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Ⅱ篇第七章.

“秘密···”

這兩個字所包含的魔力讓白沃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黑龍熾熱的吐息在自己的頸間留下余熱和溫存，很想讓這一句話說得再久一點，好讓他清清楚楚聽到每一個字低沉的余韻。

龍垣究竟有多少秘密，這是一個讓白沃無法拒絕的問題。

愛人的強大白沃有目共睹，不論是哪一世，背后付出的努力無不讓白沃投以羨慕的眼光。

而那個強大到足以睥睨眾生的存在，會在此刻俯下腰身，用溫柔的語氣在自己的耳邊繾綣低語，鼻息帶出的熱風(fēng)刮過白沃耳邊的絨毛激起一陣戰(zhàn)栗，紅暈再一次悄悄爬上了臉頰。

“嗯····嗯·····你···你說···”

【小沃就這么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龍垣挑眉，話說到嘴邊卻又來一個急轉(zhuǎn)彎，反而挑起了白沃的好奇心。

“明明是你說要告訴我的，怎么，現(xiàn)在要反悔了？哼，隨便你，反正我是一點都不好奇?！?/p>

白沃抱胸撇頭嘟著嘴，一副生氣且毫不在乎的模樣，不過那身后甩動著的狼尾和頭頂高聳的耳朵早就出賣了他。

自己的愛人真是一點說謊的技巧都沒有呢····

可愛極了···

這是龍垣此刻最真實的想法。

誰能面對這樣可愛的伴侶而不心動呢？

寵溺的嘆了一口氣，龍垣支起了身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絲難得的輕柔，卻又在下一秒畫風(fēng)一轉(zhuǎn)，變得極其認真嚴肅。

【小沃，我想聽你的真心話，我們在一起這么久，在這些時間里，你有沒有，哪怕只是一瞬間的，恨過我···】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里的氣氛瞬間凝固了，那些潛伏在暗影之中的魔能彼此對視著，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卻也完全不知道它們的主人為何會問出這樣的話。

而白沃在聽見后，大腦也明顯有了幾秒鐘的真空期，他有些茫然的回頭望向龍垣的眸中，上一秒的溫柔與寵溺，如今卻覆上了一層薄薄的悲傷。

【因為我，從我們相愛過的那一刻起，就從來沒有過哪怕一剎那的厭倦和厭惡···我想，這樣是不是能證明，我對小沃的愛，要比小沃你對我的愛，要來的更加深沉一些···】

【愛的多一點···再多一點，直到再也分不開，恨不得永生永世的糾纏在一起，小沃，這就是我對你的情感?！?/p>

愛的小心翼翼，愛得害怕失去，這樣的愛，在一場婚姻中來說，卻是顯得太過于卑微了些，更何況，是像龍垣這樣大眾眼中坐擁公司和無數(shù)財富的“成功人士”。

【我害死了你的母親···】

【我讓你與你的父親之間的親情也出現(xiàn)裂痕?！?/p>

【還讓你不止一次陷入生命危險。】

【我讓你這樣海外留學(xué)回來的高學(xué)歷人才因為婚姻被迫在家待業(yè)。】

【我是別人眼中的高山，但于我自己而言，有時我就是一頭破壞別人家庭，摧毀了一段原本美妙人生的徹頭徹尾的人渣龍?！?/p>

這樣吐露心聲的獨白，即使是身為婚姻中的另一半的白沃也是很少聽到。

龍垣和強大和脆弱他全都能夠體會，但唯獨這一份自卑與膽怯，是獨留給他才能感受到的。

既然如此，任何敷衍的回答都是對這一段感情的褻瀆，即使他知道，不論他給出任何回答，龍垣都不會怪罪于他。

白沃的腳爪輕輕靠前，衣角在搖晃的船艙內(nèi)微微晃動，踩在木質(zhì)地板上的嘎吱聲傳入龍垣敏感的感官內(nèi)，令他不禁咽下一口苦澀的唾沫。

“抱歉···阿垣，你的小白狼可能并不是一個談心方面的專家，但····如果阿垣真的想聽實話···我的答案···是肯定的?！?/p>

在這句話的最后一個字落入龍垣的耳中時，白沃明顯看見對方的龍爪緊繃著青筋爆出，就連周圍四散著安安靜靜的魔能都變得蔫蔫的，不在狀態(tài)。

“這些我們共同的回憶，不可能永遠美滿和諧，我對我自己原生

家庭所遭受的不幸感到迷茫和痛苦過，在那段時間里，如果我不能夠?qū)⑦@份痛苦寄托到另外一個人的身上，我可能就無法走出這段陰影···”

龍垣低著頭，即便他要比白沃高出大半個腦袋，此時卻也完全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可是···阿垣···你看···”

布料墜落到地面上的輕微響動被龍垣捕捉到了，他微微睜大眸子，即便他本體不看，周圍所有的魔能都能向他訴說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白沃褪去了上半身的衣物，露出了自己一塵不染的雪白色軀體，小腹平平，許是在異世界的這半年來所有的經(jīng)歷，讓上面隱隱有了一些腹肌的輪廓，從鎖骨到腰腹的曲線無不有一種輕柔的美感，一時間便吸引了所有魔能的目光。

可一旦有東西越過與完美，上面的瑕疵便越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

那胸口上被半長毛發(fā)所遮擋的地方，有一道細小的圓形疤痕。

龍垣的心狠狠顫了一下。

只見白沃的狼爪輕輕撫在上面，自己肉體帶給自己的觸感溫?zé)岫置舾?，唯有那一處的皮膚，似乎格外的薄，透過其中，甚至感受到的心跳都更加賁發(fā)有力。

“可是即便如此，在我知道了真相之后，我還是選擇在這顆子彈穿透自己最愛的獸的前一刻，擋在了你的身前。”

“因為我深刻的清楚，如果自己不這么做，這將會是我余生的夢魘，揮之不去，我將會在孤獨與后悔之中度過下半輩子。”

龍垣有些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他小心翼翼的望向那道傷疤，而后又將視線上移，隨后毫無防備地撞進了一雙絕美的異色瞳孔里。

海上的太陽格外的明亮，萬里無云的天空將陽光透過舷窗照射進來，在白沃的身體旁留下了一道彩虹似的尾跡。

“我確實恨過，阿垣，但我恨得更多的是這個世界對我的不公，我用優(yōu)異的成績獲得了海外留學(xué)的機會，而我的安穩(wěn)人生也在我從國外回到家鄉(xiāng)的那一天里被徹底破壞，但也許是造化弄人，我們的新人生也是在那一天被埋下了種子?！?/p>

“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為黑暗的一天，但有時我也會想，如果沒有那一場車禍，也許我這輩子也不會與阿垣相遇···”

【小沃···】

白色狼獸的鼻頭微微聳動，從龍垣逆光的角度來看，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般。

龍垣下意識的伸出手將眼前的狼獸擁入懷里，黑色的魔能配合著他的動作，如同薄紗一般籠罩在白沃裸露在外的毛發(fā)上，甚至貪戀的摩挲著那柔順的質(zhì)感。

他很用力，讓人覺得他恨不得將懷中的人揉進自己的身體。

但白沃其實并沒有哭，只是眼睛發(fā)酸，反而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動作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龍垣的胸膛很硬，這一抱讓小身板的他有些暈頭轉(zhuǎn)向，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偏偏抬起頭又看見自家老攻那一雙無辜而又擔憂的眼神。

真的是···和他們在異世界相遇那一天的冷漠簡直判若兩人。

從魔能和龍爪緊促的“桎梏”之中騰出一只狼爪，毫不猶豫的扯了扯龍垣那半邊的臉頰，手感似乎還似從前那般韌韌的，說到底，不太好摸···

“我沒有想哭，除了在‘凝淵’被你搞了那一出之后就沒在哭過了，而且我看起來是那么愛哭的獸嗎？我明明都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

點點紅透過白色的毛發(fā)暴露在陽光下照進龍垣的眼里。

這條“不愛哭”的小白狼，確實格外的容易害羞呢？

“說起來···我明明記得上一秒還在我們新建的魔宮里，為什么下一秒就突然出現(xiàn)在‘凝淵’底部了呢？你也從來沒有和我解釋過，我直到剛才才想起來這件事情···”

這突如其來的發(fā)問卻讓龍垣心中一緊，罩在白沃背上的魔能都不由得因為感知到主體的緊張而變得稍稍有一些緊繃。

是的。

被法米克擄走，隨后被修格斯殺死的記憶，并沒有停留在白沃的腦海中，因為它們被還身為“魔王”時的龍垣給剔除了。

在“魔王”窺視了從白沃生命力之中那段時間內(nèi)的記憶后，便決心要如此。

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絕望，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如此美好的他臉上。

同樣的，在白沃的“身體”掉入凝淵之后，發(fā)現(xiàn)這一真相的“凝淵”也同樣屏蔽了白沃那段時間的記憶，即使在那時，他和魔王之間的立場仍處于勢不兩立的狀態(tài)，但在這一方面上，兩者皆做出了一致的舉動。

如今它們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這一個觀念依舊沒有改變。

哪怕是現(xiàn)在，一想到那些被自己刻意藏起來的充滿血腥氣息的畫面，龍垣都感到自己的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來，滾動的殺意不住外泄，恨不得現(xiàn)在再回到魔域里再給罪魁禍首兩記龍拳。

不過，好在想不起來的白沃并沒有深究下去，相比起那些莫須有的東西，他反而更在意方才龍垣所說的那個“秘密”。

輕輕逃出了魔能的桎梏，那些漆黑的觸須依舊留戀似的勾起最后一絲白狼的毛發(fā)，看著它們隨著透窗而入的海風(fēng)微微蕩漾。

撿起地上的輕衫，白沃重新將一顆顆紐扣仔細系上，留長的兩鬢和碎發(fā)微微向后扶住，從領(lǐng)口撐出。

“所以你說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搞得這么煽情，別告訴我最后又不打算和我講了?！?/p>

【沒···其實···小沃··我是想和你商量的···】

“商量什么？”

白沃好奇的回過身，叉著腰的雙手抬首看著低頭的龍垣，頗有一種“班主任訓(xùn)話高個子學(xué)生”的既視感。

黑龍的吻張開又閉上好幾個來回，卻還是沒有說出幾個有用的字，但海上航行最需要的便是耐心，所以白沃也不著急這這一時，正好剛才冒著社死風(fēng)險推回來的一車食物有了用武之地。

白沃用叉子叉起一塊沾滿了香甜醬汁的魚肉，上面剔透的醬料散發(fā)著的味道不停催動著白沃的味蕾，拇指和食指夾緊，便將這一大塊魚肉送到龍垣的嘴邊。

“開不了口的話···就讓我來幫幫你？····啊-----”

【······】

白沃的語氣帶著一些搞怪，眼看著那可口的魚肉塊朝著自己的龍吻靠近，思索了很久的龍垣才緩緩張開了嘴。

他的味蕾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過正常食物的味道了，身為魔族已經(jīng)拜托了對于普通食物的需求，但現(xiàn)在看來，這艘船上的食物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龍垣長了一口鋒利的齒，這一口下去咀嚼的時間卻格外的漫長，白沃原本還擔心對方一個不小心用力把這鐵質(zhì)的叉子給咬斷了，但看平日里性子急躁的龍垣如此細嚼慢咽，白沃還是微微睜大了眼睛。

“味道怎么樣？”

【···】

兩只獸的眼睛靠得很近，所以任何心虛的表現(xiàn)都會被對方探查到，索性龍垣就將注意力全數(shù)放在對方的異色瞳孔上，而后，略顯艱難的將肉塊咽下肚去。

他的小白狼···總是會在一些場合里不自覺的挑戰(zhàn)他的忍耐力···

而現(xiàn)在，那雙眼睛，似乎也重新給予了他勇氣，讓他將那些在腦海中翻滾的話語說出口。

【······】

“······”

【小沃···】

【你想不想···重新···看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