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吔熊了
一:病號/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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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白。
一片蒼白。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蒼白。
蒼白之下,是如同無垠宇宙般深邃的黑暗。
暗影與光的分界線,是一張椅子。扎著短辮子的青年靠在椅子上,發(fā)出輕微的鼾聲。他眉頭微皺,明明身處睡夢中,右手卻仿佛握著什么。
漸漸地,光與暗的界限逐漸模糊,他的眉頭愈發(fā)緊鎖,額角上甚至冒出了細汗。
他身后,一顆銀色樹苗開始發(fā)芽,迅猛地生長,轉(zhuǎn)眼就齊人高了。枝葉末端開始扭曲,細化成了手掌模樣,向著青年伸去。
隨著樹苗生長,熟悉的聲音逐漸在他的耳旁回響,終于,在“手掌”即將觸碰到他的那個瞬間,那聲音變得異常清晰:“醒過來!淺嵐!”
一瞬間,虛空光芒從天而降,強勢地劈開光與暗,將他吞沒。在這一片冰冷中,他的額頭卻傳來了一股溫暖,像是……像是人類的體溫。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他艱難地睜開了雙眼。天微微亮,些許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灑在淺嵐的身上。他感覺腦袋昏沉沉的,身體也很沉重,因為側(cè)睡的緣故,左臂有些麻了。他扭頭,視線正好和蕾妮對上。
蕾妮左手放在他額頭上,似乎是在粗略測量他的體溫。
“我怎么了?”淺嵐想著,撐起身體,靠著沙發(fā)坐起,卻意外地費勁,整個身體像是不屬于自己一樣。
“終于醒了?你好像發(fā)燒了?!崩倌菡f,“家用醫(yī)療箱在哪?”
他剛想說話,卻發(fā)現(xiàn)喉嚨很難受。昨晚睡前,他的喉嚨就有些干澀,現(xiàn)在估計是啞了。于是他只好用眼神瞄了眼左邊的櫥柜,算是給了蕾妮一個眼神暗示。蕾妮默契地從櫥柜里找出了醫(yī)療箱,再翻出溫度計,用醫(yī)用酒精消毒后,遞給了淺嵐。
“我去幫你倒杯水?!彼呦驈N房。
淺嵐昏沉沉地把溫度計放入舌下,往毯子里縮了縮。
“我感冒了?”他想著,“不對,只有笨蛋才會在夏天感冒……”
蕾妮居然恰好找到了淺嵐常用的杯子。她沒好氣地說:“你真是笨蛋?!?/p>
“我……”他的聲音沙啞。
“艾略特(幻象)都知道雨天出門要打傘。”她認真地說。
淺嵐懶得反駁,片刻后,他取出溫度計,粗看了一眼,已經(jīng)超過三十八度五了。
這下真成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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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惡靈?惡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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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六點整。
病號淺嵐今天啥也沒干,因為他什么力氣也沒有,甚至沒什么食欲,只能睡睡睡睡。而昨晚在雨中昏倒過去,才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的蕾妮,卻搖身一變,成了照顧病號的那位。
雖然她不是很會照顧人,廚藝也相當糟糕,甚至還要淺嵐提醒關煤氣和關空調(diào)……但除去笨手笨腳,笨手笨腳,還有笨手笨腳以外,好歹也算是個能幫到淺嵐的人。
狀態(tài)稍微回轉(zhuǎn)些了,正好又到了飯點,淺嵐難得地炫下了小半碗面。他沒告訴蕾妮的是,蕾妮好像把糖當做鹽放在里面了,面湯的味道怪怪的。
飯點時間,淺嵐的手機也響了起來。他點亮屏幕,群消息欄里赫然是兩個字,外加一個有力的標點符號:“開門!”
呃啊。忘記今天本來要直播了。淺嵐想。
“要不我替你?”蕾妮探了個頭過來。
淺嵐猶豫幾秒,卻發(fā)現(xiàn)對方眼神中似乎有一絲期待。
她似乎……很想試試這所謂“仿照APEX競賽”做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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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了解了規(guī)則,蕾妮進入了靶場。
游戲內(nèi)的角色無法像她自身那樣,靈活地運用相位能力,進入虛空的時間是固定的,甚至還有一個長到令人發(fā)指的前搖;使用槍械不會因為身體受傷而受到影響,后座方向和穩(wěn)定性也是幾乎固定的。
她無法和隊友進行交流,否則會暴露她替淺嵐代打一事;但豐富的標點系統(tǒng),卻從一定程度上彌補了這一問題。
有利有弊,但最重要的是,她面對的是一群玩家。其中不乏天賦異稟,或頂尖水平的操作者,但他們終究不是受過嚴格訓練和殘酷競爭,從生死線中走出來的戰(zhàn)士。
于是半晌后,“本尊”上線了,當然……是惡靈本尊,不是淺嵐本尊。
淺嵐抱著杯熱茶,坐在蕾妮的右后方,觀察著她的操作。
地圖是世界盡頭,落點是繩索樓;槍械是R99和平、大電是零瓶。
沒有多余的動作,沒有耍帥的旋身擊殺;只有恰到好處的身法和技能,精確的射擊,還有細致入微,卻又不失大局的決策。
她不是來打游戲的,她是來取勝的,是來碾壓這場比賽中所有的對手的。
隨著R99彈夾內(nèi)的最后一顆子彈命中,最后一名對手成了死亡之箱,屏幕上彈出提示,宣告了蕾妮的勝利。
兩名隊友一紅一綠,副屏上顯示著直播間內(nèi)的彈幕。
雖然最后孤身一人,但她依然波瀾不驚,臨時更改了決策和行動方案,取得了捍衛(wèi)者。
淺嵐不由得想:她是怎么輸?shù)糁澳菆鰬?zhàn)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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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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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播前最后一局游戲,地圖輪換到了諸王峽谷。
人數(shù)是15/60,算上蕾妮,這局游戲只有十五名玩家。蕾妮陷入沉思,一旁的淺嵐卻習以為常:游戲特色,不得不品鑒。
倒計時結(jié)束,畫面跳轉(zhuǎn),她微微一怔,眸子里映著屏幕上的畫面。畫面里,她所屬小隊的三面旗幟,與她來到這里前的小隊旗幟一模一樣。密客、惡靈,還有艾許,艾許磨礪著手臂上的利刃,和坐在電腦桌前的蕾妮對視。
“真巧。”她低聲說。
游戲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從密客選擇跳點,到三級圈時,密客在激戰(zhàn)中被敵方淘汰;再到最后兩支殘編與一支滿編同時交火,戰(zhàn)局幾乎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蕾妮不是身處戰(zhàn)場,而是坐在電腦桌前。
她很清楚這局游戲有問題,于是從半途開始,她就刻意地按照先前的行動軌跡,復現(xiàn)了絕大部分的情形,然后,她注意到了端倪——
密客是因為艾許沒有幫他而倒下的?;蛘哒f……艾許當時,有意讓密客被淘汰。
接下來大部分的發(fā)展都一模一樣,惡靈的傳送門沒能就緒,這次她和另一名操控艾許的玩家,很快就成了盒子。她沒有進入艾許的相位裂隙,所以親眼目睹了結(jié)局。
她還在思考,淺嵐卻已經(jīng)挪到電腦旁,快速按下組合鍵,保存了即時回放。
接著,淺嵐隨意說了幾句,關閉了直播。
“他的無人機應該是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淺嵐打了個哈欠,“但也許他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p>
蕾妮緊咬著嘴唇,保持沉默。
“總之,我先睡……”
話還沒說完,他就一頭栽倒,靠在蕾妮身上睡了過去。
蕾妮身體一僵,很想把淺嵐推開,但還是沒這么做。她并不抗拒和淺嵐有這樣的接觸,但還是感覺臉頰滾燙。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視線放在淺嵐身上:這個在她眼里脆弱又美好的“弱者”,竟然會是這條線的惡靈。
真羨慕你的生活啊,我要是能留下來就好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