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系列微刀，慎看）

（封面圖照例來自p站，侵刪）

曾一蹩腳詩人，有贊巖王帝君五言絕句云：

?

亙古一巖生，

辭行當(dāng)幾時。

偶坐觀云落，

曾遇諸星隕。

?

如虹槍貫海，

力壓神與魔。

了卻無歸處，

閑游塵世間。

?

此詩雖全無對仗平仄之分，句中用辭也極其粗劣，

但意義已然初現(xiàn)。

?

......

悠古的磐巖，千年前便已現(xiàn)于世間。

三千余載早已如煙。一次次的失去，流下一行行的淚水。一道道的傷疤，又一次次地愈合。

被他稱為“磨損”的這一切，他不曾逃避，亦不曾銘記。縱使苦與痛無法消逝，但他也僅是將其淺淺埋于心底。

成為【神】，是他的不幸，亦是他的幸運。

?

但，即使如此……

仍有一物于十幾年前，如熾焰，如霓裳，亦如幽蝶般刻于他的心間，無法忘懷。

這，是一個平凡的故事。

一個平淡，綿長，而又帶著絲絲憂傷的，關(guān)于【回憶】的故事。

其?之一

十七年前。

【往生堂】議事廳內(nèi)。

?

“堂主，生了，生了?。?！”

一連串嬰兒呱呱墜地的哭聲夾雜著歡快的女聲，如繞梁三尺般猶然不絕。

而這聲音還未徹底落下，堂內(nèi)一側(cè)的大門已經(jīng)豁然開啟。

伴隨著眾人的歡笑聲與紛紛議論聲，只見一名老者懷中擁著一團白布，在數(shù)位身著禮服的堂倌簇?fù)碇戮従弿拈T內(nèi)走出。

“爹，快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一名呆坐在太師椅內(nèi)，滿頭大汗的中年男子見到此景，趕忙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前去。抑制不住的開心笑容，在他的臉上驟然迸射開來。

“四個小時……整整四個小時啊……可把我給急壞咯……”

忙不迭地從老者手中接過襁褓，男子愛憐地微微揭開上面輕輕蓋著的一層白布，微笑地望向還在兀自哭叫著的那小小嬰孩。

“真可愛啊……這下我算是放心啦……”

再看那耄耋老者。那滿是長長龍髯的粗糙臉上，也掛著不比那男子差的喜悅。他拄著拐杖從人群中走出，輕拍了下男子的肩膀：

“哎呦，母女平安……待會你可得好好謝謝她啊……”

可老者的話音才剛剛落下，那男子剛才還眉開眼笑的臉龐，逐漸卻又確實地變得鐵青。

機械地轉(zhuǎn)過頭來，他那有些尷尬與不知所措的目光，定定地望著老者：

“……什么？

“母……母女……？”

隨即，他立即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嬰兒的小臉，還有些茫然地上下晃動著小小的襁褓……

堂內(nèi)的氣氛，突然冷清了下來。就連剛才還在哇哇大哭的嬰兒，此刻也不再哭泣……

不知過了多久，他那帶著濃濃不解與疑惑的聲音，才倏然打破了廳內(nèi)的寂靜。

“……怎……怎么會是女孩啊……”

?

“哈哈，女孩也很不錯??！俗話說，女兒是爸爸的小棉襖嘛。哈哈哈……”

在所有人都不由得噤聲的凝重氛圍下，那名老者卻一反常態(tài)開懷大笑了起來。

在這爽朗笑聲的影響下，本來眼見堂主的異常表情瞬間緊張起來的一眾堂倌們，也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氣……

?

“爹……不是這樣的！”

男子面色陰沉地抬起頭來，有些無助地攤開雙手，眼中的目光凝聚著濃濃的不安。

“如果是女孩子家，我怎么忍心讓她繼承我們這一行呢......？”

?

“......兒子啊，此言差矣……”

老者似乎明白了男子的意思，臉上的笑容瞬間斂起。不復(fù)多言的他只是微微轉(zhuǎn)過頭去，望向窗外那已然落山的夕陽……

“常言道：萬行皆有理，萬商皆有道。

“即使是女孩子，一樣有責(zé)任，一樣有權(quán)利擔(dān)下【往生堂】的重?fù)?dān)。

“而且，我也相信，我的孫女有這個能力……”

?

“可，她明明應(yīng)該擁有更幸福，也更輕松的人生……而不是像我們一樣，終日沉淪在壓抑的葬儀事務(wù)里，失去她的天真爛漫啊……”

男子不解地望向背身的老者，突然抬高的聲音已經(jīng)有些開始顫抖了。

“我妻子的狀況已經(jīng)很差了……如果再生一個孩子，她的身體肯定會吃不消的……

“如果沒有男孩接下我們的活計，那我們這一行該何去何從……”

?

“前任堂主說得沒錯?！?/p>

就在此時，一個清冷而又健朗的男聲，突然在中年男子的身后響徹。

伴隨著這個聲音的抬起，人們看清：

一位剛才一直默然不語的男子，此刻已然如松般地站起。他身著堂倌標(biāo)準(zhǔn)的棕色禮服，身姿也如松般挺拔。而他的臉上則現(xiàn)出與氣氛不合的波瀾不驚，石珀般閃耀的雙眼中滿溢的，也只有無窮的堅毅與寬容。

說話的，正是往生堂特邀講師，輔佐往生堂葬儀事務(wù)客卿之人——鐘離。

緩步走至男子面前，鐘離望向他懷中那如初生太陽般的小小嬰孩，沉穩(wěn)的聲音繼續(xù)說著：

“就普遍理性而言，既然是胡家的親生女，那她就一樣擁有成為堂主的責(zé)任。

“多年以前，【往生堂】也曾在巖王帝君廟內(nèi)定下【契約】，宣稱接下璃月一切葬儀事務(wù)。

“若胡家獨苗不成堂主，那【往生堂】與巖王帝君的契約，不就成了一紙空談么？

“而那璃月蒼生之萬千亡魂……又將有誰來為他們引往來生？”

?

“鐘離先生……雖然你這么說也確實沒錯……”

看到德高望重的鐘離竟也吐出如此之語，男子的神色明顯變得有些窘迫。

“嗚哇哇哇……”

目視著懷中再次開始哭泣的嬰孩，就連一向雷厲風(fēng)行的他，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得一個勁地晃動著那輕輕的襁褓……

“誒誒，不哭不哭，乖啊……”

?

就在這所有人都手足無措之時，里屋突然毫無征兆地傳來一個虛弱的女聲。

“夫君啊……鐘離先生與父親所言無謬。若心有迷惘，按其所言行事便是……”

“！”

聽到這個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男子驀然回過頭來。

那里，人群已經(jīng)散開的門口——臥著一位年輕的女子。

這女子唇紅膚白，面如春風(fēng)，發(fā)似細(xì)柳。用不上仔細(xì)觀摩，也能看出這是位翩翩美人。不過最令人驚訝的，莫過于那兩朵在這位女子眼中閃動的梅花……

可惜，不知是病痛還是疲累，使得這位本如梅般美麗的女子只能湮于枯槁的牢獄之中?？删退闶巧钕莶∧о蜞?，也難掩其驚為天人之美貌......

目睹此奇女之人，無一不噤聲感嘆：

可能就連世間最為奇巧的詩人，也難以撰寫其美貌之一分吧……

?

“桃！你還好嗎？”

手足無措地將嬰兒遞給一旁的鐘離，男子滿眼的熱淚再難抑制。只見他一個箭步撲向那位虛弱的女子懷中，忍不住也如嬰兒般失聲痛哭起來……

“我沒關(guān)系的……只要我們的孩子沒事，就足夠了……”

如母親撫慰憂傷的孩子，面色已經(jīng)有些蒼白的女子勉強坐起身來，不住地?fù)嶂煞蛏舷骂澏兜念^顱。

?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鐘離則靜靜低下頭去，目視著那襁褓中已然停下哭泣的嬰孩。

嬰兒在他的懷中，笑了。

她舉著肉肉的雙手試圖抓住鐘離的臉，一邊不住地吃吃笑著，一邊輕輕睜開了她的雙眼。

是如她母親一般的梅色雙瞳。

?

“嫁到胡家，我早有覺悟。

“能與你相遇，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p>

“而我們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自然需要像你一樣接下【往生堂】的事務(wù)啊……

“對她來說，這不是宿命，也不是災(zāi)難……而是如這世間眾生一般的，萬業(yè)之一啊……”

?

“我明白了……”

在女子的輕聲撫慰下，男子的聲音不再迷惘。

他拭去眼角的殘淚，堅定地站起身來。仍閃著光的雙瞳，回視著鐘離懷中的嬰兒。

“那，勞您費心了，鐘離先生……”

“請您放心。我會以往生堂客卿的名義，待在這孩子身邊，陪伴她成為一名合格的堂主……”

鐘離，則是微笑著作出了他應(yīng)作的回答。

緊繃的氣氛，再次變得平和。

眾人眼中與臉上的緊張，陸續(xù)也被幸福的笑容所替代。?

“說了這么久，這孩子該叫什么名字好呢……”

此刻，女子的聲音卻如春風(fēng)般吹起，劃動了每一個人的心弦。

“嗯，說的也是呢……”

男子含淚微微一笑，期待的眼神再次望向鐘離。

?

而鐘離呢，則走到老者站著的窗邊，將他那懷著淡淡喜悅的目光，漸漸投射至屋外的遠方。

此時，正值三月。

屋外，萬樹的桃花，正如巖華般綻放，又如風(fēng)靈般飄散。

鐘離懷里的孩子看見向屋內(nèi)徐徐飄落的桃花瓣，也不由得眉開眼笑，還用她那小小的雙手試圖抓住一片......

那恰如這桃的雙瞳，紅紅地開起了花。

?

“就叫‘桃’......【胡桃】，如何？”

?

聽到鐘離的回答，男子，女子，老者，與那堂內(nèi)的眾人，皆會心微微一笑。

?

桃，是這孩子母親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