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盡在掌握

做一只翅膀有多難？

考慮到他的整個未來馬生很可能都取決于他如何履行承諾，也許銀星本應該更仔細地考慮一下他要答應的是什么事。

至少他知道之前有一個成功的樣例。借口要實際做些有用的事，銀星把精力投入了量尺寸。量尺寸很容易，他從記事起就一直在為挖掘工作做測量。這并不是說陸馬們需要他的幫助來挖掘，但它們中的大多數都不是非常聰明。一旦挖錯了地方，他們誰也得不到食物。

在第一天，保持注意力的集中挺困難的，而且不僅僅是因為被困在同一個小房間里太久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知道他的工友們將在某處挖掘，或者可能運輸什么東西。他們被壓榨到骨子里，而他卻不在那里。

銀星是個逃亡者。他再也得不到一頓飯了。很可能不值得找他，像他這樣沒用的小馬有幾十匹。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直擔心地想著攝政王蹄下最優(yōu)秀的劍客會傳送到這里，把他抓到軍事法庭去。

他們沒有來。他也沒感覺到追蹤咒語。

在某種程度上，這幾乎更糟。銀星太微不足道了，根本不值得追。

“是的，我需要你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他說道，一邊在他畫出來的她那只好翅膀的草圖旁邊寫下各種數字?！俺悄悴辉诤跛貌缓糜谩Ｄ阆胍恢慌c你好翅膀不匹配的翅膀嗎？”

她咕噥了一聲，然后又抬起翅膀?！爸辽傥抑滥阏娴氖瞧ヌ闼囆●R。我都開始擔心你所知道的只有魔法了?！?/p>

“這叫做，呃……工程學，”他解釋道?！拔腋赣H曾是一名工程師，為王室和其他機構工作過。我不知道他制造了什么……但一定不是武器，否則他現在就仍然會有工作。我也會仍然住在王庭里，我們很可能見不上面。”

她的翅膀抽動了一下，然后又伸直了?！翱煲稽c，搞定你那些數字。我的翅膀都酸了?！?/p>

“你居然會感到酸痛？”他把卷尺飄了下來。想想她個子有多小，這還真是瘋狂。然而，盡管她的腿很短，她卻古老而強大。盡管她堅稱不會殺他，他毫不懷疑她能輕而易舉地殺死他。最輕松的辦法就是向當局舉報他享用了所有那些贓物。

在上方，他能聽到小馬們在走動和交談，每當他們走進中央大廳時，他們的聲音就會被扭曲成微弱的雜音。但是沒有小馬疑心存在這么條秘密通道。盡管如此，他還是蓋上了它，在裂縫上釘上了一條毯子，它可以阻擋大部分光線，但會讓空氣通過。他倆當中只有一匹馬需要空氣，但他需要的量挺大。

“什么，酸痛？”她似乎是在等放下翅膀的借口，因為她把翅膀收回到了身邊?！皼]，不會。我們的身體可能會損壞，然后需要重新縫合在一起。但你永遠無法自愈。只有活物才能做到那件事。”

現在輪到他發(fā)抖了?！奥犉饋怼惶谩Ｌ旖谦F們不是那樣的，對吧？公主就還活著呢?！?/p>

她翻了個白眼，悄悄地從他身邊走開了。“你問得好像我知道答案一樣。你打算怎么處理我的翅膀，銀星？”

“嗯，那個……我在那些書中沒有找到任何關于治愈你的內容。再生缺失的肢體是天角獸層次的魔法。而你不想和公主談。”

“是的?！彼诹怂赃叺淖雷由?。“我很堅持那一點。即使我和她談了，她也無法修復我的翅膀。這種再生魔法對活著的小馬才有效?！彼俅闻e起翅膀，在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時就讓他閉了嘴。“別提那個，如果我沒有加入夢魘，幾個世紀前我就死了。看看我那個時代的小馬們，都死了。我…沒那么死。我接受這一切?！?/p>

“我才沒想提！”他撒了謊?！澳憧?，我要試著復制你的翅膀。肌肉還在你的背部，那些還在那里。把它和肌腱和其他東西連接起來將會……”他抽搐了一下，一想到這個就反胃。踏馬的他沒辦法做到這一點。但他至少能想到一家排骨店能做到這一點。不會是醫(yī)生，他們服務于更重要的小馬們。但話說回來，醫(yī)生可能無論如何也不敢給探虛者之一做手術。

“復制我還有的這只翅膀，”她重復道。“嗯，這有點…道理。我們知道這一只還好用，也可以做另一個。如果它還沒有被連接上，我們可以……進行改進、調整，諸如此類的事情。我們將用什么來制作？”

“只能是最強的材料，”他說道?！澳闶遣凰赖?，所以翅膀的壽命必須比我活的時間還長。有一種新的金屬，他們只能在表面上找到……真月銀，我想是這個名字。它比鋼更堅固，不會像月銀一樣腐蝕。在寒冷中不會收縮。我們會把它用在你骨頭的位置上，然后用它做關節(jié)。然后翅膀本身嘛……”

什么能存續(xù)足夠長的時間？這里也只有一個可能的答案。一個大膽而愚蠢的答案。但是喜鵲已經是在要求不可能的事了，沒有理由停下來?！拔覀冎恢酪环N像蝙蝠皮一樣輕的布料。我不知道它是否有名字……偉大的天角獸們用來制作他們的空氣裝甲。所以我們需要…特殊設備來切割它，以及一卷他們只能在華納海姆里面找到的東西。”

她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后開始咧嘴笑了起來?！耙恢槐扰f的翅膀還要堅固的新翅膀，是嗎？我喜歡你的想法，小子！我們能成功?！?/p>

“我不是孩子了，”他低聲說道，瞪著她。“你準備多少次……我在你看來像只山羊嗎？”

她聳了聳肩?！安贿^是一種說法，你不會理解的。只要給我一張我們需要的東西的清單，我就能偷來?！?/p>

“現在嘛，還沒有，”他說道?！拔倚枰O計出一個……讓所有這個結合在一起的東西。我可能需要讀更多的書。不是咒語書，我不會再強求你偷更多。我們需要有史以來最小、最輕的鉸鏈，我還不知道如何制作。但有些家具方面書籍里可能有我可以復制的東西?！?/p>

“家具？”她怒視著他?！拔议_始懷疑這是否值得。你要把我的翅膀做成像個架子嗎？”

恐怕更像是大鍵琴。但那似乎不是最明智的話。他實際上沒有機會回答，因為樓上有東西砰砰作響，聲音甚至大到讓喜鵲抬起了頭。

不是員工們用的鑿子，所以并不是有誰最終發(fā)現了她的秘密寶藏，到這里來懲罰她偷了月升市最富有的家伙們的東西。更像是…門被打破了？怎么回事？

現在已經進入月日三天了，已經遠離了偶爾發(fā)生災難的月夜。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要去看看，”喜鵲咕噥著，然后消失了。她可以在小公寓里的任何地方這樣做，除了電燈泡旁邊。她一直把亮度調得很低，這樣她的陰影漫游總是有效的。

這對銀星來說挺好，他現在已經習慣了黑暗。適當的照明并不是他的世界的一部分。

他坐在洞口的正下方，仔細地傾聽著聲音。上面有蹄子聲，可能比平常更多的小馬？如果他豎起耳朵，他想象自己還能聽到別的聲音……尖叫聲？

喜鵲又出現在他身后?！鞍パ剑钦媸且粓F糟?？雌饋砟悴粫傩枰菞l項鏈太久了。上面有士兵，把小馬們拖到街上。不知道為什么，但是……士兵們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他們只是把小馬們從家里拖出來，連小馬駒也沒放過?！?/p>

“對黃色階級？”他瞇起眼睛看著洞口，閉上了眼睛。一口充滿力量的深井正等著他，他現在向它呼喚，透過石頭向上望去。他每看一秒鐘，就會有另一只眼睛出現在他周圍，看著。如果它們找到他，他會痛苦地死去……但他不會看太久。

她說得對。真正的士兵們，穿著全套盔甲和扛著步槍。至少已經開了一槍，一具流血的尸體倒在大廳里。膠木子彈甚至沒有劃破墻壁，但它確實殺死了這匹飛馬。

有什么東西碰到了他的肩膀，他的注意力散了。銀星的眼睛猛地睜開，他轉過身來斜視著她。“嘿！我在遠程施法呢！這可是一個費力的咒語！”

“我知道?！绷钏@訝的是，她之前的勇氣都消失了。喜鵲沒有和他爭論，她用那只好的翅膀推著他坐下。并不是強迫他，但他沒有反抗。“你不應該看。像這樣的暴行……看會讓你成為循環(huán)的一部分，你知道嗎？你看到小馬們會對彼此做出可怕的事情，然后你會開始在比你弱的小馬們身上也照做?！?/p>

如果她聽起來不是那么傷心的話，他可能會反唇相譏的?！拔已劭粗麄儼盐野职謴臍忾l里拖出去，”他平淡地說道?！拔已劭粗府惸傅牡艿軆鏊溃驗闆]有小馬愿意給我們在避難所里一席之地。那些警衛(wèi)能做出來的事已經沒有哪件是我還沒見過的了?！?/p>

她睜大了眼睛，盯著他，滿臉新的震驚表情。好像她在尋找什么東西?！斑@就是你想要那些魔法書的原因嗎？”她問道?！斑@樣你就可以……找到干了這件事的士兵，把他們也扔到太空中去？讓他們罪有應得？”

“不是。”他把其中一本書懸浮在空中，翻閱著咒語。氣泡咒語，補漏咒語，讀取房間里的氧氣量。給月亮獨角獸的巧取實用咒語集。“我不是在學習如何戰(zhàn)斗，喜鵲。在上面每天都是一場戰(zhàn)斗。魔法是為了擺脫這個坑。如果我知道的足夠多，我就可以冒充某匹色彩階級更好的小馬。他們不會問太多問題——熟練的獨角獸的數量少于他們的需求。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小馬駒，他們會在月夜有自己的暖氣口。如果他們敢嘗試吃稀粥，我就揍他們?！?/p>

喜鵲一直盯著他。就她那點身材和伸展的斷翼，她看起來更像是與她同名的鳥兒——一只黑暗、鬼鬼祟祟的鳥，隨時準備看到最輕微的危險跡象就飛走。我們其實沒什么不同。你不過是找到了另一種逃跑的方法。

“不要改變，小子，”她說道?！安粌H僅是……你所擁有的奇怪的魔法。而是總體上。還剩下的探虛者們都不怎么說話，因為沒有空氣什么的——但即使我們可以說話，談論的也都是痛苦和憤怒。但在你的短暫生命中，你已經經歷了那么多痛苦，可是聽聽你說的話。我想如果當時你和我們在一起，我可能不會失去理智?！?/p>

“在我看來你似乎挺理智的，”他說道?！拔业囊馑际?，你不是正常小馬。你個頭很小，簡直一口能吞下去，還有小短腿。你確定不想讓我給你做一套高蹺嗎？”

她咯咯地笑了起來——卻很快被打斷了，樓上另一支步槍突然射擊。很快，另外幾支槍也加入了。

“我……不明白?！彼ь^看著石頭天花板，不過這次他不敢施魔法?！盀槭裁匆墒勘ヘ毭駞^(qū)？像這樣的建筑有一百棟——我們這樣的小馬做了什么事嗎？”

“也許他們在找我？”她低聲說，眼睛盯著上面，耳朵收了起來?！拔覜]看到有獨角獸，但是……我拿東西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彼仡^看了一眼公寓?！拔矣X得偷冷藏箱有點過火了?！?/p>

銀星本可能會嘲笑這種荒謬，但是他們頭頂上發(fā)生的事情可不好笑。“我不認為他們在找你。他們不可能知道被盜的機器在這里。一定是……別的什么事。”

但他不確定究竟是什么事，也無心學習。幾個小時過去了，在這段時間里，他甚至沒有拿起一支鉛筆，不過喜鵲并沒有因為他無所事事而糾纏他。她可能是一個狠心的、沒有靈魂的虛空怪物，但顯然內疚和憤怒都在她的情緒之內。

最終，他們上方的世界重歸寂靜。喜鵲起身，穿上墻上掛著的黑色斗篷?！拔乙タ纯此麄冊谏厦娓闪诵┦裁矗彼f道。“不要離開，獨角獸。我可不希望你在報答我之前遭遇那些小馬的下場?！彼Я?。

當然了，他才不敢。他也有自己的偏執(zhí)的內疚感，在腦海里喃喃低語。畢竟，他最近一直在逃避工作。大概某匹小馬見過他走這條路？

哪怕一秒鐘的思考都讓這想法看起來很荒謬。如果他們射殺了哪怕一匹小馬，尋找你就完全是不值得的浪費時間。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另一匹不知名的白色階級馬。

喜鵲幾分鐘后回來了，把斗篷扔了回去。她的眼神仿佛見了鬼，抽搐著在房間里看來看去?！班牛遣皇俏矣X得有趣的事?！?/p>

“他們在找東西嗎？”銀星合上了他一直在讀的魔法書，轉動椅子，看著她。他在同一頁上看了半個小時，甚至一次也沒試過其中的魔法。“抽屜和壁櫥都被打開了，地板上到處都是東西……”

“不是，”她說道?！坝行╅T壞了，但士兵們看起來不像是在搶劫。我唯一沒見到的是夾克。所有的掛衣鉤都是空的。”

當然了。如果你被踢到大街上，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不想凍死吧。“我需要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說道?！斑馈魈烊?。我會再等一天時間，然后到城里去看看能發(fā)現什么。這一定有原因的。那些小馬沒有傷害任何馬。也許幾小時后他們就會回來。”要減去那些死者。

但他們并沒有。他們沒有聽到任何小馬返回這棟大樓，整個晚上任何時候都沒有。喜鵲有部偷來的鐘，所以銀星可以眼看著黑夜過去，清晨來臨。樓上仍然沒有小馬活動的跡象，沒有老住戶們回來，也沒有士兵們到樓里搜索。

這說不通。

在吃了一頓他不配的早餐后，銀星終于下定決心要弄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他把自己的夾克從鉤子上滑下來，拉上了兜帽。

“你要去哪兒？”喜鵲問道?！拔腋嬖V過你，在你完成我的新翅膀之前，你不能去自尋死路?！?/p>

這一次，他沒有理睬她，徑直朝她天花板上的裂縫走去?！皼]有馬會注意到我。但我需要看看上面發(fā)生了什么事?！?/p>

喜鵲又看了他幾秒鐘，然后呻吟著從偷來的沙發(fā)上爬起來?！昂冒?，好吧。那我就跟你一起去?！彼岩恢惶阕臃旁谒募绨蛏希仁顾曀难劬?。“別以為我能把你從任何愚蠢的處境中解救出來。我不是一個戰(zhàn)士，帶著你我也不能暗影漫步。如果你惹上麻煩……”

“我不會的，”他說道?！拔抑皇请S便看看，我保證?！彼淹祦淼狞S色項鏈戴好，然后開始集中精力。銀星瞬間傳送回到了一樓，在石頭走廊上留下一片霜凍。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喜鵲在之前的報告中非常誠實，沒有小馬來這里收拾殘局。走廊里仍然有一具尸體，無神的眼睛一動不動地張著。

他轉過身，走過去看了看。在這匹飛馬旁邊的地面上有一小塊金屬，可能是從鐵鏟或其他工具的側面取下來的。是一把刀子，一條刃上沾滿了干涸的血。這匹小馬當時在和他們戰(zhàn)斗！他有武器，他準備好了。

銀星伸展出去一點點魔力，合上了死去小馬的眼睛。他不能做任何其他事情——回收小組早晚會來搬這具尸體。以及如果有的話，其他尸體。

“外面有兩只小馬，”喜鵲對他耳語道，非常突然，他幾乎嚇得跳了起來?！拔蚁胧鞘勘?。阻止其他小馬進來?！?/p>

“你能讓他們分心幾秒鐘嗎？”他低聲嘶嘶地說道。“我有一個咒語，應該會讓他們忽略我。但如果他們積極主動地尋找，它不會起作用的?！?/p>

她揚起一邊眉毛。“聽起來像是某種垃圾隱形咒語。”

“這不是隱形，”他怒視并咕噥道?！敖o我一分鐘！隨便做什么讓他們注意你?！?/p>

她呻吟起來?！霸絹碓礁杏X不值當為了這只翅膀這么做。”她消失在一股煙霧中。

銀星開始向入口處爬去，每一步都慢得驚馬。即使是木板發(fā)出吱吱聲也足以讓他被發(fā)現，誰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然后他聽到喜鵲在外面的說話聲。

“我不需要很長時間。求你們了，就讓我拿條毯子?！?/p>

門已經開了，仿佛外面的士兵希望任何靠近的馬都能看到里面的尸體似的。銀星又專注了一會兒，專注于施法讓自己被無視。他一生都生活在陰影中，所以讓陰影在他周圍散播開一點也不難。他不在那里。沒什么值得看的。

銀星穿過門口，然后從盯著喜鵲的士兵身邊走過。

“你不該在這里，”一匹馬咕噥道。“回到你原來的地方去，小雌駒。沒有馬可以回到里面去?！?/p>

她聳聳肩，然后轉身要走?！昂冒??！?/p>

銀星繼續(xù)施咒，直到他們成功走過拐角處，不過它似乎對喜鵲不起作用?！艾數逻@太不公平了，銀星，”他們一走出士兵的視線，她就喃喃地說道。“每匹馬都認為我是個孩子?！?/p>

“那你試著長高點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