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三十四回 千引百誘2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時明月,幾度春秋,風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担昂诎渍l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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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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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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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外風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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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那一年》叁:千秋天下 第三十四回 千引百誘
凌云沖聽葉迎春說到一個‘他’,不禁疑思,心想那個他會是誰?她丈夫?她未婚夫?但見她欲.解自己衣服,思維暫時中斷,眼急手快一把拉下她的手,回應她的話道:“這件事還是由你未來的丈夫做才合適?!?葉迎春聽見丈夫這個詞,臉色忽然一黯,苦笑道:“丈夫?哼,他娶了我,卻從沒有來看過我。”
凌云沖這便知道原來她已經成過親,她說的那個他,就是她丈夫。然而聽她這么說,不由一奇,問道:“那是為何?”葉迎春道:“我跟他之間沒有感情。當初他娶我,只不過想利用我們家族的勢力,他有那么多妻妾,他哪顧得喜歡我,他本來就是奉父命娶我,他的母親和我姑奶奶共侍一夫,都是他父親的妻子,可我姑奶奶是長妻,他母親處于我姑奶奶之下,所以他對我們家族一直心存芥蒂,他怎么可能喜歡我?,F(xiàn)在我們一族家到中落,他更對我不聞不問。他把和他恩愛過的側……姬妾都可以送給別人,何況是我呢?我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干脆就跑出來了?!?/p>
凌云沖聽她說得這般可憐,貌似平淡的口氣里流露出幾分幽怨和忿恨,見她臉上泛起了些許凄然之色,本來對她十分厭惡,這會兒起了一點同情之心,說道:“但是你說將來還是得回去,看來你跑出來你丈夫是知道的?!?/p>
葉迎春自嘲地一笑,道:“是啊。他不但知道,他還叫我出來幫他做事。”凌云沖心中越發(fā)奇怪,追問道:“難道他就叫你到這種地方給他做事?”葉迎春不悅的道:“好端端的干什么說他呀,只會氣悶。”
凌云沖知她要掩飾自己的出身和身份,肯定是不會再說下去的。只見她又妖.媚的笑起來,甜膩膩地說道:“有你,我就足夠了,哪怕只有一夜,卻已是此生無憾?!闭f著又開始解起裹.胸的系帶來。
凌云沖心想:“我不讓她脫.我的衣服,她就又脫起自己的衣服,高寀派來的手下為了完成任務,還真是一往無前啊?!碑敿丛掍h一轉,說道:“我已經說過,我對你不感興趣,你就是脫.咣了也沒用?!边@句話足以把葉迎春噎死,她一聽就停止了解.衣,臉上的笑容忽地斂去,目光里射出惱怒之意,一下站起身來,雙臂一抬,披上了紗煙衣服。
凌云沖微微抬頭,斜眼看著她,只見她一張粉臉脹得通紅,神情羞惱不已,一雙怒目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就像有深仇大恨似的。凌云沖吐了一口氣,慢條斯理的說道:“不用給我這種表情,我本來可以等你脫.咣了才說這句話,不過聽你遭遇有點可憐,所以給你最后的一點尊重罷了?!彼娝缱约好妹茫€扮得那么浪.蕩,心頭早就怒不可遏,就想好好戲弄戲弄她。所以他從看見她脫衣開始,就沒有阻止的意思。但此時聽她說了遭遇,一時起了同情心,本想好好羞辱她一番,這便留了余地。
葉迎春見他眼神帶著輕蔑,一臉的不屑一顧,立時眉頭一皺,拉下臉來,陰沉的問道:“你真的對我一點興趣也沒有?”凌云沖一搖頭,干脆的道:“半點沒有。毫無興趣?!比~迎春冷聲問道:“你對無可就那么感興趣嗎????”她沒想到自己使出了撒手锏,凌云沖居然還是一點不為所動,心下不由十分惱怒。
在葉迎春種種挑.豆面前,凌云沖沒有任何反應,這是對她心理上最大的挫敗。經過幾番較量,她仍然猜不出凌云沖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感到他是一個冷靜到冷酷的人,實在是深藏不露,任她花招頻出,費了這么大的勁,也看不出他一絲的心思端倪。
她從各方打探來的消息,掌握了他的動向,加之那日她親耳聽得他和無可的秘話,她自以為已經了解了他,但當真正與他接觸交鋒時,卻覺得他深不可測,深的可怕。所有的一切讓本來勝券在握的葉迎春.心里有些沒底,這種情況最可怕。
凌云沖直言道:“她是吸引,你卻是勾.引,這就是差別,根本的差別。”葉迎春冷笑一聲,很不以為然,不屑的道:“在我眼里都一樣,根本沒有差別。反正目的都一樣,就是要把你誘.上.床,異曲同工殊途同歸。既然都是引.誘,也就沒有高下之分,雅俗之別。哼,也許你只是不喜歡投懷送抱的玩法罷了,你喜歡欲擒故縱,欲迎還拒。這才是我跟她的差別。她叫你走開,嚷嚷著不要,不過是盡情地跟你展現(xiàn)她撒嬌的本領,一味地守而不衛(wèi),半推半就讓你有成就感?!?/p>
凌云沖不發(fā)一言,只聽得大笑不止。葉迎春見他發(fā)笑,心頭氣惱,嘲諷道:“說到底,你還是為色所惑,為欲所迷,最后你還不是倒在.床.上?裝什么清高???嘴上說得這么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口是心非?”那日,她在房間隔壁用聽甕偷聽,聽見無可抗拒凌云沖的輕.薄,叫喊他走開,從她的經驗看,她認為這是欲.擒故.縱的玩法,和投懷送抱一樣是引.誘男人的手段,而凌云沖剛好就吃這一套。她自己這套,凌云沖就不吃。
凌云沖臉色一正,搖頭道:“看來你是一點也不知所以然,無怪這么洋洋自得?!比~迎春哼聲道:“哦?是嗎?那你倒說說看,究竟有何不同?” 凌云沖道:“以色.誘人,得有資本,誠然,你的確有這個資本。從我跨進門到現(xiàn)在,你對我百般取.悅,極盡誘.惑。你混在這里,見慣風月場面,也許你的這種手段對很多男人都屢試不.爽,令他們沉湎于你的石榴裙下,搞得他們云里霧里流連忘返,隨著你團團打轉悠哉起舞,你便飄飄然自以為是。你以為輕.佻.放.浪是種極至的美,所以你就有意的妖.媚,但是你忘了一個真理,過猶不及,物極必反,凡事適可而止才會恰到好處?!?葉迎春譏諷的道:“說那么多干什么?自命清高???你的意思就是非要無可來陪你過夜不可了?”口氣很是不耐煩了。
凌云沖道:“你知道我對她有興趣,所以你樣樣都學她,可惜你每樣都學得不倫不類大相徑庭。先彈琴,你的調子完全不是她的曲風。她彈琴,我聽出了她琴音中的心事。你呢,就刻意問我聽出你琴音中有什么。再說說話,她說酒這東西,適量可以遣懷,多則足以亂.性。而你說的什么?撩.撥之言,騷媚之語。完全不同的語氣,完全不同的內涵,簡直是天上地下天差地別。還有穿衣,她在初夏之季也穿得比你嚴實,可你卻在寒冬之時穿得這么暴露。我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學得似是而非,其實是故意中滲透著刻意。
“故意,是因為你要學她,刻意,是因為你想露出自己的本色。你一面學她,是以防給我造成陌生感覺,想極快的勾.引到我。但一面你又不甘心以她的姿態(tài)勾.引到我,你想印證你自己的魅力,你想證明你可以勾.引到我,所以你就在她的長相下加入你自己的特色,以你自己的本色來勾.引我,如果成功了,你可以自豪的跟自己說,你的魅力不輸無可,而且可以得意的跟我炫耀說,我倒在你的溫柔鄉(xiāng)里。這就是你全部的如意算盤?!?/p>
凌云沖絲毫不差、毫不客氣的說透了葉迎春的心理,為了印證自己有美貌有魅力的心理,她這樣做法,其實是滿足她自己這種欲.望。葉迎春聽了他這番絲絲入扣的分析,頓時不由得暗暗吃驚,甚至驚到還沒緩過神的地步。這種被人洞穿心理的滋味,遠比被人看遍赤.果身體的感覺要可怕得多。
葉迎春的臉色異常蒼白,一只手顫微微地撫摸著紗裙上艷麗的腰帶,腦子里涌出事前高寀跟自己的商議。高寀說:“凌云沖是我的兒子。這件事你必須放手去做。得到他的身體,獲取他的歡心,利用他的情.欲和權.欲,拉他進我們這一邊?!比~迎春說:“你調查他的身世我也知曉,你肯定他是你兒子,我當然更不用懷疑。我只是有些擔心,他肯就.范嗎?第一次見面,他對我并無好感?!?/p>
高寀說:“不必心存疑慮。醇酒,美人,哪個男人不愛?況且他血.氣方剛,狂放不羈。雖然他喜歡任青陽,但是那天他和張無可那晚,你是親耳所聞,黃坤也是親眼所見,他見了合他心意的女人還是把.持不.住。只要你可以博取他的歡心,他就是你的人?;蛟S他會覺得你陌生,但你并不缺乏魅力,易容成張無可的模樣就不會有意外。但是切記,不可由著自己的性子,得學張無可的個性和姿態(tài),否則可能會被他瞧出破綻?!?/p>
葉迎春說:“我知道小心。他那晚來‘一庭芳’,并不曉得無可叫張無可,也許他以為這名字是這丫頭的花名。個中細節(jié)我自會小心,在他面前自稱無可?!备邔u說:“很好。你有的是手段,盡管使出來,盡管大膽地去做吧。”
接著,葉迎春就精心策劃了此局,但她沒有聽高寀的招呼,有意露出自己的姿態(tài)給凌云沖看。她本以為自己可以將凌云沖挑.豆得心猿意馬,興致勃發(fā),然后手到擒來,令他俯首稱臣??墒撬闳f算,還是小看了他。她沒有想到,自己易容的把戲給他瞧出了破綻,她自以為天衣無縫,卻不曾想這么輕易就被他識破了偽裝。這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她本以為輕而易舉,哪知她遇到的是凌云沖,她才知道這個任務不可能完成,凌云沖不是這么容易對付的。
葉迎春惱羞成怒,冷冷大笑道:“我當真是小瞧了你。千算萬算,想不到你是這么不簡單。你說的都不錯,我正是有那樣的打算。不過你要想見無可,永遠沒有可能了?!庇捎谶^度氣憤,她的臉龐變得青紫。
凌云沖心想無可在宮里,葉迎春這么說只是想激怒自己,難道她準備攤牌說無可是高寀派進宮里的女史,所以自己沒可能在這里再見到她了?于是故意問道:“你把她藏哪里去了?”葉迎春古怪的大笑道:“看樣子你很緊張她嘛,可惜你永遠見不到她了。啊哈哈哈……”這副姿態(tài),盡顯妖.艷兇蠻的風采。
凌云沖心中不由得一緊,心想莫非出了什么變故?難道妹妹出了什么事?但臉上不動聲色,既而爽朗地大笑起來,一躍站起,一步逼近葉迎春跟前,口氣頗為強硬的道:“你激我???有我在,你能把她怎么樣?你敢把她怎么樣?”他看她如此惡毒,剛才存在的一些同情之心,現(xiàn)在也蕩然無存了。
葉迎春回視他閃著寒光的眸子,冷哼一聲,說道:“一夜.歡愛,你還真就這么在乎她啊?我本以為你不過是逢場作戲,沒想到你真有這么癡情呀?”
凌云沖疾言厲色的警告道:“我喜歡的東西,不準許任何人碰。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定叫你嘗夠我的毒辣手段?!比~迎春感到他的寒氣和凌厲,心下一凜,臉上滿不在乎的笑了笑,瞪著他說道:“是嗎?看樣子你真的對她癡癡迷迷的嘛。你要真的這么惦記著無可的話,我可以馬上帶你去跟她碰面,好不好???”
凌云沖眼中寒光逼人,凜然回視她那挑.釁的目光,冷笑道:“你跟我說這話,不過就是暗示我,她人在你手里是不是?哼哼哼哼哼,我凌云沖從來不把看不見的事來分我的心。你休想糊弄得了我?!笨跉馍?,滿是不怒自威的氣勢。
葉迎春拍掌笑道:“就憑你這份狠心,你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啊。”話語里透出贊賞之意,說著嫵媚的一笑,眼里蕩起曖.昧的風.情,伸手搭在凌云沖的肩膀上,說道:“你干嗎這么死心眼呢?女人而已,為什么非要是她呢?她只不過是個任人擺布的小丫頭,怎么能跟我相比?只要你從了我,什么名利地位,大權大勢,通通不在話下,任你垂手可得?!痹缦雀邔u調查凌云沖的身世,將調查結果通知了何璧良和葉迎春,所以葉迎春也知道凌云沖是高寀的兒子,就想拉他過來。B站大明那一年
凌云沖心中一動,暗忖:“聽她這么說,無可的身份并未暴露,就算無可現(xiàn)在在她手里,暫時也還是安全的。無可不是在宮中嗎?難道她聽高寀的命令上說是跟我碰面,她擔心我,所以不聽朱由檢的旨意,仍然偷偷的跑出宮來了?可是不讓她出宮也有我的意思,她怎么會不聽我的話呢?”
凌云沖心下疑竇頗多,冷眼瞅著葉迎春,一把拉下她搭著自己肩膀的手,嘲弄的一笑,道:“好大的口氣。你的背景有那么硬,來頭有那么大?難道我這個東廠大督公,神機營提督,還需要你一個煙.花.女.子的提攜?笑話!”他口頭上故意貶低葉迎春的身份,以刺探她是否一激之下自.暴門路。
他心里已在猜測她的來頭:“從她自述的那一點身世來看,她絕不只是高寀的親信這么簡單。如果她有心掩.藏真實身份,那她為什么會自愿說出一點身世?莫非她是想博取我的同情?勾.引的手段之一?編造的假故事?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么有這樣身世的女人會是出身在什么樣的家族?”
凌云沖不動聲色的思索著,聽得葉迎春道:“我想你到這里來,多少也查過一些底細,也知道這‘一庭芳’究竟是什么地方。剛才我已經幾次向你表示過了,只要你點頭,我就是你的人。我可是真心相邀的啊,只要你肯加入咱們。”
凌云沖道:“我是愛權愛勢喜名喜利,但是我最討厭別人妄圖套住我,掌控我。用色.誘加利.誘.來控制.男人,真是再好不過的辦法了。這是你擅長的花招,百玩不厭的把戲。曾經被你俘獲的某些男人,他們貪.圖一時之快而埋下后患無窮,陷入你的迷魂陣中,任你擺布。所以,大概你以為我也能被你誘.惑到手,對你千依百順言聽計從。不過可惜,我這個人有個壞脾氣,別人叫我干什么我就偏不干什么?!?/p>
葉迎春輕嘆了一口氣,道:“我本以為可以將你手到擒來,令你俯首稱臣,可是我千算萬算,還是小看了你?!绷柙茮_道:“你知不知道你輸在哪里?”葉迎春大惑不解,訝然問道:“哪里?”
凌云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她身上,示意她把衣服穿周正,說道:“穿上衣服。你用錯了方法。我從你臉上那些做作的神色找到了懷疑的依據(jù)和答案,一看就知道你是刻意做出來的。真正的喜歡應該出于真心而不是色相,更不是命令。你不過受人指使,你自己根本不愿意這么做。假的就是假的,無論你演技再怎么精湛,也總會露出破綻。”
葉迎春一愣,氣悶的問道:“你這個人目光敏銳,觀察入微,難道你就沒有看到我臉上的表情?”凌云沖故意反問:“什么?。俊比~迎春跨近他一步,含情的眼波注視著他的明眸俊目,一字一句說道:“我是自愿的,我非常愿意?!笨跉饩尤皇终\懇。
這大出凌云沖意料之外,他剛才確實見到她臉上的表情,但他只覺得她是不擇手段的勾.引。他不知道,他更不會想到,眼前這個女子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她色.誘他,是想俘獲他的心。她那句“有你,我就足夠了,哪怕只有一夜,卻已是此生無憾。”確實出自真心。此刻凌云沖心起疑問,不由得想為什么她會對自己有好感?轉瞬間只覺這又是她的一種伎倆,不過是拉攏自己的手段罷了。
聽她說出這句話,凌云沖臉上平靜如水,腳下一邁,移開一步,冷冷清清的道:“還跟我來這套???我真的有點厭煩了。不如說說幕后指使你的那個人,我倒有興趣聽聽?!比~迎春見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表白,此時也不能再多說,多說也沒用,他仍然不會相信。她還沒有成功的把他拉攏過來,這才是她現(xiàn)在必須做的事。以后她會對他說,她為什么喜歡他。
葉迎春輕嗤一聲,不屑的道:“指示我?他還沒那個權位。人前我是他的心腹,人后他得恭恭敬敬的跟我行禮?!绷柙茮_雙臂一抱交在胸前,側頭看著她道:“這么說來,你的來頭還真是不小。那就不必藏藏掖掖了罷,不如直接說給我聽啊?!比~迎春走近他面前,柔聲細氣的說道:“你躺.在.床.上聽我說,不是更舒服?”說著就伸手去拉凌云沖的手臂,“來嘛,人家真的愿意跟你……”
沒等她說下去,凌云沖迅捷地掀開她的手,輕蔑的道:“別跟我用這些招數(shù)。你以為你這套所向披靡,我就偏不吃你這套。別蠢到在我面前來丟人現(xiàn)眼了。剛才我沒叫你顏面掃地已經給足你面子。呵,自以為出.水.芙.蓉呢,我看你還是入土為安吧?!彼@話不論口氣還是內容,都是奚落之至,嘲弄之極。
凌云沖故意激怒葉迎春,懶得和她再磨蹭,放出這句極端的激刺之言,意在一舉引出高寀。葉迎春臉色猛然一變,頓時露出了兇相,怒目圓睜地瞪著凌云沖,忿忿已極的道:“你竟敢跟我這樣說話,你……”她惱羞成怒,說到這里已然氣極說不下去,忽的提起手來要抽凌云沖耳光。
凌云沖眼疾手快一下擒住她的手,凜然直視她殺氣騰騰的目光,詐她一句:“你不是中原人,你是建州人。”葉迎春驀地一驚,愕然收手。凌云沖丟開她的手,眼光一直未停止打量她,見她臉上的肌肉略微顫動,神色相當驚惶,聯(lián)系她剛才自述的那一點身世,腦中急速運轉,立時閃過一個可疑之人來,當即突襲式地叫了一聲:“佟佳倩寧!”聲音不大,但很突然。
凌云沖之前暗中查訪,已調查到‘一庭芳’處于高寀的掌控之下。自從那天在醫(yī)館,他聽無可說葉迎春是‘一庭芳’的幕后總管、真正的老板,而且‘一庭芳’里有一些異族人扮作中原人充當護院,他就推測這些建州人絕不是把守一個玩樂園子這么簡單,之后他便著手調查?,F(xiàn)在他又發(fā)現(xiàn)有假扮陜西山西災民的蒙古人混入京城中,他估計這背后極可能有更大的陰謀,于是繼續(xù)深入調查,查到了很多有用的資料,事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
凌云沖凌厲的目光冷冷射向葉迎春,葉迎春頓時心驚,她已經感覺到凌云沖似乎全部知曉了她的秘密。此時身份被突然揭穿,任葉迎春腦筋轉的再快,也忍不住面如白紙。
凌云沖見她并未說話,眉角斜斜挑起,戲謔地看著她,繼續(xù)說道:“佟佳倩寧,乃建州黃臺吉大汗的側妃,正是我眼前這位艷麗的葉迎春小姐。你的母親是蒙古韃靼部人,哱拜之子哱承恩的女兒。哱家父子是萬歷年間寧夏潘亂的首領,兵敗后都被朝廷擒殺,你的母親和哱拜的義子哱云領著哱家殘余兵力逃到了建州,投靠了佟佳氏。
“萬歷皇帝曾任命哱拜為寧夏副總兵,而后哱承恩承襲父爵,做了指揮使。你的母親都生長于寧夏,想必很熟悉也很喜歡漢人的文化藝術,雖然你出生在建州,但是你從你母親那里學到了漢人的禮儀和文藝,這也就是為什么黃臺吉會選中你潛入大明的原因。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剛才你自己所說的,黃臺吉一直對你們一族心存芥蒂,現(xiàn)在你們家族家到中落,你自知處境危險,所以就跑了出來。你說他不但知道,他還叫你出來幫他做事??梢娛撬赡愕酱竺髯鎏阶?,你們事先有過商量,絕不是你私自行動逃離建州。
“你的姑奶奶就是佟佳哈哈納扎青,是黃臺吉的老爹努爾哈赤的第一任正妻,她的兒子代善,正是黃臺吉同父異母的兄長。努爾哈赤是佟佳氏的贅婿,他本人也不諱言,我大明人稱他為佟努爾哈赤。努爾哈赤為了聯(lián)合蒙古部落,當年吸收了蒙古哱家的勢力,所以就令佟佳哈哈納扎青的侄兒娶了你母親?!?/p>
葉迎春沒有想到,凌云沖全都猜測到了,還猜得半點不差,只聽得目瞪口呆,一時忘言。凌云沖又道:“佟佳一族原先勢力頗大,但佟佳哈哈納扎青死后便漸衰落,尤其努爾哈赤死后,黃臺吉為抬高其生母的身份,只追封生前為側妃的生母為皇后,并未追封他爹的其他幾個嫡妻。你母親早先病死,后來你父親也在遼東戰(zhàn)死。哱云死后,哱家舊部人馬仍舊遵從你母親的命令,現(xiàn)在就成了你的親.兵。你說黃臺吉把和他恩愛過的側妃送給了別人,我猜你是自告奮勇潛入大明境內,一來你不想步那些側妃的后塵,不曉得哪天黃臺吉也把你送人,所以你干脆離開他,跟他說你愿意去做探子,為他做事。二來你想令他刮目相看,如果事成,便有可能重振佟佳氏的名聲,不過你這個希望有點渺茫,除非到那時黃臺吉看你還有利用價值,否則另當別論。如果我猜的不錯,你是建州密使。兩年前,你授命于黃臺吉,暗中過境,潛入大明,跟兵部尚書高寀大人關系密切。尚書大人對你這個心腹可是寵愛的很,要不是為了對付我凌云沖,才不會舍得把你送出來。唉,為了在下,尚書大人這么千方百計的拉攏,可謂是費心的很啊,凌云沖實在榮幸的很?!?/p>
葉迎春漸漸冷靜了下來,坦然回視著凌云沖的目光,鎮(zhèn)定的說道:“不錯,我就是佟佳倩寧。我本來也沒打算隱瞞你我的真實身份,因為我要你喜歡的是我佟佳倩寧,而不是一個假的葉迎春,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我真正的姓氏大名。只是我沒想到你這么快就猜到了?!?/p>
凌云沖道:“我還以為你敢做不敢認呢,那樣的話,你們佟佳氏就真是面目無光了。剛才聽你說了那么一點身世,我便猜測你或許并不想隱瞞你的真實身份。不過呢,你是想親口告訴我,而不是被我猜到說出來,是不是?”佟佳倩寧忿忿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凌云沖道:“本來嘛,你要我加入你們,遲早也會讓我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又何必虛與委蛇刻意隱瞞呢。這樣子也算是開誠布公吧。”
佟佳倩寧道:“你說的都不錯。不過我要糾正你一點,我剛才說過,高寀還沒那個權位指揮我。拉攏你是他的意思,但是選擇接近你是我愿意的,我非常愿意。我剛才就已經對你說過了,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嗎?”
凌云沖見她眼波嫵媚,似有情愫,但不為所動,仍覺得這女人在演戲,暗忖就算她說的是真心話,他也毫無興味。佟佳倩寧話音未落,凌云沖就冷淡的道:“我剛才也已經說過,我對你沒有半點興趣,你不用再跟我來這一套。你想要我加入做什么,干脆直說吧。”?
佟佳倩寧見他無動于衷,只得不再說下去。此時她心里頗為疑惑的是凌云沖是如何猜到的。先不論他如何知道的,單是能查到葉迎春就是佟佳倩寧,繼而是蒙古韃靼部哱家后人這點就著實不簡單。
佟佳倩寧直言問道:“我想你告訴我,你怎么知道我是金國密使?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是佟佳倩寧的?”明朝不承認建州女真獨立建國,但女真人自稱是金國人。
凌云沖道:“我調查過你葉迎春的身份,可是查不到什么線索,這些步驟你算的很好,我看不出破綻??汕Р辉撊f不該,你不該妖媚過頭,更不該在我面前露出你的手?!闭f著,上前一把拉過佟佳倩寧的手,指著上面滋生的橫繭說道:“這繭一看就不是幾個月或是一年兩年累出來的,這是一雙拿兵器的手,而且是蒙古特有的長弩?!闭f完重重丟開她的手。剛才佟佳倩寧舉手要抽凌云沖耳光,凌云沖立刻擒住她的手,只那一瞬間,他近距離看到她手上的繭,頓時結合連日來查訪的消息,一下將她的身份推測得八.九不離十,越想思路越清晰。
凌云沖見佟佳倩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繼續(xù)分析道:“我之前曾調查過黃臺吉的親眷和人馬,明查暗訪之后,終于找到了一些端倪。黃臺吉有一側妃,名叫佟佳倩寧,兩年前因感染天花而被送回佟佳一族,外間傳聞都說黃臺吉下令等這位側妃病愈再接回大汗身邊??墒墙浳艺{查,你這個側妃根本沒回佟佳娘家。然后我就詳細調查了你的出身來歷,沒想到,原來你竟然是咱們大明叛黨的后裔。黃臺吉下令送你回去不過是掩人耳目,其實那個時候你就已經準備潛入大明,沒過多久,你就改換身份,扮作漢女葉迎春,在大明境內一待就是兩年。既然你說連尚書大人也要跟你恭恭敬敬的行禮,你的身份自是不低。我想作為建州密使,也只有你,才有這樣的身份。我說的可對?佟佳小姐?”
佟佳倩寧聽了他這一席話,不但覺得他的心思敏銳非常,而且覺得東廠實在太厲害了,冷笑道:“想不到你們東廠真是名副其實,消息靈通,神通廣大。我這趟來關內,真是開了眼界?!?/p>
凌云沖朗朗大笑一聲,說道:“咱們大明東廠的情報機關,分支機構遠達朝鮮半島。要查個什么人,只要真正落實去查,沒有查不到的。你這趟來大明,算是沒白走一趟,讓你好好長長見識。”B站大明那一年
佟佳倩寧道:“的確長了不少見識,更難得有緣遇上你。你猜的不錯,我跑到關內,幫大汗做事,確是有重振佟佳氏名聲的想法,不過我也知道這個希望有點渺茫,但是我實在不愿再待在金國,那里只有苦悶和危機,不如來關內,透一口氣,哪怕做個探子,也不用像名存實亡的側妃那樣提心吊膽。黃臺吉忘恩負義始亂終棄,不講情理不講人情,兩位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和葉赫那拉氏,那幾年都是他寵.愛的女人,卻被他以不遂汗意為名休棄,分別賜與了他的表侄和部下,虧她們還為他幾次生兒育女,孩子剛出生不久,他竟然就把她們送人,不顧她們以淚洗面,他簡直冷血。我確實是自告奮勇來到關內,我只想松一口氣。如果你肯歸順大汗,他才不會管我是不是你的人,甚至于他會將我送給你?!闭f到這里,身子一斜,軟.綿.綿地倚靠在凌云沖的懷里。
佟佳倩寧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想再回金國,不想再回他身邊,可是我必須做完他交代的任務,其他什么事,以后怎么樣,我都聽你的?!闭f著眼望凌云沖,目光里充滿了期盼。凌云沖不動聲色,面無表情,并不理會她的言語,而是留心她的舉動,冷漠的道:“以后我怎么做,我自有打算。但不管怎么樣,都與你無關。”佟佳倩寧聽了他這話,心下頗為惱怒,半晌說不出一個字,只恨恨的瞪著他。
凌云沖伸手將她推離自己,接著不停口的繼續(xù)說道:“以你的身份,高寀大人自然是不能對你頤指氣使,反倒要必恭必敬。我想,你今天到這里之前,他事先招呼過你,要學無可,一招一式通通學,而且要學得像一點,他怕把我可能會看出破綻,可是你仍然由著自己的性子,偏要在我面前表現(xiàn)你自己的一面,你樣樣學她,樣樣又有別于她,至于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剛才我說的你都聽得一清二楚,我也不用再重復了?!?/p>
佟佳倩寧齒間嗤出一絲氣,輕哼了一下,冷聲說道:“他確實這么跟我說過,可是我不屑什么都學那個小丫頭,我要你看看我的手段,不比她差。”凌云沖半帶諷刺半帶惋惜的說道:“可惜你的手段對我毫無作用,你會不會覺得很遺憾呢?”佟佳倩寧冷哼一聲,給他一個憤恨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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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凌云沖回敬她一個漠視的眼光,道:“高寀大人管不了你,因為你是建州密使,你既是他的心腹,但也是他的合伙人,甚至有些事你并不聽他的指揮,尤其是這種引誘男人的事,你更是自作主張。抱歉,剛才我說話可能言辭沒有分寸,但是我想你也不會在乎的。”
佟佳倩寧冷哼一聲,譏誚道:“我姑且當作聽了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绷柙茮_不耐煩的道:“夠了。請尚書大人出來吧。我想這場戲他也夠看頭了,現(xiàn)在也該是出來的時候了?!焙鋈幌蛲飧吆纫宦暎骸包S坤,進來。”
黃坤聽見喊聲,立馬推門走進,隨即關上門,走到房間深處,見珠簾相隔的內堂之中,凌云沖和佟佳倩寧正站在里面,他趕忙進去拜見,躬身行禮道:“督公有何吩咐?”
凌云沖看了佟佳倩寧一眼,心想黃坤定然不知曉佟佳倩寧的真實身份,只當她是個藝人。他眼光掃向黃坤,說道:“你且站在一邊。待會兒我再吩咐?!秉S坤應道:“是?!惫硗说椒块g一角站著。
凌云沖對佟佳倩寧道:“怎么樣?尚書大人還不出來嗎?他要是再不現(xiàn)身,我就拍屁股走人了?!?話音剛落,只見房間墻壁緩緩轉開,走出一個發(fā)須花白的老者,其貌清癯,須長三寸,衣飾華貴,商賈打扮。
雖然年近六旬,有些風燭殘年之態(tài),但目光炯炯,步履穩(wěn)健,顯是武功不低,正是高寀。他在萬歷年間考取進士,做過知縣,任過稅監(jiān),天啟年間適逢兵部尚書程岱反魏辭官,魏忠賢則令他充任兵部尚書高位。
他能進一品官位,靠的是魏忠賢的私心,然而他能坐穩(wěn)一品官位,靠的則是他的真才實學,處事手段。當年魏忠賢并非看在女兒馮素玉的情分上幫他升官,而是他們兩只老狐貍暗地里早就相勾結,高寀聽其命橫征暴斂,如果高寀被揭發(fā)處治,自然會拉上魏忠賢,何況高寀手上抓有馮素玉這顆砝碼,在別人眼里看來,他與魏忠賢的關系絕非尋常,假如高寀落馬,魏忠賢定會遭到牽連,魏忠賢不是沒想過殺了高寀滅口或是殺了馮素玉免除后患。
但高寀一貫謹慎奸詐,而且武功高強,魏忠賢總是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當時的兵部尚書程岱剛好反魏辭官,與其找一個新的不知可靠與否的人擔任這個重要位置,不如找一個歷來老合作的人搭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相互牽扯,互相制約,于是魏忠賢招呼高寀坐上兵部尚書的官位。
這個看上去貌不驚人的老頭,這個謹小慎微的老頭,他恪守中庸之道,朝堂應對不偏不倚,為人處事滴水不漏,但這只是他的外表。暗地里,他勾結異.族.私.通.敵.營,瞞天過海暗渡陳倉的功夫,做得是舉重若輕密不透風,毫無阻滯毫發(fā)無損,長年累月無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