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道聽途說來的秘密，我卻想剖開心臟守護(hù)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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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走在街上，剛下過雨的空氣還很濕潤，縈繞著初春溫潤的暖意。自家哥哥殼找美人看戲去了，眾人皆知華家大公子對夫人深情款款，從一而終，是為一段美麗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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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說到這點，人們總會提起另一個人。是個將軍，戰(zhàn)場上殺敵無數(shù)，所向披靡，卻是個玩世不恭風(fēng)流成性的主。阿絨自知不該，可他還是對那人暗生情愫，日復(fù)一日生根發(fā)芽，像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光是面對自己的心意就已經(jīng)手忙腳亂，更何況去跟那個始作俑者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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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見到他是在一個雪夜，少年身影單薄，雙手捧著從天而降的雪花，樣子竟有幾分虔誠。颯是不信佛的，在他看來禱告和許愿是最沒用的事，在有神論最盛行的時代去推翻這個共識，除了他，大概也沒誰有這樣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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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喜歡他，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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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忽然想起自己那位無疾而終的初戀，他沒有那么多顧慮，只覺得喜歡就在一起了，接吻、擁抱都是很平常的事，可也僅止于此。看著阿絨不諳世事的樣子，心想他大概連初吻都沒交出去過，自己居然會是這么干凈的人動心的對象，倒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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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擁名利和聲譽，誰能夠不風(fēng)流呢？如果說真情流露是身為人類的奢侈，那么力爭上游就是個有趣的矛盾。從古至今，沒有多少人能夠在不斷變化的處境中保持本心，未來這個詞乍一聽遙遠(yuǎn)，事實可不就是一眨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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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喜歡了他五年，用了半年去了解，半年去承認(rèn)，兩年去認(rèn)真，兩年去執(zhí)著。感情是會變的，到現(xiàn)在阿絨也并不是特別清晰，他到底是不是因為執(zhí)念還在堅持?？?，聽到關(guān)于那人消息的時候，他下意識的聚精會神，與那人對視的時候，心跳也如擂鼓一般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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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終想，他還是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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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老天也急于給這段始末不明的感情一個利落的交代，阿絨所幻想過的種種開頭，沒有一個應(yīng)驗。颯說過許愿是最沒用的事，倒真真是諷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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踉蹌的腳步不是阿絨可以控制的，雖說殼第一時間找出了下藥的人并下令亂棍打死，可體內(nèi)的血液已經(jīng)沸騰起來了，每根神經(jīng)都在叫囂。阿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cè)莵砟敲炊嗍欠牵髅魇裁炊紱]有做，卻有人前仆后繼的試圖讓他出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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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以償，阿絨縮在小巷顫抖的不知所措，被人撿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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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家跟軍權(quán)向來是沒有交集的，也許就是因為這份不該產(chǎn)生的感情，硬生生拗折了兩條平行線使之交錯。交錯的瞬間是極美又短暫的，而故事的結(jié)局注定如那煙火一般，熾熱卻只有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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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初體驗算不上多美好，醒來后的阿絨回想著自己狼狽的樣子被那人看了個盡，頓時想一巴掌把自己扇到地下。颯穿著松垮的衣袍端著咖啡杯出現(xiàn)的時候，阿絨還在發(fā)呆，直到對方笑了一聲，才堪堪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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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次的荒唐，兩人心照不宣的只字不提，出了門向左向右，一切照舊模樣。阿絨走在街上，回味著剛才那陣陰陰綿綿的雨，竟讓他一恍惚，想起了那個晚上桌臺前明滅的燭火，因為某些原因輕輕晃動，最后還是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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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雨也會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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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尊重所有的開始和結(jié)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他一直秉承的觀念。他喜歡冬天，一來是可以玩雪，二來是即使天氣寒冷，太陽照在皮膚上也確實溫暖的令人陶醉。他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是站在自家宅邸閣樓的窗邊，看著雪落滿地，悄無聲息，溫柔的覆蓋這座城一切的浮躁與暗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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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純凈皆為世人津津樂道和贊頌，阿絨便省去了多費口舌的時間，安靜的迎捧京城歷來冬天的每一場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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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卷，一杯酒。”走到那處酒樓，阿絨坐在對方早早預(yù)留好的位置，同他打了聲招呼。卷兒應(yīng)了一聲，看著他有些無神的雙眼，笑著調(diào)侃：“又在想將軍了？也就他能讓你露出這幅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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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一語中的，阿絨面上有點掛不住，倔強著不肯承認(rèn)：“才不是。今天院里的柳絮飄了滿地，我看著有些煩，再加上下雨，便來找你喝喝酒?！?/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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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dān)待不起?！本韮郝柫寺柤?，“華家二少爺會沒有地方消遣？說出去我這酒樓怕是要倒咯?！?/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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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啥，華家一定會罩著你。”說起來卷兒也算他半個恩人，幼年時阿絨被人暗害而不自知，是卷兒的出現(xiàn)歪打正著的避免了這場危機。從那時起阿絨只記得長頭發(fā)小哥哥家的桃子很好吃，每每看到外形相似的人，都會吵著讓父母或兄長帶著自己去吃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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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后才明了，桃子是桃子，人是人?；蛟S二者碰巧相遇凝結(jié)成一個美麗回憶，那便只當(dāng)做命運的饋贈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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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rèn)真對待而不有執(zhí)念，人生無懈可擊的境界，阿絨自知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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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喝酒吧。你如果醉了，我會送你回去?！本韮喊岩槐瓌傉{(diào)好的酒放到他面前，看著他毛頭小子般的一飲而盡，還不忘舔舔嘴角，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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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燈光下，阿絨喝了一杯又一杯，卻越來越心煩意亂。卷兒的臉有些看不清，他一邊輕聲勸慰著他，一邊依言給他添酒。阿絨鮮少喝的大醉，上一次是在成人禮，還是未開拓鍛煉酒量的時候，這一次，醉酒的人甘愿醉酒，不為發(fā)泄，只為那奢侈得可憐的片刻迷離，為那短暫的、可以有恃無恐吐露心聲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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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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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自己很近的一句話，不知道是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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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知道自己養(yǎng)尊處優(yōu)，從小到大沒受過什么磨難，與幼年從野狗口中奪食、如今卻是威名赫赫叱咤風(fēng)云的大將軍颯相比，就顯得遜色許多了。阿絨不喜政治，不喜人與人之間那些尖銳的矛盾，便注重學(xué)習(xí)文學(xué)，體味古時人們至善至美的生活狀態(tài)，偶爾自己模仿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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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yōu)雅和體面是綁在一起的，撕裂開來，就是無底線的丑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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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大多數(shù)人，都在這層丑惡中徘徊，不分什么上中下游，同一池渾水中的魚，誰也脫不開聯(lián)系。阿絨自認(rèn)為活的端莊體面，起碼在那天之前，他還從未有過失態(tài)。一句喜歡并不能概括所有的事，也不夠格用來赦免和僥幸，但卻是自我掙扎的人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用來原諒和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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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不想忘，因為他還沒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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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反復(fù)講過心如刀割的感覺不好受，與其在不可挽回后痛哭流涕，倒不如慢慢讓自己耗光熱情。因為人總能原諒自己。他也罵過阿絨，早就知道那人的德行，明明可以及時止損，卻還要自投羅網(wǎng)，蠢。阿絨也認(rèn)了，誰人一生不為可笑的執(zhí)念沖殺過幾回？就當(dāng)他在知道結(jié)局的情況下，仍舊撞一次南墻。年少時的喜歡，不放手一搏，不頭破血流，怎么會甘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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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醉的神志不清，卻止不住胡思亂想。他不懂權(quán)謀，卻懂人情，他知道自己實在太年輕，對付一些虛情假意就已經(jīng)暈頭轉(zhuǎn)向，更別提什么險惡的場面。颯踩著人骨長大，在刀尖上廝殺，他想靠近他，簡直是不自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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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不自量力，還愚蠢萬分。正如殼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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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了。我?guī)慊厝??！?/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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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長大…”絨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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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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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等我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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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大概能使人性格改變，阿絨平時歡聲笑語的一個少年郎，醉酒后意外的沉默，無論身邊的人如何詢問，像是賭氣一般的，都不肯再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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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把阿絨交給颯的時候，臉上的震驚還沒緩過來。他以為阿絨是一廂情愿的單戀，可對方及時的到場和微有些不悅的神情讓整個事情都變復(fù)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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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絮嗎？大概是挺令人心煩意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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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嘴對著嘴喂阿絨喝醒酒湯，一小碗下肚，阿絨意識清晰了些，強打著精神睜開眼打量周圍。颯被他這樣的舉動逗笑，他如果頂著將軍的身份，做土匪的事情，也沒人敢反抗。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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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也就這么做了。純白的被褥下，兩個身影重疊交纏，燃燒的壁爐吐著明滅的火舌，阿絨被動接受他每一個動作，溺在可恥的流連里。瘋狂的戰(zhàn)事結(jié)束后，颯吻吻他額角，阿絨注視著他漂亮的桃花眼，覺得清醒的沉淪，比在兩者之間做選擇要痛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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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低頭看著這個目光清亮的小家伙，心靈某處觸動了一下。阿絨線條優(yōu)美的鎖骨上還烙著剛印上去的吻痕，鮮紅如心頭血，跳躍著發(fā)光，證明著愛意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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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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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問題，兩個不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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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有為什么，喜歡了就是喜歡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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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感情純粹，一瞬間他竟看不清了，像一面光滑的鏡子，或是無暇的白雪，反射出了全部的陽光。颯低頭吻他，阿絨熱切的回應(yīng)，動作生疏卻不羞澀，把開墾荒地的權(quán)利交與對方，主動的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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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長大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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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他的玩笑，阿絨紅了耳根，把腦袋埋進(jìn)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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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灰暗的一年，兵戈相見，民不聊生。颯作為將軍出征打仗，常年在疾苦之地，與沙漠為友，黃土作伴。阿絨在城內(nèi)終日憂心忡忡，茶飯不思，肉眼可見的瘦了一圈。殼看著自己弟弟，越發(fā)不懂他的心思：“為了一段連名分都沒有的關(guān)系，至于這樣上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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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只說他不懂，他和須兒是門當(dāng)戶對，兩小無猜，只有甜蜜沒有心酸，更別說胡思亂想和惴惴不安的戲碼。殼把這句話還給了他，搖搖頭走了，卻偷偷寫下了許愿條，掛在無數(shù)個內(nèi)容相同的祈愿樹上，祝颯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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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禮一早到了，殼和須兒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颯神通廣大，遠(yuǎn)在千里之外還能登門提親，阿絨出來后也愣了，看了看聘書說的確是颯的字體，如假包換。一家人手忙腳亂收下那一堆東西，阿絨捏著書信看了又看，好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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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心么？”卷兒聽說了這件事，看著阿絨黯然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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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卷，你說我是不是錯了？”少年如是問到，“如果沒有我，他會比現(xiàn)在更灑脫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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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rèn)為這個是錯？”卷兒看他一眼，“他如何活，是憑他自己的選擇，與旁人無關(guān)?！?/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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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一陣恍惚，選擇嗎？就好像當(dāng)初明知他風(fēng)流成性的自己，卻依然堅持著朝他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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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現(xiàn)在可以與他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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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醉了，這一次，沒人把你抱回去了?！本韮簩λ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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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親夜定在出征回歸的日子，前線傳來捷報，說將軍以一人之力匹敵千軍萬馬，將謀略與兵法詮釋的淋漓盡致。阿絨其實不希望颯被視為無敵，因為那樣他就不能擁有弱點，也不能擁有失敗的權(quán)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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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穿著純白如素的長衣出來時，殼大驚失色：“大喜的日子怎能穿白？你腦子壞了么？”阿絨卻只是一笑，套上鮮明亮目的紅袍，“這不就是婚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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殼看著他，半晌沒說話。所有人都知道一個顧慮，就是颯能否平安歸來。返程之日，帝王親自站在城門之上，迎接一場惡戰(zhàn)的最終結(jié)果。若人身死，識途的老馬便會只身趕來，帶著干涸的血液，沉默著一個無言的結(jié)局。帝王曾兩次迎著人與馬一起歸來，這一次，依然等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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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起云落亦有時，故人等閑道今涼?！?/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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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盯著燭火，你若歸來，我便紅衣相迎。你若未歸，我便白衣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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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想，這次就讓我來有始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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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歸來了！”浩浩蕩蕩的隊伍，百姓熱烈的喊到。帝王只是站著，找尋著世人口中的風(fēng)流人物，那頭秀氣的卷發(fā)和不恭的痞笑，英姿颯爽的駕著野馬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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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倦的影子，在烈日下孤零零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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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未到，馬先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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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不過房內(nèi)的阿絨，滿目的紅色，都不如手中的書信醒目。阿絨顫抖著手打開那層小字，煙火一般的在瞳孔和意識中炸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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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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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禮，是我給你的承諾，給你的回應(yīng)?？扇绻易霾坏剑彤?dāng)是我的歉禮，我的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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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早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有去無回，他沒在遇到小孩兒之前死去，也不想在與他成親之后死去。此一去，聽天由命，若活，他必辭去一身職責(zé)，與小孩隱居田園。若死，就當(dāng)他夙愿如常，讓這夢一般的美麗煙火，隨命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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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忘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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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從眼眶中滾落，呼吸都不穩(wěn)的斷斷續(xù)續(xù)，抽泣著一個殘忍的事實。哽咽逐漸變成淚流滿面，殼抱著須兒在門外沉默的站著，聽著里面的人傷透了心，嚎啕著一份新的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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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報應(yīng)？在你終于動心的時候，卻要帶著愧疚死去。而我被你棄于早春，在萬物開始蘇醒的時候，抱著自己的白骨，再無人路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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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失去的比你知道的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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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看看他?！本韮禾嶂淮鼥|西，面容隱有些蒼白，“消息，我聽說了。阿絨還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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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進(jìn)去看看吧?！睔ふ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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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輕巧的木門，阿絨正坐在床邊，臉上的痕跡看得出眼淚剛剛落的有多么洶涌。卷兒微微蹙眉，慢慢走近他，沉默的站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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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卷…沒人要我了…”絨抬起頭，一雙濕意朦朧的眼睛像蒙上了一層水霧，漆黑瞳孔里看不出的情緒，全在顫抖的聲線里暴露無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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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兒不知該如何安慰，該說的都說盡了，早知如此，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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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目光暗沉，猛的將卷兒推倒在榻上，欺身壓上堵住他的嘴唇。卷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反應(yīng)過來后使勁推開他：“阿絨，你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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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開的人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俯下身子繼續(xù)剛才的動作。舌尖在卷兒的脖子和鎖骨上游走，吸吮出一顆又一顆的果實，卷兒渾身麻了，差點繳械投降，用盡最后一絲殘存的理智讓自己脫身，狠狠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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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看著已經(jīng)無人的身下，手臂撐在榻上，咬著牙眼淚一滴一滴的掉。打濕了被褥，原本亮目的鮮紅也被染成了黯淡，正如自己正在死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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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刀割，真的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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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兒整理好衣衫，慢慢站起來，沒想要那人的道歉，自顧自拆開袋子拿出里面的東西，放了一根火柴在邊上?！拔易吡?，保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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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絨喘著氣，看著桌上的九支白燭，緩慢的站起來。擦亮一根火柴，將細(xì)瘦的木棍舉到眼神，看著它被火焰一點點吞噬。半晌，鄭重其事的將蠟燭一根根點亮，踩著燭淚放好，視線所及一片素白，仿佛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曾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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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里如光隨行，光怪陸離，阿絨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睡著。脫去的紅衣凌亂的躺在一旁，被人輕輕拾起，套在自己身上，珍惜的落下一吻。阿絨睜開眼睛，已然分不清身在何處，只依稀看到一頭好像精心梳理過的卷發(fā)，溫順的貼著額頭，和一雙撥開阻礙后，干凈明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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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嗎，阿絨模糊了視線，淚水欲墜不墜。他還回的來嗎，那個笑容如白雪的人，那個玩世不恭、一往情深，永遠(yuǎn)溫柔，永遠(yuǎn)專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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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絨，小絨…”他在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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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熟悉的聲線，阿絨頓時淚如泉涌，努力讓自己清醒，敲敲混沌的腦袋，睜開眼睛朝著面前聚焦。颯就那么坐在床邊，穿著一襲紅衣，端著一把燭臺，美的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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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聲音染上自己都沒發(fā)覺的哭腔，颯聽的心頭一軟，伸出手用力把他摟進(jìn)自己懷里。阿絨愣愣的看著他，失而復(fù)得的狂喜還沒來得及升起，就被喉頭的哽咽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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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不走了?！憋S拍著他的后背，嗓音輕柔的像在安撫一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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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等我，我怎么舍得不回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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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后來，阿絨問起為什么只有戰(zhàn)馬先歸來，颯只是摸摸他的腦袋，輕輕嘆了口氣。他說，他不希望自己戰(zhàn)無不勝，若世人知道他也會犧牲，對他的要求便不再那么苛刻，帝王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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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我并未犧牲，可以跟你白頭相守了?！憋S把阿絨抱起來放在腿上，親吻他的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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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殼和須兒路過那春景繁盛的院子，看見阿絨和颯打打鬧鬧，阿絨跳著腳去夠颯手里的糖葫蘆，兩人笑的很甜，你追我趕中，颯還趁機親了阿絨好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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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問起，你為什么選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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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兒有為什么，喜歡了就是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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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有個小朋友說讓我等他長大，我怎么能爽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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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視一笑，牽著的手像是要一起走到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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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