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掃過臺下，并沒有在長歌或者其他任何人的臉上稍作停留。但這種眾生平等的眼神確實是她的偽裝，因為她下一秒就開口說道：”長歌同學(xué)，你來做最左邊這道題，希望你幾天沒用的頭腦沒有銹掉?！彪m然出乎長歌意料，但畢竟那道題的難度對他而言不要太簡單，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走上了講臺。

“然后……”她的目光在后仰著不知道是否清醒的萬事身上停留了半天：“萬事同學(xué)，你來做中間這道題?！比f事似乎并沒有睡得很死，因為他迅速地直起身子，面無表情地走上講臺。

最后，伊什梅爾并沒有再做遲疑，便選定了第三個目標?！案ヂ謇〗?，最右邊的一道題就交給你了?！?/p>

長歌很明顯地感受到站在身邊的萬事正在極力保持那股慵懶而漠不關(guān)心的姿態(tài)。他當然知道萬事想要隱藏什么，在心里暗自驚訝著：“伊什梅爾在搞什么……法奧斯的老師還兼職紅娘嗎？”

不過賽琳娜似乎也被伊什梅爾的這一舉動嚇得不輕，因為長歌看到她的瞳孔在被點名的一瞬間驟然放大，但很快又縮了回去。當然，如果認為她的驚訝和自己出于同一個原因，那或許有些太過于自作多情。不過在之前的補習(xí)中，長歌已經(jīng)幫賽琳娜把立體幾何的相關(guān)基礎(chǔ)知識梳理了一遍，應(yīng)付這種難度的題應(yīng)該不難。

當她從長歌身前走過的時候，長歌很難不去看她的側(cè)臉。她的裙袖與長歌的衣物之間只隔著薄薄的一層空氣，他能感受到摩擦，卻不知道這番親密接觸是出自幻覺還是真實?？諝夥路鹉善そ顚㈤L歌的肌肉捆住，讓他轉(zhuǎn)身提筆的動作都變得笨拙了幾分。也許是太久沒有板書經(jīng)驗，長歌只覺得手下的筆并不是完全受自己控制，線條歪歪斜斜，與他平時的字跡完全無法相比。題目對于他來說沒有任何難度，讓他費盡心力的反而是克制自己轉(zhuǎn)頭看她的欲望，以及在灼熱過速的心臟驅(qū)動下保持大腦冷靜防止計算失誤。

在這種情況下，長歌做題的速度自然快不到哪里去，以至于當賽琳娜再次從他身邊走過的時候，他還在進行著方程的求解。果然，衣物間的摩擦再一次讓他的大腦陷入空白，以至于他竟然成了最后一個放下筆離開講臺的人。

“呼……終于結(jié)束了。”做完題目，長歌終于能喘口氣，畢竟伊什梅爾的心思一直都是這樣難以理解，長歌索性讓自己不去想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坐回自己的位置，長歌簡單地看了看另外兩人的作答。雖然長歌不知道自己那位總在打瞌睡的室友究竟什么時候?qū)W習(xí)，但萬事的解題無論在速度還是質(zhì)量上都很到位，唯一的問題是解題思路顯得有些過于簡略。而賽琳娜那邊，因為知道她的基礎(chǔ)不算太好，長歌在指導(dǎo)的過程中要求她將解題過程盡量寫完整，她也確實照做，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黑板上屬于她的那片區(qū)域?！皬慕忸}思路看來，之前的補習(xí)確實可以說是大有成效。至少現(xiàn)在基礎(chǔ)題應(yīng)該是不會再丟分了?！?/p>

“看起來三位同學(xué)的解答都沒有什么問題，不過這幾道題都有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需要單獨拿出來說一說……”伊什梅爾拿起筆，開始在黑板上寫寫畫畫起來。不過她的講解再一次被長歌當成耳旁風呼嘯而過，他只不過是低頭看向為自己的補習(xí)對象寫滿總結(jié)的筆記本，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好了。今天應(yīng)該是月考前最后一節(jié)數(shù)學(xué)課了，祝大家在周末的月考中取得好成績。”法奧斯在月考前一天會給學(xué)生們一整天的時間進行自由復(fù)習(xí)，所以明天所有人都不上課，但老師們還是會在辦公室等待學(xué)生的提問。說完下課的臺詞，伊什梅爾離開教室，學(xué)生們也開始為了搶占食堂的座位爭分奪秒地起身。

“長歌！一起去食堂嗎？”神威正在招呼著自己，萬事一言不發(fā)地站在他身邊。

“我就不去擠了，你們?nèi)グ?。我等會兒自己回寢室?！闭f罷，長歌從包里掏出事先買好的三明治，拿在手上揚了揚，示意讓自己的室友們不用等自己。

“好吧，那我們先走啦。你注意安全?！吧裢瓷先ビ悬c沮喪，但是并沒有任何對長歌的不滿，反倒是在關(guān)心自己。

“嗯嗯?！遍L歌對著他倆點點頭，“大白天的應(yīng)該不至于有人犯事吧……”說了之后要多跟室友們一起，但到了實際操作起來，長歌還是更喜歡自己一個人。撕開三明治的包裝，他打開歷史筆記本，一邊看著“文藝覺醒”的部分一邊咀嚼著。

“盧克雷齊婭居然沒有任何生平記錄？就連她的存在都是從考古發(fā)現(xiàn)的材料中證明的，傳世文獻中沒有任何記載……”看到這條記錄，他差點忘記自己嘴里還塞著東西而張大嘴巴，幸好及時停止才沒有上演“吐哺”的離譜場面?！盎厝ゲ椴楹昧耍荚嚨脑拺?yīng)該只要知道有這么個人就行。”

“雖然我們對盧克雷齊婭的生平一無所知，但’文藝覺醒’中的重要事件幾乎都被歸于其名下……”長歌突然感覺西方近古史的記載比九龍中古史還粗略，這種把某人當成口袋，把同時代成就全塞進去的做法在中古之后的九龍應(yīng)該就沒有出現(xiàn)過了，只有上古史實判斷里才有這類型的處理方式。

“長歌同學(xué)？你還沒回寢室嗎？”向伊什梅爾提問完的賽琳娜拿著習(xí)題從門口走進來，正好看見還坐在座位上的長歌。

“食堂人太多了，我自己帶了午餐在教室吃完再走，順便看看歷史筆記?！?/p>

“你病剛好，該去食堂好好吃飯。”她臉上顯出一絲慍色，但很快又平復(fù)下去?！安贿^我倒是有幾個九龍中古史的題目想問你，會耽誤你午休嗎？”

“沒關(guān)系?！遍L歌擺擺手，“反正在食堂排隊花費的時間應(yīng)該比幫你解答題目長多了，你盡管問?！笔聦嵣?，即使被耽誤了時間，長歌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妥，畢竟這件事可是她需要自己。

賽琳娜把寫滿習(xí)題的筆記本放到長歌面前，自己則站在長歌身邊，隨后把頭湊到筆記本上方看題。兩個頭的距離并不遠，甚至可以說很近，因為長歌可以聞到她發(fā)梢間傳來的好聞的花香。長歌當然知道這種香味多半來源于洗發(fā)水，但他寧愿讓自己相信其來自于她自己。同時他聽到對方的呼吸聲，很輕，但呼出的空氣不止擾動了他的耳膜。

“別緊張，只是講個題，沒什么特殊的，就當成給隨便其他一個女生講題就行……”為了止住自己因緊張而顫抖的手，他只能這樣告訴自己。但他總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興奮了，語速變得很快，聲音也變得比平時說話更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她講清楚。

“所以這個題你選B就行，畢竟給的材料只能看出‘六氏之亂’后姬姓王族的失位，同其他氏族的地位增高完全沒有關(guān)系，哪怕曲氏在接下來的時間段內(nèi)地位確實得到提高，但是材料沒有涉及這個方面?！?/p>

“是這樣嗎？那為什么不能選C？”

“C是哪個，我看看……‘重視人事傾向的加強’？這個是對的，但是跟材料之間的關(guān)系不如B接近，所以選B更好。”

“教會了有什么用，她學(xué)會了不就不問你了么？”長歌想起看過的某本言情小說的龍?zhí)自?jīng)說過這樣的話，但這也就是他只是個龍?zhí)锥皇侵鹘堑脑?。他更贊同的說法是“既然要幫助同學(xué)，不如索性幫到底”，何況那是他自己在意的人。

等給賽琳娜解答完題目，長歌發(fā)現(xiàn)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只好收拾東西回寢室。走出教室門的那一刻，他發(fā)現(xiàn)賽琳娜走到了自己身邊，沉默地和自己一起離開教學(xué)樓。氣氛有些尷尬，兩人都不愿意先說話，路上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事情，只是就這樣低著頭并排走著，慢慢地走向目的地。

傳上來才發(fā)現(xiàn)有點短，但是下一節(jié)是一個獨立的長劇情，只能更到這里了。下期早點更吧（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