今世人耽嗜《水滸傳》,至縉紳文士亦間有好之者。第此書中間用意,非倉卒可窺。世但知其形容曲盡而已;至其排比一百八人,分量重輕,纖毫不爽,而中間抑揚映帶,回護詠嘆之工,真有超出語言之外者。余每惜斯人以如是心,用于至下之技。然自是其偏長,政使讀書執(zhí)筆,未必成章也。

  此書所載四六語甚厭觀,蓋主為俗人說,不得不爾。余二十年前所見《水滸傳》本,尚極足尋味,十數(shù)載來,為閩中坊賈刊落,止錄事實,中間游詞余韻,神情寄寓處,一概刪之,遂幾不堪覆瓿。復數(shù)十年,無原本印證,此書將永廢。余因嘆是編初出之日,不知當更何如也。

  宋鄭叔厚以《孫武子》配《論語》《易傳》,明韓苑洛以關漢卿配司馬子長,皆大是詞場猛諢。因論《水滸》,得二事絕可作對:嘉隆間,一鉅公案頭無他書,僅左置《南華經》,右置《水滸傳》各一部;又近一名士聽人說《水滸》,作歌謂奄有丘明、太史之長。二語本滑稽,與前意稍不同,然詞若符節(jié),信宇宙間未嘗無對也。

  《野獲編》五武定侯郭勛,在世宗朝號好文,多藝能計數(shù)。今新安所刻《水滸傳》善本,即其家所傳,前有汪太函序,托名天都外

  臣者。

  《書影》一 故老傳聞羅氏為《水滸傳》一百回,各以妖異語引其首。嘉靖時,郭武定重刻其書,削其致語,獨存本傳。金壇王氏《小品》中亦云此書每回前各有楔子,今俱不傳。予見建陽書坊中所刻諸書,節(jié)縮紙板,求其易售,諸書多被刊落。此書亦建陽書坊翻刻時刊落者。六十年前,白下、吳門、虎林三地書未盛行,世所傳者,獨建陽本耳。

  同上 予又見《續(xù)文獻通考》以《琵琶記》、《水滸傳》列之《經籍志》中,雖稗官小說,古人不廢,然羅列不倫,何以垂遠?

  同上《續(xù)文獻通考》載羅貫中為《水滸傳》,三世子弟皆啞。此書未大傷元氣,尚受報如此,今人為種種宣淫導欲之書者,更當何如?可

  畏哉!

  《水滸傳》相傳為洪武初越人羅貫中作,又傳為元人施耐庵作,田叔禾《西湖游覽志》又云此書出宋人筆。近金圣嘆自七十回之后,斷為羅所續(xù),因極口詆羅,復偽為施序于前,此書遂為施有矣。予謂世安有為此等書人,當時敢露其姓名者,闕疑可也。定為耐庵作,不知何據(jù)?

  案:嘗見明刻百回本《忠義水滸傳》,已題“施耐庵集撰羅貫中纂修”,蓋在圣嘆前。

  《識小錄》一《水滸傳》有鄆哥不忿鬧茶肆,初謂是俗語耳。乃唐人李端《閨情》云: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燈未滅夢難成;披衣更向門前望,不忿朝來鵲喜聲。始知施耐庵之有所本。

  《居易錄》七稗官小說,不盡鑿空,必有所本。如施耐庵《水滸傳》,微獨三十六人姓名見于龔圣予贊,而首篇敘高俅出身,與《揮麈后錄》所載一一吻合。俅本東坡先生小史,工筆札,坡出帥中山,留以予曾子宣;辭之,以屬王晉卿。晉卿一日遣俅送篦刀子于瑞王邸,值王在園中蹴鞠,俅睥睨之。王呼來前,詢曰:汝亦解此耶?曰:能之。令對蹴,大喜,呼隸云:往傳語都尉,謝篦刀之貺,并送人皆輟留矣。逾月,王登大寶,眷渥日厚,不次遷拜,數(shù)年間,持節(jié)至使相。父敦復,復為節(jié)度使;兄伸,亦登八座;子侄皆為郎?!秱鳌匪菩√K學士,即東坡而稍變其文耳;都尉,即詵也。俅富貴不忘蘇氏,每子弟入都,問甚厚,亦有可取。時梁師成自詭東坡之子。二人皆嬖幸,擅權勢;而叔黨卒終于小官,可以知其賢矣?;蛑^二蘇黨禁方嚴,李公麟遇蘇氏子弟,至以扇障面而過之。坡族孫元老上時相啟,乃至云念與黨人,偶同高祖,此輩愧俅、師成,不亦多乎! 鄒浩《道鄉(xiāng)集》有《高俅轉官制》。

  《居易錄》二十四 宋張忠文公叔夜招安梁山濼榜文云:有赤身為國,不避兇鋒,拿獲宋江者,賞錢萬萬貫,雙執(zhí)花紅;拿獲李進義者,賞錢百萬貫,雙花紅;拿獲關勝、呼延綽、柴進、武松、張清等者,賞錢十萬貫,花紅;拿獲董平、李進者,賞錢五萬貫有差。今斗葉子戲有萬萬貫、千萬貫、百萬貫、花紅遞降等采,用叔夜榜文中語也。又《傳》中方臘賊黨呂師囊,臺州仙居人,亦非杜撰。但賊所陷乃杭、睦、歙、處、衢、婺六州耳,詳《泊宅編》。又《七修類稿》言《錄鬼簿》元汴梁鐘繼先作,載宋、元傳記之名,而于此傳之事尤多。

  《香祖筆記》十二 徐神翁謂蔡京曰:天上方遣許多魔君下生人間,作壞世界。蔡曰:安得識其人?徐笑曰:太師亦是。按《水滸傳傳奇》首述誤走妖魔,意亦本此;然不識蔡京為是天罡,為是地煞耳。神翁語見《錢氏私志》。

  《浪跡叢談》六 《水滸傳》之作,亦依傍正史,而事跡不能相符?!端问贰せ兆诒炯o》,宣和三年二月,淮南盜宋江等犯淮陽軍,又犯京東、江北,入楚海州界,命知州張叔夜招降之?!逗蠲蓚鳌?,宋江寇京東,蒙上書言宋江以三十六人橫行齊、魏,官軍數(shù)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青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稄埵逡箓鳌罚逡乖僦V?,宋江起河朔,轉略十郡,官軍莫敢攖其鋒,聲言將至。叔夜使間者覘所向,賊徑趨海濱,劫巨舟十余載鹵獲,于是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zhàn),先匿壯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斗志,伏兵乘之,擒其副賊,江乃降。按《侯蒙傳》雖有使討方臘之語,事無可考。宋江以二月降,方臘以四月擒,或藉其力。但其時擒臘者,據(jù)《徽宗本紀》以為忠州防御使辛興宗;據(jù)《童貫傳》以為宣撫制使童貫;據(jù)《韓世忠傳》則世忠以偏將窮追至青溪峒,問野婦得徑,渡險數(shù)里,搗其穴,辛興宗掠其俘以為己功,皆與宋江無涉也。陸次云《湖壖雜記》謂六和塔下舊有魯智深象;又言江滸人掘地得石碣,題曰武松之墓。當時進征清溪,或用兵于此,稗乘所傳不盡誣。惟汪韓門以為杭人附會為之,恐不足信。

  《茶香室叢鈔》十七 《癸辛雜識》載龔圣與作宋江等三十六人贊,每人各四句,今不錄。惟其名號與世所傳小有異同,故備錄于此:呼保義宋江,智多星吳學究,玉麒麟盧俊義,大刀關勝,活閻羅阮小七,尺八腿劉唐,沒羽箭張清,浪子燕青,病尉遲孫立,浪里白跳張順,船火兒張橫,短命二郎阮小二,花和尚魯智深,行者武松,鐵鞭呼延灼,混江龍李俊,九文龍史進,小李廣花榮,霹靂火秦明,黑旋風李逵,小旋風柴進,插翅虎雷橫,神行太保戴宗,先鋒索超,立地太歲阮小五,青面獸楊志,賽關索楊雄,一直撞董平,兩頭蛇解珍,美髯公朱仝,沒遮攔穆橫,拚命三郎石秀,雙尾蝎解寶,鐵天王晁蓋,金槍班徐寧,撲天雕李應。按鐵天王今作托塔天王,然其贊有頑鐵鑄汝之句,則當時固作鐵矣。尺八腿、一直撞,亦與今異。

  《大刀關勝贊》曰:大刀關勝,豈云長孫?云長義勇,汝其后昆。俗傳關勝為關公之裔,亦非無因。今所傳有一丈青扈三娘,此則無之。然《浪子燕青贊》云:平康巷陌,豈知汝名?大行春色,有一丈青。未知何指。

  案:翟灝《通俗編》 三十七 云:別籍言三十六人中,有一僧一婦人。龔所贊未見婦人,而其《燕青贊》云云,然則時固有一丈青者,而不在數(shù)中。果復有所謂七十二地煞乎?

  同上 《蓮社高賢佛馱邪舍傳》云:羅什在姑臧,遣信要之。師恐國人止其行,取清水,以藥投之,咒數(shù)十言,與弟子洗足,即夜便發(fā),比旦,行數(shù)百里。問弟子,何所覺邪?答曰:惟聞疾風流響,兩目有淚。師又咒水洗足,乃止。按小說書有神行之術,本此。

  《茶香室續(xù)秒》十六 宋洪邁《夷堅乙志》云:宣和七年,戶部侍郎蔡居厚罷,知青州,以病不赴,歸金陵,疽發(fā)于背卒。未幾,所親王生暴亡,三日復蘇,云如夢中有人相追,逮至公庭。俄西邊小門開,獄卒護一囚,紐械聯(lián)貫,立庭下;別有二人舁桶血,自頭澆之;囚大叫,痛苦如不堪忍者。細視之,乃侍郎也。復押入小門,回望某云:汝今歸,便與吾妻說,速營功果救我,今只是理會鄆州事。夫人慟哭曰:侍郎去年帥鄆時,有梁山濼賊五百人受降,既而悉誅之。屢諫,不聽也。乃作黃箓醮,為謝罪乞命。按此梁山濼賊,即宋江等也。宋江事見《宋史·張叔夜傳》,但云擒其副賊,江乃降。至降后為蔡居厚所殺,而蔡居厚又以殺降獲冥譴,則人所未知也。國朝施可齋《閩雜記》云,《宋史·陳文龍傳》,先是,興化有石手軍,能投石中人,議者以為不足用,罷之,遂叛,文龍討平之。今興化各鄉(xiāng)人多善投石,志眉中眉,志目中目。聞其人多于正月至三月先聚空曠處,畫地為圈,大經三四尺,去十步內,以石投之,屢中屢遠,圈亦寖小,至遠及百步,圈小如錢而止,故其技獨精?!端问贰匪援敿创?。按《水滸傳》中有善投石者,蓋亦有所本也。

  續(xù)水滸傳

  《通俗編》三十七《甕天脞語》載宋江潛至李師師家,題詞于壁。鐘嗣成《點鬼簿》:康進之樂府有《梁山泊黑旋風負荊》,《黑旋風老收心》。按此等事今俱見《續(xù)傳》中。又陸友仁題《宋江三十六人畫贊》云:睦州盜起塵連北,誰挽長江洗兵革。京東宋江三十六,懸賞招之使擒賊。后來報國收戰(zhàn)功,捷書夜奏甘泉宮。則江降后自有攻討方臘等事,《續(xù)傳》所演,皆不為無因?;蛑^《宋鑒》劉豫所害關勝,即大刀關勝,想亦有之。

  三國志演義

  《百川書志》六《史部·野史》《三國志通俗演義》二百四卷。晉平陽侯陳壽史傳,明羅本貫中編次。據(jù)正史,采小說,證文辭,通好尚,非俗非虛,易觀易入,非史氏蒼古之文,去瞽傳詼諧之氣,陳敘百年,該括

  萬事。

  《古今書刻》上 都察院:《三國志演義》。

  《也是園書目》十《通俗小說》《古今演義三國志》十二卷。

  《交翠軒筆記》四 明人作《琵琶記傳奇》,而陸放翁已有滿村都唱蔡中郎之句。今世所傳《三國演義》,亦明人所作。然《東坡集》記王彭論曹、劉之澤云:涂巷小兒薄劣,為家所厭苦,輒與數(shù)錢,令聚聽說古話。至說三國事,聞玄德敗,則蹙,有涕者,聞曹操敗,則喜唱快,以是知君子小人之澤,百世不斬云云。是北宋時已有衍說三國野史者矣。

  《七修續(xù)稿》四 《桑榆漫志》:關侯聽天師召,使受戒護法,乃陳妖僧智覬,宋佞臣王欽若附會私言;至于降神助兵諸怪誕事,又為腐儒收冊,疑以傳疑。予以既為神將,聽法使矣;解州顯圣,有錄據(jù)矣;諸所怪誕,或黠鬼假焉,亦難必其無也。玉泉顯圣,羅貫中欲伸公冤,既援作普凈之事,復輳合《傳燈錄》中六祖以公為伽藍之說,故僧家即妄以公與顏良為普安侍者。殊不知普凈公之鄉(xiāng)人,曾相遇以禮,而普安元僧,江西人 見《佛祖通載》 ,隔絕甚遠,何相干涉?是因伽藍為監(jiān)從之神,普安因人姓之同,遂認為監(jiān)壇門神侍者之流也。此特褻公之甚。

  《少室山房筆叢》四十一 古今傳聞訛謬,率不足欺有識,惟關壯繆明燭一端,則大可笑。乃讀書之士,亦什九信之,何也?蓋繇勝國末村學究編魏、吳、蜀演義,因《傳》有羽守下邳,見執(zhí)曹氏之文,撰為斯說;而俚儒潘氏又不考而贊其大節(jié),遂致談者紛紛。案《三國志·羽傳》及裴松之注及《通鑒綱目》,并無此文,演義何所據(jù)哉?

  同上 赤壁破曹,玄德功最大??肌墩蚜覀鳌?,與曹公戰(zhàn)于赤壁,大破之?!恫賯鳌?,公至赤壁,與備戰(zhàn)不利,而不言周瑜及魯肅?!秱鳌肪阊耘c備并力;陳壽書《諸葛傳》后亦言權遣兵三萬助備,備得用與曹公交戰(zhàn),大破其軍,則當日戰(zhàn)功可見。今率歸重周瑜,與陳《志》不甚合。

  《通俗編》三十七 《三國志·關羽傳》,先主與羽、飛二人,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而稠人廣坐,侍立終日。又,羽謂曹公曰:吾受劉將軍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按世俗桃園結義之說,由此敷衍。

  同上 《三國志·魯肅傳》,備遣羽爭三郡,肅住益陽相拒。肅邀羽相見,各駐兵百步上,但請將軍單刀俱會。此正史文原有單刀會三字也。

  《升庵外集》:世傳呂布妻貂蟬,史傳不載。唐李長吉《李將軍歌》:榼榼銀龜搖白馬,傅粉女郎大旗下;似有其人也。元人有《關公斬貂蟬》劇,事尤悠繆。然《羽傳》注稱羽欲娶布妻,啟曹公;公疑布妻有殊色,因自留之,則亦非全無所自。按原文,關所欲娶乃秦氏婦,難借為貂蟬證。

  杜牧之《赤壁》詩: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按此詩人推擬之詞,非曹氏當日果蓄此念也,演義附會之,有改二橋為二喬之說。據(jù)正史《周瑜傳》,橋公兩女,皆國色;策自納大橋,瑜納小橋。則喬字本當作橋。

  《隨園詩話》五 崔念陵進士詩才極佳,惜有五古一篇責關公華容道上放曹操一事。此小說衍義語也,何可入詩?何屺瞻作札,有生瑜生亮之語,被毛西河誚其無稽,終身慚悔。某孝廉作關廟對聯(lián),竟有用秉燈達旦者,俚俗乃爾。人可不解學耶?

  《丙辰札記》《三國演義》固為小說,事實不免附會,然其取材則頗博贍。如武侯班師瀘水,以面為人首,裹牛羊肉,以祭厲鬼,正史所無,往往出于稗記,不可盡以小說亡稽斥之。其最不可訓者,桃園結義,甚至忘其君臣而直稱兄弟。且其書似出《水滸傳》后,敘昭烈、關、張、諸葛,俱以《水滸傳》中萑苻嘯聚行徑擬之。諸葛丞相生平以謹慎自命,卻因有祭風及制造木牛流馬等事,遂撰出無數(shù)神奇詭怪,而于昭烈未即位前君臣僚宷之間,直似《水滸傳》中吳用軍師,何其陋耶。張桓侯史稱其愛君子,是非不知禮者,衍義直以擬《水滸》之李逵,則侮慢極矣。關公顯圣,亦情理所不近。蓋演義者本亡知識,不脫傳奇習氣,固亦無足深責,卻為其意欲尊正統(tǒng),故于昭烈忠武,頗極推崇,而無如其識之陋耳。凡衍義之書,如《列國志》、《東西漢》、《說唐》及《南北宋》,多紀實事;《西游記》,《金瓶梅》之類,全憑虛構,皆無傷也。唯《三國演義》則七分實事,三分虛構,以致觀者往往為所惑亂。如桃園等事,士大夫有作故事用者矣。故衍義之屬,雖無當于著述之倫,然流俗耳目漸染,實有益于勸懲。但須實則概從其實,虛則明著寓言,不可錯雜如《三國》之淆人耳。

  《浪跡續(xù)談》六 《三國志演義》言王允獻貂蟬于董卓,作連環(huán)計。正史中實無貂蟬之名;惟《董卓傳》云,卓嘗使布守中閣,布與卓侍婢私通云云。李長吉作《呂將軍歌》云:榼榼銀龜搖白馬,傅粉女郎大旗下。蓋即指貂蟬事,而小說從而演之也。黃右原告余曰:《開元占經》卷三十三熒惑犯須女占,注云:《漢書通志》:曹操未得志,先誘董卓,進刁蟬以惑其君。此事異同不可考,而刁蟬之即貂蟬,則確有其人矣?!稘h書通志》今亦不傳,無以斷之。

  案:今檢《開元占經》卷三十三,注中未嘗有引《漢書通志》之文。

  《三國志演義》言關公裨將有周倉,甚勇;而正史中實無其人。惟《魯肅傳》云:肅邀與關相見,各駐兵馬百步上,但諸將軍單刀俱會。肅因責數(shù)關云云,語未究竟,坐有一人曰:夫土地者,惟德所在耳,何常之有?肅厲聲呵之,辭色甚切。關操刀起謂曰:此自國家事,是人何知?目之使去。疑此人即周倉;明人小說似即因此而演,單刀二字,亦從此《傳》中出也。然元人魯貞作《漢壽亭侯碑》,已有乘赤兔兮從周倉語,則明以前已有其說矣。今《山西通志》云:周將軍倉,平陸人,初為張寶將,后遇關公于臥牛山,遂相從;于樊城之役,生擒龐德,后守麥城,死之。亦見《順德府志》,謂與參軍王甫同死。則里居事跡,卓然可紀,未可以正史偶遺其名而疑之也。

  《歸田瑣記》七 《關西故事》載蒲州解梁關公本不姓關,少時力最猛,不可檢束,父母怒而閉之后園空室。一夕,啟窗越出,聞墻東有女子啼哭甚悲,有老人相向而哭。怪而排墻詢之,老者訴云:我女已受聘,而本縣舅爺聞女有色,欲娶為妾,我訴之尹,反受叱罵,以此相泣。公聞大怒,仗劍徑往縣署,殺尹并其舅而逃。至潼關,聞關門圖形捕之甚急,伏于水旁,掬水洗面,自照其形,顏色變蒼赤,不復認識,挺身至關,關主詰問,隨口指關為姓,后遂不易。東行至涿州,張翼德在州賣肉,其賣止于午,午后即將所存肉下懸井中,舉五百斤大石掩其上,曰:能舉此石者與之肉。公適至,舉石輕如彈丸,攜肉而行。張追及,與之角力,相敵莫能解,而劉玄德賣草履亦至,從而御止。三人共談,意氣相投,遂結桃園之盟云云。語多荒誕不經,殆演義所由出歟?按今演義所載周倉事隱據(jù)《魯肅傳》,貂蟬事隱據(jù)《呂布傳》,雖其名不見正史,而其事未必全虛,余近作《三國志旁證》,皆附著之。

  《竹葉亭雜記》七《三國演義》不知作于何人?東坡嘗謂兒童喜看《三國志》影戲,則其書已久。嘗聞有談《三國志》典故者,其事皆出于演義,不覺失笑,乃竟有引其事入奏者?!遁z耕錄》載院本名目,有《赤壁鏖兵罵呂布》之目,雍正間,札少宗伯因保舉人才,引孔明不識馬謖事,憲皇帝怒其不當以小說入奏,責四十,仍枷示焉。乾隆初,某侍衛(wèi)擢荊州將軍,人賀之,輒痛哭。怪問其故,將軍曰:此地以關瑪法尚守不住,今遣老夫,是欲殺老夫也。聞者掩口。此又熟讀演義而更加憒憒者矣?,敺?,國語呼祖之稱。

  《江州筆談》下 《三國演義》可以通之婦孺,今天下無不知有關忠義者,演義之功也。忠義廟貌滿天下,而有使其不安者,亦誤于演義耳。演義結義本于昭烈遇關、張,寢則同床,恩若兄弟。費詩亦曰:王與君侯,譬猶一體,同休等戚,禍福共之。三義二字,何嘗見于紀傳?而竟廟題三義,象列君臣三人,以侯于未王未帝之前稱為故主者,與之并坐,侯心安乎?士大夫且據(jù)演義而為之文,直不知有陳壽志者,可勝慨嘆。

  《蕙雜記》演義傳奇,其不足信一也,而文士亦有承訛襲用者。王文簡《雍益集》有《落鳳坡吊龐士元》詩。士元死于落鳳坡,自演義外更無確據(jù)。元人撰《漢壽廟碑》,其銘云:乘赤兔兮隨周倉,亦祖襲演義。

  《山陽志遺》二 郡城有都土地祠,其神封山陽公,本不必實有其人。俗人讀《三國演義》,見曹丕奉漢獻帝為山陽公,遂認以為實,書廟榜稱之。不知《后漢書·獻帝本紀》注明言河內山陽,何得移置此地?《郡志》亦知此言不典,改云:漢世祖建武十五年,封子荊為山陽公,治山陽,十七年為王國;神乃世祖之子。按此說見于酈道元《水經注》,宜為可據(jù),然酈注亦誤。光武時,此地郡縣皆無山陽之名;建武十五年封皇子十人,如右翊,如楚,如東海,如濟南,如東平,如淮陽,如臨淮,如左翊,如瑯邪。九處非郡即國,何獨子荊乃封之以非郡非國之山陽乎?古人封國,無是例也。道元因《明帝本紀》永平元年徙山陽王荊為廣陵王,后世接壤,遂誤認耳。荊所封實袞州山陽也。

  《燕下鄉(xiāng)脞錄》十 羅貫中《三國演義》多取材于陳壽、習鑿齒之書,不盡子虛烏有也。太宗崇德四年,命大學士達海譯《孟子》,《通鑒》,《六韜》,兼及是書,未竣。順治七年,演義告成,大學士范文肅公文程等,蒙賞鞍馬銀幣有差。國初,滿州武將不識漢文者,類多得力于此。嘉慶間,忠毅公額勒登保初以侍衛(wèi)從海超勇公帳下,每戰(zhàn)輒陷陣,超勇曰:爾將材可造,須略識古兵法。以翻清《三國演義》授之,卒為經略,三省教匪平,論功第一。蓋超勇亦追溯舊聞也。 明末,李定國初與孫可望并為賊,蜀人金公趾在軍中,為說《三國演義》,每斥可望為董卓、曹操,而期定國以諸葛。定國大感,曰,孔明不敢望,關、張、伯約,不敢不勉。自是遂與可望左。及受明桂王封爵,自誓努力報國,洗去賊名,百折不回,殉身緬海,為有明三百年忠臣之殿,則亦傳習郢書之

  效矣。

  《茶香室續(xù)鈔》十六宋洪邁《容齋二筆》云:關公手殺袁紹二將顏良、文丑于萬眾之中。按《三國志》本傳但有殺顏良事;文丑,非公所殺也。乃宋時即有此說,則今演義流傳,亦有所本矣。

  《荀學齋日記》庚集下 詣廣和樓觀劇,演諸葛武侯金雁橋擒張任事。余素惡《三國志演義》,以其事多近似而亂真也。然此事則茫然。檢《陳志》,惟《先主傳》建安十八年先主據(jù)涪城,劉璋遣劉、冷苞、張任、鄧賢等,拒先主于涪,皆破敗,退保綿竹,僅一見姓名耳。裴注兩引《益部耆舊雜記》曰:張任,蜀郡人,家世寒門,少有膽勇,有志節(jié),仕州為從事。又曰:劉璋遣張任、劉率精兵拒捍先主于涪,為先主所破,退與璋子循守雒城。任勒兵出于雁橋戰(zhàn),復敗,擒任;先主聞任之忠勇,令軍降之。任厲聲曰:老臣終不復事二主矣!乃殺之。先主嘆息焉?!度A陽國志》《劉二牧志》與陳《志》同?!锻ㄨb》:建安十八年,劉、張任與璋子循退守雒城,備進軍圍之。任勒兵出戰(zhàn)于雁橋,軍敗任死。胡注:雁江在雒縣南,曾有金雁,故名為雁橋。是金雁橋實為有本,深愧史學之疏,乃知邨書市劇,亦有益也??荐脼榻袼拇ǔ啥几疂h川,去成都僅九十里,無山川之險,而當日先主親自攻圍至一年有余,龐統(tǒng)死焉,知循等之守,必有以過人者。陳《志》簡略,故事多湮沒,使無裴注,則任之志節(jié)不傳矣。

  《小說小話》小說感應社會之效果,殆莫過于《三國演義》一書矣。異姓聯(lián)昆弟之好,輒曰桃園;帷幄侈運用之才,動言諸葛,此猶影響之小者也。太宗之去袁崇煥,即公瑾賺蔣干之故智。 太祖一生,用兵未嘗敗衂,惟攻廣寧不下,頗挫精銳,故切齒于袁崇煥,遺命必去之。詳見《嘯亭雜錄》等書。 海蘭察目不知書,而所向無敵,動合兵法,而自言得力于繹本《三國演義》。左良玉之舉兵南下,則柳麻子援衣帶詔故事慫恿成之也。李定國與孫可望同為張獻忠義子,其初膾肝越貨,所過皆屠戮,與可望無殊焉;說書人金光以《三國演義》中諸葛、關、張之忠義相激動,遂幡然束身歸明,盡忠永歷,力與可望抗,又累建殊勛,使興朝連殞名王,屢摧勁旅,日落虞淵,魯戈獨奮,為明代三百年忠臣功臣之殿,即與瞿、何二公鼎峙,亦無愧色,不可謂非演義之力焉。張獻忠、李自成及近世張格爾、洪秀全等初起,眾皆烏合,羌無紀律,其后攻城略地,伏險設防,漸有機智,遂成滔天巨寇,聞其皆以《三國演義》中戰(zhàn)案為玉帳唯一之秘本,則此書不特為紫陽《綱目》張一幟,且有通俗倫理學、實驗戰(zhàn)術學之價值也。書中人物,最幸者莫如關壯繆,最不幸者莫如魏武帝。歷稽史冊,壯繆僅以勇稱,亦不過賁、育、英、彭流亞耳;至于死敵手,通書史,古今名將,能此者正不乏人,非真可據(jù)以為超群絕倫也。魏武雄才大略,奄有眾長,草創(chuàng)英雄中,亦當占上座,雖好用權謀,然從古英雄,豈有全不用權謀而成事者?況其對待孱王,始終守臣節(jié),較之蕭道成、高歡之徒,尚不失其為忠厚,無論莽、卓矣。乃自此書一行,而壯繆之人格,互相推崇,極于無上,祀典方諸郊禘,榮名媲于尼山,雖由吾國崇拜英雄宗教之積習, 秦漢時尊杜伯,六朝尊蔣子文,唐時尊項王、伍胥,此我國神道權位之興替焉。自宋后,特尊壯繆,以上諸人,皆有積薪之歡矣。雖方士之呂巖,釋家之觀自在,術數(shù)家之鬼谷子,航海家之天妃,無以尚之也。 而演義亦一大主動力也。若魏武之名,則幾與窮奇、梼杌、桀、紂、幽、厲同為惡德之代表;社會月旦,凡人之奸詐偽陰險兇殘者,輒目之為曹操。今試比人以古帝王,雖傲者謙不敢居;若稱以曹操,則屠沽廝養(yǎng),必怫然不受,即語以魏主之尊貴,且多才,子具文武才,亦不能動之也。文人學士,雖心知其故,而亦徇世俗之曲說,不敢稍加辨正。嘻,小說之力,有什伯千萬于《春秋》之所謂華袞斧鉞者,豈不異哉?

  隋唐演義

  《兩般秋雨盦隨筆》七 《隋唐演義》,小說也,敘煬帝、明皇宮闈事甚悉,而皆有所本。其敘土木之功,御女之車,矮民王義及侯夫人自經詩詞,則見于《迷樓記》。其敘楊素密謀,西苑十六院名號,美人名姓,泛舟北海遇陳后主,楊梅玉李開花,及司馬戡逼帝,朱貴兒殉節(jié)等事,并見于《海山記》。其敘宮中閱廣陵圖,麻叔謀開河食小兒,冢中見宋襄公,狄去邪入地穴,皇甫君擊大鼠,殿腳女挽龍舟等事,并見于《開河記》。 三記皆韓偓撰。 其敘唐宮事,則雜采劉《隋唐嘉話》,曹鄴《梅妃傳》,鄭處海《明皇雜錄》,柳珵《常侍言旨》,鄭棨《開天傳信記》,王仁?!堕_元天寶遺事》,無名氏《大唐傳載》,李德?!洞瘟吓f聞》,史官樂史之《太真外傳》,陳鴻之《長恨歌傳》,復緯之以本紀列傳而成者,可謂無一字無來歷矣。

  案:《迷樓》、《海山》、《山河》三記,皆不知何人作,明人始妄以韓偓當之;《梅妃傳》亦本無撰人名,題曹鄴者,乃顧氏《文房小說》本,《唐人說薈》仍之,梁氏蓋甚為此等坊本所誤。

  《浪跡續(xù)談》六 《唐書·高祖諸子傳》,高祖二十二子。竇皇后生建成,太宗,元吉,元霸。元霸字大德,幼辨惠,隋大業(yè)十年薨,年十六,無子;武德元年,追王及謚曰衛(wèi)懷王。按今小說家所言元霸勇力事,正史俱無之。

  《茶香室叢鈔》十七唐劉《隋唐嘉話》云:英公始與單雄信俱臣李密,結為兄弟。密既亡,雄信降王世充;來歸國。后與海陵王元吉圍雒陽,元吉恃其膂力,每親行圍;王世充召雄信告之,雄信馳馬而出,槍不及海陵者尺。惶遽,連呼曰:阿兄阿兄。雄信攬轡而止。按世俗相傳以為救太宗,不知實救元吉也。

  國朝宋長白《柳亭詩話》云:貫休作《懷素草書歌》曰:忽如鄂公捉住單雄信,秦王身上塔著棗木槊。史稱敬德善避矟,與元吉斗勝,嘗三奪之。后秦王與王世充戰(zhàn),雄信躍馬奮槊,幾及秦王,敬德橫刺雄信墜馬,蓋實事也。

  三遂平妖傳

  《居易錄》二十五 今小說演義記貝州王則事,其中人亦多有依據(jù),如馬遂擊賊被殺是也。其云成都神醫(yī)嚴三點者,江西人,能以三指間知六脈之受病,以是得名,見《癸辛雜識》。

  《香祖筆記》十 《平妖傳》多目神,借用呂文靖事。指使馬遂,乃北寺留守賈魏公所遣,借作潞公耳;鄭毅夫有《馬遂傳》。嚴三點已詳予《居易錄》。

  《古夫于亭雜錄》三 元至正間,有范益者,京師名醫(yī)也。一日,有嫗攜二女求診。曰:此非人脈,必異類也,當實告我!嫗泣拜曰:我西山老狐也。與之藥而去。今小說《平妖傳》實借用其事。而所謂嚴三點,則南昌神醫(yī)也,予已別記于《居易錄》。又傳中杜七圣與蜑子和尚斗法葫蘆事,見《五雜俎》,乃明嘉隆間事,皆非杜撰也。

  《古夫于亭雜錄》六 《平妖傳》載蜑子和尚三盜猿公法,亦有所本。廣州有大溪,山有一洞,每歲五月始見。土人預備墨瀋紙刷入其中,以手捫石壁上有若鐫刻者,急搨出;洞亦隨閉。持印紙視之,或咒語,或藥方,無不神驗者。見焦尊生《說楛》。不僅嚴三點、杜七圣、馬遂之有所本也。

  《茶香室叢鈔》十七 《齊東野語》云:近世江西有善醫(yī)嚴三點,以三指點間知六脈之受病,世以為奇。按小說中有嚴三點事,未始無本,然其人似是南宋時人,非北宋時也。

  剪燈新話 剪燈余話

  《百川書志》六《史部·小史》《剪燈新話》四卷,附錄一卷。錢塘瞿佑宗吉著,古傳記之派也。托事興辭,共記十一段。但取其文采詞華,非求其實也?!瓏?。

  同上《剪燈余話》四卷。廣西左布政史廬陵李昌祺續(xù)著。

  《聽雨紀談》泉唐瞿宗吉佑著《剪燈新話》,多載鬼怪淫褻之事。同時,廬陵李昌期復著《剪燈余話》續(xù)之。二書今盛行市井。予嘗聞嘉興周先生鼎云,《新話》非宗吉著。元末有富某者,宋相鄭公之后,家杭州吳山上。楊廉夫在杭,嘗之其家,富生以事他出,值大雪,廉夫留旬日,戲為作此,將以貽主人也。宗吉少時為富氏養(yǎng)婿,嘗侍廉夫,得其稿,后遂掩為己有,惟《秋香亭記》一篇,乃其自筆。今觀《新話》之文,不類廉夫,周先生之言,豈別有本耶?昌期名楨,登永樂甲申進士,官至河南布政使,致仕,卒。其為人清謹,所著詩有《運甓漫稿》。景泰間,韓都憲雍巡撫江西,以廬陵鄉(xiāng)賢祀學宮,昌期獨以作《余話》不得入。著述可不慎歟?

  《七修類稿》三十三 吾杭元末瞿存齋先生名佑,字宗吉,生值兵火,流于四明、姑蘇,明《春秋》,淹貫經史百家。入國朝為仁和山長,歷宜陽、臨安二學,尋取相藩,藩屏有過,先生以輔導失職,坐系錦衣獄,罪竄保安為民。太師英國張公輔,起以教讀家塾,晚回錢塘,以疾卒。所著有《通鑒集覽鐫誤》、《香臺集》、《剪燈新話》、《樂府遺音》、《歸田詩話》、《興觀詩》、《順承稿》、《存齋遺稿》、《詠物詩》、《屏山佳趣》、《樂全稿》、《余清曲譜》,皆見存者。聞尚有《玉機云錦》、《游藝錄》、《大藏搜奇》、《學海遺珠》,不可復得也。予家又有《香臺續(xù)詠》、《香臺新詠》各一百首,皆親筆,有序。觀此,則所失尤多也。昨因當?shù)烙孟壬聦崟冎訉O,所答十止二三,志銘亦亡之矣。因述其梗概。又嘗聞其《旅事》一律云:過卻春光獨掩門,澆愁漫有酒盈樽。孤燈聽雨心多感,一劍橫空氣尚存。射虎何年隨李廣,聞雞中夜舞劉琨。平生家國縈懷抱,濕盡青衫總淚痕。讀此亦知先生也,噫!

  《七修類稿》二十三 《剪燈新話》乃楊廉夫所著,惟后《秋香亭記》乃瞿宗吉撰也。觀其詞氣不類,可知矣。

  《西湖游覽志余》十二 宗吉嘗著《剪燈新話》一篇,粉飾閨情,假托冥報,雖屬情妖麗,游戲翰墨之間,而勸百諷一,尚有可采。或謂《秋香亭記》乃宗吉事,使其果然,亦元微之《會真》意也。

  英烈傳

  《七修類稿》二十四 元末僭竊雖多,獨陳友諒兵力強大,與我?guī)熪蛾柡畱?zhàn),相持晝夜,勢不兩存矣。時郭英、子興兄弟侍上側,進火攻之策。友諒勢迫,啟窗視師,英望見異常,開弓射之,箭貫其顱及睛而死。至今人知友諒死于流矢,不知郭所發(fā)也。《功臣錄》中亦含糊載云:有言英之箭者;《傳信錄》又誤以為子興之箭。不知觀太祖聞友諒死,喜甚,曰:郭二兄弟一箭,勝十萬師,功何可當是矣。蓋子興乃英之兄,行二;而英行四,太祖每稱郭四者英也。且友諒之死,兩軍莫知,鐵冠道人望氣而后知之,語上,作文望空以祭,陳軍奪氣,于時方敗去。因移日未知英箭,英亦不大居功,故人不知也。獨《忠烈傳》中明載。

  《野獲編》五 初,勛以附會張永嘉議大禮,因相倚,互為援,驟得上寵,謀進爵上公,乃出奇計,自撰開國通俗紀傳名《英烈傳》者,內稱其始祖郭英戰(zhàn)功,幾埒開平、中山,而鄱陽之戰(zhàn),陳友諒中流矢死,當時本不知何人,乃云郭英所射。令內官之職平話者,日唱演于上前,且謂此相傳舊本。上因惜英功大賞薄,有意崇進之。會勛入直撰青詞,大得上眷,幾出陸武惠、仇咸寧之上,遂用工程功,峻拜太師,后又加翊國公世襲,則偽造紀傳,與有力焉。此通俗書今傳播于世。

  《野獲編》五 太祖混一規(guī)模,成于鄱陽之戰(zhàn)。今世謂戰(zhàn)酣時,郭英射死偽漢主陳友諒,以此我?guī)煷蠼?。審果爾,即后來之配食太祖,亦不為忝。然而其時射者自是鞏昌侯郭子興,非英也,與英同姓,故郭勛遂冒竊其功。今俗說《英烈傳》 一書,皆勛所自造,以故世宗惑之,然其設謀則久矣。當武宗朝,勛撰《三家世典》,已暗藏射友諒一事于卷中矣。三家者,中山王、黔寧王及其高祖追封營國公英也;序文出楊文襄一清筆。其配廟妄想,已非一日;嘉靖初,大禮議起,勛乘機逢會,奮袂而起,竊附張璁,得伸夙志,亦小人之魁杰也。

  繡榻野史 閑情別傳

  《曲律》四 郁藍生呂姓,諱天成,字勤之,別號棘津,亦余姚人?!瓯阌新暵芍?;既為諸生,有名,兼工古文詞?!鴤髌妫脊ぞ_麗,才藻煜然,后最服膺詞隱,改轍從之,稍流質易,然工調字句平仄,兢兢毖眘,不少假借。……制作甚富;至摹寫麗情褻語,尤稱絕技,世所傳《繡榻野史》、《閑情別傳》,皆其少年游戲之筆?!谥L貌玉立,才名籍甚,青云在襟袖間,而如此人曾不得四十,一夕溘先,風流頓盡,悲夫!……

  同上 勤之《曲品》所載,蒐羅頗博,而門戶太多?!?/span>

  同上 同舍有呂公子勤之曰郁藍生者,從髫年便解摛掞,如《神女》、《金合》、《戒珠》、《神鏡》、《三星》、《雙棲》、《雙閣》、《四相》、《四元》、《二窯》、《神劍》以迨小劇,共二三十種,惜玉樹早摧,赍志未竟?!?/span>

  案:前一種曾于十年前見上海翻印本,文筆庸穢,殆贗作也。

  華光天王傳

  《五雜組》十五 小說載華光天王之母,以喜食人入餓鬼獄。經數(shù)百年,其子得道,乃拔而出之。甫出獄門,即求人肉。其子泣諫,母怒曰:不孝之子如此!若無人食,何用救吾出來?世之為惡者,往往如此矣。

  案:《五顯靈官華光天王傳》今亦名《南游記》,在《四游記》中。明代且演此種故事為戲文,沈德符 《野獲編》二十五 云:華光顯圣,目連入冥,大圣收魔之屬,則太妖誕,是也。

  西游記

  《天啟淮安府志》十六《人物志》二《近代文苑》 吳承恩性敏而多慧,博極群書,為詩文下筆立成,清雅流麗,有秦少游之風。復善諧劇,所著雜記幾種,名震一時。數(shù)奇,竟以明經授縣貳,未久。恥折腰,遂拂袖而歸,放浪詩酒,卒。有文集存于家;丘少司徒匯而刻之。

  《天啟淮安府志》十九《藝文志》,一《淮賢文目》 吳承恩《射陽集》四冊□卷,《春秋列傳序》,《西游記》。

  案:康熙《淮安府志》卷十一《文苑傳》及卷十二《藝文志》所載吳承恩事跡及著作,并與天啟《淮安府志》同。

  《同治山陽縣志》十二《人物》二 吳承恩字汝忠,號射陽山人,工書,嘉靖中歲貢生,官長興縣丞。英敏博洽,為世所推,一時金石之文,多出其手。家貧無子,遺稿多散失;邑人邱正綱收拾殘缺,分為四卷,刊布于世,太守陳文燭為之序,名曰《射陽存稿》。又《續(xù)稿》一卷,蓋存其什一云。

  案:《同志卷》五《職官門》明太守條下云:黃國華,隆慶二年任;陳文燭,字玉叔,沔陽人,進士,隆慶初任;邵元哲,萬歷初任。

  《同治山陽縣志》十八《藝文》《吳承恩射陽存稿》四卷,《續(xù)稿》一卷。

  案:《西游記》不著于錄自此始,光緒《淮安府志》卷二十八《人物志》卷三十八《藝文志》所載,并與此同。

  《明詩綜》四十八 吳承恩字汝忠,淮安山陽人,長興縣丞,有《射陽先生存稿》。汝忠論詩,謂近時學者徒欲謝朝華之已披,而不知漱六藝之芳潤,縱詩溢縹囊,難矣。故其所作,習氣悉除,一時殆鮮其匹?!稐盍唷吩疲捍迤炜渚粕徎ò?,津鼓開帆楊柳青。壯歲驚心頻客路,故鄉(xiāng)回首幾長亭。春深水漲嘉魚味,海近風多健鶴翎。誰向高樓橫玉笛,落梅愁絕醉中聽。

  《晚學集》五 《唐高僧傳》,三藏法師元奘,陳留人,姓陳氏。貞觀初,肇自咸京,誓往西國,窮覽圣跡。經六載,至摩伽陀城。凡十二年,備歷圣君,龍庭之文,鷲嶺之秘,皆研機睹奧矣。又造迦葉結集之墟,千圣道成之樹,虔心頂札,焚香散花,設大施會,于是五天億眾,十八國王,獻氈投珠,積如山岳,咸稱法師為大乘也。及東歸,太宗詔留于宏福道場,乃詔明德僧靈潤等二十人譯梵,自《菩薩戒》至《摩訶般若》,總七十四部一千三百余軸。法師身長八尺,眉目疏朗,凡所游歷,一百二十八國。馥案許白云《西游記》,由此而作。

  案:世既妄指《西游記》小說為邱處機作,此又誤為許謙。

  《石亭記事續(xù)編·淮陰脞錄自序》……《癸辛雜識》載龔圣予《水滸三十六贊》并序;阮山《淮故》稱龔高士畫宋江等三十六像,吳承恩為之贊,大誤,《贊》乃高士所自為也。承恩,明嘉靖時歲貢生,所著有《西游記》,載康熙舊志《藝文目》。錢竹汀《潛研堂集》謂《長春真人西游記》二卷,別自為書,小說《西游演義》乃明人所作,而不知為吾鄉(xiāng)吳承恩作也?!?/span>

  《石亭記事續(xù)編·書西游記后》《潛研堂集·跋西游記》云:《長春真人西游記》二卷,其弟子李志常所述,于西域道里風俗,頗足資考證,而世鮮傳本,予始于《道藏》鈔得之。小說《西游演義》乃明人所作,蕭山毛大可據(jù)《輟耕錄》以為出邱處機之手,真郢書燕說矣。晏案錢氏謂明人作,甚是。記中如祭賽國之錦衣衛(wèi);朱紫國之司禮監(jiān);滅法國之東城兵馬司;唐太宗之大學士、翰林院、中書科,皆明代官制。邱真人乃元初人,安得有此官,其為明人作無疑也。及考吾郡康熙初舊志《藝文書目》,吳承恩下有《西游記》 一種。承恩字汝忠,吾鄉(xiāng)人,明嘉靖中歲貢生,官長興縣丞。舊志《文苑傳》稱承恩性慧而多敏,博極群書,復善諧劇,所著雜記幾種,名震一時;《西游記》即其一也。今記中多吾鄉(xiāng)方言,足征其為淮人作?!段饔巍冯m虞初之流,然膾炙人口,其推衍五行,頗契道家之旨,故特表而出之,以見吾鄉(xiāng)之小說家,尚有明金丹奧旨者,豈第秋夫之針鬼,瞽仙之精算哉?且使別于真人之記,各自為書,錢氏之說,得此證而益明矣。

  案:《西游記》中多明代官制,故非邱長春作,紀昀已于《如是我聞》卷三假客問乩仙語以發(fā)之矣。其說云:吳云巖家扶乩,其仙亦云邱長春。一客問曰:《西游記》果仙師所作,以演金丹奧旨乎?批曰:然。又問:仙師書作于元初,其中祭賽國之錦衣衛(wèi);朱紫國之司禮監(jiān);滅法國之東城兵馬司;唐太宗之大學士、翰林院、中書科,皆同明制,何也?乩忽不動,再問之不復答,知已詞窮而遁矣。然則《西游記》為明人依托無疑也。

  《冷廬雜識》四 《西游記》推衍五行之旨,視他演義書為勝。相傳出元邱真人處機之手;山陽丁儉卿舍人晏據(jù)淮安府康熙初舊志《藝文書目》,謂是其鄉(xiāng)嘉靖中歲貢生官長興縣丞吳承恩所作;且謂記中所述大學士、翰林院、中書科、錦衣衛(wèi)、兵馬司、司禮監(jiān),皆明代官制;又多淮郡方言,此足以正俗傳之訛。 邱氏自有《西游記》,見《道藏》。

  《山陽志遺》四 嘉靖中,吳貢生承恩字汝忠,號射陽山人,吾淮才士也。英敏博洽,凡一時金石碑版嘏祝贈送之詞,多出其手,薦紳臺閣諸公,皆倩為捉刀人;顧數(shù)奇不偶,僅以歲貢官長興縣丞。貧老乏嗣,遺稿多散佚失傳;邱司徒正綱收拾殘缺,得其友人馬清溪、馬竹泉所手錄,又益之以鄉(xiāng)人所藏,分為四卷,刻之,名曰《射陽存稿》 又有《續(xù)稿》一卷 ,五岳山人陳文燭為之序。其略云:陳子守淮安時,長興徐子與過淮。往汝忠丞長興,與子與善,三人者呼酒韓侯祠內,酒酣,論文論詩不倦也。汝忠謂文自六經后,惟漢、魏為近古;詩自三百篇后,惟唐人為近古;近時學者,徒謝朝華而不知畜多識,去陳言而不知漱芳潤,即欲敷文陳詩,難矣。徐先生與予深韙其言。今觀汝忠之作,緣情而綺麗,體物而瀏亮,其詞微而顯,其旨博而深,收百代之闕文,采千載之遺韻,沉辭淵深,浮藻云駿,張文潛以后,一人而已。其推許之者可謂至極。讀其遺集,實吾郡有明一代之冠。惜其書刊板不存。予初得一抄本,紙墨已渝敝,后陸續(xù)收得刻本四卷,并續(xù)集一卷亦全,盡登其詩入《山陽耆舊集》。擇其杰出者,各體載一二首于此,以志瓣香之意云?!秾υ赂星铩匪氖字核臅r總一氣,秋氣何晶明?天空萬里碧,助我悠然情。萍水香煙晚,清風拂表輕。徘徊度群壑,樹樹松爭鳴。援琴對明月,試寫松風聲。又:湘波卷桃笙,齊紈扇方歇。秋來本無形,潛報梧桐葉。啼蛩代蟬鳴,其聲亦何切。繁霜結珠露,忽已如初雪。六龍驅日車,羲和不留轍。群生總如夢,獨爾驚豪杰。大笑仰青天,停杯問明月?!抖伤焉綀D歌》:李在惟聞畫山水,不謂兼能貌神鬼,筆端變幻真駭人,意態(tài)如生狀奇詭。少年都美清源公,指揮部從揚靈風。星飛電掣各奉命,搜羅要使山林空。名鷹攫拿犬騰嚙,大劍長刀瑩霜雪。猴老難延欲斷魂,狐娘空灑嬌啼血。江翻海攪走六丁,紛紛水怪無留蹤。青鋒一下斷狂虺,金鎖交纏擒毒龍。神兵獵妖猶獵獸,探穴搗巢無逸寇。平生氣焰安在哉,爪牙雖存敢馳驟?我聞古圣開鴻濛,命官絕地天之通。軒轅鑄鏡禹鑄鼎,四方民物俱昭融。后來群魔出孔竅,白晝搏人繁聚嘯。終南進士老鐘馗,空向宮闈啖虛耗。民災翻出衣冠中,不為猿鶴為沙蟲。坐觀宋室用五鬼,不見虞廷誅四兇。野夫有懷多感激,無事臨風三嘆息。胸中磨損斬邪刀,欲起平之恨無力。救日有矢救月弓,世間豈謂無英雄。誰能為我致麟鳳,長享萬年保合清寧功?《秋夕》:絡緯啼金井,芙蓉斂石房。寒松靜生籟,仙桂妙聞香。竹火煎茶市,菱歌載酒航。人間秋夕好,第一是錢塘?!抖账陀涯喊l(fā)》:群動各求息,嗟君行未央。馬蹄鳴凍雪,鴉腹射殘陽。旅悶憑詩撥,孤身有劍防。袖中書一紙,早晚獻明光。《畫松》:畫爾知非庸畫師,畫中無處著胭脂。風云暗淡藏靈氣,月露莊嚴有異姿。猿下欲搖垂?jié)居?,鶴歸應認出云枝。生來自與繁華別,不待平章雪霰時?!镀胶訕颉罚憾膛窬胂蚝訕虿?,獨對青旗枕臂眠。日落牛蓑歸牧笛,潮來魚米集商船。繞籬野菜平臨水,隔岸村炊互起煙。會向此中謀二頃,間搘藜杖聽鳴蟬?!稐盍唷罚捍迤炜渚粕徎ò?,津鼓開帆楊柳青。壯歲驚心頻客路,故鄉(xiāng)回首幾長亭。春深水漲嘉魚味,海近風多健鶴翎。誰向高樓橫玉笛,落梅愁絕醉中聽?!肚锱d》二首之一:露桐風竹淡生輝,草閣齋心暑氣微。河漢白榆秋歷歷,江湖玄鳥晚飛飛。佳人異國音書斷,多病離群嘯詠違。短褐長元不惡,南山黃犢近應肥?!顿I得云林畫竹,上有油污,詩以浣之》:云林戲墨阿誰收,寒具猶沾舊日油。雨洗風吹消不得,濕云遮斷渭川秋。《堤上》:平湖渺渺漾天光,瀉入溪橋噴玉涼。一片蟬聲萬楊柳,荷花香里據(jù)胡床。天啟舊《志》列先生為近代文苑之首,云性敏而多慧,博極群書,為詩文下筆立成,復善諧謔,所著雜記幾種,名震一時。初不知雜記為何等書,及閱《淮賢文目》,載《西游記》為先生著??肌段饔斡洝放f稱為證道書,謂其合于金丹大旨;元虞道園有序,稱此書系其國初邱長春真人所撰。而郡志謂出先生手,天啟時去先生未遠,其言必有所本。意長春初有此記,至先生乃為之通俗演義,如《三國志》本陳壽,而演義則稱羅貫中也。書中多吾鄉(xiāng)方言,其出淮人手無疑?;蛟朴小逗笪饔斡洝罚瑸樯潢栂壬?/span>

  案:此與李志常所記之《長春真人西游記》,自是二書,吳蓋未見李志常記,故有此說。芥子園刻本《西游記》小說,輒從虞集《道園集》取《長春真人西游記序》冠其首,世人遂愈不能辨矣。

  《五雜組》九 置狙于馬廄,令馬不疫?!段饔斡洝分^天帝封孫行者為弼馬溫,蓋戲詞也。

  《古夫于亭雜錄》二 《書弈》云:小說載人參果,亦有據(jù)。大食王遣人之海上,見一方石,石上有樹枝,赤葉青蔥,生小兒,手足著枝上,不能語笑。 《書弈》黃秉石著。

  《劇說》四 元人吳昌齡《西游》詞,與俗所傳《西游記》小說小異。

  案:《少室山房筆叢》 四十一 云:《輟耕錄》記元人雜劇,有《唐三藏》一段,今其曲尚傳,第不知即陶所記本否?世俗以為陳姓,且演為戲文,極可笑;然亦不甚虛也。三藏即唐僧玄奘?!丢毊愔尽吩疲荷抽T玄奘,俗姓陳,偃師縣人也。幼聰慧有操行,唐武德初,往西域取經。行至罽賓國,道險虎豹不可過。奘不知為計,乃鎖房門而坐,至夕開門,見一老僧,頭面瘡痍,身體膿血,床上獨坐,莫知來由。奘乃禮拜勤求,僧口授《多心經》 一卷,令奘誦之。遂得山川平易,道路開辟,虎豹藏形,魔鬼潛跡。至佛國,取經六百余部而歸;其《多心經》至今誦之。據(jù)此,皆與今頗合。又元人散套亦有西域取經等事,蓋附會起于勝國,不始于今。而三藏之名,則又始于宋時,不始勝國。東坡《艾子小說》云:艾子好飲,少醒日,忽一日大飲而噦,門人密抽彘腸致噦中,持以示曰:凡人具五臟方能活,今公因飲而出一臟,止四臟矣,何以生耶?艾子熟視而笑日:唐三臟猶可活,況有四耶?此雖戲語,然宋世所稱可見。蓋因唐僧不空號無畏三藏,訛為玄奘耳。 《艾子》疑非東坡,然其目已見《通考》,要亦出宋人。《圣教序》雖有三藏要文等語,匪玄奘號也。 《唐三藏》及《西游》詞全本,今未見?!都{書楹曲譜》有關于西游之劇本三種,一曰《唐三藏》,錄《回回》一段,記三藏到西夏,回回皈依事,在續(xù)集卷二;一曰《俗西游記》,錄《思春》一段,在外集卷二, 二事皆為《西游》小說所無;一曰《西游記》,在補遺卷一中,所錄凡四段:一為《餞行》,皆尉遲敬德唱。二為《定心》,記收孫悟空事,有“花果山有神祗,水簾洞影幽微”,“一筋斗,十萬八千里,勢如飛”,及加戒箍“恰便似釘釘入頭皮,膠粘在髻。你那凡心若再起,敢著你魄散魂飛。為足下常有殺人機,因此上與你師父留下這防身計”等語,與小說所敘相同。三為《揭缽》,述鬼子母揭缽事,有云“告世尊,肯發(fā)慈悲力。我著唐三藏西游便回。火孩兒妖怪,放生了他。到前面,須得二圣郎救了你”。小說中無之,然其火焰山紅孩兒,與此極相類。四為《女國》,有云“俺女王豈用猴為將?俺女王也不用豬為相”,欲獨留三藏,則又為小說所有也。此《西游記》,或即焦循所以為吳昌齡作。

  《揚州夢》四 《西游記》有齊天大圣、鹿力大仙,舊城竟建祠同祀。廟主言說部多誣,大圣本漁人子,形類猴猻,得奇書成道。因以騶虞為虎,殺傷過多,謫塵世為武官,頗傳兵法。宋高時為大將,圍金軍久不下,或言其惰,意不搖;又有議其奢豪,攜女子軍中者,其布帛菽粟,甚自收斂,遇事有作用,又能保藏,金軍退,朝廷怒之,死猶坐刑。上帝念其舊德,使復位。大仙本漢末書生,甚有文望,著《九河論》,宗白圭。為戶曹轉餉官,言車行迂緩,不如舟行速。又諫酒稅,無私禁,官自開槽,任民自販。事皆未成,既而自悔曰:我說勢不行,行則河必潰,車夫酒戶,皆無著落,又為國家增亂民矣,即此亦當受殺生報。后果陷于兵,二妾幽一載始逃。上帝憐其慘死,使掌鹿山。貓來捕鹿,大仙思前事,不忍傷生,挾鹿避之,仁人也。其說不經,較《西游》更甚。

  案:此種俗說,當起于《西游記》盛行之后。

  《茶香室叢鈔》十七 宋周密《齊東野語》云,有某郡倅,江行遇盜,殺之。其妻有色,盜脅之曰:能從我乎?妻曰:吾事夫十年,僅有一兒才數(shù)月,吾欲浮之江中,庶有遺種;吾然后從汝。盜許之。乃以黑漆圓盒盛此兒,藉以文褓,且置銀二片其旁,使隨流去。如是十余年,盜至鄂艤舟,挾其入某寺設供,至一僧房,黑盒在焉。妻乘間問僧何從得此;僧言某年月日得于水濱,有嬰兒白金在焉,吾收育之,今在此年長矣。呼視之,酷肖其父。乃為僧言始末:僧為報尉,一掩獲之,遂取其子以歸。按《西游演義》述玄奘事,似本此也。

  《等不等觀雜錄》四《大藏總經目錄辨》 嘗見行腳禪和佩帶小摺經目,奉為法寶,閱其名目卷數(shù),與藏內多不相符,欲究其根源而未得也。一日檢《西游記》,見有唐僧取經目次,即此摺所由來矣。按《西游記》系邱長春借唐僧取經名相,演道家修煉內丹之術,其于經卷數(shù)目,不過借以表五千四十八黃道耳,所以任意摭拾,全未考核也。乃后人不察,以此為實,居然鈔出刊行,廣宣流布,雖禪林修士,亦莫辨其真?zhèn)?,良?/span>

  浩嘆。

  又《一藏數(shù)目辨》今時僧俗持誦經咒,動稱一藏。問其數(shù),則云五千四十八也。嘗考歷代藏經目錄,惟《開元釋教錄》有五千四十八卷之數(shù),余則增減不等,至今乃有七千二百余卷矣。世俗執(zhí)者五千四十八者,乃依《西游記》之說耳。……

  案:《少室山房筆叢》 四十七 云:大藏經四千五十余卷,而諸家書目所載僅百數(shù)十種,蓋唱偈疏懺等,于文義相遠,不得盡收也。然以西天經總較之,直百之一耳。因錄此廣異聞。不必論其有無:

  《涅槃經》四千八百卷,四十卷在唐;《菩薩經》一部二千一百卷,三十六卷在唐;《虛空藏經》一部四百卷,二卷在唐;《首楞嚴經》一部一百一十卷,十卷在唐;《恩意經大集》 一部五十卷,四卷在唐;《決定經》一部一百四十卷,四卷在唐;《寶藏經》一部一百四十卷,二卷在唐;《華嚴經》一部二萬三千卷,八十一卷在唐;《李真經》 一部九十卷,三卷在唐;《大般若經》 一部一千六百卷,六卷在唐;《金光明品經》一部一千卷,十卷在唐,《未曾有經》一部一千五百卷,五十卷在唐;《維摩經》一部一百七十卷,三卷在唐;《三論別經》一部二百七十卷,十二卷在唐;《金剛經》一部一百卷,一卷在唐;《正法輪經》一部一百二十卷,二卷在唐;《佛本行經》一部一千八百卷,六十卷在唐;《五龍經》一部三十二卷,二卷在唐;《菩薩戒經》一部一百一十六卷,十六卷在唐;《大集經》一部一千二百卷,三卷在唐;《摩竭經》一部三百五十卷,四十卷在唐;《法華經》一部一百卷,七卷在唐;《瑜珈經》一部一百卷,三卷在唐;《寶常經》一部一千卷,七十卷在唐;《西天佛國雜經》一部九千五百卷,三十卷在唐;《起信論經》一部二千卷,五十卷在唐;《大智度經》 一部一百八十卷,十卷在唐;《寶藏經》一部四千五百二十卷,一百四十卷在唐;《本閣經》一部八百五十卷,二十卷在唐;《正律文經》一部二千卷,十卷在唐, 《因名論經》 一部二千二百卷,五十卷在唐;《唯識論經》一部一百卷,十卷在唐;《具舍論經》一部二千卷,十卷在唐。

  《西游記》第九十八回玄奘從西天持歸經目與此同,惟《李真經》作《禮真如經》,《因名論經》作《大孔雀經》;又多增益在唐之一卷為十卷,共五千零四十八卷,以合《開元釋教錄》之數(shù)而已。因疑明代原有此等荒唐經目,流行世間,即胡氏《筆叢》所鈔,亦即《西游記》所本,初非《西游》廣行之后,世俗始據(jù)以鈔槧此目也。

  西游補

  《觚剩續(xù)編》二 吳興董說字若雨,華閥懿孫,才情恬曠,淑配稱閨閣之賢,佳兒獲芝蘭之秀,中年以后,一旦捐棄,獨皈凈域,自號月涵,所至之地,緇素宗仰,于是海內無不推月涵為禪門尊宿矣。月涵于傳缽開堂飛錫住山之輩,視若蔑如,而身心融悟,得之典籍,每一出游,則有書五十擔隨之,雖僻谷之深,洪濤之險,不暫離也。余幼時曾見其《西游補》一書,俱言孫悟空夢游事,鑿天驅山,出入《莊》《老》,而未來世界歷日先晦后朔,尤奇。

  《乾隆烏程縣志》六引《蓬窩類稿》董說字若雨,斯張子。少補弟子員,長工古文詞,江左名士爭相傾倒;未幾,罹闖禍,屏跡豐草庵,宗親莫睹其面,以蹇自名,改氏曰林,精研五經,尤邃于《易》。丙申秋,削發(fā)靈巖,時往來潯川,甲子母亡,遂不復至,寓吳之夕香庵,一當事屏輿從訪之,聞聲避匿,當事嘆息而去。

  《明詩綜》八十一上 董說字若雨,烏程人。晚為僧,號南潛,字寶云,有《豐草庵》等十八集。若雨腹笥便便,未免有才多之恨,至其硬語澀體,絕不猶人,方諸涪翁不足,比于饒德操有余?!赌线椙锕碇{》云:妖狐拜月霜花青,髑髏騎馬空中行。秋魂吹作塔鈴語,叫斷東流一溪水。鬼車曉喚精靈去,綠燈移過江楓樹?!洞喝铡吩疲褐蟛锜熗妇G陰中,遮屋黃茅間瓦松。但遣異書供研北,不妨野語聽齊東。香拈細雨招新夢,門閉春風仗短童。秋色今年應更好,小窗移得碧梧桐?!秹羧A潭口聽客話嘉隆間大內舊事》云:月華門外轉靈旗,照夜銀盤碧藕肥。祠罷天孫桐葉落,君王新賜鵲橋衣。江南風景藥王灣,霧縠單衣綠玉環(huán),紅芍藥邊棋局罷,自裁團扇畫秋山。

  《甲申朝事小紀》一 董公諱說字若雨,生于萬歷庚申,甫三歲,嘗趺坐自語,父遐周先生甚愛之。五歲讀書,師教之總不開口,時董玄宰、陳眉公在座,問他喜讀何書。忽開口曰:要讀《圓覺經》。聞者甚怪之。遐周先生依其言,曰:吾教之自得域外之方也。讀《圓覺》畢,即讀四書五經,十歲能文,十三歲入泮,十六歲補廩,二十余歲善觀天象,崇禎年間聞中原流賊之亂,從此無意功名矣。先生家道豐腴,房屋巍煥,園畝膏腴;忽以為富饒非亂世之福,值歲荒,出金珠米谷,用給饑寒之家。滄桑之變,先生剪發(fā)不剃頭,頭巾道袍,蓋豐草庵,足不越戶,有《豐草集》千余章,詩詞樂府十余卷。生六子,曰樵,曰牧,曰耒,曰舫,曰漁,曰村。于三十四歲走見靈巖繼和尚,打七參不與萬物侶者是什么人,第三日即豁然,因隨靈巖披剃,法名南潛,字月涵、堯封、寶云;因瓦破霜飛,又別號漏霜。有《上堂晚參》、《唱酬語錄》。事師最孝;不接見賓客,其侄董楚望高發(fā)謁師,不許相見。直俟靈巖圓寂之后,在西洞庭紫石山葛公泉諸處住靜,每日禮坐或吟詩,不喜見冠蓋。一日,偶在夕香避暑;其時慕撫臺祖道尊企慕欲見,再三囑華山僧鑒和尚指引求見。鑒曰:若遇先通知,必不肯見,今在夕香,乞二公減從,同片舟去,即可相見矣。同至夕香叩門,僧鑒先入,祖、慕二公尾行。師曰:請少坐,吾去穿道服。從籬門逃至湖邊,搭便船過洞庭去矣。其高致如此。師棄現(xiàn)在田園,滄桑后即剪發(fā)作頭陀;及出家三十余年,惟與黃九煙先生深談。生平目不較柴米,手不拈銀錢,足不履城市,或與樵叟漁父交談,而紈袴市井,從不相對。方外之清高,誰可與匹儔哉!

  《春在堂隨筆》九 董若雨說《楝花磯隨筆》,但有鈔本,沈谷臣庶常以示余,字跡皆草草,殆邨學中童子所書也。其中載朱文公《祝融峰》詩云:我來萬里駕長風,絕壑層云許蕩胸。濁酒三杯豪氣發(fā),朗吟飛下祝融峰。有校者云:下當作上。余案頭無《朱文公集》,未知孰是。然以愚見論之,作下者殊勝。蓋既御風而行,則摶扶搖而上,背負蒼天,視祝融峰轉在下矣,故云飛下祝融峰也。若作上,則與芒鞋藜杖,攀援而上者何異?一字之分,仙凡頓別矣。當與谷臣言之,未知以為然否?又董若雨世皆以為明人,而《楝花磯隨筆》有一則云:庚申二月,在鷓鴣溪艇子上見陽明先生書跡,念先師所許一凝字及補山堂一涼字,皆書苑未發(fā)之秘。舊吳釋南潛題。然則此老為僧后,至康熙十九年猶在,入本朝不可謂不久矣。顧亭林、王船山皆明之遺老,而卒于本朝,則皆本朝人物也。董若雨亦可援此例乎?考汪謝城《南潯志》,董若雨卒于康熙二十五年丙寅,年六十七。則明亡時才二十五歲耳,其為本朝人無疑。《潯志》列入明人,是論其志,非論其世。

  《楝花磯隨筆》有一則云:客有戴星叩余門云云,此客出門,遍告市人,曰高暉生直是退財白虎。余按汪謝城《南潯志·董說傳》所載,名字甚多:初名說字若雨,號西庵,自稱鷓鴣生,又稱斯張子;聞谷大師錫名智齡;國變后改姓林,名蹇,字遠游,號南村,亦稱林胡子,又稱槁木林;靈巖大師名之曰元潛,字俟庵;為僧后更名南潛,字月涵,一作月巖,號補樵,一號楓庵,又名本以。而無高暉生之名。此可補《潯志》之缺。

  案:《乾隆烏程縣志》謂說為董斯張之子,非自號也,疑曲園誤。然案頭無汪曰楨《南潯志》,無以定之。

  金瓶梅 玉嬌李

  《野獲編》二十五 袁中郎《觴政》以《金瓶梅》配《水滸傳》為外典,予恨未得見。丙午,遇中郎京邸,問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數(shù)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劉涎白承禧家有全本,蓋從其妻家徐文貞錄得者。又三年,小修上公車,已攜有其書,因與借抄挈歸。吳友馮猶龍見之驚喜,慫恿書坊以重價購刻;馬仲良時榷吳關,亦勸予應梓人之求,可以療饑。予曰:此等書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則家傳戶到,壞人心術,他日閻羅究詰始禍,何辭置對,吾豈以刀錐博泥犁哉?仲良大以為然,遂固篋之。未幾時,而吳中懸之國門矣。然原本實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回,遍覓不得,有陋儒補以入刻,無論膚淺鄙俚,時作吳語,即前后血脈,亦絕不貫串,一見知其贗作矣。聞此為嘉靖間大名士手筆,指斥時事,如蔡京父子則指分宜,林靈素則指陶仲文,朱勔則指陸炳,其他各有所屬云。中郎又云:尚有名《玉嬌李》者,亦出此名士手,與前書各設報應因果。武大后世化為淫夫,上蒸下報;潘金蓮亦作河間婦,終以極刑;西門慶則一憨男子,坐視妻妾外遇,以見輪回不爽,中郎亦耳剽,未之見也。去年抵輦下,從邱工部六區(qū) 志充 得寓目焉,僅首卷耳,而穢黷百端,背倫滅理,幾不忍讀。其帝則稱完顏大定,而貴溪、分宜相構亦暗寓焉。至嘉靖辛丑庶常諸公,則直書姓名,尤可駭怪,因棄置不復再展,然筆鋒恣橫酣暢,似尤勝《金瓶梅》。邱旋出守去,此書不知落何所。

  《茶香室叢鈔》十七 今《金瓶梅》尚有流傳本,而《玉嬌李》則不聞有此書矣。余從前在書肆中見有名《隔簾花影》者,云是《金瓶梅》后本。余未披覽,不知是否此書也。

  《消夏閑記摘鈔》上 太倉王忬家藏《清明上河圖》,化工之筆也。嚴世蕃強索之;忬不忍舍,乃覓名手摹贗者以獻。先是,忬巡撫兩浙,遇裱工湯姓,流落不偶,攜之歸,裝潢書畫,旋薦于世蕃。當獻畫時,湯在側,謂世蕃曰,此圖某所目睹:是卷非真者,試觀麻雀小腳,而踏二瓦角,即此便知其偽矣。世蕃恚甚,而亦鄙湯之為人,不復重用。會俺答入寇大同,忬方總督薊、遼,鄢懋卿嗾御史方輅劾忬御邊無術,遂見殺。后范長白公 允臨 作《一捧雪傳奇》,改名莫懷古,若戒人勿懷古董也。忬子鳳洲 世貞 痛父冤死,圖報無由,一日偶謁世蕃,世蕃問坊間有好看小說否?答曰:有。又問何名。倉卒之間,鳳洲見金瓶中供梅,遂以《金瓶梅》答之,但字跡漫滅,容鈔正送覽。退而構思數(shù)日,借《水滸傳》西門慶故事為藍本,緣世蕃居西門,乳名慶,暗譏其閨門淫放。而世蕃不知,觀之大悅,把玩不置。相傳世蕃最喜修腳,鳳洲重賂修工,乘世蕃專心閱書,故意微傷腳跡,陰擦爛藥,后漸潰腐,不能入直。獨其父嵩在閣,年衰遲鈍,票本擬批不稱上旨。上寖厭之,寵日以衰。御史鄒應龍等乘機劾奏,以至于敗。噫,怨毒之于人,甚矣哉!

  案:鳳洲復仇之說,極不近情理可笑噱,而世人往往信而傳之,異說尚多,今不復錄。

  《勸戒四錄》四 錢塘汪棣香 福臣 曰,蘇揚兩郡城書店中,皆有《金瓶梅》版。蘇城版藏楊氏,楊故長者,以鬻書為業(yè),家藏《金瓶梅》版,雖銷售甚多,而為病魔所困,日夕不離湯藥,娶妻多年,尚未有子,其友人戒之,……楊為驚寤,立取《金瓶梅》版劈而焚之。……其揚州之版,為某書賈所藏,某家小康,開設書坊三處,嘗以是版獲利,人屢戒之,終不毀?!臣人?,有儒士捐金買版,始就毀于吳中?!?/span>

  續(xù)金瓶梅

  《今世說》六 丁野鶴官椒邱廣文,忽念京師舊游,策長耳驢,冒風雪,日馳三四百里,至華嚴寺陸舫中,召諸貴游山人琴師劍客,雜坐酣飲,笑謔怒罵,筆墨淋漓;興盡,策驢而返。 丁名耀亢,山東諸城人,襟期曠朗,讀書好奇節(jié),高譚驚坐,目無古人。

  又七 丁野鶴在椒邱,每晏起不冠,搦管倚樹,高哦得佳句,呼酒禿發(fā)酣叫,傍若無人。間以示椒邱諸生,多不解,因抵地,直上床蒙被

  而睡。

  《乾隆諸城志》三十六《文苑》 丁耀亢,字野鶴,少孤,負奇才,倜儻不羈。弱冠為諸生,走江南。游董其昌門,與陳古白、趙凡夫、徐闇公輩聯(lián)文社。既歸,郁郁不得志,取歷代吉兇諸事類,作《天史》十卷,以獻益都鐘羽正,羽正奇之。明季鄉(xiāng)國盜起,時益都王遵坦用劉澤清兵捕土賊,耀亢素善遵坦,遇于日照境,更為募數(shù)千人,解安邱圍。順治四年入京師,由順天籍拔貢充鑲白旗教習,其時名公卿王鐸、傅掌雷、張?zhí)构?、劉正宗、龔鼎孳皆與結交,日賦詩陸舫中,名大噪。陸舫者,耀亢所筑室,而正宗名之者也。后為容城教諭;遷惠安知縣,以母老不赴。為詩踔厲風發(fā),少作即饒豐韻,晚年語更壯浪,開一邑風雅之始,縣中諸詩人皆推為先輩,六旬后病目,自署木雞道人,更著《聽山草》;卒,年七十二。詩甚多,李澄中嘗為選擇,序曰:余取其言之昌明博大者,以與世相

  見云。

  又十三《藝文考》丁耀亢《逍遙游》一卷,《陸舫詩草》五卷,《椒邱詩》二卷,《江干草》一卷,《歸山草》二卷,《聽山亭草》一卷,《天史》十卷,《西湖扇傳奇》一卷,《化人游傳奇》一卷,《蚺蛇膽傳奇》 一卷,《赤松游傳奇》 一卷。

  《四庫全書總目》一百八十二集部·別集類·存目九 《丁野鶴詩鈔》十卷 江西巡撫采進本 。國朝丁耀亢撰。耀亢字西生,號野鶴,諸城人,順治中由貢生官至惠安縣知縣。是集凡分五種:曰《椒邱集》二卷,起甲午,終戊戌,官容城教諭時所作;曰《陸舫詩草》五卷,起戊子,終癸已,皆其入都以后所作;曰《江干草》 一卷,起己亥,終庚子;曰《歸山草》一卷,起壬寅,終丙午;曰《聽山亭草》 一卷,起丁末,止己酉。自《陸舫詩草》以前,耀亢所自刻,《江干草》以下,皆其子慎行所續(xù)刻也。耀亢少負才,中更變亂,棲遲羈旅,時多激楚之音;自入都以后,交游漸廣,聲氣日盛,而性情之故亦日薄。王士禎《池北偶談》載其陶令兒郎諸葛妻一律,謂野鶴晚游京師,與王文安諸公倡和,其詩亢厲,無此風致,蓋亦有所不滿矣。

  《聊齋志異》呂湛恩注十六 野鶴公名耀光,字西生,貢生,明侍御少濱公子,官容城教諭,遷惠安知縣。著有《陸舫》、《椒邱》、《江干》、《歸山》、《聽山》等詩集行世。

  案:丁名耀亢,作光誤。

  三保太監(jiān)西洋記

  《七修類稿》十二 永樂丁亥,太監(jiān)鄭和、王景弘、侯顯三人往東南諸國賞賜宣諭。今人以為三保太監(jiān)下西洋,不知鄭和舊名三保,皆靖難內臣有功者,若王彥舊名狗兒等,后俱擢為邊藩鎮(zhèn)守督陣以報之。鎮(zhèn)守自此

  始耳。

  《浪跡叢談》六 前明三保太監(jiān)下西洋,至今濱海之區(qū),熟在人口。不知當日何以能長駕遠馭,陸詟水栗如是?按《明史·鄭和傳》載鄭和云南人,世所謂三保太監(jiān)者也。成祖疑惠帝亡海外,欲蹤跡之,且欲耀兵異域,示中國富強,永樂三年,命鄭和及其儕王景宏等通使西洋。治大舶,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者六十有二,將士卒二萬七千八百余人,自蘇州劉家河泛海至福建,復自福建五虎門揚帆,首達占城,以次偏歷諸番國,宣天子詔,赍金帛給賜其君長,不服,則以武臨之。和經事三朝,先后凡七奉使,星槎所歷,三十余國。第一次在永樂三年六月命鄭和、王景宏等,至五年九月還,諸國使者隨和朝見,獻所俘三佛齊酋長戮之;第二次在永樂六年九月再使往錫蘭山,截破其城,禽其王,九年六月獻俘于朝,赦不誅,釋歸國;第三次在永樂十年十一月再使往蘇門答刺,禽其偽王,并俘其妻子,以十三年七月還;第四次在永樂十四年,滿刺加、古里等十九國咸遣使朝貢,因命和等往賜其君長,十七年七月還;第五次在永樂十九年春,和等復往,二十年八月還;第六次在永樂二十二年正月,舊港 即三佛齊 酋長請襲宣慰使職,又使和赍敕印賜之,冬還,成祖已晏駕;第七次在宣德五年六月,又使和等歷往忽魯謨斯等十七國而還。前后所得珍奇貢物,如真臘國 即今之柬浦寨 貢金縷衣,象五十九;阿丹國貢麒麟;蘇錄國貢大珠,重七兩有奇;忽魯謨斯國貢麒麟,又貢獅子;麻林國貢麒麟,天馬,神鹿之類,不能悉數(shù),而中國之耗費亦不資矣。自宣德以還,遠方時有至者,而和亦老且死。自和后,凡將命海表者,莫不盛稱和以夸外番,故俗傳三保太監(jiān)下西洋,為明初盛事云。

  《春在堂隨筆》七《明史·宦官傳》:鄭和,云南人,世所謂三保太監(jiān)者也。永樂三年,命和及其儕王景宏等通使西洋,將士卒二萬七千八百余人,多赍金帛。造大舶,修四十四丈,廣十八丈者六十二,自蘇州劉家河泛海至福建,復自福建五虎門揚帆。首達占城,以次遍歷諸番國,宣天子詔,因給賜其君長,不服,則以武懾之。先后七奉使,所歷凡三十余國,所取無名寶物不可勝計,而中國耗費亦不資。自和后,凡將命海表者,莫不盛稱和以夸外番,故俗傳三保太監(jiān)下西洋,為明初盛事云。是鄭和之事,在明代固赫然在人耳目間。光緒辛巳歲,老友吳平齋假余《西洋記》 一書,即敷衍此事。作者為羅懋登,乃萬歷間人。其書視《太公封神》、《玄奘取經》尤為荒誕,而筆意恣肆則似過之。乃彼皆盛行而此顧不甚著,何也?文章之傳不傳,若有數(shù)存,雖平話亦然歟?平齋曰:此必明季人所為,以媚權奄者。余謂不然。讀其序云:今者東事倥傯,何如西戎即敘,當事者尚興撫髀之思乎?然則此書之作,蓋以嘉靖以后,倭患方殷,故作此書,寓思古傷今之意,紓憂時感事之忱,三復其文,可為長太息矣。書中卻有一二異聞。如術家有金木水火土五行遁法,見于諸書者,字皆作遁,此獨作囤,未詳其義。又如世俗所傳八仙,此書則無張果、何仙姑,而別有風僧壽、元壺子,不知何許人,豈明代有此異說歟? 《圖畫見聞錄》孟蜀張素卿畫八仙真形,有曰長壽仙者,或即此風僧壽乎?書雖淺陋,而歷年數(shù)百,便有可備考證者,未可草草讀過也。

  世間有《牙牌數(shù)》一書,言近而指遠,占之亦時有巧合者。余聞許子社言,杭人有為之箋注者,惟其中有五鬼鬧判一語,不知所出;以問余,亦無以應也。今乃知出于《西洋記》,第九十回云靈曜府五鬼鬧判,即其事也。開卷有益,信夫。

  《茶香室叢鈔》十四 明人有《西洋記》一書,載三保太監(jiān)鄭和下西洋事。中有八仙:一漢鐘離,二呂洞賓,三李鐵,四風僧壽,五藍采和,六元壺子,七曹國舅,八韓湘子,無張果、何仙姑,而別有風僧壽、元壺子,亦異聞也。

  《茶香室續(xù)鈔》十七 明朗瑛《七修類稿》云:太祖建都南京,和尚金碧峰啟之,見《客座新聞》。按明代坊間有《西洋記》一書,敘三保太監(jiān)事,書中有金碧峰和尚。

  封神傳衍義

  《兩般秋雨盦隨筆》六 《封神演義》一書,可謂誕且妄矣,然亦有所本?!杜f唐書·禮樂志》引《六韜》云:武王伐紂,雪深丈余。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案五車二馬,乃四海之神祝融、句芒、顓頊、蓐收、河伯、風伯、雨師也。又《史記·封禪書》:八神將,太公以來作之。則俗傳不盡誣矣。今凡人家門戶上多貼姜太公在此,諸神回避,亦由此也。

  《浪跡續(xù)談》六 余于劇筵喜演《封神傳》,謂尚是三代故事也。憶吾鄉(xiāng)林樾亭先生嘗與余談,《封神傳》一書,是前明一名宿所撰,意欲與《西游記》、《水滸傳》鼎立而三,因偶讀《尚書·武成篇》惟爾有神尚克相予語,演成此傳。其封神事,則隱據(jù)《六韜》 《舊唐書·禮儀志》引 、《陰謀》 《太平御覽》引 、《史記·封禪書》、《唐書·禮儀志》各書,鋪張俶詭,非盡無本也。我少時嘗欲仿此書演成黃帝戰(zhàn)蚩尤事,而以九天玄女兵法經緯其間;繼欲演伯禹治水事,而以《山海經》所紀助其波瀾;又俗演周穆王八駿巡行事,而以《穆天子傳》所書作為質干,再各博采古書以附益之,亦可為小說大觀,惜老而無及矣。

  《歸田瑣記》七 吾鄉(xiāng)林樹亭先生言:昔有士人罄家所有嫁其長女者,次女有怨色,士人慰之曰:無憂貧也。乃因《尚書·武成篇》惟爾有神尚克相予語,演為《封神傳》,以稿授女;后其婿梓行之,竟大獲利云云。按《史記·封禪書》云:八神將,太公以來作之?!杜f唐書·禮儀志》一引《六韜》云:武王伐紂,雪深丈余。有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命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短接[》十二引《陰謀》所載,與此略同,而以祝融、玄冥、句芒、蓐收為四海神名,馮修為河伯神名,使謁者各以其名召之,五神皆驚云云。則知太公封神,古有此說。今人于門戶每書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亦非無所本矣。

  水滸后傳

  《茶香室續(xù)鈔》十三 沈登瀛《南潯備志》云:陳雁宕忱,前明遺老,生平著述并佚,惟《后水滸傳》一書乃游戲之作,托宋遺民刊行。按此書余曾見之,不知為陳雁宕作也。

  《明詩綜》八十 陳忱字遐心,烏程人。唐羅隱詩中稱錢镠為尚父。遐心詩云:余杭山水役精魂,末世才人眼界昏。憔悴感恩依尚父,可憐尚父事朱溫。

  《國朝詩人征略》二編四引《聽松廬詩話》 閱羅隱詩,議論自佳。但羅昭諫曾勸錢镠討朱溫,未可以此誚昭諫也。

  案:清初浙江有兩陳忱:一即雁宕山樵,字遐心,烏程人; 一字用亶,秀水人,著《誠齋詩集》、《不出戶庭錄》、《讀史隨筆》、《同姓名錄》諸書,見《兩浙軒錄補遺》 一 及《光緒嘉興府志》 五十三秀水文苑 。清《四庫全書總目》 卷一百四十三子部·小說家類·存目 中有《讀史隨筆》六卷,提要云:國朝陳忱撰,忱字遐心,秀水人云云,乃誤合兩人為一人也。近胡適作《水滸后傳》序,引汪曰楨《南潯鎮(zhèn)志》,所記雁蕩山樵事跡及著作頗詳。汪志謂道光中范來庚所修?!赌蠞℃?zhèn)志》亦云忱又有《讀史隨筆》,其誤與《四庫書目提要》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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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小說舊聞鈔》再版序言至水滸后傳 魯迅全集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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