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森堡《資本積累論》第一編第一章 我們研究的目的

卡爾·馬克思曾促使我們注意社會總資本的再生產問題,他在這一點上對經濟理論作出了一個不朽的貢獻。值得注意的是在經濟學說史中,對這個問題作確切闡述的嘗試的,我們只見到兩次:一為重農學派之父魁奈的嘗試,那是這個問題研究的開始;二為馬克思的嘗試,那是這個問題研究的最后階段。不久,這個問題經常出現于資產階級經濟學中。但資產階級經濟學者從未把這個問題和與此相關的和交織起來的次要問題劃分開來,而充分領會到純粹從它本身看的各個方面。他們從未確切地把這個問題表述出來,更不必說解決它了。但這個問題既然是一個極重要的問題,他們的嘗試畢竟能幫助我們對經濟科學的發(fā)展趨向得到一些了解。
精確地說,什么是總資本的再生產問題呢?從字面上講,“再生產”是生產過程的重復和更新。初看起來,很難覺察再生產的觀念在那些方面與我們所都能懂得的重復觀念有所不同——那么,為什么要用這個陌生的新術語呢?在我們所要考察的這一種重復里,在生產過程的不斷反復進行中,存在著若干特點:第一、再生產的經常性重復是經常性消費的一般先決條件,而經常性消費又是不論在那一種歷史形態(tài)下的人類文明的前提。從這樣來看,再生產的概念反映著人類文明歷史的一個方面。除非若干先決條件如工具、原料和勞動已經在前一生產周期中建立起來,生產是不可能反復進行的,也就是說,再生產是不可能發(fā)生的。但在人類文明的原始階段,在人類控制自然的初期,這種重新從事生產的可能性或多或少地依靠機會。只要打獵和捕魚是社會生存的主要基礎,頻繁的饑荒阻斷了生產的經常性的重復。有些原始人民很早就認識到為了使再生產成為經常的、反復進行的過程,采取若干措施是必要的;他們把這些措施結合在宗教性的禮儀中,在這樣方式下,他們就把這些措施接受下來,當作傳統(tǒng)的社會義務。所以,正如斯賓塞和吉倫的詳盡調查告訴我們的,澳洲黑人的圖騰崇拜基本上不是別的,而是社會集團為了獲取和保存動、植物食物而采取的一些辦法罷了。從遠古時期年復一年地實行這些預防辦法,久而久之,它們就僵化為宗教禮儀了。但只有隨著耘耕的發(fā)明,家畜的馴養(yǎng),和以消費為目的的畜牧業(yè)的發(fā)展,構成再生產要素的消費和生產的循環(huán)才有可能。就再生產應以一定程度的社會對自然的控制為條件,或用經濟術語來說,以一定標準的勞動生產率為條件而論,它的含義不止于簡單的重復。
在另一方面,在一切社會發(fā)展的階段上,生產過程是以兩個不同的、而又密切聯系的因素——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的持續(xù)為基礎,是以人與自然以及人與人間的確切關系為基礎。再生產在同樣程度上依賴于這兩項條件。我們剛才看到再生產是如何與人類勞動技術條件相結合的,以及在什么程度上它是單純地由于一定的勞動生產率水平的結果;但在每種情形下,當時流行的社會生產形態(tài)所起的決定性作用也并不較小。在原始農業(yè)共產主義公社中,再生產以及全部經濟生活計劃是由全體勞動群眾和他們的民主機構來決定的。關于重復使用勞動的決定——勞動的組織——作為勞動的主要前提的原料、工具和人力的供應——再生產的安排,和再生產規(guī)模的確定,都是計劃合作的結果,在這計劃合作中,本公社范圍內的每一個人都參加的。在以奴隸勞動或徭役為基礎的經濟制度下,再生產是通過人對人的統(tǒng)治關系來實行和周密地加以調節(jié)的。這里,再生產的規(guī)模是決定于占統(tǒng)治地位的上層分子所保有的對多寡不等的其他階層的勞動的處置權力。在以資本主義方法生產的社會中,只要對某些顯著現象約略看一下,就可以知道再生產采取了一種特殊的形態(tài)。在歷史上所能看到的其他社會中,只要再生產的先決條件,即當時存在的生產資料和勞動力,使再生產有可能,再生產就將連續(xù)不斷地反復進行著。一般地說,只有外部條件,如兵災或疫癘,才造成再生產的間斷或為時長短不等的很大程度的縮減,因為這些兵災或疫癘奪去了廣大文化區(qū)域的人口,從而毀滅了大量勞動力和過去所積存的生產資料。生產計劃的專橫組織有時也會造成同樣的結果。在古代埃及,在法老的意旨下,成千上萬的農民被奴役了幾十年,從事金字塔的建筑;在近代埃及,伊斯美帕夏強征了二萬農民修建蘇伊士運河;或者在紀元前二百年,秦始皇為了鞏固中國北部邊疆的長城,聽任四十萬人民以饑餓和辛勞致死,因而犧牲了整個一代的人民。這些事情發(fā)生的結果,總是大量耕地的荒蕪,有規(guī)則的經濟生活受到長時期的阻斷。在所有這些情形下,再生產被阻斷的原因顯然是由于當政者對再生產計劃做了片面性的決定所致。
按照資本主義方法生產的社會表現了另外一種的景象。我們看到在某些時期,再生產的一切原素,勞動和生產資料,是具備的,但社會對消費品的若干基本需要沒有得到滿足。我們又看到盡管具備這些資源,再生產可能一部分完全停頓,而一部分縮減了。這里,對生產過程造成困難的,并不是由于對經濟計劃的專橫干涉。這里,與一切技術條件無關,再生產純粹地依賴于社會性的考慮:只有那些預期確實能夠出售——不僅能夠出售,而且能夠獲得習慣的利潤——的貨物才被生產出來。因此,利潤成為目的本身,成為不僅規(guī)定生產,而且規(guī)定再生產的決定性因素。利潤在每種情形下不僅決定從事那些工作,這些工作如何進行,以及產品如何分配,而且還決定在這一勞動周期結束時,勞動過程是否將重新進行,如果重新進行,它進行到什么程度并向什么方向進行[1]。
由于這些純粹歷史的和社會的因素,資本主義社會的再生產過程,總的說來,形成一個特殊的和十分復雜的問題。我們將要看到清楚地顯示資本主義再生產過程所特有的歷史特點的一個外部標志。這個過程不僅包括生產,而且還包括流通(交換過程),并把這兩要素聯合起來。資本主義生產主要是沒有計劃控制的無數私人生產者所進行的生產。在這些生產者之間的唯一社會聯系是交換行為。在計算社會需要時,除了前一勞動周期的經驗外,再生產的進行沒有其他線索可資依據。但這些經驗又是個人生產者的私人經驗,它們沒有結合成為一個全面的、社會的形式。而且這些經驗又不是經常正面地、直接地指向社會的需要。它們對社會需要的關系往往是間接的、反面的,因為只有以價格波動為依據,它們才能表明所生產的商品總額對有支付能力的需求顯得不敷呢,還是超過了它。但個體私人生產者在重新進入再生產時,重復地利用前一勞動周期的經驗,結果是生產過剩或缺貨必然在下一周期中,重復出現了。各生產部門可能獨立地發(fā)展起來,因此,某一部門可能發(fā)生過剩,而另一部門可能發(fā)生不足現象。但幾乎所有生產部門在技術上既然是互相依賴的,某些較大生產部門的過?;虿蛔?,會造成大多數其他部門發(fā)生同樣的現象。因此,各種生產物的總供給量、社會的需求相比較,可能會周期地交替于不足和過剩之間。
這就是資本主義社會的再生產的特色,它是與我們所已知的其他生產形態(tài)不同的。第一、各個生產部門在某種限度內這樣地獨立發(fā)展起來,以致造成為時久暫不等的周期性的生產停頓。第二、各個生產部門都與社會需要發(fā)生背離,因而形成了全面的脫節(jié),使再生產陷于總停頓。資本主義再生產的這些征象是十分特殊的。在所有其他的經濟制度下,除了外界的暴力擾亂外,再生產是循著不間斷的、有規(guī)則的途徑進行的。而資本主義再生產,如果引用西新蒙第的名言,可以拿一連串的螺旋圈來代表。每一個螺旋圈從小環(huán)開始,逐漸擴大,最后達到極大的頂點,然后發(fā)生緊縮、于是另一新的螺旋圈復從小環(huán)開始,重復上次形象,直至達到阻斷點為止。這種周期性的從再生產最大規(guī)模到它的縮減至于部分停頓之間的波動,這種所謂蕭條、高漲和危機的循環(huán),是資本主義再生產的最顯著的特點。
但極其重要的,是在開始時就必須確認這個高漲、蕭條和危機的循環(huán)運動不是代表資本主義再生產的全部問題,盡管它是本問題的主要成分。周期性的循環(huán)和危機是資本主義經濟制度下再生產的特殊階段,但不是這個過程的全部。為了論證純粹的資本主義再生產的含義,我們毋寧要撇開周期性循環(huán)和危機而加以考察。這雖然顯得奇怪,但這個方法是十分合理的;它實在是唯一的符合科學的研究方法。為了論證和解決純價值問題,我們必須撇開價格波動不談。庸俗經濟學的方法總是想用供求波動來解決價值問題。古典經濟學者,從亞當·斯密到卡爾·馬克思,用相反的方法研究這個問題,他們指出供求相互關系的波動只能說明價格和價值的差異,而不能說明價值本身。為了找出商品的價值,我們必須以假設供求是在平衡狀態(tài)中,而商品的價格和價值又彼此密切相符為出發(fā)點。這樣,科學的價值問題剛好是在供求影響停止發(fā)生的那一點上開始的。
由于周期性的循環(huán)和危機的結果,資本主義再生產往往環(huán)繞社會上總的有支付能力的需求水平而波動,有時超過這個水平,有時降落在這個水平之下,甚至再生產間或縮減至幾乎全部停頓。但如果我們考察一個較長的時期,包括繁榮和蕭條,高漲和下降的交替階段的整個循環(huán),也就是我們就再生產的最高和最低量,包括停頓階段在內,而進行考察,那么,我們可以用高漲來抵銷跌落,而得出一個平均數,即整個循壞中的再生產平均量。這個平均數不僅是理論上的想象物,而且是一個客觀事實。因為盡管在循環(huán)的進程中發(fā)生劇烈的上升和下降,盡管有危機出現,社會的需要總是或多或少地得到滿足,再生產繼續(xù)循著復雜的途徑進行,而生產能力也向前有所發(fā)展。為什么撇開循壞和危機不談后,這種情況會發(fā)生呢?這里就是真正問題的開始。企圖利用危機的周期性特點來解決再生產問題,正如企圖利用供求波動來解決價值問題一樣,基本上是庸俗經濟學的一種手法。盡管如此,在我們的考察過程中,我們將要看到,當經濟理論挨著再生產問題的邊緣時,當它開始對這問題作推測時,它表現了一種執(zhí)拗地把再生產問題突然轉化為危機問題的傾向,因而阻隔了解決這個問題的道路。我們在下面論述資本主義再生產時,我們總是指生產率的平均量而言,這個平均量是一個循環(huán)中各階段的平均數。
全部資本主義再生產是由無窮的、數量上不斷變動的、私人生產者創(chuàng)造出來的。他們相互獨立地進行生產;除了注意價格波動外,沒有社會的管理——個人生產者間除了商品交換外,沒有任何社會聯系。于是問題發(fā)生了:這些無數的、不相關聯的動作如何造成現實的全部生產?這個問題的一般面貌確實使我們覺得它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但要是我們這樣提問題,我們忽略了一個事實,即這些私人生產者不單純是商品生產者,而主要是資本主義生產者;同時,社會的全部生產不單純是為了滿足社會需要而生產的,同樣地也不單純是商品生產,而主要是資本主義生產。
從這個事實出發(fā),讓我們再來考察我們的問題。一個生產者,如果不僅生產商品,而且還生產資本,那么,他必須以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為首要之事。資本家生產者的最終目的,他的主要動機,是生產剩余價值。從他所制造的商品的收入中,不僅必須補償他的全部開支,而且還必須另外使他獲得一個價值,這個價值不與他的任何支出相抵,而是一個純贏利。如果我們從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的觀點來考察生產過程,我們看到資本家所墊支的資本分為兩部分:第一部分代表他用在生產資料如房屋、原料、半制成品和機器上面的費用,第二部分是工資開支。即令資本家生產者本人不知道這一點,也不管他以固定資本和流動資本的神圣說法來欺騙自己,欺騙世界,這個分法總是適用的。馬克思把第一部分叫做不變資本。不變資本不因在勞動過程中被利用而改變其價值,它的價值是全部轉移到制成品中去的。第二部分馬克思稱之為可變資本??勺冑Y本造成追加的價值。這追加的價值在無償勞動的結果被占有時實現的。用資本主義方法生產的每一商品的價值,其組成部分可用下列公式表述:C+V+m。在這公式中,C代表不變資本的價值,它包含在無生命的生產資料中而被轉移到商品上來的;V代表以工資形態(tài)墊支的可變資本價值;m代表剩余價值,即工資勞動的無償部分的追加價值。不論我們考察單個商品或商品總量的全部,不論我們考察棉制品或巴蕾舞演出,鑄鐵管子或自由主義報紙,每一類物品都表現這價值的三個組成部分。因此,對于資本家生產者來說,商品的制造本身不是目的,它只是占有剩余價值的手段。但是,這剩余價值,當它隱藏在商品形態(tài)的生產物中的時候,對于資本家是沒有用處的。商品一經生產出來后,它必須被實現,必須轉化為純價值形態(tài),即貨幣。包含在商品中的全部資本支出必須脫去它們的商品形態(tài),而復歸為資本家的貨幣,借以使上述的轉化成為可能,從而使資本家能以現款形式占有剩余價值。只有當這個轉化是順利的,只有當商品總額已經按照價值出售了,生產的目的才算完成。出售商品的收入,即從出售商品所得的貨幣,與原來商品總額一樣,包含同樣的價值組成部分,并能以同樣的公式表述出來:C+V+m。C是補償資本家所墊支的已用去的生產資料;V是補償他所墊支的工資;最后一部分m代表預期的剩余,即資本家凈利的現款形式[2]。
資本從它的最初形態(tài),從一切資本主義生產的起點,轉化為死的和活的生產資料,如原料、工具和勞動等,通過活的勞動過程,再轉化為商品,最后又轉化為貨幣,較最初階段增多的貨幣額這樣的資本變形不僅為了生產和占有剩余價值而已。資本主義生產的目的和動機不是一個簡單的剩余價值,按所希冀的數量來被占有,而是一個在數量上不斷增大的剩余價值,無限度的剩余價值。要達到這個目的,必須反復使用同樣的魔術般方法,即資本主義生產的方法——在商品生產和隨后實現的過程中,不斷重復地占有未付工資勞動的收入。
這樣,對于不斷更新的生產,對于作為資本主義社會的一個經常性現象的再生產過程,被賦予了一個新的動機,這個動機在其他生產制度下是沒有的。在歷史上其他經濟制度下,再生產是決定于社會對消費品連續(xù)不斷的需要,不論這些需要是象在農村共產主義公社市場上通過民主方式決定的全體勞動者的需要也好,或者象在奴隸勞動或徭役等經濟中專橫地決定的階級對抗性社會的需要也好。但在資本主義生產制度下,推動在這里唯一起作用的個體私人生產者的,不是對社會需要的考慮。個體私人生產者的生產完全取決于有支付能力的需求,而即令有支付能力的需求也不過是實現對個體私人生產者所不可缺少的剩余價值的一個手段。個體私人生產者的真正動機是占有剩余價值;如果我們注視真正的動機,即占有剩余價值,那么,生產消費品來滿足有支付能力的需求只是一條迂回的道路,盡管對于個人資本家而言,這是出于必要。這個動機,占有剩余價值的動機,也促使資本家反復投入再生產中。就是這剩余價值的生產、把社會必需品的再生產變成一個不斷的運動。再生產顯然只有當上期的生產物,商品實現后,也就是轉化為貨幣后,才能重新開始,因為在貨幣形態(tài)下,即純價值形態(tài)下的資本,總是資本主義制度下再生產的出發(fā)點。由此可見,對于資本家生產者,再生產的首要條件是順利地實現上一生產周期所生產的商品。
現在,我們再來看第二個要點。在私人經濟制度下,個人生產者,根據自己的權衡,決定再生產的規(guī)模。他的主要動機是占有剩余價值,而且占有量還要盡快地增長。但剩余價值的加速占有需要增加資本的產生以造成這剩余價值。這里,一個大規(guī)模企業(yè)在各方面都較一個小企業(yè)處于有利的地位??傊Y本主義生產方法不僅提供一般再生產的一個永久動機,而且還提供使再生產擴張,使再生產規(guī)模不斷加大的原動力。
不僅如此。資本主義生產方法不只限于喚起資本家對剩余價值的渴求,從而促使他不斷擴張再生產而已。擴張事實上成為一個強制性的法律,成為個人資本家生存的經濟條件。在競爭的準則下,商品價格的低廉是個人資本家爭奪市場上一席地位的最重要的武器。而降低商品生產成本的一切方法,除以提高剩余價值為目的的一些措施和降低工資、延長工作時間等外,最后都歸結為生產的擴張。至于降低工資、延長工作時間等措施,它們往往會遭到很多的障礙。在這一方面,大企業(yè)總是對中小企業(yè)占各種優(yōu)勢。
這些優(yōu)勢包括從房屋和工具的節(jié)約,效率較高的生產資料的應用,機器代替人工的廣泛實行,直至迅速利用市場的有利轉變以取得廉價原料。在極大限度內,這些優(yōu)勢直接隨著企業(yè)的擴張而比例地增加。因此,只要少數資本家企業(yè)擴大了,競爭迫使所有其他企業(yè)同樣地擴張。擴張成為一個生存的條件。因此,也出現了再生產以不斷增大的規(guī)模進行的傾向,而這個傾向自動地象波浪般在再生產的表面上伸展。
擴大再生產決不是在資本下的一個新發(fā)現。相反地,從遠古起,在每一種社會形態(tài)里,只要有經濟和文化的進步表現時,擴大再生產就成為一條規(guī)則。當然,在社會歷史上,可以看到長時期的生產過程在同樣的規(guī)模下不斷重復,即簡單再生產。例如在古代,農業(yè)和共產主義村社中,人口的增加沒有促使生產逐漸擴大,而是把新的一代排擠出來,迫使他們創(chuàng)立同樣狹小的、自給自足的居民地。在中國和印度的古老的、小手工業(yè)單位中可以看到類似的例子,這些手工業(yè)單位以同樣形式和同樣規(guī)模,一代一代地傳下去,傳統(tǒng)地重復著生產。但在所有這些情況下,簡單再生產是經濟和文化停滯的根源和清晰標志。如果沒有擴大再生產,生產不可能向前跨進一大步,而文明紀念物如東方的水利事業(yè)、埃及的金字塔、羅馬的軍用道路、希臘的藝術和料學、或中世紀的手工業(yè)和城市的發(fā)展,也不可能產生出來;因為重大的文明進步的基礎和社會推動力就在于生產逐漸超越當前的需要而不斷擴大,以及人口和居民需求的不斷增長。
如果沒有擴大再生產,特別是交換也是不可想象的,而交換導致了階級社會的產生,并促使它逐步發(fā)展為資本主義經濟形態(tài)。再者,在資本主義社會里,擴大再生產具有若干特點。我們前面已經餅過,擴大再生產對于個人資本家,簡直是一個強制性的法律。資本主義生產方法并不排斥簡單再生產,或甚至縮小再生產;這就是為什么在繁榮年代再生產周期性的過度擴張階段也會隨著發(fā)生同樣周期性的危機現象。但如果不考慮周期性的變化,再生產的總趨向總是向擴大方面進行。對于個人資本家,不能取得這樣的擴大意味著從競爭性爭奪中撤退出去,意味著經濟上的滅亡。
此外,還有若干其他方面必須加以考慮。擴大再生產的概念只適用于生產物的數量,適用于制造品的總額。只要生產全部地或主要地安置在自然經濟之上,消費決定著個人勞動過程的范圍和性質,也決定著作為目的本身的總的再生產的范圍和性質。這適用于印度的農業(yè)和鄉(xiāng)村公社,利用奴隸勞動經濟的羅馬莊園,以及以徭役為基礎的中世紀封建農奴。但資本主義經濟制供了一個不同的景象。資本主義生產不是為了消費而生產,而是為了創(chuàng)造價值而生產。整個生產和再生產過程是受價值關系制約的。資本主義生產不是生產消費品,也不是僅僅生產商品,它突出地是生產剩余價值。從資本家看來,擴大再生產是擴大剩余價值的生產,盡管這是在商品生產的形態(tài)下實現的,因而結局還是生產消費品。在再生產進程中,勞動生產率的變動引起這兩方面的不斷脫節(jié)。要是生產率提高了,同樣數量的資本和剩余價值會代表不斷增大的消費品數量。因此,擴大生產,如果理解為創(chuàng)造更大的剩余價值量,不一定意味著在資本主義意義下的擴大再生產。反過來說,在某種限度內,通過更高度的剝削,如削減工資等,資本可以產生較大的剩余價值,而實際上沒有產生較多的物品。但在這兩種情形下,剩余價值有兩個方面:它是價值量,也是實物的總量,而從資本家看來,剩余價值的要素在這兩者是相同的。
一般地將,由于以占有的剩余價值一部分追加到原來的資本而形成的資本增大,不論這個資本化的剩余價值是用來擴大舊企業(yè)或創(chuàng)辦新企業(yè)、即獨立的女兒企業(yè),其結果總是造成剩余價值的增產。這樣,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有一個特征,即資本的增加是通過剩余價值不斷轉化為資本,或用馬克思的話來說,通過資本積累來實現的。
在資本的準則下,擴大再生產的一般公式是:C+V+m/x+m′。這里,m/x代表在上次生產周期中所占有的剩余價值中轉化為資本的部分;m′代表資本增加后所創(chuàng)造的新剩余價值。這新剩余價值的一部分又轉化為資本,因而從資本家看來,擴大再生產是剩余價值交替地被占有和轉化為資本的川流不息過程。
到這里為止,我們只講到再生產的一般和抽象的公式。現在讓我們更仔細地考察應用這公式所必需的具體條件。
被占有的剩余價值,當它順利地在市場上拜托了自己的商品形態(tài)后,被表現為一筆貨幣額。這貨幣形態(tài)是它的絕對價值形態(tài),是它作為資本事業(yè)的開端。但貨幣不能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因此,在這種形態(tài)下,它不能在它的事業(yè)中前進一步。被積累的剩余價值部分,既已轉化為資本,就不能不采取商品形態(tài),因為只有在這種形態(tài)下,它才能成為生產資本,換言之,即作為產生新的剩余價值的資本,而賦予此剩余價值部分以活動力量。所以,象原有資本一樣,它必須再分為兩部分:不變部分包括無生命的生產資料,和可變部分,即工資。到了那時,我們的公式c+V+m適用于它,正象適用于原有資本一樣。
但資本家進行積累的美好意圖,他的節(jié)約和禁欲促使他以他的較大部分的剩余價值用之于生產而不用之于個人奢侈品上的浪費——還不夠實現這個目的。相反地,他必須在商品市場上找到那些具體形態(tài),即他所企圖賦予他的新剩余價值的那些形態(tài)。第一、他必須取得對他選定和計劃的生產部門所必需的生產資料如原料,機器等,這樣才能使相當于他的不變資本的那部分剩余價值采取了生產的形態(tài)。第二、另一部分,他的剩余價值中的可變部分,也必須成為可以轉化的東西,而要實現這種轉化,需要兩個要素:首要的是勞動市場必須提供足夠的追加勞動量,其次,工人既然不能僅僅依靠貨幣生活,商品市場也必須提供追加數量的食物,這些食物是由即將雇用的新工人用他們從資本家那里取得的剩余價值的可變部分來交換的。
這一切前提都具備了,資本家就能運用他的資本化的剩余價值,使它成為發(fā)生作用的資本而產生新的剩余價值。但資本家的任務還沒有全部完成。這新資本及其產生的剩余價值暫時還以一筆追加數量的這種或那種商品的形態(tài)存在著。在這個形態(tài)下,新資本仍然是墊支的,它所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還是停留在對資本家沒有用處的形態(tài)上。新資本及其創(chuàng)造的剩余價值必須擺脫自己的商品形態(tài),重新采取純價值形態(tài),從而作為貨幣復回到資本家的手里。除非這一過程順利地結束,新資本和剩余價值將全部或部分地遭受損失,剩余價值的資本化將宣告流產,這樣也就沒有積累可言了。對于資本積累絕對必要的,就是要有新資本所創(chuàng)造的、足夠數量的、商品在市場上獲得一席地位并得到實現。
這樣,我們知道在資本主義制度下,作為資本積累的擴大再生產是與一系列的特殊條件結合起來的。讓我們再仔細考察這些條件。第一個條件是生產必須創(chuàng)造剩余價值,因為剩余價值是在資本主義條件下使增加生產成為可能的最初形態(tài)。在決定資本家和工人在商品生產中的關系時,全部生產過程必須服從這個條件。這第一個條件確立后,第二個條件是剩余價值必須得到實現,轉化為貨幣形態(tài),這樣才能為資本家所占有,用來進行擴大再生產。因此,這第二個條件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商品市場上來了。這里,交換的風險決定著剩余價值今后的命運,從而也決定著再生產的前途。第三個條件是:如果已經實現的剩余價值以積累為目的而加入資本中去,這種新資本必須首先采取勞動和無生命的生產資料的生產形態(tài)。而且,其中與勞動相交換的新資本部分必須轉化為工人的食物。因此,我們的注意力又被引導到勞動市場和商品市場上來了。如果所有這些要求得到滿足,商品的擴大再生產已經發(fā)生了,就必須加上第四個條件:代表新資本和剩余價值的追加的商品量必須得到實現,這就是說,轉化為貨幣。只有這個轉化已經順利完成了,資本主義擴大再生產才能說是已經實際上發(fā)生。這最后條件把我們的注意力又引回到商品市場上來了。
由此可知,資本主義生產和再生產意味著生產地點和商品市場之間的不斷移動,意味著從私人事務所和工廠到商品市場間的梭子般的往返運動(在私人事務所和工廠,不經許可的人是不準入內的,在那里,資本家的意志是最高的法律;而在商品市場上,沒有人創(chuàng)立任何法律,在那里,意志或理智都不能顯示它的力量)。但正是商品市場的這樣的松懈和無政府狀態(tài),才使個人資本家感到他依賴于社會,依賴于社會的生產和消費成員的全體。個人資本家為了擴大再生產也許需要追加的生產資料,追加的勞動和供應這些工人而追加的食物,但他能否取得他所需要的東西決定于在他控制之外的因素和事情,這些因素和事情實際上是在他能力所及之外發(fā)生的。為了實現他已經增多的生產物全部,每個資本家需要一個較大的市場來容納他的商品,但對一般需求的增加也好,對他的特殊商品需求的增加也好,他是無法加以控制的。
我們在這里所列舉的條件都表現出消費和私人生產間的內在矛盾以及它們的相互社會關系。這些條件絲毫沒有新奇之處,并且也不僅在再生產的階段上才顯露出來。它們表明資本主義生產內在的一般矛盾。但對于再生產的過程而言,由于下述原因,這些條件含有一些特殊的困難。關于再生產,特別是擴大再生產,資本主義生產方法不僅顯露了它的一般的、基本的特征,而且,更重要的,呈現了在不同生產期間、在連續(xù)進展中的一種明確的節(jié)奏——個人意志間起著特有的相互作用。從這一觀點看,我們必須問:每個資本家一般地如何有可能為了實現他所生產的商品,在市場上找到他所需要的生產資料和勞動,盡管沒有任何社會的管理,沒有任何協(xié)調生產和需求的計劃。對這個問題可以這樣回答:為競爭所增強的資本家對剩余價值的貪欲和資本主義剝削的自動影響促使每一種商品,包括生產資料,都生產出來,通常也有日趨增長的無產階級化的工人階級足供資本的利用。從另一方面看,在這里,計劃的缺乏表現為下列的事實:在所有一切范圍內的供求平衡只通過不斷背離,時刻的價格波動,以及市場情況的周期性危機和變化,才能實現。
從再生產觀點看,問題是不同的。市場上勞動和生產資料的無計劃的供應以及需求的無計劃和不可捉摸的變化如何仍然有可能供應適當數量和質量的生產資料,勞動和為資本家出售貨物所需要的銷售機會呢?如何能保證這些因素中任何一個因素按正確的比例增長呢?讓我們更確切地述說這個開題。按照我們所熟知的公式,試將個人資本家的生產構成以下列比例表現:40C+10V+10m。他的不變資本因此是四倍于他的可變資本,而剝削率是100%。商品總額是以價值60來代表。我們假定資本家有可能以他的剩余價值半數轉化為資本,追加到原來構成的資本中去。在這個情況下,公式44C+11V+11m=66將適用于下一生產周期。
讓我們假定資本家能夠每年以剩余價值半數轉化為資本繼續(xù)進行若干年。為了這個目的,只求一般地有生產資料,勞動和市場的出現,是不夠的,資本家所找到的這些因素必須形成一定的比例,這個比例是嚴格地與他的積累的進展相吻合的。
[1]?“如生產采取資本主義的形態(tài),再生產也同樣會采取資本主義的形態(tài)”(馬克思:“資本論”,人民出版社版,第一卷,第707頁)
[2]?在我們的論述中,剩余價值和利潤等同起來了。對總生產來說,這是對的,而我們下面所探討的就只是總生產。這里,我們暫不討論剩余價值再分成的幾個組成部分:企業(yè)的利潤,利息和地租,因這樣再分對于再生產問題,沒有什么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