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第二話(下篇) 我為你介紹,今日子小姐
《忘卻偵探》系列之《掟上今日子的備忘錄》
原著:西尾維新 ?臺版 轉(zhuǎn)自 負犬小說組??圖源:bdmb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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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我為你介紹,今日子小姐(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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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看到里井老師也認為付一億圓來換回一百萬是個不合常理的交易之后,我和紺藤先生都松了一口氣,反而是對今日子小姐完全站在她那邊的發(fā)言跌破眼鏡。
然而,也不便當場追究今日子小姐的用意,我們留下里井老師,離開她的工作室到作創(chuàng)社總公司的會議室繼續(xù)談話。由于是星期天,公司里沒什么人。先不管公司辦公室這場地適不適合用來解謎,但至少不需要趕人,算是還適合用來密談。
「紺藤先生經(jīng)常那樣教訓里井老師嗎?」
才剛就座,今日子小姐就問了這個問題——紺藤先生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但仍說了句「讓你目睹如此難堪真是不好意思」試圖解釋。
「我還放不下看著她出道的那份自負……實在糟糕。其實是我不該把她這樣的暢銷漫畫作家,到現(xiàn)在還一直當成新人對待。」
「以下只是我的猜想,紺藤先生是否也曾嚴厲地教訓過里井老師把現(xiàn)金藏在冰箱里的事?」
「???嗯……因為她實在太不小心了……就算不是身為她的責編,看到也應該會教訓她。可是,你為什么會這么想呢?」
「沒什么,只是確認一下?!?/p>
今日子小姐沒有對此多做解釋,只是啜飲著眼前的咖啡——她是否要等到錢的事講清楚了,才要發(fā)表具體的推理呢?紺藤先生似乎也是這么推測,于是開門見山地說道。
「那么,掟上小姐,關于酬勞的問題……當然,是我們請你來協(xié)助解決如此奇怪的案件,所以我也打算支付你比隱館先生吿訴我的行情要再高一點的酬勞。只是,如同我剛才所說,若是價位太超出常理……」
「咦?嗯,你誤會了,提出酬勞的事只是為了離開那個工作室的借口,所以只要照正常給我費用就好。不瞞你說,反倒是解決這樣謎底簡單且顯而易見的案子,真的可以收錢嗎……我現(xiàn)在正和自己的良心對抗呢。」
今日子小姐打斷紺藤先生說的這些話。讓我張口結(jié)舌——開什么玩笑。
如果這么奇怪的案件是「簡單且顯而易見」的話,那我希望今日子小姐可以把截至目前我付給她的委托費用分毫不差地退還給我。
「我不記得收過你的錢,所以絕對不會還你?!?/p>
被直接拒絕了。從她那溫呑的外表很難想象,今日子小姐對錢財意外地錙銖必較。這樣的今日子小姐居然說出「真的可以收錢嗎」這種話……這件事的背后,究竟隱藏著什么樣的真相呢?
「既、既然如此,就讓作創(chuàng)社照正常支付你費用吧……那么,很抱歉這樣催你,能否快點吿訴我,打算怎么拿回里井老師的一百萬嗎?」
紺藤先生用確實帶了些催促的語調(diào)說。但在那之前,我反而比較想知道今日子小姐為何要掰一個借口「離開那個工作室」,難道里井老師在場會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嗎?
「好的,且聽我娓娓道來。里井小姐雖然說不想追究犯人是誰,然而在就算付了一億圓,也無法保證能拿回那一百萬的情況下,要拿回那一百萬,最快的方法還是先特定犯人的身分?!?/p>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是在不報警的情況下,要揪出犯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是掟上小姐你自己說的嗎?還是那句話也是另有用意?」
「那時候我真的是認為要揪出犯人不太容易……但現(xiàn)在或許也成了另有用意吧。畢竟我的確不想讓里井小姐聽見關于揪出犯人的推理,甚至還刻意要換個地方談。」
不用我多問,今日子小姐已經(jīng)回答我的疑問——也或許是她察覺我內(nèi)心的好奇。不愧是名偵探,果然擅長觀察人心的幽微變化,真讓我佩服。然而今日子小姐接下來的發(fā)言卻一點也不近人情。
「我認為那偷走那一百萬的犯人,也是打恐嚇電話給她的犯人,恐怕就是受雇于里井小姐的某個助手,請從資歷最久的人依序調(diào)查,清查每個人在星期五傍晚六點十五分的手機通話紀錄……即使已經(jīng)把紀錄刪掉了,應該也不會特地制造那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吧!」
「……你懷疑是助手干的?『請依序調(diào)查』在我聽來,就像是要我依序懷疑每個人似的?!?/p>
聽了今日子小姐沒有前言后語,甚至有些冒昧的「不想讓里井小姐聽見的推理」,紺藤先生有些驚訝地提出抗議,火氣很明顯地上來了。
「我請你來并不是要你做出這種推理的……居然要我懷疑自己人。有什么事馬上就懷疑到自己人頭上,這跟懷疑隱館老弟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
「欸?」
今日子小姐一臉詫異地看著我——對了,「今天的今日子小姐」還不曉得我是很容易蒙受不白之冤的人。
「再怎么說,我也是個偵探,不會根據(jù)那樣虜淺的推理去懷疑別人——之所以會懷疑助手,當然有足以讓人心服口服的理由?!?/p>
「要讓我同意你的這種推論,我想是不可能的。」
紺藤先生的態(tài)度依然強勢。不過因為在里井老師身邊工作的助手,大多都是透過紺藤先生介紹來的,難怪他會這么說。提到這,就連我也無法站在今日子小姐那邊——的確,在缺乏由外部侵入的明顯痕跡下,懷疑同一職場的人是極其自然的推理,但除非罪證確鑿,還是不應該隨便懷疑別人吧。
「況且,如果犯人真的是某個助手,從恐嚇電話的聲音不就早知道是誰了嗎?」
「是,那也是線索之一……我也沒有斷定百分之百就是助手干的。但是為了順利取回被偷走的一百萬,能的話我是希望在找到?jīng)Q定性的證據(jù)以前,就讓整件事和解落幕……」
今日子小姐像是要緩和紺藤先生的盛氣般地說道?;蛟S是判斷不宜激怒委托人吧。接著她又補了一段話。
「所以我才會把里井小姐支開??偠灾嚷犖野言捳f完好嗎?倘若你聽完還是不能接受的話,我再任憑你處置?!?/p>
假設助手真的是犯人,那這的確是不能讓里井老師聽見的推理——只要在找到證據(jù)、把事情鬧上臺面以前處理好,或許就能在不用讓里井老師知道誰是犯人的情況下,讓對方把那一百萬還來。只要告訴犯人,把那一百萬吐出來就不會將他扭送法辦……這個交易十之八九會成立吧!
「……那我就姑且聽你怎么說?!?/p>
紺藤先生這么說,是為了顧全我這個既是朋友、又是介紹人的面子呢?還是對于今日子小姐的自信另有想法?
「當然,你不會只揭曉犯人是某個助手,也會說明里井老師為什么會甘愿用一億圓去換回一百萬對吧?」
「沒錯,因為這兩點是息息相關的……」
今日子小姐正式開始解謎。即將揭曉看在我和紺藤先生眼中不可思議到極點,但是照今日子小姐的說法卻是簡單且顯而易見的謎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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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在電話里聽到事情的來龍去脈時,我也覺得非常困惑,因為我完全無法理解里井小姐想用一億圓交換一百萬的動機。因此,我邊看里井小姐的作品,邊思考什么樣的動機會讓人愿意為一百萬支付一億圓?!?/p>
由于今日子小姐雄辯滔滔或許有些難察覺,但是試著想象當時的狀況,這偵探居然是邊看漫畫邊推理——安樂椅偵探也沒有這種的吧。當然,這是因為今日子小姐可以運用的時間很有限,也是不得已。
「一百萬再怎么數(shù)還是一百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變成一億圓——一般我們都會這么想,但是如果那一百萬是『特別』的一百萬呢?結(jié)果可能就不一樣了。而且從小偷完全不碰那些昂貴的電腦,卻僅僅偷走一百萬這點看來,更該假定那疊一百萬應該是具備特別意義。在看漫畫第二集的時候我想到,或許那是一疊與犯罪有關的鈔票。比方說,其實是以前發(fā)生的銀行搶案之中遺失的部分巨款……也就是說,倘若那一百萬流出市面,犯人過去所犯下的罪行,可能就會被警方順藤摸瓜地揪出來之類的?!?/p>
「你、你是說里井老師是搶銀行集團的成員嗎!?」
「只是打個比方、打個比方而已?!菇袢兆有〗惆矒嶂樕笞儯铧c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的紺藤先生。
「當然,這種假設實在是太荒謬了,所以我馬上就舍棄這種想法。畢竟沒有人會把這么危險的證據(jù)藏在工作室的冰箱里,而且萬一真是犯罪證據(jù),她應該也不會找紺藤先生商量?!?/p>
「可以不要打這種讓人笑不出來的比方嗎?掟上小姐。請別忘了我現(xiàn)在身為里井老師的責任編輯,不,身為一個男人的忍耐已經(jīng)到了極限?!?/p>
「沒問題,我對自己的記性很有信心——一天以內(nèi)的話。而且,剛才的比喻雖然荒謬,卻指出了兩條線索,所以我不得不打這個比方。話說回來,二位有什么看法呢?請說出來做個參考。對于一百萬等值一億圓的情況,還有沒有什么其他的可能性?或者是心里其實已經(jīng)有什么假設了?」
「……老師本人是說,那是充滿回憶的一百萬,或許是她成為漫畫家,第一次領到的版稅之類的……」
「我在看完第三集的時候,也考慮到這個可能性——但你相信這種說法嗎?」今日子小姐反詰紺藤先生的回答。紺藤先生搖搖頭。沒錯,雖然這也勉強算是個理由,但就算如此,也不會愿意支付一億圓去贖。
「如果是寶石,像是親人的遺物或情人送的禮物,放在身邊那多少還能理解。但若是親人的死后財產(chǎn)還是情人給的零用錢,沒有人會把金錢本身當寶貝珍藏吧!」
今日子小姐委婉地說。我也是這么想——能與今日子小姐的想法一致讓我很開心,但這種程度的推理,換作任何人都會和今日子小姐想法一致吧!
「是的,所以我又想到一個可能性,一百萬會不會是什么暗號,真正被偷走的東西其實另有其物呢……例如名字叫作『一百萬』的寵物。但那樣直說就好了,沒道理刻意隱瞞。于是我又想到會不會重點不是一百萬本身,而是夾在鈔票間的照片、信件之類的可能性……」
「嗯,這是非常杰出的假設,不過,這樣的話直說就好,畢竟東西拿回來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說來,掟上小姐剛才向里井老師問了有沒有在用靈感筆記本的事……該不會是里井老師把作品的靈感寫在那一百萬的鈔票上吧?要是那樣,的確就有超過一百萬的價值了……」
「縱使不知道那是紙鈔,應該也沒人會拿萬圓鈔來當便條紙使用。就算不論貨幣的價值,紙鈔上根本沒什么地方能寫字……隱館先生,你認為呢?」
今日子小姐把球丟給我,我也姑且將累積在心中的想法吿訴他們。這是我在移動到作創(chuàng)社的途中想到,針對這件事的「推理」。
「假設這是『特別』的一百萬,會不會鈔票上的編號有什么『特別』之處呢?聽說號碼都是同一個數(shù)字的鈔票很有價值。如果里井老師是個紙鈔收藏家……」
「厄介,我一開始也這么想。號碼都是同一個數(shù)字,或者是連號的鈔票在收藏家之間的確很有價值??墒牵敹嘁簿褪菐妆抖?,沒有到上百倍的價值。所以就算那一百張全都是有著同一數(shù)字編號的萬圓鈔,加起來也不到一千萬?!?/p>
是、是這樣的嗎?
「更何況,我從未聽說里井老師是這方面的收藏家。
我無言以對。比起推理不正確,絞盡腦汁的推論竟是紺藤先生一開始就想到,而且還自行推翻的發(fā)想這件事對我打擊更大。在這種情況下的「想法一致」,實在說不上開心還只是傷心。我想今日子小姐肯定也早就考慮到這個可能性(至于是在看到第幾本的時候想到就不可考了)并自行推翻過了,但她卻跟我說:「這想法很不錯喔!隱館先生?!箤嵲谑翘^獎了。
「注意到鈔票編號,真的是很不錯的發(fā)想?!?/p>
「咦?真、真的嗎?」
「剛剛之所以會打那個荒誕無稽的比方,也是為了強調(diào)這點——假設被偷走的一百萬是銀行搶案時遺失部分巨款,那為何一旦使用就會露出馬腳,就是因為『每張鈔票上都有流水編號』。就金額來說的確都是同樣的價值,但沒有任何一張鈔票是相同的……每張鈔票都不一樣?!?/p>
今日子小姐所說的這些都是理所當然。概括看來的確是一百萬,但世上沒有相同的一百萬……每疊一百萬都是獨特不同的,這聽起來是充滿了啟示,但老實說那又怎樣?就跟說「每個人每個人都是特別的唯一」一樣,只會讓人想反譏那又怎樣。若非編號都是同一數(shù)字或連號,誰會注意鈔票的號碼。
「所以我才說有兩條線索,一是鈔票上的號碼,另一個則是……紺藤先生,就是你?!?/p>
「……我?我怎樣?」
不曉得她要說什么,紺藤先生整個人進入警戒。今日子小姐則恰恰相反,微笑說道。
「我的意思是……我剛剛曾說如果是跟犯罪有關的一百萬被偷了,里井小姐應該不會找紺藤先生商量,但是『就算跟犯罪無關』,也沒必要非得跟紺藤先生商量吧?既然不想交代為什么要答應那通恐嚇電話不合理的要求,里井小姐一開始不要找紺藤先生商量不就好了嗎?那樣也輪不到我這偵探來多管閑事了。若說對方要求不準報警還找偵探來是鉆漏洞的話,找編輯商量不也同樣說不過去嗎?」
「……可是,今日子小姐,其實在你抵達工作室以前,里井老師還稍微跟我提了一下,星期一去銀行的時候,希望我能陪她一起去……」
光用提款機是無法匯一億圓這么龐大的金額的,但是在窗□辦手續(xù)的時候,被追跟究底地問一大堆也很麻煩,因為她這件個案看起來完全就是電話詐騙……一想到肯定會很煩瑣的匯款手續(xù),會想要求助于信得過的編輯也是人之常情。
「沒錯,我想也是。因為她看起來也不是那么徹底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不過換個角度看,可看出里井小姐原本也沒打算對紺藤先生這樣堅持隱瞞。只是……之前才因為把巨款藏在冰箱里的事被紺藤先生狠狠地數(shù)落過,所以這下就說不出口吧。」
她或許覺得這次會被罵得更慘——今日子小姐如是說。竟然因為怕挨罵所以干脆不說,怎么會這樣像小孩似的??墒窍肫鹄锞蠋熃o人的印象,再想起她和紺藤先生之間的關系,就覺得這也并非不可能。天才「不想挨罵」的心情,可能比凡人更強烈也說不定。
「說到這里,兩位不覺得我們剛才說的話有點不太對勁嗎?」
「咦?哪里不太對勁?要說不對勁,我覺得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很不對勁啊……」
「既然金額大到無法用提款機匯,臨柜匯款又怕被問一堆有的沒有的,改用網(wǎng)絡銀行不就好了嗎?」
或許是看透無法從我口中引導出正確解答,今日子小姐完全不賣關子地公布答案——網(wǎng)路銀行。對吔。經(jīng)她這么一說,還真的是這樣。如果急著想要匯款,只要用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的網(wǎng)路銀行不就好了嗎?既不用面對任何人,匯款金額上限也遠比提款機還要高出許多——而且里井老師的資產(chǎn)分散在好幾家銀行里,要從多個戶頭匯個一億圓到指定的戶頭里應該不難吧!雖然手續(xù)上還是要等到星期一才會入帳,但這么一來里井老師便能夠省去前往銀行窗口辦手續(xù)的煩瑣,亦即不必找紺藤先生商量就能搞定一切才是。
雖然我因為對于在網(wǎng)路上處理金錢仍然感到不放心,至今幾乎沒有用過網(wǎng)路銀行,但是就連原稿也是用電腦畫,身為時下年輕人的里井老師,想必不會像我這么跟不上時代的流行。而且還拿著最新型的智慧型手機,用那個應該就能輕松匯款了吧……
「掟上小姐,老師不用網(wǎng)路銀行匯款,跟這事有什么關系嗎?而你說了半天,卻始終沒有說到你為什么要懷疑里井老師的助手啊?!?/p>
「放心,馬上就要說到了。重點不在于她『不用』網(wǎng)路銀行的理由,而是她『不能用』網(wǎng)路銀行的理由——你知道為什么不能用嗎?」
與剛才的問答不同,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只有一個吧!說到想要用網(wǎng)路銀行卻不能用的情況,只有……
「忘記密碼……??!」
一開口我就想通了。密碼。是密碼嗎?密碼是不能忘記的。但有時還是會忘記。就算不是今日子小姐也會忘記。怕忘記就先寫下來吧?一般說來是如此,但事實上把密碼寫下來,在安全管理上是一把雙面刃。雖能以防萬一忘記,但寫下來的紙可能會丟失,也可能會被別人看見。就算將其暗號化再寫下來,要用時說不定連怎么解都忘了。真要疑神疑鬼,可是沒完沒了的。但是……既然如此……也就是說……不會吧……
「里井老師該不會是……把鈔票的編號設作密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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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不動就把傘搞丟的人想出來的對策,或許就是買一把好幾萬塊的傘……出發(fā)點是一樣的。為了不要弄丟鑰匙,干脆直接打一把昂貴的鑰匙——但這么做,卻又也是要面對鑰匙被偷的風險?!?/p>
「可、可是……」
紺藤先生似乎還想對今日子小姐說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我對里井老師的事并不了解,或許紺藤先生被這么一說,也認為里井老師的確有可能這么做。至少這種說法比什么紙鈔收藏家更有說服力。
鈔票編號的確是個盲點,乍看之下只是隨機的英文與數(shù)字排列組合,但卻是非常難猜的密碼——至少用朦是絕對蒙不到的。實際上,若真的是密碼,那些紙鈔的價值確實是會比面額本身大上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以上……再怎么低估百萬暢銷漫畫家里井老師的存款金額,當然不可能少于一百萬圓,但也絕不會少于一億圓吧!她還說就算要花十億圓也無所謂,這個金額想必也不是隨口說說。為了拿回這個密碼……咦?等一下。就算如此,有必要花那么多錢取回密碼嗎?或許暫時不能使用網(wǎng)路銀行,但是只要直接打電話給銀行,凍結(jié)戶頭不就好了嗎?
「單就網(wǎng)路銀行是這樣沒錯,而且現(xiàn)在到處都在推行一次性的密碼,這實在不是什么大問題??墒牵遣贿^只是百分之一呢……萬一她偷走的密碼最多有一百個呢?」
網(wǎng)路銀行以外的密碼?她分明連手機都沒有設密碼……像是電腦開機時的密碼嗎?對于用電子檔交稿的漫畫家來說,電腦不能用的確很要命。或者是私下玩的網(wǎng)路游戲密碼——對于沉迷其中的人來說,游戲帳號的確比性命還重要。信用卡或網(wǎng)路購物的密碼就不用說了,再加上……
「……再加上云端的帳號?!?/p>
紺藤先生抱頭一臉苦澀。
「要是里井老師將作品的構(gòu)想保存在云端的話……那么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想把密碼拿回來吧!就算要付十億圓也在所不惜?!?/p>
「恕我失禮……雖然我實在沒什么資格說這種話,但里井小姐的記性似乎不太好的。她到臨別前都還是叫我『偵探小姐』,手機之所以不設密碼,可能也是因為忘了就麻煩吧,至于當我提到靈感筆記本的時候,她那過度的反應則是本次推理的關鍵——因為她似乎很不想被人提到這方面的事?!?/p>
我還以為那些對話是為了讓她卸下心防的場面話,沒想到今日子小姐早在那時就已經(jīng)在進行各種試探。不對,說到這個,我實在不認為只有今天的今日子小姐會知道云端和網(wǎng)路銀行的事,看樣子她是連這方面的知識都事先預習好才來的——今日子小姐似乎打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做好這個假設了——在而且還是邊看著漫畫。難怪她會說真相簡單且顯而易見。
「如果是自己家里也就算了,把一百萬這么一大筆錢放在工作室里也很匪夷所思。但是,倘若有什么原因一定要放在工作室里的話,我猜想或許那一百萬——至少是其中一部分——應該是要用在工作上的。」
嚴格說來,紙鈔的編號顏色不同便可能有相同排列,而實際上就算一百張紙鈔有一百種編號組合,也不太可能拿所有編號來當作密碼,頂多只會拿一半以下,或許四分之一左右作為密碼,剩下的只是障眼迷霧。如果只是這樣的量,只要記住開頭的英文字母對應哪些服務,就算記性不太好,也不至于搞混這些密碼吧!
「掟上小姐懷疑助手的理由……而且是懷疑待得較久的助手的理由,是因為待得愈久的人看見里井老師在工作時,去看過冰箱里的鈔票之后才登入云端服務的可能性愈大吧……也就是說,不只是到鈔票藏在哪里,還知道那些鈔票為何『特別』的人,必定是在工作室里工作的……」
「這也是原因之一?!菇袢兆有〗闾┤蛔匀舻卣f?!阜溉私o我的印象是——他確信里井小姐會為那一百萬支付一億圓的贖款。不是從已經(jīng)完成的原稿,而是從變成作品之前的點子與靈感就能看出那價值的人——也就是能夠理解那些點子與靈感真正的價值的,我認為應該只有一起工作的伙伴吧。」
「……」
紺藤先生默不作聲地聽著。我不知道他怎么解讀今日子小姐推理的根據(jù)。單就結(jié)果而言,「因為是理解彼此工作價值的伙伴才可疑」的想法,跟無憑無據(jù)就懷疑自己人其實只有毫厘之差。話說回來,紺藤先生那重視漫畫家作家性的立場跟今日子小姐的推理也只有毫厘之差。差別只在于紺藤先生是編輯,今日子小姐是偵探,如此而已。
「可、可是……今日子小姐,你不也自信滿滿地同意里井老師說的話,認為被偷走的一百萬具有一億圓以上的價值嗎?今日子小姐又沒有跟里井老師一起工作過……」
我為了打破僵局如是說。實在不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對我恩重如山的紺藤先生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好故意對同樣于我恩重如山的今日子小姐雞蛋里挑骨頭。再也沒有比這個更蠢的問題了。事實上,今日子小姐立刻笑著回答。
「這個嘛,因為我雖不是創(chuàng)作者——卻比任何人都清楚記憶的價值,和失去記憶的恐懼。雖然不太確定,但我每天大概都在深刻感受這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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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這之后的二三事,大概就是留個紀錄意思一下——這次幾乎沒什么哏能拿來畫蛇添足。但我還是想寫一下幾件有點在意的事,作為今后的參考。
從里井老師工作室的冰箱里偷走一百萬,而且還打電話到她的手機里勒索的人,果然如同今日子小姐的推理,是其中一個助手——由紺藤先生親自調(diào)查,在那之后只花了幾個小時就找到人了。也讓我再次見識到了紺藤先生的能力。據(jù)說,那個人還當過組長,是助手中的老手。從「當過」組長這種過去式的說法,不難推斷出那個人或許郁郁不得志,只是直到最后,仍舊沒去揭曉他的明確動機。
息事寧人。
或說是——讓誰都不吃虧。
話說回來,今日子小姐并非萬能的偵探,所以也有些推理失誤。像是里井老師未能從恐嚇電話里的聲音聯(lián)想到犯人是誰這點,今日子小姐認為那是因為里井老師的記性太差——因此,她認為犯人的動機可能跟里井老師這種連對方的聲音都記不住的輕忽,亦即天才從不把周圍的人放在眼里的態(tài)度有關,但這個推理完全揮棒落空。
里井老師在此其實做了偽證。事實上,當她在接到恐嚇電話時,就已經(jīng)大概知道犯人是誰了。但因為我也是聽二手消息,所以也不敢說得太肯定,聽說她似乎甚至想包庇犯人。不過她或許也大致察覺,或是有所自覺犯人為什么會這么做……不過應該是沒有根據(jù),所以不便作出不確切的指控。這該說是創(chuàng)作者的天性嗎?還是因為天才所以隨性呢?比起犯人是誰,里井老師更在乎能不能拿回云端的密碼。委托人是會說謊的——今日子小姐說得一點都沒錯。不過嚴格說起來,里井老師也不是這次案件的委托人。
順帶一提,設定網(wǎng)路服務的密碼時照慣例還會有個「提示問題」要填,里井老師說她都是隨便輸入一行字串——不儲存密碼,設定成每次都要重新輸入,也不設忘記密碼時的提示,或許也算是一種安全措施,尤其這次遇上自己人犯案,顯得她的作法可說是相當正確的。
犯人悄悄地離開里井老師的工作室,今后大概無法在作創(chuàng)社工作了。但遭到的制裁就只有這么點——用這般不黑不白的灰色裁決作為交換,總算拿回里井老師的一百萬。犯人的說詞好像是「只是想發(fā)泄一下,不管是一百萬還是一億圓都打算歸還的」,可天曉得呢?這也太可疑了——雖然無憑無據(jù)地懷疑人真的不太好。
「但是,真讓人想不通。雖是拿鈔票流水編號當密碼才導致這場風波,那作法說來也的確欠缺思慮,但仍然還是比把錢藏在冰箱里好一點吧。就算據(jù)實以吿,我想也不會被責罵才是……要是里井小姐能一開始就對紺藤先生說實話,事情也不會變得這么復雜?!?/p>
把收拾殘局留給紺藤先生,和今日子小姐走出作創(chuàng)社之后,我這么自言自語——倒也沒有期待能得到什么答案,但今日子小姐卻開口回答。
「里井老師大概是喜歡紺藤先生吧!我在紺藤先生面前雖然說她是因為不想挨罵,但其實只是單純不想丟臉吧!或許也可能是不想讓紺藤先生覺得她是個笨蛋而感到失望?!?/p>
她話說得直接,也沒個注解。想當然,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又是什么推理?今日子小姐?!?/p>
「這根本不需要推理,就只是直覺——女人的直覺。這樣說好像不太好聽,那就說是來自印象吧。關于這方面,我可從來沒有看走眼過?!?/p>
「不過,紺藤先生的確是個好男人,如果犯人是女性的話,動機可能也跟他有關……可能吧!」
我覺得紺藤先生與里井老師的關系就像父女,但今日子小姐的印象或許才是對的。至少以年紀來說——紺藤先生又是單身。不過今日子小姐的立論畢竟是從里井老師的角度出發(fā),沒有提及紺藤先生的想法。雖說不是身為偵探的直覺而是身為女人的直覺這點還蠻有說服力,但這樣囫圇吞棗地接受她的說詞是很危險的。就連她說從來沒有看走眼,也只是她對自己的評價,很有可能只是忘了自己曾經(jīng)看走眼……回頭細想,里井老師手機里的通話紀錄除了犯人打來的未知來電顯示以外,幾乎都是紺藤先生打給她的,雖從這點的確是可以建立起如此假設,但是彼此工作往來頻繁的話,會這樣也算是很自然,借此斷定誰喜歡誰未免也太穿鑿附會。當時今日子小姐之所以會噗哧一笑,應該只是里井老師沒給手機設定密碼的行為坐實了她的推理而已吧??墒恰?/p>
可是,雖然身為說故事的人這么說實在不應該,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繼續(xù)深究這個似乎攸關厘清真相的重要話題——因為今日子小姐說紺藤先生是個「好男人」,雖然我不確定她說這句話有幾分真心,總之我不想再和今日子小姐討論紺藤先生了。
因此,這故事就到此結(jié)束——我很想畫下句點,但還有件事非提不可。這事在紺藤先生吿知我后續(xù)發(fā)展時發(fā)生的事。事件雖然沒有真正水落石出,但終究還是解決了,里井老師也沒有休刊,順利繼續(xù)漫畫連載……當我正為其感到慶幸,紺藤先生卻在最后這么問我。
「厄介呀,掟上小姐以前是不是曾在國外住過???她長得跟我在作創(chuàng)社海外分公司工作時所遇見的某個人真的很像呢……」
看樣子,紺藤先生第一次見到今日子小姐的時候,之所以會表現(xiàn)得那么驚訝,絕不只是被她的滿頭白發(fā)嚇住,而是因為她長得和自己熟識的人一模一樣。我雖然大感錯愕,但還是吿訴他自己是在兩年前認識今日子小姐的,并不清楚在那之前的事。
「是嗎 那應該是我認錯了,只是長得很像而已。因為那個人沒理由現(xiàn)在會在日本當偵探……而且個性也完全不一樣,說好說壞都不會是這么不客氣的人。我也太多嘴了,你就忘了吧?!?/p>
紺藤先生這么說,這話題也到此為止——只是就算要我忘了,我也不可能就這么忘記。
在我看來,自從遇到今日子小姐以來,她一直都是個偵探。在我有難的時會出手相助的置手紙偵探事務所,所長掟上今日子小姐——可是,在失去記憶以前,在記憶不斷歸零以前的今日子小姐,確實存在于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就算紺藤先生以前見到的「那個人」只是長得像,不是今日子小姐的今日子小姐,亦即「昨天的今日子小姐」必定也曾經(jīng)存在于某個時間、某個地點。
這么理所當然的事,直到那天,我才第一次意識到。
今日子小姐失去的設定——可能是遺落在國外,也可能遺落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但能確定的是,不管使用什么鑰匙,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永遠無法取回,那個設定也永遠無法回到今日子小姐身上。任憑思緒馳騁在她的過去,讓我再一次體認到,今日子小姐確實——真的只有今天。
(我為你介紹,今日子小姐——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