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鳧舞的賜物。

小栗帽出生的稲葉牧場，附近是鳧舞川，誕生過諸多名馬。

第1節(jié)，分娩

烤好的鮭魚肉片和味噌湯組成了完成簡單的晚餐，吃完飯后，稲葉裕治打開電視。晚上七點是天氣預(yù)報開始的時間。

日高地區(qū)今晚是晴天，明天白天也是晴天。有些地方下陣雨陣雨。早上可能會下霜，這樣的話好像會很冷，裕治覺得穿要上毛衣才行。

老爹稲葉不奈男問：“我必須待在這里照看阿拉伯馬?！悉胜臁膸崆闆r如何？”。

稲葉裕治：“白寶石快要生了?！?/p>

不奈男：“是嗎。那邊的情況就交給你了?！?/p>

在一旁聽著父子倆對話的母親，幸子，正在燒開水。剛才做飯的時候，她不停地在咳嗽。她自己說，昨年去夏威夷旅行、又回了趟出生的故鄉(xiāng)岡山，可能是持續(xù)的長途旅行，因為太疲勞而感冒了吧。過了年已經(jīng)三個月了，這病還沒有好的跡象。

把消毒液倒在裝了熱水的桶里，裕治拎著水桶出門。剛到外面，臉和耳朵一下子就凍住了。抬頭看，夜空中閃爍著星光。

雖說已經(jīng)過了春分，外面的空氣已經(jīng)有些暖了，但太陽一落山，氣溫就會下降到零下四度到五度。北海道還處于冬天。

裕治先把水桶放在輕型卡車的行李架上，然后繞到駕駛室，發(fā)動引擎。雖然是只花了四千日元就從朋友那里得到的二手迷你卡車，但車子本事沒什么毛病，運轉(zhuǎn)得很好。

繁殖牝馬白寶石，所在的廄舍大約建在放牧地的中央。如果說住宅位于三角形的頂點，則通往廄舍的道路，是沿著兩個鄰邊前進到對邊的中間，最后向中心折彎。

按理說，廄舍最好建在住的地方附近，這樣無論是飼養(yǎng)還是安全管理，都更方便的。裕治也明白這一點，當(dāng)前的建筑位置并非他喜歡，而是因為這個牧場是半路買來的，原本形狀就很奇怪，所以也沒什么辦法。

稲葉家所在的這塊地，面積是10反(99公畝)[反，是日本傳統(tǒng)面積單位，常見于田地]。1984年買下來的時候，總價格約為800萬日元。10反中7反是水田，3反是牧場。牧場在買賣時，價格同等于旱田。日高地區(qū)牧場的平均價格為每反25萬日元，水田每反則是50萬到55萬日元。因此，按照原本的行情，這塊地的合適價格應(yīng)當(dāng)是460萬日元左右?，F(xiàn)如今均價80萬日元是相當(dāng)貴的。

裕治聽說，這塊土地原主欠了一屁股債，想盡量以高價出售。由于稲葉牧場從1983年左右就租用這里，若有機會自己拿下，是不會錯過的，于是便下定決心買了。

過了一陣子，老廄舍也被原主拿去賣了。土地和建筑物是分開處理的，廄舍似乎是原主在抵償債務(wù)后剩下的，于是被拿去拍賣。1985年1月，裕治前往鄰鎮(zhèn)浦河町的北海道地方法院浦河支部，參與競拍。建筑物意外的便宜，最后要價50萬日元。據(jù)說10年前建造的時候花了大約300萬日元，稲葉家算是賺到了。

廄舍是木造平房，朝南建造。南側(cè)是像走廊一樣構(gòu)造的通道，寬度1間(1.8米)，向東西兩側(cè)延伸，沿通道分布馬房。東端是兩間相鄰的分娩馬房，之后四間是飼育馬房。

一般來說，馬房的大小為寬2間(3.6米)、深2間、高1間半。而這些馬房寬度2間、深2間半、高1間半，完全滿足條件。內(nèi)壁和天花板是鋪裝了厚膠合板的混凝土墻壁，表面涂上淡藍色的油漆。

木造廄舍雖然其貌不揚，但比起使用混凝土和鋼骨的東西更適合養(yǎng)馬。北海道的冬天，每天的冷暖變化特別大。如果將鐵和混凝土作為主要建材，由于熱傳導(dǎo)率的關(guān)系，建筑物內(nèi)部會迅速變冷。氣溫太低，馬就會流失不必要的熱量，這也意味著體力的消耗。而且混凝土建筑室內(nèi)容易聚集濕氣，在這種情況下馬容易患上傳染病。也就是說，便宜的木頭馬房反而對馬更好。

地上沒有鋪混凝土，不是因為要省水泥費，而是泥土地面吸濕性很好。泥土地面的彈力也可以保護馬蹄。但是馬可能會“前搔”翻土[牧場視頻里常見的前肢挖土動作]，導(dǎo)致地面凹陷，尿液積聚不衛(wèi)生，所以必須及時把坑填回去，很費工夫。

雖然是用50萬日元買的廄舍，但是設(shè)備很齊全。而且在裕治到手之前的1980年4月22日，這里誕生過名馬。名為タニノベンチア的繁殖母馬產(chǎn)下的那匹牡馬，后來贏得了日本杯、寶塚紀(jì)念、每日王冠等比賽，它就是現(xiàn)在作為種馬活躍的葛城王牌。在那個傳說中的馬房里，現(xiàn)在住著白寶石。

與其說白寶石是蘆毛，不如說更接近白馬。大著肚子的她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平靜，在馬房里團團轉(zhuǎn)。偶爾會停下來，露出好像在思考什么的表情，但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煩躁地來回走動。

裕治一邊喊著“好好好”，一邊撫摸著她的脖子。他蹲下來觀察馬臨近分娩的標(biāo)志。他用繃帶把尾巴的根扎起來。這樣分娩的時候，尾巴就不會搗亂。然后他便用消毒液清洗。

大概就是今晚吧？他思考到。馬的出生時間，大部分情況下是在深夜十一點到第二天早上三點左右。也有些時候，眼看就要生了，結(jié)果苦苦等了兩天、三天，還是沒有結(jié)果，這種情況著急也沒辦法，只能順其自然。

裕治把被子直接鋪過道上[前面說了，純泥土地面]。每年冬天都要像這樣糟蹋一床被子，為的就是小馬安全出生。

明年一定要買監(jiān)視器！稲葉裕治來到毯子上，心里想著。如果裝了攝像頭，即使自己坐在溫暖的起居室里喝著咖啡，也能觀察馬的情況。

據(jù)附近電器店的店員說，監(jiān)控攝像頭、錄像機、電視、增幅器等物件，一套下來要花50萬日元左右。這價格和之前買下這個馬廄差不多。不必要的經(jīng)費要盡量削減，這是自己的經(jīng)營之道，但總是陪著馬“睡覺”也不是個事兒啊。

稲葉裕治想著這樣的事情，看了眼白寶石，發(fā)現(xiàn)她正在用腳把稻草摟在一起，做成一個“巢”。

裕治連忙從被窩里跳出來。

白寶石躺在“巢”里，鼻孔膨大起來，呼吸急促。分娩的陣痛開始了。

馬的出生和人的出生在過程上基本沒有區(qū)別，只不過純種馬的新生兒平均體重為55公斤、胸圍80到90厘米，幾乎和人類的成年女性一樣。正因如此，出生后的小馬駒才能活蹦亂跳。

裕治靠在白寶石身邊，腦子里拼命地復(fù)習(xí)著生產(chǎn)的過程。這是他第一次獨立幫助牝馬生產(chǎn)。能做好嗎？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

分娩的第一個過程是破水，量大概是10升到20升，相當(dāng)于在馬房里倒了兩三桶水?，F(xiàn)在，白寶石破水了，屋子里充滿了羊水的腥味。接著看到了白色的羊膜，有著類似于貝殼內(nèi)側(cè)的光澤。在羊膜的包裹下，胎兒出來了。這個過程裕治覺得無論看多少次都很美，但是沒有時間讓他神游。馬的生產(chǎn)，前后只有15分鐘，在這期間要做的事情很多。

正常情況下，胎兒會先伸出一條被羊膜包裹的腿。必須確認這是不是前腿。如果發(fā)現(xiàn)是后腿，那就是方向錯了，必須馬上讓母馬站起來，改變胎兒的方向。

[小馬腿很長，所以出生時候是先伸腿。人的幼崽手短，先出來的是頭]

稲葉裕治確認了這只腳是前肢。第一條腿伸出5到10厘米后，另一條腿也出來了。如果第一條腿到了15厘米，還是沒有看到第二條腿，那有可能是掛在骨盆上了。這個時候也讓母馬站起來，修正胎兒位置。

兩個前肢仿佛是被扔出來一樣順利[奇怪的比喻增加了]。稲葉裕治嘟囔著對白寶石說：“太好了，一切順利?！?/p>

他順著產(chǎn)道，把手伸進去摸，這是為了確認馬駒的頭是否夾在兩條前腿之間。

“好了，沒問題，腦袋也有了?！?/p>

不一會兒，頭伸了出來，逐漸能看到小馬的腹部了。裕治雙手用力，將胎兒身上的羊膜掰開，羊水四濺。然后他把手放在小馬的腰上，將小馬一鼓作氣扯了出來。

剛出來的馬駒還沒有呼吸，因為羊水還塞在鼻子里。裕治右手拽著小馬的耳朵，左手撐著小馬的下顎，“布隆布隆”地縱向甩了兩遍，然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去捏小馬的鼻梁，捏了三四次。終于，小馬“嚯嚯、嚯嚯”地鳴叫起來。這是分娩成功的象征。

“太好了，活下來了！”裕治的歡呼聲響徹產(chǎn)房。

和人類一樣，剛出生的馬也有紅色的臍帶。如果性急地把它摘下來，就會向外噴血，所以要用手指捏住一段時間，等臍帶動脈封閉后再收走，并在斷面涂抹碘酊。到這里，馬駒的生產(chǎn)就告一段落了。

1985年3月27日晚上8點多，白寶石的分娩的結(jié)束了。新生的小馬和母親很像。

但是，光到這里還不能完全放心。母馬還有后產(chǎn)。正常情況下，后產(chǎn)將在產(chǎn)后一小時內(nèi)結(jié)束。

在等待中，滿是鮮血的胎盤出來了。雖然味道刺鼻，但不能因為臟就馬上扔掉，要拿去稱重。

胎盤的重量以4.5到5.5千克為標(biāo)準(zhǔn)，如果比這個標(biāo)準(zhǔn)輕的話，可能母馬體內(nèi)還有殘留胎盤碎片。若是放任不管，可能并發(fā)子宮感染癥和蹄染癥等會導(dǎo)致母馬不孕的疾病，最壞的情況下會導(dǎo)致母馬死亡。如果發(fā)現(xiàn)有胎盤殘留，必須聯(lián)系獸醫(yī)。

好在白寶石的胎盤全部排出了。裕治把這些后產(chǎn)帶到推肥場，深埋在土里。在這個地方有一個傳說，說是如果被狐貍發(fā)現(xiàn)了馬的后產(chǎn)，就會發(fā)生不幸。傳說的真?zhèn)螘呵也徽?，但如果聞到胎盤的味道、引來狐貍和烏鴉，也未必不會對幼馬造成傷害。

裕治一邊用鐵鍬把土敲嚴(yán)實，想著母子都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身上的毛衣被血和體液弄得濕噠噠的。

轉(zhuǎn)自NGA：CHINA_XK《夢、オグリキャップ》（已授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