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我心——《追憶》續(xù)95大結(jié)局(下)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唯愿君心似我心,不負(fù)相思意。
今天是勁哥的生日,首先,祝勁哥生日快樂,身體健康,天天開心,諸邪莫近!
其次,今天《君心我心》大結(jié)局啦。
特意選了今天結(jié)文,是希望這份儀式感能給勁哥添一份微不足道卻誠意滿滿的生日禮物。

結(jié)束語:
感謝各位長-----久以來的陪伴,和《君心我心》走過了兩年半的漫長歲月。謝謝大家的吐槽,點(diǎn)贊,評論以及默默蹲守。玎珂這廂有禮了。
從2019年6月20日第一次貼出《君心我心》到2021年12月29日《君心我心》大結(jié)局,整整兩年半,期間有歡笑有淚水,有驚喜有沮喪,但這些都是收獲,真的很感慨。在此我還要特別要鳴謝明澤姐姐的慷慨和鼓勵,當(dāng)初沒有她的允許和推薦,我就沒有機(jī)會借明澤姐姐《追憶》的東風(fēng),寫了這么久,更了這么久。沒有她一直拿著小皮鞭在后面抽我,我估計也堅持不完。真的真的很感激。

?
“展大人……”
似來自幽冥的呼喚,飄渺散亂,卻似曾相識。
展昭回身,“是你?”

身后是著一身喜服的月灼。
展昭篤定地知道是她,卻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臉。
“展大人……”散亂而凄厲地呼喚再次響起,伴著月灼僵硬的動作,原本已經(jīng)碎掉的玉劍墜此時竟完好地被一點(diǎn)一頓地舉起,“您的東西掉了……”

展昭微微蹙眉,那縷比縞素更慘的紅明滅著迅速移近。
她身后是緊逼著的那股絕情的熾氣。
“小心!”展昭下意識想扯開月灼,出手格擋,黑,卻如桎梏鉗住了手腳。
只聽得“噗”地一聲,一條斷臂還是戳穿了已逼至近前的那縷慘紅,隨著一聲慘叫,再次灰飛煙滅,血掌穿過這縷幽魂擊碎了她舉在身前的玉劍墜,直拍上展昭心口,散落成一地幽藍(lán)。
痛,清晰而凌厲,猝然襲遍全身,蝕心灼骨。
提氣運(yùn)功,卻如抱薪救火,血?dú)馑矔r像被點(diǎn)燃般,洶涌著反向竄回胸口,一線銳疼錚然穿肺脈而過,展昭猛地一顫,終是撐不住悶哼一聲單膝著地,膝下的幽藍(lán)忽地便化為妖冶的藍(lán)焰,將展昭緊緊裹住,那個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展昭,我先下去等你……”
“李皓?”展昭緊咬牙關(guān),努力維持著意識,呼吸沉重而散亂。

是夢?
但為何痛卻如此真實?
甚至真實到讓展昭能清晰地聽到肺脈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被啃噬的聲音。
赤獍掌,原來如此。
反噬,當(dāng)真無可避免?
“展昭!”
“……展昭!……”
“……展昭!你給我醒醒!”某人炸毛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嚯地撕裂了整個夢魘,緊接著而來的便是那抹刺眼的錦白。


見到展昭終于睜眼,白玉堂微舒一口氣后立刻又冷下臉來沒好氣的言道:“看來,昨晚那頓喜酒你是當(dāng)真沒少喝?”
昨夜,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范昂奉旨完婚,第一時間便將請柬送到了展昭手中。
哼,憑什么?這只貓的人緣就這么好?
“吶,可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你在你家先生那里,可還掛著“禁酒令”,他老人家可不是好惹的?!币娬拐焉n白著臉色,精神不濟(jì),白玉堂也只當(dāng)是他身體未復(fù)便接連宿醉,呼啦啦將錦袍一甩,旋身坐到一旁的圈椅里,將腿斜斜擱到案幾上,睨著展昭“好心”提醒道,“再叫不醒你我就要叫救命了。誒,我說,展大人,你跟我喝酒的時候怎么沒見你這么玩兒命過?”
許是方才的人夢魘太過幽暗,許是此時的錦白在陽光的映射下太過刺眼,展昭本想抬手掩住被白玉堂晃花了的雙眼,卻發(fā)現(xiàn)胸口仍有滯痛,渾身酸軟,提不起一絲力氣,只能再次閉眼凝神,“唔”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白玉堂的絮絮叨叨。
“唔?“唔”是什么意思?你……”白玉堂見展昭竟然如此“無視”他,本已從圈椅內(nèi)彈起,怒目掐腰,卻猛地蹙緊了雙眉,似在和展昭說話,又似在自語:“不對啊,照理昨夜你根本就沒空去喝這頓喜酒,我聽梅娘說,昨日皇上特意囑你在御書房當(dāng)值,掌燈時分便宣了八王爺,包大人和王丞相入宮,直至深夜,說是賈瑄有折上奏……”

“嗯。”展昭暗暗咬牙,勉力起身,滯了片刻才取下桁木上的藍(lán)衣,穿戴著起來,“遼國兩位皇子奪儲之爭似已牽扯了黨項王子李元昊,皇上是擔(dān)心黨項王年邁,其子李元昊野心勃勃,心狠手辣,若再與遼有牽,恐生變數(shù)?!?/p>
“變數(shù)?”白玉堂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展昭的一舉一動,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可不是?慢說那千里之外的,就是這眼皮子底下的,一旦生出變數(shù),不也讓人防不勝防嗎?”

“嗯?”展昭先前并未注意到白玉堂的神色變化,如今只覺白玉堂似乎話中有話,抬眸之時已被雙眸噴火的白玉堂一把摁住,撞到身后的桁木架上,桁木架呼啦啦倒了一地,連帶著展昭也險些跌倒,白玉堂連忙變手,順勢一拽一停,才將腳步虛浮的展昭穩(wěn)住。
“展昭!你她娘的沒用玉蠶?”白玉堂咬牙切齒地一掌拍到展昭身后的漆柱上,海碗粗的漆柱瞬間被劈裂。
白玉堂平日里雖行事略顯乖張驕橫卻也通理識禮,算得謙謙君子,這還是他第一次出言如此——不雅。
展昭眸色微微一滯,轉(zhuǎn)眸撇了一眼身后的漆柱,氣死人不償命地淡淡道:“白兄息怒,別拆房,這是在宮里。”
“展昭!你不要命了!”白玉堂翻手揪住展昭,將他扯向身前,吼道。
“當(dāng)然要?!闭拐驯凰读艘粋€趔趄,依然淡淡道。
“要?娘的,要,你能把自己搞成這樣?”白玉堂將展昭揪得更緊了,萬丈怒火幾欲將惹到他的一切燎成灰,包括眼前的這只貓,“你剛剛是不是內(nèi)傷發(fā)作?”

“是?!闭拐巡⒉浑[瞞,聰明如他,深知面對已經(jīng)出離憤怒的白玉堂,坦白才是最好的方法。
“是?你還真好意思說“是”?”展昭時不時的過于坦白,常常會讓白玉堂哭笑不得,明明被氣到七竅生煙,面對其人的誠實還真找不到發(fā)作的由頭。
將展昭摁坐到圈椅里,白玉堂單腳踏著案幾,沖展昭一拱手,逼視著他道:“好,那就麻煩展大人給我解釋一下,您用了玉蠶為何還會內(nèi)傷發(fā)作?”
面對白玉堂這種恨不得嚴(yán)刑逼供的姿勢和很是“客氣”的審訊,展昭笑著反問道:“白兄就如此篤定認(rèn)為用了玉蠶就一定不會再內(nèi)傷發(fā)作?”
“?。俊卑子裉糜幸凰矝]跟上,這是哪兒跟哪兒?誰“審”誰?
“當(dāng)然!”白玉堂鳳目微豎答道。
那日他親眼目睹玉蠶的奇效,難道也會有錯?
“展昭你少在這兒給我打馬虎眼,玉蠶的功效你親歷,我親見,難道還需多言?那日若不是玉蠶救你,說不定你都……”白玉堂舌頭一滯,咽下后面的字。
“死了?”展昭微笑挑眉看向白玉堂,接過他的話尾。

“…….”
“白兄所言極是,你親見,我親歷,玉蠶之功效的確非凡,如今展某并無性命之憂,全仗其利。既如此,白兄非展某,又焉知展某并未使用玉蠶?玉蠶能保住展某性命,已屬萬幸,又何必過于貪求其他?”展昭緩緩起身,行至桌旁,倒了一杯茶,“至于,內(nèi)傷之事,來日方長,不急。慢慢來?!闭拐押攘艘豢诓?,笑道。

“你是說那玉蠶只能保命不能療傷?那他們還一天到晚把它吹得跟仙丹一樣?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白玉堂俊眉一挑,雖覺展昭的話有幾分在理卻也難免懷疑。
“傳聞豈可盡信?”展昭撩袍坐下。
“你真的用了?沒騙我?”白玉堂追至桌前,認(rèn)真的盯著展昭問道。
“嗯?!闭拐腰c(diǎn)點(diǎn)頭。
他的確用了,只不過是一只,說得是實話,并未騙人。
“…….”白玉堂擰眉安靜了片刻便又忽然問道:“那你家先生知道嗎?”
“知道?!彪m然白玉堂問得沒頭沒腦,但展昭還是聽得明白,答得清楚。
“那你家先生怎么說?”白玉堂繼續(xù)追問。
“服藥?!闭拐牙^續(xù)回答。
“那你家先生連藥都給你配好了?”白玉堂又問。
“嗯。”展昭點(diǎn)頭。
“什么時候的事?我這么機(jī)敏過人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白玉堂有些“受傷”,說什么摯友兄弟,到頭來還是開封府的那一窩子更親些。
“也難怪,那時白兄正忙?!闭拐烟?,喝茶,依然對答如流。

“我正忙?”白玉堂翻了展昭一個白眼。忙嗎?他最近差點(diǎn)兒沒閑出病來,“我在忙什么?”
“忙著裝死。”
波瀾不驚。
“…….”
白玉堂差點(diǎn)兒被噎死。
乒乒乓乓地給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才把那口堵在胸中的氣兒順走。白玉堂將茶盞往桌上一拍,紅著一張俊臉,道:“好……好你個展昭,原來你在這兒等著我訥,我……你……呃……”后面的話忽然就被卡?。耗侨照拐衙髅魃砩蠋?,還是決然為他運(yùn)功祛毒,這只蠢貓每次救他都從不考慮他自己會為此付出怎樣代價的嗎?
“算了算了,我白玉堂大氣,今日就不和你這只軟腳貓計較了。”白玉堂瞬間沒了脾氣。
“那……”白玉堂頓了頓,“那你家?guī)熋弥绬???/p>
“不知道?!闭拐逊畔率种胁璞K,轉(zhuǎn)眸看著白玉堂,眸心微閃,答得十分清晰明了。

強(qiáng)烈的壓迫感迎面撲來。
“懂懂懂,我不會說的。”白玉堂縮了縮脖子,暗暗咂舌,“那……”
“那……白兄大清早便出現(xiàn)在展某房中,究竟所為何事?”面對白玉堂“那”個不停的連番提問,展昭終于決定還是得讓這只白耗子適時消停一下了。
“呃……我……”白玉堂瞬間便被噎住,徹底沒了方才打算將展昭問個通透的氣勢,一絲尷尬不上不下地卡在了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我…..我這不是因為……因為太后她老人家的那道懿旨的事兒嗎?想我白玉堂,堂堂七尺男兒,怎么能……怎么能……那啥……是吧?”白玉堂話說一半吞一半的嘟囔著,悻悻然溜坐到展昭旁邊,半癱在桌上,眼里遞出的盡是“你懂的”。
“太后的懿旨?”展昭很是認(rèn)真地看著突然“化”掉了的白玉堂,一副“我不懂”的樣子。
“展昭!”白玉堂見展昭并不接招,立時直起身,楞起眼道,“我就不信你會不知道太后賜婚我和梅娘之事?”
展昭見白玉堂一副被踩到尾巴的樣子,忍不住輕笑道:“當(dāng)然知道。恭喜白兄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p>
“我不是來聽你道喜的?!卑子裉脩脩玫?。
“白兄似乎有些不悅?”展昭微微挑眉,“是得罪了安寧公主,人家不愿意了?”
“怎么會?”白玉堂白了展昭一眼。
“那是白兄不愿意了?”展昭一副“不會吧”的認(rèn)真模樣。
“展昭!你成心的是不是?”白玉堂一梗脖子,火道。
“既然兩情相悅,白兄又何必為入駐公主府一事而耿耿于懷,郁結(jié)難舒?”展昭緩緩抱臂,笑意盈盈地看向白玉堂,特意加重了“入駐”二字。
“展昭!”白玉堂脖子一昂,原來展昭在他吞吞吐吐鋪墊之時,就已猜出他的來意,卻故意帶著他兜了個大圈子。看著此時晶亮著眸光的展昭,白玉堂暗暗握拳:真想捏死他!
“我……我哪有耿耿于懷,郁結(jié)難舒?我,我,我……”
不等白玉堂“我”完,展昭的聲音已清晰傳來:“錦毛鼠白玉堂,利爽大氣,不拘小節(jié),能為朋友摒棄江湖人最看重的名號之爭,又豈會在乎為心愛之人而遁入深宮?”
白玉堂聞言一愣,頓覺豁然明朗,心中舒暢。
展昭明著褒揚(yáng)實則勸慰的法子讓白玉堂很是受用,連白玉堂自己都不得不承認(rèn),展昭太過了解他的脾性,總能在最恰當(dāng)?shù)臅r候用最恰當(dāng)?shù)姆绞健爸巍钡盟苁鞘娣?/p>
“哼,那可不?我錦毛鼠白玉堂到哪里不是好漢一條?”方才還蔫兒蔫兒的白玉堂立時牛氣哄哄起來,晨曦打在白玉堂的錦袍上,燦若赤金。

“好漢。你來很久了,錯過了和安寧公主一起用早膳的時辰,就當(dāng)真要郁結(jié)難舒了?!闭拐汛瓜卵劢蓿瑴\抿了一口清茶,善意提醒道,這一大清早的真被這只小白鼠晃得眼暈。

“啊?什么時辰了?”白玉堂一個激靈站起身來,扭頭看向窗外,正欲抬步疾走又頓覺不妥,忙站定,扭頭睨著展昭道:“好你個展昭,你這是在給我下逐客令?”
“豈敢?”展昭抬眸,拱手,“要不,好漢再坐坐?”
“你……”白玉堂氣結(jié),瞪圓了眼接不住話。
轉(zhuǎn)念一想,白玉堂干脆來了個坦蕩,將錦袍一甩,回身拉開房門道:“得,我認(rèn)命,走了?!?/p>
弗一邁出房間,白玉堂眼中便滑過一絲狡黠,轉(zhuǎn)身帶門之際,重重地嘆了口氣,長聲道:“唉,真是冤孽啊……也怨我命苦,沒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小師妹和本來八桿子打不著卻也中了邪般千里迢迢上趕著撲火的黨項小公….…”

“砰”地一聲,迅速關(guān)上的房門完美擋住了潑過來的茶。
“……主?!卑子裉梦χ鲁鑫沧?,旋即沉下了眸光,面色轉(zhuǎn)而凝重,“召靖公主……”
?

金掐絲嵌紅寶石的鈴蘭步搖被笨拙地簪入野利錦的發(fā)間,這是太平公主送她的新婚賀禮,與步搖一塊兒送來的還有一柄七星寶刀,是展昭送給范昂的。
抬眸望著鏡中的女子,幸福而滿足,她身后是剛剛才為自己簪入步搖的新婚丈夫,此時的他已背過了身去,佯裝著欣賞寶刀,卻不曾想一對通紅的耳朵已出賣了他。
“好看嗎?”野利錦轉(zhuǎn)過身,問范昂道。
“好看?!狈栋翰⑽椿仡^,胡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道。
“刀好看還是我好看?”野利錦歪著頭追問。
“刀好看?!狈栋旱亩涓t了。
“什么?”野利錦佯怒。
“不不不,我說錯了。”范昂一驚,連忙回身,笑著討好,“當(dāng)然你好看,你最好看?!?/p>
“好哇,展大人送你這柄刀是取“寶刀贈英雄”之意,沒想到堂堂御林軍統(tǒng)領(lǐng)卻說寶刀不如女子,當(dāng)真是英雄氣短,真真辜負(fù)了展大人一番心意?!币袄\杏眼微瞪,睨著范昂道。
范昂心中戚戚,天下女子果然個個都生來便自帶殺招,名曰“兩頭堵”。
“常言道“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美人當(dāng)面,偶有氣短也實屬情有可原?!狈栋阂贿呎碇律?,一邊嘿嘿嘿地笑著取下寶刀,掛于腰間。
“油嘴滑舌?!币袄\嗔道。起身行至范昂身前抬手幫他理順護(hù)甲,“你我今日一同入宮謝恩,不知可有機(jī)會見到公主和哥哥?”
“應(yīng)該見不到吧。今日他們會在館驛準(zhǔn)備明日啟程之事?!狈栋荷灾甭剩粫r間并未聽出野利錦的意思。
“嗯。也好?!币袄\的聲音很低,帶著突如其來的顫抖。
范昂一怔,低頭已見野利錦紅了眼眶。
范昂很心疼,忙緊緊握住她有些微涼的手,柔聲問道:“想你哥哥了?”
“嗯?!币袄\含著眼淚,低低應(yīng)道,不再說話,只是繼續(xù)為范昂整理著鎧甲。
“今日午后我會去館驛,到時應(yīng)該能見到野利……不,哥哥。公主明日啟程,今日必有相關(guān)儀仗事宜會與哥哥商議。你若想他,我倒是可以試試請他過來,或是……我陪你回館驛一趟……”范昂拉住野利錦,止住了她的忙忙碌碌。
范昂雖然極度不喜歡野利榮但也總忸不過人家是野利錦親大哥的事實,血濃于水又豈能輕易割舍,加之這一去也許此生便再也不得相見,如此一來,野利錦的不安和傷心范昂自是可以想見。
“不過……公主的話,就不一定能見到了,明日啟程,各種國事應(yīng)酬眾多,何時應(yīng)召進(jìn)宮何時回館驛就真不好預(yù)判了。不過,我們倒也可以碰碰運(yùn)氣?!狈栋簩⒁袄\拉近,微微蹙眉,他不愿見到野利錦如此難過。
“不,不必?!币袄\抬眸望向范昂,輕輕搖了搖頭道,“國禮儀仗,繁復(fù)精細(xì),阿錦自是知曉。身為統(tǒng)領(lǐng)的你又豈能因私而忘公。好好當(dāng)值,不必掛念我,只是……若有機(jī)會見到我那個倔驢哥哥,煩請代我道聲“珍重”。至于公主……”
野利錦垂眸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道:“她向我保證過,她會好好的……”
輕輕攬過野利錦,范昂應(yīng)道:“放心,這聲“珍重”為夫的一定幫你代到?!?/p>
將頭深埋進(jìn)范昂懷中,眼淚終究還是忍不住滑落。
?
如墨夜色中,星火點(diǎn)點(diǎn)。
館驛門前一派忙碌,車攆在做著最后的查驗,旌旗族標(biāo)也俱已就位,野利榮手持火把指揮著兵士們有條不紊地清點(diǎn)和搬運(yùn)各類賞賜。
如緞的夜幕下,衣袂輕響,越過屋檐,沒入館內(nèi)。
兀自望著燭火出神的李寧令,忽覺燭影一閃,警惕回身,那人已坦蕩蕩步出暗處。
“你?”李寧令秀眉一挑,“你來干什么?”
?
旌旗獵獵,車馬喧囂,黨項公主的儀仗浩浩然出現(xiàn)在神道之上。
閶闔門外,展昭率范昂及一眾御林軍已然立馬等候多時。

隔著輕曼的紗簾,李寧令望向攆外,神道兩側(cè)是攢動的人頭,正如那日游汴梁城時一樣。只是那時候他和她同行在人群之中,而此時,他紅衣灼灼,勒馬靜立于大宋儀仗前,而她也只能默默坐于黨項儀仗的鳳輦內(nèi)。

兩國儀仗終將匯于閶闔門。
最后的二十里,他會一直護(hù)于輦前,雖近在咫尺,卻早已遠(yuǎn)隔天涯。

汴梁城的繁華漸漸掩于滾滾車輪之中,耳邊不再是鼎沸的人聲,取而代之的是聲聲入耳的鶯啼,陽光透過紗曼將斑駁的樹影灑進(jìn)鳳輦,投到李寧令嫣紅的羅裙之上,明明暗暗。
展昭和野利榮策馬護(hù)于儀仗左右。
錦春的微風(fēng)雖已失了冬的泠冽卻依舊強(qiáng)勁,冷不丁卷過,撩起鳳輦的紗幔紛揚(yáng)著打向兩側(cè)。
猝不及防地被紗幔裹挾,展昭微怔之下,心中警鈴猛然大作。
衣袂的微響伴著一道灰影簌地從儀仗中穿出。
“什么人!”野利榮急喝一聲,揮刀削開裹住他的紗幔,緊追灰影而去。
而此時,早已旋身繞開紗幔的紅衣已精準(zhǔn)落于李寧令所在的鳳輦旁。
“公主!”展昭透過紗幔驚見李寧令俯臥于鳳輦之中,鮮血從李寧令身下滲出,心下不由一驚,不及多想,展昭撩袍縱身,進(jìn)入輦內(nèi)。
迅速扶起李寧令,展昭正欲查察她的傷勢,卻不曾想本已“重傷”的李寧令卻忽然出手如電,一掌擊出,將早已化開的玉蠶穩(wěn)穩(wěn)打入展昭肺脈,展昭未曾防備,被掌力擊出輦外,退后數(shù)步,方才穩(wěn)住身型。
被內(nèi)力壓伏的赤獍掌傷瞬間被激出。
痛,錚然如斷弦。
冷汗,無聲滾落。
“展大人!”此時已趕至輦前的范昂搶至展昭身前但見展昭唇色蒼白,呼吸散亂,大驚之下轉(zhuǎn)身沖輦內(nèi)高喝道:“什么人?”
話音未落,寶刀已然出鞘。
就在范昂欲飛身上前之際,卻被肩頭傳來的一股力量止住。
展昭挺起身形,穩(wěn)住氣息,聲音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公主沒事就好。”

范昂聞言驚訝地扭頭看向展昭,滿眼疑惑。
“果然……”鳳輦內(nèi)傳來李寧令同樣波瀾不驚的聲音,“展昭。對朋友從不設(shè)防,的確是你最大的弱點(diǎn)。”
真的是召靖公主!范昂雙眉緊鎖,他不明白鳳輦內(nèi)既然是召靖公主,那她為何要對展大人下如此重手?小錦不是跟他說公主一直愛著展大人的嗎?
“范統(tǒng)領(lǐng),令御林軍原地待命?!闭拐阉砷_摁在范昂肩頭的手,眼神示意他穩(wěn)住眾將士。
“遵命?!狈栋簳猓⒓词盏度肭?,轉(zhuǎn)身奔御林軍而去。
“啪”地一個血包從鳳輦中被扔了出來,“展昭。你的確是很難對付。野利將軍怕有人行刺于我,摳破腦袋專門做了三個一模一樣的鳳輦,還費(fèi)盡心思的,挑選了和我身形極為相似的婢女分坐于其他輦中,說是如此便能混淆刺客的視聽,魚目混珠。這招對刺客有無作用姑且不談,卻連阻擋你片刻都未做到,只一瞬便被勘破,害我情急之下差點(diǎn)來不及刺破血包。若真來不及,展昭。你是否還會上當(dāng)?”李寧令帶著“不甘心,不好玩”的腔調(diào)撩起紗幔,挑釁地睨著展昭,不等展昭回答,李寧令已兀自往輦沿上屈單膝一坐,舉起右掌,隔空再次推向展昭道:“這一掌,展昭,是你欠我的。這一掌是為了討回我作為公主的驕傲。我長這么大,只要是我想要的從來就沒有落空過。你是唯一的例外。你說,這一掌不打你,這口氣我如何咽得下去?”
方才的那一掌,她已用盡全力。
不忍傷他,卻不得不傷他。
既然決定給他玉蠶,她就不打算讓他在她走遠(yuǎn)前有所察覺,她寧愿讓他以為她驕悍成性,因愛成恨。
“如此,公主的氣可出了?”一雙星眸就這么直視過來,看不出半分情緒。
忽地風(fēng)起,惹樹葉婆娑,將它們投在展昭身上的細(xì)碎光影攪亂,再將錦陽的光拂進(jìn)展昭的眸,恍如那晚汴梁河邊,河燈耀映下的,一般無二。
李寧令猛地便心中一揪,微蹙了娥眉,別開了目光。
“若公主已然消氣就請聽展昭一言?!闭拐焉喜?,抱劍致禮,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嚴(yán)厲。
李寧令扭頭看向一旁獵獵作響的旌旗,不置可否。
“展昭以為,公主喜武習(xí)武,應(yīng)知習(xí)武之人最忌曝露行跡。方才并非展昭難以對付而是公主所用之香太過清洌獨(dú)特,不僅極易被人發(fā)現(xiàn)更易被人鎖定身份,此乃大忌,十分危險。還望公主謹(jǐn)慎。”言及此處,展昭緊簇劍眉:回國之路漫漫,李寧令到此時仍不知警惕,若果真黨項國內(nèi)政變,李寧令恐真有性命之憂。
李寧令似有須臾的愣忡。
片刻之后方抬眸看向展昭,冷冷問道:“你不疼嗎?”
展昭一怔。
“看來,還是他了解你?!崩顚幜钭旖敲懔ι蠐P(yáng)著,似猛地感受到什么,忙亂地將身上還淌著血的另一個血包取下,扔在了地上,無比嫌棄地嗅了嗅著沾滿了血跡的雙手道:“他說,就算我殺了你,你也一定會先惦記著我這個公主的安危。因為……這是你的職責(zé)。事實證明:他,贏了。”
“他?”展昭微微蹙眉,看著地上的血包,回想方才的灰色身影:白玉堂。
“我一直都僅僅只是你的職責(zé)而已……”李寧令低低地喃喃,并未抬頭看展昭。
目光呆呆地盯著在衣裙上氤氳開去地血漬,李寧令再次左右嗅了嗅,“可惡,那只臭老鼠,到底弄得什么血?這么腥……可惜了我這身新衣,宋料宋工,還是你們宋人喜歡的顏色,唉……可惜了?!?/p>
“公…….”展昭擰眉,正欲出言,卻聽得背后風(fēng)起,一聲斷喝:“展昭!”
斜身避過吭哧哧撲將過來的野利榮,展昭衣擺未靜,追“兇”未果的野利榮已橫亙在李寧令和展昭之間。
弄丟了“兇手”后方才突然意識到被調(diào)虎離山的野利榮,直呼不妙,回轉(zhuǎn)之時卻見李寧令滿手是血,頓時又急又氣,拔出佩刀怒道:“這是怎么回事?你對她做了什么?”
“好了,阿榮,不得對展大人無禮,這血不是我的?!崩顚幜钐种浦沽艘袄麡s,“你回來就好,等你好久了,走吧,咱們回家。”
李寧令轉(zhuǎn)身進(jìn)入鳳輦之中,紗幔再次輕輕散下,掩住了李寧令低垂的眼睫。

展昭方才的言語再次在她耳畔響起:“……公主所用之香太過清洌獨(dú)特,不僅易被人發(fā)現(xiàn)更易被人鎖定身份……”
原來他發(fā)現(xiàn)了,如此,足矣……
“走!”李寧令的聲音響起,決然。
輕風(fēng)揚(yáng)起漫天柳絮,潔白如雪,一如最初相遇時那滿林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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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身上馬,扯動掌傷,胸中的悶痛讓展昭身形一滯,下意識運(yùn)功相抗,卻似觸發(fā)了從方才起就一直梗在胸中不曾消散的掌力,一股清意驀地升起,甘霖般澆滅了原本體內(nèi)越演越烈的灼炙感,展昭眸色微變,暗運(yùn)內(nèi)力,行遍周天,已然阻滯全消。
挾馬回身,唯見塵沙滾滾,漫卷似圈圈年輪……

半年后,李德明薨逝,李元昊繼位。
次年,李元昊改國號為夏,皇族改姓“嵬名”。
同年,嵬名寧令嫁與耶律宗元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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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若虛的墳前,藍(lán)衫粉裙并立,一對璧人。點(diǎn)燃手中清香,展昭撩袍跪地,“爹......”這一聲鄭重而清晰,也許遲了些,卻最終還是隨著展昭手中清香的縷縷輕煙飄遠(yuǎn)......
......
“昭兒,你還欠我一聲“爹”,是不是?”
......
緩緩行至河邊,那一片蘆葦已然揚(yáng)花,潔白的花絮輕輕游弋在夕陽暖意融融的金光里。
同時停下腳步,二人相視一笑。
粉衣飛身沒入蘆花叢中,卷起漫天蘆花紛紛。
“二十七。”
藍(lán)衣輕起,右手微揚(yáng),須臾間已重新落回,恰似當(dāng)年曦光下,輕落于少年身前的那抹黛青一般,衣袂靜垂,仿佛從未動過。
將右手輕覆于粉衣掌心,開掌,屏氣,細(xì)數(shù)......“一,二,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