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利之下02
陳一鳴還是去了會客室。
在聯(lián)邦這么多年,他到現(xiàn)在也不大有那個心理承受能力,可以像吳邪那樣一邊喝茶一邊云淡風輕的欣賞井然接下來打算做的事。
陳一鳴敲一敲內控耳機調出可視屏,在信息庫里搜了羅浮生的資料出來。在等待載入的途中用手指點一點肩膀,鳥兒就從領子后頭瑟瑟蹦跶出來。它這會兒已經全然沒了剛剛的恐懼感,被陳一鳴溫熱的指腹指摸一摸,還能舒服的瞇起眼睛。
陳一鳴也懶懶的瞇著眼睛。他捧著杯子坐在沙發(fā)上啜一口熱水,暖一暖那陣被黑曼巴沿著脊背爬過去的冷麻感,一邊幽幽的想著,“也不知道他這癖好是怎么養(yǎng)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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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訊室這邊,井然正頗有耐心的翻開羅浮生的檔案看著。指間夾著輕薄的紙頁,井然的視線沒有離開那張報告,然后稍微抬一抬下巴。
記錄員立刻會意,走到審訊桌后面熟練地用隔離卡把監(jiān)控線路的電源隔斷。
總控室大屏的監(jiān)控畫面短暫黑了一下,過了幾秒又重新亮起來。記錄員用這個間隙替換了早前的固定畫面,然后又回到桌前收起電腦退出去,把門帶上。
隔音墻把外面的聲音和光亮都阻得嚴嚴實實,直到這一小方之間只剩下兩個人,羅浮生才真實覺出與外界斷連的現(xiàn)實感來。
空氣里安靜了一會兒,井然才抬眼看他。
“需要自我介紹嗎。”
羅浮生沒有答話。
無論是對方的制服等級也好,陳一鳴剛剛的態(tài)度也好,深色的頭發(fā)束起來,還有那雙透亮琥珀一樣干凈的瞳仁后面藏著的、隨時處在捕獵狀態(tài)的黑曼巴一樣的審視——羅浮生有些牙癢的咬一下。
戰(zhàn)時和后方,他跟井然明里暗里對上那么多次,有多少次行動險些失敗都是被這個人算計了。坦言,羅少將一提起他就憋氣,連做夢都恨不得將人揍得鼻青臉腫——但現(xiàn)在真讓他對上井然這張臉,羅浮生很不情愿但又客觀的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不一定下得去手。
他在內心狠狠唾棄自己,面上只是不咸不淡的別過眼。
井然十分滿意羅浮生的反應,挑一下眉,“看起來不需要?!?/p>
這人閉著眼睛不愿理他,井然倒是也不介意,他在電子椅的操作屏上點兩下,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之后,刑訊椅就開始往后放,基座也升起來,連帶著綁在上面的人也一起擺平了,案板上的嫩魚一樣躺得板板正正。
“……”
羅浮生睫毛輕輕動一動。
井然拎了個箱子出來。黑曼巴盤在他的肩上,隨著黑皮箱打開的動作興奮極了似的也跟著往里瞄,蛇信子以極快的頻率吐著,時不時還要往箱子里面鉆。
就算羅浮生今天第一次見這條黑曼巴,也能直覺感受到它非正常的興奮狀態(tài)。眼看就要克制不住的時候井然牙根咬一咬,閉上眼,這東西就像感應到他的脾氣似的,又慢慢縮回去。
井然的目光緩慢從箱子里掃過去,然后稍微往后靠在桌子上,認真審視著。
羅浮生也從這邊看過去。方箱后蓋擋住了他的視線,但他還是能從黑曼巴躁動的狀態(tài)里覺出事態(tài)不正常的信號。
以往的每一次,但凡井然對他的新部署沒做出什么應對動作,羅浮生都忍不住懷疑這人正坐在聯(lián)邦指揮臺的某個看不見全臉的黑暗角落,不動聲色算計著如何能給自己的軍事防御來個突如其來的致命襲擊——就是現(xiàn)在這幅表情。
如今再有了隨身帶著黑曼巴這個癖好的加持,更是讓他對井上將本就岌岌可危的、非正常人的偏見蒙上一層十米厚的危險分子濾鏡。
羅浮生有些待不住。
“你沒問題要問我嗎?”
他挑起一邊眉毛,決心先開口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他們總不能在這兒耗上太久。
井然只是淡淡分給他一眼。
他從箱子里挑了一個罐子放出來,然后是一雙嶄新的軍用白手套,不緊不慢套在手上。
羅浮生這次倒是看得清楚,睫毛動一動,短暫收收自己的脾氣把思路拉回來,但他安分不住,又開始審視那個罐子。
怎么看怎么不像刑具,這東西才巴掌大,裝什么都一點威脅性都沒有——除非井然準備用它裝自己的指甲蓋兒或者砍下來的小指。羅浮生想了一想那畫面,忍不住愛惜的摸一摸自己的手指頭。
又或許是什么蠱蟲?也不是不可能。單看井然肩頭趴著的那個這么興奮,指定不是毒物就是食物。這就罕見涉及了羅浮生的知識盲區(qū),回聯(lián)邦像到自己家一樣自在的羅上將本著求審的心態(tài)真誠發(fā)問。
“是給我用的嗎?”
就算井然沒存什么好心思,但還是免不了頗為奇怪的看他一眼——怎么會有人在審訊室還這么愛搭話?
他從一排密文標志的單劑量藥物里抽出一份,又去調整了一下羅浮生椅背旁邊的按鈕給他調了一個看起來舒適的角度。
“井然?”兩句都沒得到回答,羅浮生再自覺也覺出丟面子來,不大耐心的皺起眉。
井然這才滿意了似的,勾一勾唇,“這才對?!?/p>
“第一次見面,羅少將不跟我打聲招呼實在很沒禮貌?!?/p>
羅浮生內心給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什么時候了還搞這奇怪的儀式感。
藥劑包裝拆開了倒在掌心,是一顆小小的透明膠囊,井然把它遞過來,“你是自己吃,還是我喂你?”
羅浮生盯著他,又重復了一次:“這是什么。”
井然剛剛拿捏了羅少將一局之后心情好像頗為不錯,他少有的耐心,說起話來表情也不像騙人:“能讓你說實話的東西。”
羅浮生有一點意外,回過味之后輕嗤一聲,“神經干擾素?你就這點本事啊。”
“就算我真的要審你,”井然沒有糾正他的說法,并且興致頗為不錯的動一下眉。他不可否認,自己對羅浮生接下來逐漸發(fā)現(xiàn)狀況不對之后的表情產生了隱約期待,“在你清醒的情況下,我能得到什么實話?”
兩個人無聲對峙著,直到井然把那個膠囊輕輕碰在他的嘴唇上。
“我對在床以外的地方對人施加刑罰沒興趣?!彼恼Z氣沒什么情緒,一雙眼睛卻讓羅浮生從里面看出莫名的偏執(zhí)來,透過去好像還能看見他手上捏著手術刀,表情冷漠的對著失去反抗能力的敵人一寸一寸戳到底的樣子,“聯(lián)邦審訊室里一刀下去,連流出來的血都摻著鐵銹,臟得一點美感都沒有?!?/p>
羅浮生避開那顆藥,呵一聲,“我對你的癖好不感興趣?!?/p>
“是嗎?!?/p>
“少廢話,不動刑你帶我來審訊室干什么?”羅浮生動一動手腕,扯響了錮著自己的金屬鎖銬,“井然,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直接上。”
“刑訊椅都綁了,給我吃這東西掉不掉價?怎么,你不敢動我?”羅浮生眼尾彎起來,“那費這功夫干嘛,直接帶我去你們總統(tǒng)房好了。條件官爵都開好,你每天來說點好話,好吃好喝陪得我滿意了說不定還能給你點有用的?!?/p>
井然輕微瞇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勾起嘴角嗤笑一聲。
“你就這么想要是嗎?!?/p>
他把膠囊丟在地上,透亮的一顆被鞋尖碾碎了,里頭磨出的粉一遇見空氣就無聲化掉,“這藥我問過你了,不要可別后悔?!?/p>
羅浮生扯一扯嘴角,“你當我是嚇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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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開始下雨。
聯(lián)邦總部最近幾天都不大有好天氣,走廊上沒什么人所以安靜,水滴打在臺階上也砸得響,被厚重的隔音門關在外面,審訊室里頭倒是一點都不受影響。
井然沒有去取架子上備好的刑具,而是自己從箱子里拿一條鞭子出來。
羅浮生看了悄悄噎氣,仰一仰頭暗自吐槽這人真是潔癖到一定程度,連審訊用的東西都自己備著新的。
黑色的短鞭點在肩側,羅浮生下意識領會到這是暗示性的行為。
他們在審訊時常用的伎倆,上位者會給予受刑者目標落點的暗示,以增加心理上對預期疼痛的恐懼感。羅浮生不怕這個,他抬眼,對上井然的眼睛。
但鞭子沒有落下去,漆黑的物件順著鎖骨磨過去,羅浮生以前在戰(zhàn)場上也是風吹日曬慣了,但耐不住皮膚本身容易留下印子,上面凹凸的紋路走過去就是一片紅,接著往下又緩慢劃過呼吸起伏的胸膛。
“羅浮生,”井然睨他一眼,“你是怎么被捕的?”
羅浮生扯一扯嘴角。
“問些不疼不癢的,卷宗里沒有嗎?”
“從瞭望塔發(fā)現(xiàn)你和殘余部隊的蹤跡到出兵,你們有十四分鐘的時間躲避。憑你的經驗,”井然看著他,稍稍往后邁了小半步,手上的鞭子跟著往下,貼著腰側滑下去,“你沒時間反應嗎?”
“這是你們的地盤,哪里能躲人,哪里適合捕獵當然你們的兵最清楚?!绷_浮生皺一皺眉,“我看到聯(lián)邦軍服的時候,十幾把槍口已經瞄準了?!?/p>
那鞭子從腰側摁在小腹上面一點點的位置——實在有些隱秘,羅浮生手指動一動,漸漸不自在的產生出威脅感來。
“好,那你告訴我,”井然勾一勾唇,手上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拖著鞭尾就擦過男人最要命的地方。但他沒做停留,這又讓羅浮生不得不先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過于應激了,“我看了錄入時間,你在K區(qū)待了超過36小時,期間為什么不逃走?”
羅浮生張一張嘴,壓下心里那陣奇怪的感覺,“跑?”他嗤一聲,“K區(qū)每公里一把自動狙擊槍,這么久了你們連我身份信息都沒有核對,我這時候逃跑,等著被當做潛逃戰(zhàn)俘無差別擊斃嗎?”
“你倒是摸得清楚?!本惠p笑一聲,鞭子就滑到大腿根內側,挑進去不輕不重的壓著,羅浮生實在覺得怪異,他想說話,又壓緊了嗓子 ,怎么都能覺出一陣輕佻。
但從手柄的角度看起來,井然偏偏又不像是故意。
“這種水準的攔截,最多6個小時足夠制定出方案,”井然瞇一瞇眼睛,“羅少將,你別告訴我你拿它沒辦法?!?/p>
“笑話,那可是你們聯(lián)邦總部最后一道外圍軍事防線,你到底是高估我了還是太低估你們自己?”羅浮生手指動一動,終于忍無可忍,“還有……唔…你能不能別拿那玩意兒在我身上亂摸。”
井然稍微抬起下巴,挑一挑眉,十分滿意。
“好。”
羅浮生愣一下,不能相信的看著他——他居然露出滿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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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換一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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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作戰(zhàn)方便,聯(lián)盟軍戰(zhàn)時制服的褲腳往往有兩道束繩,做隱蔽任務時綁得規(guī)規(guī)矩矩就不會往里面鉆蟲子或者雜草?,F(xiàn)在那束縛被解開一道,褲腳稍微掀開來,羅浮生聽見那人在問。
“外面押回來的戰(zhàn)俘,一般都不會被要求沐浴和更換新制服的?!?/p>
“少將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要求這么做嗎?!?/p>
“……”
羅浮生喉結動一動。
還不是因為你有潔癖。
他暗暗給了個白眼,要不是刑訊椅是鎖在地板上的,井然怕不是每次審之前連這個也要翻新一遍,“我需要回答嗎?”
井然斂下眼睛,挑一挑眉毛。
“不需要?!?/p>
一直安靜躲著的黑曼巴感受到召喚,幽幽的從肩上爬下來,順著井然的手臂試探著貼著,纏著小臂嘶嘶吐著蛇信子,就朝羅浮生被掀開的褲腳靠近。
“喂,”羅浮生愣一下,鎖在審訊椅上的手下意識抓緊了,精神緊繃的看著離腳腕越來越近的黑曼巴,“你該不會……”
那東西沒做停留,順著井然掀起的縫隙就溜進去,冰涼的軀體攀著羅浮生的腳踝,再是小腿,纏上一圈兩圈,再順著往上,直到全部鉆進去。
羅浮生不覺半坐起身體,但鎖銬讓他沒辦法再往后。一陣陣脊背發(fā)麻的觸感愈演愈烈攀上來,羅浮生緊緊盯著那東西行進的軌跡,輕微咬著牙,“你瘋了!”
“你乖一點,”井然把他摁回椅子上,“它很聽話。”
羅浮生在內心瘋狂輸出,面上卻只能克制著一動不動,免得驚了這劇毒的物件,一腔的火氣只能往井然那里燒,“你管黑曼巴叫聽話?”
羅浮生氣極反笑,“它沒咬你是吧?”
井然不置可否,那邊小家伙已經爬到腿根的位置,貼著底褲還要繼續(xù)——再往上就只有要命的地方了。
羅浮生憤恨的想著,他今天就算逃不過被這東西咬得中毒而亡了,也不能是被咬了那里吧?
他皺著眉閉上眼睛,低聲吼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井然這才又被羅浮生的反應滿足了似的,輕輕笑一下,“你說呢?!?/p>
軍服褲子底下,黑曼巴冰涼的身體有一下沒一下觸到不能碰的地方,惹得人一陣緊張。羅浮生皺著眉閉上眼睛,還是忍不住輕輕吸一口氣,僵硬著別過頭去。
搞什么。
井然像是笑了一下,指腹托上羅浮生的耳側,掌心稍一拿捏就將人的腦袋扳正回來。他垂一垂視線就能輕巧銜上這個人繃緊的唇,然后在對方怔神期間摸到羅浮生的腰上,單手咔噠一聲將皮帶扣松開,以方便黑曼巴順著再繼續(xù)鉆進襯衫底下——
哪怕是在這個時候,羅浮生大腦宕機的狀態(tài)下想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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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會是想看它在我身上玩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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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少將:我拿你當對家,你把我當寵物的游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