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ep not for roads untraveled , Weep not for path left alone.

不要因未走過的旅途而哭泣，不要因錯過的道路而傷心

'Cause beyond every bend is a long blinding end, It's the worst kind of pain I've known

因為每條岔路，都通向炫目的盡頭，這是我所知道的，最刻骨銘心的痛

（1）

“所以，你叫我們來是要說什么？”

北暨荇推了推眼鏡，問道。

“自然是關(guān)于那起案子?！秉S袈七回答。

“哦？是準(zhǔn)備承認(rèn)自己御下無方然后跪下切腹謝罪咯？”

一向幽默的丁萬仞還是那樣口無遮攔。

“是有什么重大突破了吧?！辟唛_口。

“重大突破嗎……也許可以算是吧。嚴(yán)格來說，是我的一個猜想?！?/p>

“有什么就趕緊說，水字?jǐn)?shù)給誰看呢？”這是葭薪棠。

黃袈七有些遲疑地說：“畢竟這個猜想我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也沒有任何辦法證明。但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契合整個案子形貌的猜想了?！?/p>

“哦？”“這么厲害？”“快說罷。”“速度！”

四人顯然都被勾起了興趣。

“我懷疑，兇手都不是本人?！?/p>

“哈？”“你在說什么？”“我看你還是速速切腹罷（無慈悲）?！薄熬瓦@？”

“聽我說完……我知道你們很急，但先別急?！?/p>

黃袈七將自己的思路娓娓道來。

首先引起他懷疑的是章壹。在黃袈七的印象中，章壹平時很活潑，酷愛上網(wǎng)沖浪，精通各種網(wǎng)絡(luò)熱梗，“就跟你一樣”（指著丁萬仞）。而章壹平時很喜歡用各種梗調(diào)戲團(tuán)里的“老年人”，尤其令黃袈七印象深刻的就有一個叫h什么o的梗品類，相關(guān)視頻中總是充斥著各種意義不明的運鏡，而一些特定數(shù)字串更是被愛好者們奉為圭臬。

而章壹本人的騎士團(tuán)id：“114514”正好就是其中之一。

“訊問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以這小子的癡迷程度，對這些東西的反應(yīng)本該早就成為一種習(xí)慣了，哪怕是強(qiáng)行平復(fù)下去也總該有些不自覺的地方。但他沒有，那時的他沒有任何反應(yīng)，就像從來不知道‘114514’是什么東西一樣。他太平靜了，而且冷靜得可怕，就……完全不像同一個人?！?/p>

黃袈七喝了口水，繼續(xù)說道：“于是，我自然而然地生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或許，有沒有可能確實不是同一個人呢？”

說到這里，黃袈七略略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我知道這聽著很離譜，當(dāng)時冒出這個猜想的時候我自己都感到很震驚——這怎么可能呢？完全一樣的身體特征，卻完全不是同一個人，這意味著什么？”

“完美的擬態(tài)能力，大概，”黃袈七努力使自己的語氣平靜一點，“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雖然在這個之江城，超自然的東西不是不存在，但這種東西……多少有點超出限度了。”

“當(dāng)然，我也不是一下就認(rèn)準(zhǔn)了這個猜測，‘如無必要，勿增實體’的道理我姑且還是懂的。所以我安排手下去四位嫌疑人家詢問了一下他們的親友關(guān)于他們最近的情況，而最終他們報告上來的，無一例外都是‘他最近好像高冷了點ho’‘話少了很多啊’‘突然變得冷漠了’‘冰冷，讓人有些害怕’這樣子的回答。

“一兩個人突然性情大變我能理解，但四個人都這樣就太奇怪了，更重要的是，他們的變化都是朝著‘冷漠’‘平靜’這種方向。簡直就像四個不同的人，變成了同一個人……

“所以，我不得不認(rèn)為，他們也許已經(jīng)不是他們了?！?/p>

黃袈七有些難過地得出了結(jié)論。

“這樣一來，關(guān)于本案的三個特點也能有一個統(tǒng)一的解釋了?！?/p>

黃袈七先簡單地向另外四人解釋了一下三個特點是什么，這才開始闡述自己的主張：“綜合來看，有一個騎士團(tuán)外的組織出于某種目的，用完美擬態(tài)替換了騎士團(tuán)的若干成員（不能確定具體人數(shù)），且四名兇犯正是其中之四，然后四名兇犯犯下命案。特點①③自不必說，②也能通過‘目的’這個媒介匹配上。”

“所以，目的是什么呢？”葭薪棠頗有些心急。

黃袈七苦笑道：“這也正是我現(xiàn)在操心的事。從最表面看，毫無疑問是想要挑撥騎士團(tuán)與你們四個部門的關(guān)系?？桑绻麅H僅是這種級別的挑撥，只要是能動腦子的應(yīng)該都會嗤之以鼻吧，更不用說你們四位了?！?/p>

“倒是也不必刻意強(qiáng)調(diào)?！眮碜远∪f仞的插科打諢。

“總之吧，我大概是沒什么主意了。我就是想來問問你們有什么看法?！?/p>

四人沉吟。

北暨荇無奈地攤手：“我一個看星星搞科研的，對于這種事果然還是完全摸不著頭腦啊?！?/p>

丁萬仞、葭薪棠也有些無奈地附和。

佴棲吝卻是若有所思地開口道：“我倒是有一個想法。”

“還請不吝賜教。”黃袈七鄭重其事地說。

“哪有這么夸張……我的這個想法也是基于我平時負(fù)責(zé)的領(lǐng)域，也就是民眾這一塊兒?！辟哝告傅纴?，“因為兇手和被害人身份的敏感性，所以黃袈七你之前只把這起案子當(dāng)成我們五大部門內(nèi)部的事務(wù)來分析，但是，這起案子本身并不是什么鎖在保險柜里的秘密。”

“你的意思是……”黃袈七似乎隱隱約約抓住了一點頭緒。

“我想，在我們之間引起猜忌不是幕后主使的真正目的，或者說不是必要的目的；他（祂/她/它）為這場大戲選擇的真正觀眾，是之江城的民眾。

“想想吧，我們之間沒有產(chǎn)生嫌隙的原因是什么？無非是我們知道的夠多。案件的一切資料我們內(nèi)部都有在共享，阿七有了想法第一時間也是來和大家一起討論，所以我們才能看到這起案子里的不自然和不合理。正因如此，我們才不會被輕易挑撥。

“但民眾呢？他們不知道這么多彎彎繞繞，他們不知道海平面下冰川有多大，他們能知道的，只有擺在臺面上的那些：之江城發(fā)生了連環(huán)兇案，被害人分別屬于天象部、民事局、仲裁庭以及觀星司，而兇手都來自騎士團(tuán)，僅此而已。

“現(xiàn)在，試著把自己當(dāng)成一個普通之江公民，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么想？”佴棲吝發(fā)問。

葭薪棠搶答：“肯定是有人想要栽贓嫁禍嘛，無怨無仇的，騎士團(tuán)干嘛搞別人，還一搞就是四家。”

佴棲吝點點頭：“一開始肯定差不多是這樣，畢竟大家都不是傻子。但然后呢？”

“然后？然后還能怎樣？等調(diào)查結(jié)果出來不就……萬事大吉了……嗎……”丁萬仞越說聲音越小，神情逐漸嚴(yán)肅。

“沒錯，”佴棲吝很滿意丁萬仞的反應(yīng)，“如果一切事情是如阿七剛才推測的那樣，這調(diào)查結(jié)果我們還真不好拿出來。至于說為什么……”

“首先，這種說法民眾會不會相信都得打一個大大的問號。這種完全超出日常認(rèn)知的東西，沒有確切的證據(jù)，誰能信？誰敢信？說老實話，到現(xiàn)在我都不敢完全相信，”北暨荇摘下眼鏡擦了擦，接過話頭，對著苦笑的黃袈七點點頭，“退一萬步講，忽略這結(jié)果可能導(dǎo)致的民眾對騎士團(tuán)公信力的質(zhì)疑，就算順利發(fā)表了，會引發(fā)什么樣的結(jié)果呢？”

“混亂、失控、懷疑、人心惶惶，”葭薪棠此時也冷靜下來思考，“完美擬態(tài)……多么可怕的東西啊……這種東西的存在一旦被確認(rèn)，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就將徹底崩塌，‘我的愛人/孩子/朋友/父母還是TA嗎？’的猜忌將永無止境……呼……這樣一來，偌大一個之江城就從內(nèi)部崩潰了?！?/p>

“所以我們絕不能告訴他們真相，如果……這真是真相的話?！倍∪f仞面色鐵青地為這段思考畫上句點。

“所以讓我們回到原點吧——在不揭曉‘完美擬態(tài)’的前提下，只知道這起連環(huán)命案本身的民眾的想法會是怎樣的呢？”佴棲吝一句話把臉色極差的四人拉回到現(xiàn)實。

黃袈七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有‘完美擬態(tài)’作為前提，其他任何解釋都沒有‘騎士團(tuán)本身有問題’更具說服力了；而如果冷處理，不公開調(diào)查結(jié)果，輿論風(fēng)向也會自發(fā)地從‘肯定是有人栽贓嫁禍’逐漸向‘為什么騎士團(tuán)不正面回應(yīng)呢？難道真的有問題？’轉(zhuǎn)變。最糟糕的是，在大前提下，無論公不公開結(jié)果，騎士團(tuán)的公信力都會受到巨大沖擊。”

“喂，真的要到這種地步嗎？會不會真是你手下出了什么問題？”丁萬仞的眉頭緊緊糾結(jié)在一起，顯得十分苦惱。

“都到現(xiàn)在這個境地了，我甚至覺得如果僅僅是騎士團(tuán)的問題就再好不過了。我們也在盡全力排查四人可能的交集點，可到現(xiàn)在也還是沒有任何收獲，”黃袈七苦澀地?fù)u搖頭，“我多希望我的猜想僅僅是無根浮萍，而最見鬼的是，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指向它，但這案子的每一處不尋常都幾乎能恰如其分地契合它，我真的……”

黃袈七還想說點什么，但只能無奈地擺擺手。

“算了，先不談我這邊，”黃袈七岔開話頭，“如果，我是說如果，所謂‘完美擬態(tài)’真的存在，那么……還請各位多加注意?！?/p>

眾人本就極差的臉色再冷幾分。

“明白了。”“懂。”“好?！?/p>

北暨荇卻是問道：“我能不能去你們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我想從他們身上提取點素材，看能不能有什么發(fā)現(xiàn)?！?/p>

黃袈七精神一振：“如果你方便的話那就太好了?！?/p>

“那就好。好了，今天就到這里吧，大家都回去消化一下，調(diào)查調(diào)查，做些準(zhǔn)備，下次碰頭的時候再交換意見?！?/p>

“ok”“沒問題?！薄昂玫?。”

正要離開的時候，佴棲吝叫住黃袈七，低聲說道：“阿七，如果一切如你所料，你有沒有想過：會是誰，有這個能力、有這個動機(jī)，專門針對騎士團(tuán)布下這個大局？”

還沒等黃袈七回答，佴棲吝便自顧自離開了：“不用回答我，我只是提醒一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p>

黃袈七道了聲謝，便也邁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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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袈七開著車，默默地駛向教堂。

事情再怎么麻煩，也不能怠慢了神明，更何況去教堂做做禮拜，也許……能有些不一樣的收獲。

熄火，拔鑰匙，下車，拉低帽檐。

要走的路不長，行人紛紛行禮致意（代行者的地位是很高的），黃袈七也一一回禮。

但他把帽檐拉得太低。

沒人看到黃袈七的眼中，藏著何等的驚駭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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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仁慈的主啊，我今天為之江城的和平向您禱告，愿對您的信仰能激起我內(nèi)心的力量，讓我不因一時的困頓而迷茫，不因漫天的流言蜚語而煩惱。我將我的意念、計劃和未來的道路完全交托于您，懇請您賜予我恩典，掃清一切破壞和平的魑魅魍魎?！?/p>

黃袈七閉著眼睛，雙手合十，虔誠地祈禱著。

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突然回響在空蕩的教堂中。

黃袈七睜開眼睛，轉(zhuǎn)頭看向來者，右手握拳放在胸前半鞠躬：“教皇冕下，愿五神的榮光照耀于您?！?/p>

“愿五神的榮光同樣照耀于你，貫徹和平之神意志的代行者呵，”慕德青微笑著回禮，“你應(yīng)當(dāng)知道我來找你是做什么的吧？”

“當(dāng)然，冕下，”黃袈七恭敬地回答道，“這也正是我來教堂的目的?！?/p>

“很好，”慕德青保持著微笑，“那么現(xiàn)在情況怎樣？有什么頭緒了嗎？”

“實話實說，不太好，”黃袈七有些低落地說道，“大致情況想必冕下您也清楚，我就不贅述了。事情看起來不算復(fù)雜，甚至可以說一目了然。但……抱歉冕下，有些東西不能細(xì)說?？傊?，有那么些疑點，很細(xì)微，但我無法忽視，我想我必須把一切都搞明白才行。所以，實在是非常抱歉，冕下，這件事情可能不會很快地有結(jié)果?！?/p>

慕德青依然微笑著：“沒關(guān)系，這是你的職責(zé)，我并沒有任何催促的意思。找到事件的真相，保護(hù)好我們的之江城，這不正是騎士團(tuán)存在的意義嗎？記住，你不用在意任何人的意見，無愧神明，無愧于心就好?！?/p>

“感謝您的理解，冕下?！秉S袈七感激地說道。

“放手去做吧，孩子。對了，出于個人好奇，我想問一下接下來你有什么方向嗎？當(dāng)然，如果需要保密就算了?！蹦降虑嗨坪跤行┎惶靡馑嫉卣f。

黃袈七略略遲疑了一下：“當(dāng)然，如您所愿，冕下。接下來我應(yīng)該會去拜訪一下斯達(dá)夫先生?！?/p>

“斯達(dá)夫嗎，確實是個好主意。”慕德青恢復(fù)了一貫的微笑，“那么我這老頭子就不打擾你了，就算是教皇果然也還是得吃早餐啊?！?/p>

“愿五神的榮光照耀于您，冕下?！?/p>

“愿五神的榮光照耀于你，代行者。”

黃袈七目送教皇走出教堂。

就在慕德青走出去的一瞬間，黃袈七的臉色忽然驟變，旋即恢復(fù)正常。

靜止了大約三十秒，黃袈七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松懈下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嘆出來，這才轉(zhuǎn)過身去，正對著五神的雕像再次閉目祈禱。

“神明在上，請庇佑我至一切結(jié)束之時。

“愿之江長盛不墜?！?/p>

?

?

（3）

“真的要如此嗎？”

“我想是的?！?/p>

“可……你也知道的，他真的干得出那種事。”

“這也是沒辦法的?！?/p>

“嗐，這事整的，明明就……”

“沒關(guān)系的，只是……我真的不想再這樣下去了?！?/p>

“……也是?！?/p>

“對吧?！?/p>

目光中有憂慮、有不安，更有一線微妙的光芒。

The storm is com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