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楊九郎的喘息越來越粗重，張?jiān)评鬃屗Ｏ隆?/p>

離家已經(jīng)很近了，他可以慢慢走。

“你箍著我腿疼?！?/p>

楊九郎停住，手還朝后圈著，護(hù)著張?jiān)评鬃屗痉€(wě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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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评渍驹跅罹爬缮砗?，伸手給他擦汗。

手上濕漉漉，衣服前襟也給九郎的汗浸透，那就往背后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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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往衣服上抹了一把，張?jiān)评椎男睦锩偷匾惶邸?/p>

上次他這么反手往衣服上抹，是九郎的父親去世。他打不開紙巾，也不想讓人靠近，所以他用手給九郎擦眼淚和鼻涕，然后抹在自己的衣服上。

那時(shí)候，他能做的只有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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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跟九郎一起去處理父親的后事。

不能上九郎家里為九郎分憂出力。

不能讓九郎不要演《樹沒葉》。

不能把九郎被搶走的角色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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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告訴粉絲，她們看到的演員經(jīng)歷了什么，在經(jīng)歷什么。

九郎說他們的情緒不能分享給粉絲，所以九郎從不為他自己說什么，辯什么。

九郎不說，他也不說。

把他們的情緒藏起來留給自己，自己扛不住就傾瀉給對(duì)方。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

他們是搭檔，要說一輩子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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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评讖谋澈蟊ё罹爬?，楊九郎反手圈著張?jiān)评祝瑑蓚€(gè)人貼在一起。

云層很厚，看不到月亮是不是快要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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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楊九郎抱起張?jiān)评?，張?jiān)评讚ё罹爬傻牟弊印?/p>

外面冷，回家吧。

家里有熱水，還有干凈的床鋪和干爽的衣服。

回家，他們想干什么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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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過十三天，他們就要成親了。

雖不能昭告天下，卻也是賓客滿座紅燈高懸，該有的，他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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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時(shí)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1號(hào)，農(nóng)歷八月十三，后天就是中秋節(jié)。

九郎最難過的那個(gè)春節(jié)，他沒能陪在九郎身邊。

以后的每一個(gè)春節(jié)、每一個(gè)節(jié)日，他都會(huì)和九郎在一起。

永遠(yuǎn)不會(huì)讓九郎一個(gè)人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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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從頭沖下，兩個(gè)人嘴里都進(jìn)了水，但是沒有關(guān)系，家里每一個(gè)水龍頭里流出來的水都經(jīng)過了過濾凈化。

干凈、放心，再也不用借住在哪，這是他們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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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捏捏張?jiān)评椎暮蟛鳖i：“多瘦啊那會(huì)兒。”

張?jiān)评鬃鰝€(gè)鬼臉。又來了，又要說他瘦，又要說他小時(shí)候在大觀園廟會(huì)演出，就穿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手都凍得伸不開了還得打玉子。

雖然磨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可他還是樂意聽九郎絮叨他小時(shí)候怎么可憐。

我小時(shí)候都那么可憐了，你現(xiàn)在還不該好好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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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摸張?jiān)评祝骸暗粫?huì)讓你去賣藝的?！?/p>

張?jiān)评咨点躲兜靥а郏菏裁矗?/p>

楊九郎認(rèn)真地看著他：“爹不會(huì)讓你去賣藝的。爹會(huì)給你請(qǐng)最好的先生，教你念書識(shí)字；給你請(qǐng)最好的廚子，帶你吃遍三山五岳五湖四海，讓你讀萬(wàn)卷書行萬(wàn)里路，把你養(yǎng)得好好的、壯壯的?！?/p>

張?jiān)评祝骸澳悄氵€罵我三天打爛兩個(gè)碗，說我惹禍?！?/p>

“對(duì)不起?！?/p>

張?jiān)评装l(fā)出濃重的鼻音：“我這輩子還是個(gè)賣藝的怎么辦？”

楊九郎紅著眼圈兒笑：“爹陪你賣藝。”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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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家里的碗都是你的，隨便你摔。鍋碗瓢盆都?xì)w你指揮?！?/p>

張?jiān)评灼铺闉樾Γ骸澳憔褪遣幌胂赐搿！?/p>

楊九郎繼續(xù)：“還有碟子、勺子……以后我管買，你管摔。摔爛不要緊，記得打掃干凈，別扎著腳?！?/p>

“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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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惹了禍……”楊九郎猶豫著不說了。

張?jiān)评锥⒆∷骸霸趺礃?？?/p>

“惹得起我們就惹，惹不起我們就認(rèn)慫。認(rèn)完慫快跑，別耽誤回家吃飯。你跑不快，我背著你跑?！?/p>

“嗯。還有呢？”

還有啊。楊九郎抱住張?jiān)评讎@息：“咱們家有錢，不用你賣藝也有酒喝。就是別出去喝，你出去喝我不放心。你回家來，爸陪你喝。爸要是喝多了難為你，你就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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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评啄ㄑ蹨I：“我要喝酒，現(xiàn)在就要，你陪我喝，喝多了不能欺負(fù)我?！?/p>

“好?！?/p>

“也不能不欺負(fù)我?！?/p>

“……好?！?/p>

張?jiān)评妆钠饋恚揖迫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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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喝沒意思，總得有個(gè)彩頭。

酒肉齊備，水果切好，張?jiān)评讛?shù)出來20粒大米，給自己和楊九郎各發(fā)10粒。

楊九郎叉一塊芒果喂給張?jiān)评祝骸跋缺仁裁矗俊?/p>

“比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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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評(píng)梆、地方戲、鼓曲、小曲小調(diào)、流行歌曲……有什么算什么，張?jiān)评壮^幾句，等楊九郎往接下。

接住了有獎(jiǎng)勵(lì)，接不住要扣分，10分扣完就得聽?wèi){發(f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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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摸摸鼻子。

比唱他怎么可能贏？

就能贏他也不能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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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一個(gè)接一個(gè)，再唱一個(gè)再接一個(gè)。

十幾個(gè)回合，張?jiān)评滓淮尉﹦《紱]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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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的大米還剩五粒，張?jiān)评滓积b牙，連出五首抖音神曲，楊九郎拱手認(rèn)輸，張?jiān)评撞嬷靡獾匦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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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楊九郎召過來做人肉靠墊，張?jiān)评滓е票?，一上一下地晃?/p>

酒漾出來弄濕衣服，楊九郎把手伸進(jìn)張?jiān)评最I(lǐng)口里，墊在濕衣服下面。

張?jiān)评卓恐鴹罹爬傻母觳惭鲱^，殘酒有的進(jìn)了嘴，有的洗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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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總是要做的，走到今天，沒有回頭路了。

更何況，他也不想回頭。

前方還有什么他不知道，可過去的路，是他和九郎一步一步踩過來的。

每一步都伴隨著鮮花和荊棘，贊美和謾罵。

他憑什么退?。烤爬啥紱]說退。

九郎陪著他，賣藝也陪著他。

那還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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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评姿砷_牙齒，酒杯落下，骨碌碌地滾了幾滾。

把地上滾過的酒杯擱一邊，楊九郎把自己的杯子移到張?jiān)评赘啊?/p>

腦袋暈乎乎，張?jiān)评壮骸芭R行喝媽一碗酒，渾身是膽雄赳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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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的手一緊。

張?jiān)评淄犷^笑：“你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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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端起酒仰脖喝了，接著往下唱：“時(shí)令不好風(fēng)雪來得驟，媽要把冷暖時(shí)刻記心頭?！?/p>

張?jiān)评灼沧臁?/p>

知道啦。喝個(gè)酒都不忘囑咐他要穿衣服，到底誰(shuí)是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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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劇不討厭。

討厭的不是京劇。

唱，也就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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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jiān)评壮笱?，頭頂住楊九郎的胸口，看著倒置的楊九郎笑：“你喜歡我唱京劇嗎？”

楊九郎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

張?jiān)评捉o楊九郎抹眼淚，輕笑一聲：“傻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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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令不好風(fēng)雪來得驟，媽要把冷暖時(shí)刻記心頭。

困倦時(shí)留神門戶防野狗，煩悶時(shí)等候喜鵲唱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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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應(yīng)該能等到喜鵲唱枝頭的那天吧？

感謝皮皮醉時(shí)歌、緣止sly、羊羊蟹蟹和天蝎、蒙太奇旋律T、安寧1019、淡若清風(fēng)笑對(duì)生活、勿言世寒、smile-九辮兒、huajiao12、古道fatimah、77shinhwa、小冷貓lilo、胖嘟嘟不哭、隱逸紅塵之中、bili_3085青青、海河湖江、躲在角落里的小貓、明天的太陽(yáng)總是新的給我分店贊賞！

還有幾位我對(duì)不上B站ID的朋友，就不一一列舉你們的昵稱了。

感謝紅鐲兒、lleco、只玲瓏不小巧給我充電！

冷空氣真的來了，大家多喝熱水、吃飽穿暖。

健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