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你的刀術怎么樣了？奧西莉亞?！钡诙熘形纾Y束比賽的夜奈在食堂突然問一旁用餐的人。

“怎么突然問這個？”

“只是很好奇，我說過你的刀術還有進化的可能性，自那之后，你到底有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可能性呢？”

“嗯……”奧西莉亞放下叉子，閉眼思考著，“有一個事情我比較在意。之前有一次消滅魔物的時候，我似乎用了一種奇怪的刀技將遠處的灰狼砍成了兩半。雖然我在揮刀時注入了魔力，但是命中的并不是銀白色的刀光，更像是有一種無形的刀刃切開灰狼的身體。因為情況危急，我也不知道當時自己是以什么狀態(tài)揮刀的，盡管那之后我試圖復原當時的刀技，卻始終沒有成功過?！眾W西莉亞輕輕攤手，“嘛，就算我說了也沒什么用吧，你又不是銀華的持有者?！?/p>

“如果我說有呢？”

“哈？”奧西莉亞一拍桌子，看著面帶微笑的夜奈，“怎么可能？”

夜奈看了看手表，拿著手中的易拉罐飲料離開：“離開場還有三個小時，跟我來吧，對你的特訓要開始了?！?/p>

兩人來到一片空地，夜奈造出一根低矮的石柱，將已經喝光的空罐擺在上面，然后走到四米外的位置，把奧西莉亞的軍刀借了過來。

“你要做什么？”奧西莉亞不理解夜奈的意圖。

“你肯定會認為我一個沒有用過銀華的人憑什么說出‘你的刀法具有進化的可能性’這種話?！币鼓纬槌鲕姷侗葎澚藘上?，然后啟動魔眼，“告訴你答案吧，是魔具回路?！?/p>

夜奈分析著軍刀上被‘極視魔眼’標記出來的每一條魔具回路，一邊解釋道：“任何魔具的使用必須為魔具回路充能，也就是將自身魔力灌輸其中。然而魔具回路的充能具體需要消耗一個魔法師多少的魔力？如果不使用特別的檢測手段是無法明白答案的。

“人體內含有多少血液？血液中含有多少種成分？每一成分的數(shù)量變化會給人體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因為它們是可接觸的實體性存在，可以量化成具體的單位數(shù)值，現(xiàn)代醫(yī)學技術才能夠發(fā)展研究的如此精確透徹。魔力雖然不能實體化裝入容器，但可以像電流那樣將它數(shù)值化，雖說目前還暫時無法給出一個較合適的測量單位，不過能給出一個明確的數(shù)值已經是魔法研究中極其重要的突破，說這是魔法界認知的一場‘革命’也毫不為過。”

奧西莉亞點頭，夜奈繼續(xù)說明著。

“這是常識，不過和我們的話題似乎不太相關?？傊?，你使用‘銀華’發(fā)動魔法的時候，都會用你的魔力給魔具回路充能。但是你所消耗的魔力真的是啟動回路所必須的量嗎？答案是否，畢竟要啟動魔具回路不需要那么多魔力，假設你充能的魔力量為10，那么啟動回路所需要的量僅為3甚至1。”

“也就是說，我平時使用的充能方法，其實是對自身魔力的一種浪費？”

“不完全是，因為通過魔具回路釋放魔法需要消耗額外的魔力提升威力，那多余的7或9點魔力就是這額外魔力。但是這造成了一個假象，一個你自己都未曾發(fā)覺的假象?！币鼓螌⒁呀浄治鐾甑能姷哆€給奧西莉亞，“提問：以你手中的銀華為例，不消耗額外魔力，只啟動魔具回路并使用魔具，會怎樣？”

“魔具可以使用，但回路魔法啟動會失敗?！眾W西莉亞很快做出回答，畢竟這是魔具回路理論的常識。

“好，60分，勉強及格吧?！?/p>

“勉強及格？那標準答案是什么？”

“標準答案就是：魔具可以使用，回路魔法也可以正常啟動。”

夜奈取出一塊銀色的金屬塊放在鋪著白布的右手，在奧西莉亞“這些東西是怎么藏在身上的”這種疑惑的目光中，左手掌心朝著金屬塊，嘴里輕輕念道：“臨時造物，外形擬態(tài)……回路完全復制……嵌刻！”

隨著雙手各出現(xiàn)的一個魔法陣，金屬塊開始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奧西莉亞不禁轉過頭抬手遮住雙眼，防止被閃光灼傷。光芒持續(xù)了大約一分多鐘才消失，奧西莉亞這才回過頭，發(fā)現(xiàn)夜奈手中的金屬塊已經變成了一把長刀的形狀，外形和自己的軍刀差不多，刀身還隱隱閃爍著幾條極細的光帶。

“這是……高等煉金術？一年級可沒有這種專業(yè)課程?！?/p>

“這是我借鑒煉金術自創(chuàng)的造物魔法，畢竟你那本命魔具只允許泰勒家的直系血親成員才能使用，我的魔力無法灌輸，所以我就臨時打造了這把寶具長刀，并復刻了那軍刀上的魔具回路?！?/p>

“這種事情你都能做到？”奧西莉亞一把奪過夜奈手中的軍刀，用魔力對其進行細致的檢查，“一模一樣，那么復雜的魔具回路，你只看了一次就完全復制了，簡直不敢相信?！?/p>

“當然，極視魔眼的特性是‘明晰萬物’，再復雜的回路它也能完全看透?！?/p>

“這就是你成為一級魔具工學師的原因？”

“嘛，要說這魔眼的能力也確實是占了一部分，不過即便沒有魔眼輔助，單論道具制作的技能我也是精通級的，因為我使用的道具和武器有一些必須要特制的才行，就像我那根杖劍。雖然還沒有達到真正的大師級別，但我精研過很多相關技巧，煉金合成、武器鍛造、裁縫工藝、甚至現(xiàn)代科技的機械加工，這些領域我都有涉獵。我自己有一個獨立的大型工房，可以說只要材料充足，我在那里能造出一整支軍隊的武裝。”

說到這里夜奈的語氣多了幾分得意，奧西莉亞能聽出來她對那個工房注入了相當多的心血，更讓她感到驚訝的是夜奈這么年輕，就掌握了如此豐富的知識量，這些知識有的人一輩子也無法全部掌握。她不禁問道：“你真的是這個年紀的學生嗎？你該不會和艾麗雅老師一樣活了幾百年了吧？”

“怎么可能，我可是名副其實的十八歲少女。雖然不像夏琳那樣能操控時間，我也有我自己的方式能夠讓自己活在和現(xiàn)實世界不一樣的時間流速中，你可以理解為我的精神年齡遠高于身體年齡吧?！薄笆裁礃拥姆绞?？”

“這是秘密?！币鼓紊衩匾恍Γ崎_話題，“話題回到這把軍刀，經過我的分析，這是后來的魔具工學師為適應新形式的魔法戰(zhàn)斗而在原版基礎上經過多次調整改動最終定型的改進版本，盡管保留了核心回路，但還是被覆蓋或刪除掉一部分，大概認為這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所以沒有將它修復，事實上這的確不是什么大問題，哪怕取消掉這功能也不妨礙銀華的威力輸出，這個功能是‘充能測量’，類似于進度條一樣的東西。”

“充能測量……”奧西莉亞隱約明白了夜奈的意思。

“任何魔具工學師在初次制作新的魔具時，都會加入‘充能測量’這個功能，根據它的顯示判斷啟動回路需要多少魔力，然后進行調節(jié)。我之所以確定這并非初代魔具，也是這個原因。對你來講，只要能通過回路釋放強力的魔法就足夠，所以你一直都在使用10點的魔力啟動回路，卻沒有想過如果只用1點的魔力啟動回路會怎樣。

“我想這應該也和你們家的教導方式有一定的關系，身為貴族，就應該正面擊潰敵人，所以你學到的刀技和魔法才是那種閃耀著銀色華麗光芒的刀術，就如同貴族的榮耀象征。然而銀華的本質，就被靜靜掩蓋在這閃光之下。你剛才說的‘魔具可以使用，但回路魔法啟動會失敗’這個答案，只能被用于B級以下的普通魔法回路，作為A級魔具的銀華可不是這樣?！?/p>

夜奈手握銀色長刀注入魔力，長刀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在奧西莉亞看來，這就像夜奈在使用相同的銀華。

“這就如同你平時充能的10點魔力，然后我逐漸降低魔力……”夜奈逐漸減少充能，白銀色的光線逐漸變得暗淡，最后僅僅比長刀本身的金屬光澤要亮一點點，“這就是1點的魔力值，剛好能夠啟動回路，即便如此，哪怕只是輕輕一揮?！?/p>

夜奈看著不遠處的空罐，隨意一揮長刀，空罐就被一切兩半，如同被奧西莉亞斬殺的那條灰狼。

“和當時一樣……”奧西莉亞震驚地低語。

“這才是銀華真正的攻擊方式。”夜奈將長刀搭在肩上，“‘無形的空間切割’，并非直接切開空間，而是利用看不見的魔力刃進行遠距離斬擊，盡管對于空間感靈敏的人沒什么作用，但是多數(shù)魔法師絕對無法躲開，作為奇襲來講是最有效的技能。你所習得的招式基本都是在此基礎上灌入額外魔力，那些額外魔力就形成了那樣的銀光?！?/p>

“所以我才一直錯誤地認為銀華的回路魔法就是那炫目的閃光?！?/p>

看著理解了的奧西莉亞，夜奈輕輕笑道：“那不是錯誤，只是錯覺。要‘揭開事物的表象，理解其本質?！@是我的一位恩師告訴我的，我希望你也清楚這句話的含義?！?/p>

奧西莉亞突然對著夜奈低下頭，誠摯地請求道：“請教教我，夜奈同學?！?/p>

“沒想到連敬稱都用上了……”夜奈心想，卻搖頭道，“我沒辦法教你，魔力的精細控制并不是靠別人教就能學會的，這需要你自己努力，不過我倒是能給你提供一個輔助。”

夜奈遞給奧西莉亞一枚造型奇特的金色戒指，戒指上鑲嵌的不是什么寶石，而是一個透明的小型圓球，圓球中還漂浮著一個小小的圓環(huán)。雖然造型奇特，但戒指本身的做工十分精致，不差于貴族家中收藏的那些昂貴飾品。

“好漂亮?！笨匆娊渲竷葌瓤讨癎.B”兩個字母，奧西莉亞知道這是夜奈另一個名字“格蕾?布萊克勒”的縮寫。贊嘆著夜奈的手藝，奧西莉亞準備將它戴到右手食指的時候，夜奈卻阻止了她的動作。

“別著急，聽我把話說完。”夜奈輕輕握住她的手腕，“這枚戒指雖然可以輔助你精細地控制魔力，但也帶有一定的危險性。你必須對著戒指持續(xù)輸入一定的微弱魔力，里面靜止的圓環(huán)才會轉動，如果輸入的魔力消失了，圓環(huán)就會立刻停止轉動；而一旦超出，哪怕只有一點點，超出的額外魔力都會反彈到你的手指，你會立刻感到輕微電擊一樣的些許麻痹感，雖然不會致命，但也有點疼痛?！?/p>

“我會注意的?！眾W西莉亞嚴肅地點頭，夜奈的眼神在告訴自己她并不是在開玩笑，“我要戴多久？”

“這要看你自己的實力還有精神心態(tài)了，我想，如果你能保證讓圓環(huán)轉動一整天而且還不會被電擊，那就說明你已經有一定的對魔力的控制力了。盡管這個過程會很辛苦，但是得到的回報是巨大的。如果說你現(xiàn)在是在用水管放水，那么到時候的你就可以做到用滴管精確地控制水滴數(shù)量這種程度?！?/p>

看著奧西莉亞躍躍欲試的樣子，夜奈拍了拍她的肩膀：“要在精神集中的同時保證心態(tài)的平衡，你的魔力控制才不會有較大的波動，這可不輕松。你現(xiàn)在先專心自己的保衛(wèi)工作，不要做這種消耗體力與精神力的訓練，等到對抗賽結束后有了更多的空閑時間再開始吧?！?/p>

***

放眼望去，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這就是卡賽杰琳學院的環(huán)境傳送裝置，直接傳送到設置好的場地，沒有任何延遲?！币鼓屋p輕感慨，前兩場比賽她都沒有選擇環(huán)境傳送，這是她第一次體驗，“不愧是世界第一的魔法學院，即使是東洋最好的魔法學校都沒有這么先進?！?/p>

感慨歸感慨，夜奈可沒有忘記自己的對手，這片森林就是對手選擇的戰(zhàn)場，也是和她相性最高的作戰(zhàn)場地。

“羅敏，三班的一年生，魔具是‘風導魔弓’，最擅長的魔法還是隱身型的‘蹤跡消散’，即使是射出去的箭矢都能隱形，只有碰到敵人才會暴露。唯一的缺點是只能用木材制造箭體來配合相性最高的風元素，任何金屬都不能使用，所以很容易折斷。如果換作別人你可能已經贏了，不過你遇到的是我?！陛p輕捏斷手里的木箭，夜奈仿佛在故意說給隱身的羅敏聽一樣。

“你的隱身魔法很強，操控空氣改變折射角度，還能夠利用些許微風吹散自身散發(fā)的熱量與氣味，然而，我能感覺到你在射箭的一瞬間釋放的殺氣，那么擋住你的攻擊就很容易了。”杖劍一揮，砍斷下一支木箭。

“不可能，只是偶然吧？”羅敏再一次快速移動位置，心里如此想著，畢竟她就是憑借著誰也探查不到的隱身能力遠處狙擊擊敗對手來到半決賽，夜奈卻像是聽到了她的心聲，“你認為這是偶然嗎？其實這是經過無數(shù)戰(zhàn)斗得來的必然?？紤]到新生的心理健康，學院向一年生發(fā)布的任務委托大都會有一定限制，最主要的一點就是不會發(fā)布以殺人為目標的委托，所以你即使有再多的實戰(zhàn)，對人戰(zhàn)的經驗幾乎還是個位數(shù)，在這一點，我們之間的差距就是無法彌補的?！?/p>

羅敏承認，自己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敵人，或許從對上她的那一刻自己的敗北就已經注定了，但是她不想就這么輕易認輸。

“如果是通過我射箭時的直線瞄準察覺到的話，那么不瞄準又如何呢？”羅敏啟動了魔弓的魔具回路，長弓發(fā)出微弱的淡綠色光芒，將木箭也染上一層淡綠色，羅敏看了一眼夜奈，朝著相反的方向射箭。盡管方向完全不同，羅敏也確信這根箭一定會命中。

射出的木箭變成淡綠色的光點消散在空氣中，繞了很大的一個弧度飛到夜奈的身后又恢復木箭的樣子，這就是風導魔弓的回路魔法——“化風之箭矢”。無論朝哪個方向射箭，木箭都會與風流空氣同化，借助氣流的運動射中目標。

“這一回路魔法我還是第一次使用，從沒見過的你是不可能躲開的……什么！？”

也難怪羅敏驚訝，因為夜奈連看都沒看就抓住了身后的木箭。

“飛箭的方向和你的位置相反，看來是你啟動了魔具的回路魔法導致的結果。”

“難道說她早就已經知道我的位置了嗎？但是我的隱身魔法應該是很完美的……”

這時的羅敏注意到視野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異樣，仔細查看，空中仿佛飄著無數(shù)透明的細絲，細絲的整體密度雖然不高，但也沒有能足夠一人通過的空間，自己向任何方向移動都會碰到。

“‘警戒蛛絲’，雖然是最低級的輔助魔法，但是在這種障礙物較多的地方或狹窄的場所更容易布置。哨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就開始利用那些魔力編織的絲線，包圍住整片森林。你的任何移動都會牽動它們，這樣就很容易發(fā)現(xiàn)你的位置，最后那一箭我也是捕捉到那不自然的氣流軌跡才接住的。所以我才說，很可惜你遇到的是我，因為你最擅長的隱身魔法，在我眼里一直都無效?！?/p>

夜奈輕輕抬手，杖劍發(fā)出一道閃光快速擊中羅敏，宣告了這場半決賽的結束。

兩人被立刻送回原來的賽場，夜奈走到接了自己一發(fā)雷擊而昏迷的羅敏身前蹲下，右手對她施展恢復魔法，盡管選手在比賽中會受不死力場保護，但夜奈就是想這么做。

等到醫(yī)療隊到場把羅敏抬走，夜奈才站起來，她剛好看見有個金發(fā)的男學生站在通道的入口處，正緊緊盯著自己。夜奈嘴角一挑，走向明天的對手。至于解說員在說什么，夜奈并沒有聽清，她也并不關心。

“又見面了，帕特德里?拉瑟坦，看你還這么有活力，明天我會認真招待你的?！笨拷撂氐吕锏拿媲?，夜奈做出扶眼鏡的動作低聲說道。帕特德里臉色微變，他現(xiàn)在已經將夜奈和那一晚刺殺自己的神秘人的面容聯(lián)系到了一起，這也是夜奈的目的，而看到他的反應正如自己所料，夜奈揚起嘴角，走出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