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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載』 我永遠不會忘記,燦爛一瞬間的你 第四章

2022-10-30 12:53 作者:凱_Z  | 我要投稿

第四章

  相較于醫(yī)生帶給她的必須與疾病對抗的現(xiàn)實,她更希望我拍出的照片能呈現(xiàn)她用笑容面對的日常。

  所以我真正需要做的,是讓她發(fā)自內(nèi)心露出笑容,就像爸爸生前做的那樣。換句話說,就是給她生存的希望。

  明白歸明白,我卻還沒想出辦法。

  又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總之得先了解她的病情──我心想,于是一大早就在網(wǎng)路上搜尋病癥細節(jié)。畢竟跟她相處的時候,也可能出現(xiàn)只有我能處理的緊急時刻。

  「輝彥,你今天起得真早。」

  「是啊,有點事情。」

  媽媽又在看那個抗病的紀實節(jié)目了。電視畫面中病榻上的女孩言行舉止都很虛弱,過去我還以為我跟她和這種病患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今再次意識到這與我息息相關(guān)。

  「你跟香織有約吧?」

  「嗯,對?!?/p>

  「呵呵,玩得開心點,別擔心晚飯的問題?!?/p>

  「可以嗎?」

  「可以可以,我猜香織一定會帶著你到處跑,晚餐我就隨便解決吧?!?/p>

  見媽媽笑得樂不可支,我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感覺她心懷鬼胎,但還是決定裝作沒發(fā)現(xiàn),徑自走向玄關(guān)。

  「那我出門了?!?/p>

  「路上小心?!?/p>

  媽媽繼續(xù)盯著電視這么說道,而我轉(zhuǎn)過身走出家門。

  我依照她的指示騎車到達集合地點后,視線捕捉到一個可疑人物。

  時間是暑假第一天的上午九點,還沒放暑假的大學生和社會人士在車站前熙來攘往,每個人都像要避開那個明顯異于常人的人物般,各自忙碌地走來走去。

  「早安!」

  抵達集合地點后,那個可疑人物充滿活力地跟我打招呼。

  「早。」

  那位可疑人物,更正,她戴著安全帽,穿著不像盛夏服裝的長袖長褲,還背著一個超大后背包。今天她哥哥似乎沒有把她的腳踏車借走,所以可以準時赴約。

  「這身裝扮怎么樣?」

  「這身裝扮是怎樣?」

  彷佛把所有離譜要素都穿在身上的她,竟然還抬頭挺胸,臉不紅氣不喘地站出直挺挺的姿態(tài)。

  「我覺得很可以啊,感覺很像機車騎士。怎么樣,適合我嗎?」

  「嗯,你已經(jīng)是個不折不扣的可疑人物了。」

  「看起來果然很可疑啊──」

  看來她也知道這身打扮有多詭異。我雖然想質(zhì)問她「那干嘛不換掉這身衣服」,但應(yīng)該只會是對牛彈琴吧。

  「因為旁邊的行人好像都避著我,我才懷疑是不是這樣,果然沒錯──」

  「大家應(yīng)該都很反感吧?!?/p>

  「但我也體會到摩西的心情了?!?/p>

  「啊啊,頒定十誡的那個摩西嗎?」

  「對對對。摩西分了紅海,而我分了人海!」

  「這對你來說算是滿有學問的話題耶。」

  「……你偶爾會用這種瞧不起我的語氣說話耶?!?/p>

  「從你『偶爾才發(fā)現(xiàn)』這一點來看,可見你真的很蠢?!?/p>

  聽我這么說,她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不知是心胸寬大還是真的蠢。我猜她不是覺得對話內(nèi)容有趣才笑,而是因為現(xiàn)在還能活著聊天才開心想笑吧,她的笑容源自于身上的這個病癥。

  「好,出發(fā)吧。」

  「今天要去哪里?而且這身裝扮到底是什么意思?應(yīng)該不是為了嚇唬我才穿的吧?」

  「安全帽當然是為了坐車才戴的啊。這身衣服是為了防曬,而且要去的那個地方穿長袖比較方便。至于后背包,我只是將必需品裝一裝就這么多了?!?/p>

  「難道你要去的地方已經(jīng)不只是避暑勝地,而是雪國嗎?我猜現(xiàn)在這個季節(jié),就算穿過隧道也不會到達雪國喔?」

  「嗯?你在說什么?」

  她果然沒什么文學造詣。不對,要是她真的說起日本文豪的話題,我一定會嚇得說不出話來吧。

  「所以你到底要去哪里?」

  「唉唷,去了就知道了嘛,敬請期待。我也把你的行李都帶齊了,別擔心?!?/p>

  「那可真是謝謝你。我們要去這么遠的地方嗎?」

  「好了啦!總之快點騎車出發(fā)吧,我來帶路!」

  說完,她就立刻跨上我的機車后座,還興奮地大喊:「準備出發(fā)!」完全不顧他人眼光。

  「不不不,這種電動自行車不能雙載,要去就要搭電車?!?/p>

  「咦──我想坐坐看耶──」

  「不行就是不行。安全帽可以先放在車子里。」

  我把電動自行車停在停車場后,拉著她的手走向驗票閘門,跟平常的立場完全相反,讓我不禁苦笑。

  她給我的卡片里還剩不少錢,而她自己似乎也想起這件事,說了句「對喔,也得把卡片余額用完才行」,就同意搭電車移動了。

  「太好吃了──!」

  看她發(fā)出贊嘆聲,我嘆了口氣。

  怎么回事?這次我們不僅跨足外縣市,甚至跨越了地域。

  現(xiàn)在的我們轉(zhuǎn)乘電車和公車,來到盛產(chǎn)水果的農(nóng)園。此處的景象跟都市完全不同,由于海拔較高,遠眺甚至能看到大海。雖然時值盛夏,拜環(huán)繞的自然景觀所賜,這里既涼爽又舒適。

  她正津津有味地大啖名產(chǎn)葡萄和桃子,我瞥了她一眼,用手機確認目前所在位置。

  「你也吃一點?。‰y得來一趟耶?!?/p>

  「不,我要先知道這里是哪里,還要確定待會兒的計畫────」

  結(jié)果我嘴里被塞了某個甜甜的東西,像是要打斷我說話似的。

  「別廢話,吃就對了。吃飯玩手機很沒規(guī)矩喔。」

  「那還真是對不起……唔,真的好甜喔,這什么啊?」

  她塞給我的這顆晴王麝香葡萄,每咬一口就會在我口腔中留下甘美的余韻。多汁鮮嫩的果肉充滿優(yōu)雅甜味,瞬間就征服了我的味蕾。

  「對吧?這也很好吃喔。」

  她陸續(xù)將巨峰葡萄和麝香葡萄放在我眼前,每粒果實都像寶石般閃閃發(fā)光。

  那些看上去堪比紫水晶和翡翠的果實,被她一口接一口放進嘴里。她那幸福洋溢的表情也激起我攝影的欲望。

  我在攝影空檔享用這些水果,并拿起相機。

  「你認真吃水果,不要管我?!?/p>

  「這樣很難吃耶──」

  話雖如此,她還是不停將果實塞進嘴里。

  她每吃一顆葡萄,就會多一張照片。

  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我也因為她幸福的表情而露出笑容。

  中途她搶走我的相機,把我吃水果的樣子拍下來,還找來店員一起合照。不知不覺中,我們就把買來的葡萄全吃光了。

  「好,走吧。」

  「咦?還要去其他地方嗎?」

  「那當然,這里只是為了休息片刻才繞過來的,目的地還遠得很呢?!?/p>

  她好像還想離都市更遠一點,但這樣回到家就太晚了。雖然媽媽說不必管家里的事,不過我覺得還是早點回去比較好,而且我也不想讓她一直在醫(yī)院外到處跑。

  她平時的氣勢常讓我忘了她有病在身,跟她相處的時候可不能忽視這一點。

  「雖然我很好奇你想去什么地方,也想帶你一起去,但再不折返的話就太晚了,家人跟醫(yī)護人員也會擔心你吧?!?/p>

  「他們確實會擔心啦,但每天都活在重重拘束之下,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到死之前會留下很多遺憾,所以偶爾這樣也無所謂。而且你要站在我這一邊,順從我的心情,不可以罵我。」

  這時,她短暫流露出難得一見的感情。

  她那任性妄為的一面,過去我已經(jīng)看到不想再看了,這卻是第一次看她撒嬌。不知道是因為她對我卸下心防,還是因為我是少數(shù)知道她生病的朋友。

  「你是我的攝影師,所以只要帶我去適合的地點,拍出理想的照片就好了。」

  「但還是得知會一下吧,會晚點回去就說一聲?!?/p>

  「我已經(jīng)得到家人跟醫(yī)生的允許了,你盡管放心吧。別說這些會把我拉回現(xiàn)實的話?!?/p>

  「……」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別讓我從夢中醒來」。生病之后,她的自由已經(jīng)受限,我不能奪走她更多的自由時間。

  「這樣正好,我先把話說清楚。今天我不會讓你回家喔。」

  「……咦?」

  「唉呀──這雖然是想從異性口中聽到的臺詞之一,但真沒想到我會對男孩子說這種話呢──」

  「什么意思?」

  「要外宿啊?!?/p>

  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我頓時啞口無言,同時我也想起媽媽早上的反應(yīng)。這么說來,媽媽那時好像笑得很開心耶。

  「……原來如此,你事先跟我媽套好了吧?!?/p>

  「答對啦──!我說『我要把輝彥同學借走兩天』,她就說『拿去拿去』。」

  她哈哈大笑起來,可能是想起當時跟媽媽對話的場景了吧。聽到她這個請求時,媽媽一定跟她一樣笑個不停,畢竟她們有點相似。

  「所以現(xiàn)在能責怪我的,頂多只有病魔跟神明而已,別太在意啦。」

  「你還真會舉例耶,這兩個都很讓人在意啊?!?/p>

  「我已經(jīng)跟身體說過『要阻止我行動?那就先阻止病癥惡化啊』,所以沒關(guān)系。而且我不信神,就算真的有神,祂們還不是給了我病魔纏身的命運?討厭死了。沒人想聽討厭鬼說的話吧?」

  「出社會之后一定會遇到討人厭的上司吧,到時候就算討厭也得乖乖聽話?!?/p>

  「那我就會闡述意見,主張我的正當性。」

  「真像你會做的事。」

  「課長,聽我的準沒錯!」

  「你被開除了,明天不用來了?!?/p>

  她發(fā)出「啊哈哈哈」的笑聲后,又說了句「現(xiàn)實太殘酷了吧」。見狀,我的胸口頓時隱隱作痛。

  她先前說過「我好像活不久了」,此刻卻理所當然地跟我聊著幾年后的未來。她這些話有幾句是真心的呢?如果明知自己沒有未來還說出這些話,未免也太可憐了。

  至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會責怪她了,所以我們隨后又搭上公車。

  回過神來,我才發(fā)現(xiàn)公車駛進山路,好像來到海拔很高的地方。接著還能看到某座設(shè)施,隨著距離接近,就有股獨特氣味竄入鼻腔。這股熟悉的味道讓我皺緊眉頭,原來那是溫泉。

  我們在傍晚時分抵達溫泉旅館。難道她想在這間氣派的旅館住一晚嗎?

  「午安──!不對,應(yīng)該是晚安了吧?」

  她活力充沛地喊了一聲,老板娘就出來迎接,用完美無缺的待客精神招呼我們。

  「這里可以只泡溫泉嗎──?」

  「可以。有很多當?shù)氐目腿藭氐貋磉@里泡溫泉?!?/p>

  「謝謝?!?/p>

  我跟老板娘道了聲謝,她就回去工作了。

  看她毫無分寸地拖著語尾說話,又反觀老板娘殷勤有禮的態(tài)度,我心想:不管是待人處世還是女性方面的禮數(shù),她都該跟老板娘多學學。結(jié)果她再次看向我。

  「我流了一身汗,想在這里泡泡溫泉,可以吧?」

  「不是要住在這里嗎?」

  「沒有啦,我們要住別的地方。但難得碰上感覺不錯的溫泉嘛?!?/p>

  「我沒意見。」

  我同意之后,她竟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跟我預(yù)想的反應(yīng)不同。

  「這個時間點好像還沒有客人來呢?!?/p>

  「好像是。真不錯,這樣就不必趕時間,溫泉還是一個人泡最好?!?/p>

  「呵呵,機會難得,要不要混浴?」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我想表達的是一個人泡溫泉的感覺很棒,說什么混浴啊,你是白癡嗎?」

  「我本來想讓你拍幾張只圍浴巾的照片,報答你平常幫忙拍照的恩情嘛?!?/p>

  「我再說一次,你是白癡嗎?」

  「開玩笑的啦──」

  于是我們分開行動,各自去泡溫泉。對經(jīng)常去社區(qū)大眾澡堂的我來說,比起室內(nèi)溫泉,我對露天溫泉更有興趣,可以同時體驗到豐饒自然景觀下的清新空氣和泡澡的快意。將身體大致沖洗乾凈后,我立刻打開通往室外的門。

  但我的舒適小天地,卻因為接著冒出來的聲音變得遙不可及。到底怎么回事?

  「喂──!聽得到嗎──?」

  她居然想隔著露天溫泉中區(qū)分男女浴池的隔板聊天,果然很蠢。

  「我在叫你耶──!」

  「……你能不能小聲點啊,這樣很丟臉耶?!?/p>

  「搞什么,明明有聽見??!」

  「我聽得到,所以小聲點?!?/p>

  「為什么?」

  「我剛剛不是說很丟臉嗎?」

  「沒差啦,這里又沒人?!?/p>

  「我這里有人進來的話怎么辦?」

  「沒關(guān)系啊,因為只有你會丟臉?!?/p>

  我很想痛罵一句「臭小子」,但想盡辦法忍住了。我猜她一定會用挑語病的口氣說:「人家是女生耶,才不是臭小子!」

  「我現(xiàn)在全裸喔?!?/p>

  「……」

  我竟然思考了一下她這句話的涵義,看來我也蠢得可以。她正在泡澡,全裸反而才是正常的狀態(tài)。見我遲遲沒回答,她又變本加厲起來。

  「唉唷──?你在想像嗎?唔呵呵,現(xiàn)在還來得及,來玩混浴啊,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耶?!?/p>

  「抱歉,我剛剛潛在水里,沒聽清楚你說什么?!?/p>

  「我是說──」

  「但至少知道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話,你還是閉嘴吧……你得的是不是要一直說話的長舌病???安靜一點,好好享受這個奢侈的溫泉吧。」

  「我得的是血液的病──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啦,我也覺得這個溫泉很棒,但一想到你在旁邊,就忍不住想跟你聊個沒完。對我來說,現(xiàn)在是為數(shù)不多的自由時間,我才想盡可能一直說下去?!?/p>

  她釋放出乖巧可愛的氣息,麻痹了我的思考,讓我不禁想答應(yīng)她的任何要求。

  「所以啊?!?/p>

  「嗯?!?/p>

  「來玩混浴吧?」

  「你能不能閉上嘴?」

  我還一度想認真聽她說話呢,真想叫她把那份純真的心還給我。

  泡完溫泉換上衣服后,我回到大廳,發(fā)現(xiàn)她豪邁地癱在沙發(fā)上,前面的桌子上還放著三個空瓶。

  「你一口氣喝了三瓶?」

  「唉呀,泡完溫泉后的咖啡牛奶怎么會這么好喝呢?害我喝得肚子好脹?!?/p>

  我也跟著買了瓶咖啡牛奶,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打開瓶蓋含了一口茶褐色的液體,在口腔內(nèi)翻攪品味。原來如此,這真的很好喝。平常我去大眾澡堂的目的都是為了暖身子,不會主動讓身體降溫,但此刻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每個溫泉都會擺放乳制飲品了。

  我已經(jīng)不想埋怨她了,她讓我學會一件事:美食是旅途中的必需品。

  「你也喝得津津有味嘛。」

  「跟著你好像就能吃遍美食耶?!?/p>

  「別以為我是對吃很堅持的女人喔──」

  「不是嗎?」

  「你真的很惡質(zhì)耶?!?/p>

  「我覺得惡質(zhì)比堅持好一點?!?/p>

  「為什么?惡質(zhì)不好吧。」

  「有點惡質(zhì)狡詐,比堅持己見更容易在這個世道存活?!?/p>

  「所以我才會比你早死啊?!?/p>

  「……這樣我會不知道該說什么,別用這種玩笑攻擊我啦,很狡猾耶?!?/p>

  此時她站起身,好像想結(jié)束話題。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她乖乖地跟工作人員鞠躬道謝,便把她這副模樣拍了下來。

  「只剩一段路了,繼續(xù)加油吧!」

  準備不充分又不習慣旅行的我,已經(jīng)開始涌現(xiàn)長途旅行的疲憊感,但都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我想陪她走到最后。于是我也站起身,追上她的背影。

  我瞥了一眼開始西斜的橘黃色夕陽,在山中的羊腸小徑前進。

  剛才那個旅館外沒有公車可搭,接下來就得徒步了。我把這件事告訴她后,她就給出「哭哭啰……」這種不知算不算冷笑話的奇怪反應(yīng),所以我決定無視。

  「還沒到嗎?」

  雖說是山路,但畢竟是鋪設(shè)過的道路,走起來沒什么問題,不過我很擔心能否在太陽下山前到達目的地,入夜后的山徑感覺很危險。

  「快到了──因為風吹起來很舒服,我才繞了點路。」

  「那就好。不過,嗯,確實很舒服?!?/p>

  靠手機地圖帶路的她這么說,我也同意她的說法。

  雖然時值盛夏,越往山里走氣溫還是會下降。和煦暖陽、輕拂肌膚的風,以及都市里感受不到的清新空氣,讓本該筋疲力盡的我們繼續(xù)邁開步伐。

  「喏,就在前面了?!?/p>

  聊著聊著,終于看到了目的地。來到半山腰一處開闊的空地后,眼前出現(xiàn)一棟小木屋,暖色調(diào)的木紋讓人印象深刻。

  「今天要住在這里!我之前就訂好了──但到昨天為止都找不到人陪我來。」

  就算沒找到我這個同行旅伴,她一定也會想辦法自己過來,讓周遭的大人傷透腦筋。她就是這種人。

  「該說你是準備周全,還是毫無計畫……算了,到了就好。我甚至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備,要在這座深山里靠睡袋過夜呢?!?/p>

  「我也不會這么夸張啦──但如果我沒生病,搞不好真的會帶帳篷過來?!?/p>

  「原來你因為是病人,才終于能做出跟普通人一樣的選擇啊。帳篷就留給登山專家,或一時興起想露營的大學生就好?!?/p>

  「再加一項,是生病的美少女。」

  說話的同時,她迅速跑向小木屋。即使病魔纏身,她這份隨性可能也很難從根本上有所改變。

  「這地方還不錯耶?!?/p>

  小木屋內(nèi)維持得相當整潔,比我想像中還要寬敞,廁所、廚房,甚至連冰箱都一應(yīng)俱全。就算沒有床鋪,也算得上是十分完善的住宿地點。要洗澡的話,往山下走一小段路就有溫泉,所以不成問題。

  「你在干嘛?」

  「嗯──?先把食材放進冰箱啊?!?/p>

  只見她拚命從大背包中拿出食材塞進冰箱里。

  「要來這里之前,我買了很多東西。放心,冰箱保冷度無可挑剔,不必擔心衛(wèi)生方面的問題?!?/p>

  「那就好,但你為什么要帶食材?」

  「我事先打聽過這里有廚房,所以想跟你一起煮飯。」

  「該不會是聽我媽說的吧?」

  那個老媽到底是站在我這邊還是她那邊???

  這種時候老媽一定會說「感覺很有趣嘛」,并喜孜孜地替她撐腰。

  「嗯,我聽智子小姐說,你做的料理好吃得沒話說?!?/p>

  「果然沒錯。」

  「對了,你無權(quán)拒絕。你不做的話,今天晚餐就沒著落了。我也會幫點忙,一起做飯吧──這樣一定很開心!」

  她每次都會說出在我意料之外的話,但如果這也是能讓她露出笑容的一個因素,那倒也無妨。

  「也對,機會難得,就來小試身手吧。」

  「太厲害了──!」

  她好像非常滿意。

  這么說來,我好像是第一次跟別人一起下廚。

  「那要做什么?」

  「在這種地方只有一種選擇吧?!?/p>

  「我一點想法也沒有?!?/p>

  「唉唷,當然是咖哩飯啊!」

  在大自然中吃咖哩飯,就好像是一種默契,也不是不能理解啦。

  說完,她打開冰箱,只見里面準備了明顯過量的食材,不只有蔬菜和雞肉,甚至還備齊了種類豐富的調(diào)味料,完全無法想像我們只是要在這里待一天。

  「這還真是……」

  「很厲害吧,調(diào)味料很輕,我就帶了很多過來。因為不知道哪些能用,我就把架上的品項幾乎都買來了。畢竟米很重,食材可能不太均衡,但你盡管用吧?!?/p>

  「啊啊,看你一路上背得很重的樣子,原來是因為米啊?!?/p>

  「知道的話就幫我拿一下啊!」

  「我都已經(jīng)把你這個重擔帶來這里了,哪還有余力?!?/p>

  「啊哈哈哈,說得也是!」

  談話期間,我把冰箱內(nèi)陳列的食材掃過一眼,卻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事,這對她來說可能是相當致命的失誤。

  「對了?!?/p>

  「嗯?少了什么嗎?」

  「是啊,嗯,好像是?!?/p>

  「是什么──?」

  「難不成你忘記買咖哩塊了?」

  「……怎、怎么可能!我這么期待,怎么可能忘記買嘛!啊哈哈哈哈……」

  她越說越小聲,看來是真的忘了。

  「等我一下!我馬上去買!」

  「不,等等,再怎么說也太遠了,而且入夜后的山路很危險?!?/p>

  她感覺快要失控了。沒辦法,雖然有點麻煩,也只能用現(xiàn)有的食材入菜了。

  「沒關(guān)系,沒有咖哩塊應(yīng)該也能煮,但可能會花點時間,你不介意的話就好。幸好這里有很多調(diào)味料跟辛香料?!?/p>

  「不會吧!你能做出這么道地的咖哩嗎!」

  「別抱太大希望?!?/p>

  「呵呵,幸好我忘了買咖哩塊~」

  「你就吃配咖哩的福神漬菜當晚餐好了?!?/p>

  「對不起,我會反省?!?/p>

  雖然沒有在媽媽以外的人面前展現(xiàn)過廚藝,但看她期待成這樣,其實感覺還不賴。

  我從前置處理開始做起。先把洋蔥切丁,磨了少許蒜末及姜末,再將雞肉切成適當大小,并去除雞皮。雞皮可以用在其他料理上。

  「明明是咖哩,卻要用到姜跟蒜喔?」

  「會啊,大部分的市售咖哩塊都有加?!?/p>

  她默默地盯著我手邊的工作,彷佛沉浸在料理觀摩之中,但在她的關(guān)注下,我反而比想像中的更難做事。真希望她現(xiàn)在也能像平常那樣一個人玩鬧。

  「呃,你可以先去煮飯嗎?雖然你說要幫忙,但你是血液方面的疾病,要是害你被菜刀切到手,我可擔待不起。麻煩你盡量做點安全的工作?!?/p>

  「呵呵呵,謝謝你擔心我。如果我流血的話,最慘的狀況就是血流不止直接陣亡了?!?/p>

  今天早上我查過了,對她的病癥多少有點認知,我絕對不能讓她受傷。

  她應(yīng)該也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于是乖乖洗起米來。為了完成我份內(nèi)的工作,我也重新投入料理。

  我將方才切碎的洋蔥放進抹好油的平底鍋后,撒點鹽持續(xù)翻炒。

  「你已經(jīng)放鹽了,這樣就調(diào)好味了嗎?」

  她好像還是對料理過程很在意,比起煮飯更執(zhí)著于我手邊的工作。她的手雖然還在洗米,心里卻已經(jīng)沒有米了。

  「不,這只是為了去除洋蔥的水分,這樣能讓洋蔥更快變成焦糖色?!?/p>

  「哇,好像鄉(xiāng)下老奶奶的小知識喔!」

  「我應(yīng)該跟你同年吧?!?/p>

  待洋蔥轉(zhuǎn)為焦糖色,我把姜蒜放入平底鍋,炒到一定程度后,再放入切半的番茄及適量番茄醬,攪勻至水分收乾為止。接著我將五種左右的辛香料混合,又繼續(xù)炒了一會兒,平底鍋中緩緩飄出讓肚子咕嚕咕嚕叫的香氣,讓我們都有點餓了。

  「要不要試試味道?」

  「咦?可以嗎!」

  她帶著閃閃發(fā)亮的眼神轉(zhuǎn)向我,看到平底鍋里的食物卻馬上露出苦瓜臉。

  「怎么臟兮兮的???」

  「別說這種話,待會兒就會變成咖哩了。」

  我將乍看之下臟兮兮的食物舀了一點給她。雖然開口抱怨,她還是接了過去,猶疑一會兒后才放進嘴里。

  「好咸!……啊,但真的有咖哩味耶,好厲害喔。雖然口味有點重,但是好好吃!」

  「那就好,這就是咖哩醬。雖然不是固體,但應(yīng)該能達到同樣的效果?!?/p>

  「你居然連咖哩醬都會做!」

  「還好有順利做出咖哩。」

  「你這是在讓我試毒嗎──?」

  「……顧好你的白米飯吧?!?/p>

  「?。∥冶环笱芰耍 ?/p>

  跟她閑聊時,我手邊的咖哩也即將完成。把事先切好的雞肉拌入咖哩醬后,又加了點水煮沸,咕嘟咕嘟燉煮的咖哩,宛如沸騰的巖漿。

  「哦!咖哩好像巖漿喔!」

  「……別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好嗎?」

  「呵呵,原來你也這么覺得啊。」

  我一臉無奈,她卻毫不在意地笑了起來。

  「米煮好的話,你就來看一下咖哩吧。」

  「啊,嗯,知道了?!?/p>

  話雖如此,她的視線卻固定于正在燉煮的咖哩,雙手沒有任何動作。繼續(xù)放著不管的話,咖哩可能會燒焦。

  ……啊,原來如此,她是依照我的指示「看」著咖哩吧。我確實是要她看著咖哩不要煮焦,但她未免也太老實了吧。

  「你在干嘛?」

  「嗯?聽你的話看著咖哩啊?」

  「我的意思是,你要時不時攪拌一下,避免咖哩燒焦?!?/p>

  「……唔!你一開始就要說清楚啊──!」

  她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我再次將咖哩交給她看顧。

  我看準這個時機去拿要放進咖哩的蔬菜,順便也拿了相機過來。畢竟難得見到她下廚,更重要的是,我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憨直過頭的樣子拍下來。

  我舉起相機對焦。

  為了避免咖哩燒焦,她非常認真地用湯勺攪拌,所以似乎沒發(fā)現(xiàn)我用相機對著她,我便趁機拍了張照片。

  「你剛剛在拍照嗎?」

  聽到快門聲,她才終于發(fā)現(xiàn)我擅自拿相機對著她,卻沒多說什么。

  「因為你煮飯的樣子很新鮮。」

  「我的手現(xiàn)在沒空,不能擺姿勢耶!」

  「我就想拍你這蠢蠢的樣子,不需要擺姿勢,你只管盯著咖哩就好?!?/p>

  「居然敢這樣瞧不起我,你有時候真的對我很不客氣耶。我知道了,這種感覺就像小學生忍不住想欺負喜歡的人吧?這樣的話,欸嘿嘿,人家會害羞耶──」

  話才剛說完,她就把咖哩丟在一邊這么回答我。

  「抱歉打斷你愉快的妄想時間,但咖哩焦掉就沒辦法重做啰。」

  「唉唷,對喔!」

  這次她聚精會神地顧著咖哩,我又拍了幾張后也放下相機。

  將她的身影大致拍了個遍以后,我剩下的工作就只有完成咖哩了。

  雖然這么說,其實也只是將要放進咖哩的食材炒好備用而已。

  由于這次是純手工咖哩,我想奢侈地放入紅黃甜椒、四季豆跟茄子,做出色彩豐富的夏日咖哩。

  「你應(yīng)該沒有不喜歡吃的菜吧?」

  「我不喜歡吃咖哩飯!」

  「……好吧,我看你的晚餐還是吃福神漬菜就好。」

  「沒有啦,開玩笑的!對不起!我最愛吃咖哩了!」

  「給你一個忠告。每開口道歉一次,就會失去一些謝罪的價值,所以不要張口就說?!?/p>

  「說得真好耶,那我要把剛才的道歉收回來!」

  「那你晚餐就吃福神漬菜吧?!?/p>

  「好過分喔!」

  「你有不喜歡吃的菜嗎?」

  「你這壞家伙!」

  「再給我打馬虎眼,就把你的飯量跟福神漬菜的比例反過來喔?!?/p>

  「那盤子里不就只有茶色跟紅色了嗎!我不挑食啦!」

  聽她這么說,我才將食材放進咖哩。

  「就照我的意思隨便放啰?!?/p>

  「嗯,都可以──好期待喔。光聞這個味道,就覺得肯定很好吃?!?/p>

  如她所說,小木屋內(nèi)已經(jīng)彌漫著咖哩香氣,變成讓我們這兩個小餓鬼難以抗拒的空間了。

  將炒過的食材放入咖哩,稍微燉煮入味后,我讓她試試味道。

  「喏,做好了。你要嘗嘗看嗎?」

  「嗯嗯!」

  隨后,聽到她用比我期待中還要大的音量喊了聲「好吃!」我才松一口氣。

  「不知道為什么,嘗味道這一口就是特別好吃!」

  「我也有同感,以前我經(jīng)常為了嘗味道去廚房幫媽媽做事。」

  「原來如此,就是因為幫了忙才會衍生出這股特別好吃的滋味啊。如果我也能生孩子的話,真想生個像你這樣的小孩!」

  「你這種媽媽,我可敬謝不敏?!?/p>

  「我覺得自己跟智子小姐很像耶。」

  「……好了,吃飯吧?!?/p>

  「啊──!你又轉(zhuǎn)移話題了!討厭!」

  我也幾度覺得她跟媽媽很像,但不想承認自己被她說中了,才決定用吃飯來逃避。她雖然滿口怨言,卻還是乖乖坐下,一定是抵擋不了空腹的感覺吧。不管是身體健康的我,還是病魔纏身的她,這都是無可改變的事實。

  「請用?!?/p>

  「哇??!好棒喔!一想到這是你做的就覺得有點討厭,可是真的好厲害,感覺很好吃!」

  她看著被紅黃甜椒點綴的咖哩,將她空閑時煮好的飯盛到盤子上。我順手將剩下的蔬菜做成沙拉,還加上煎得焦脆的雞皮。由于調(diào)味料種類豐富,連淋醬都是自制的。

  「光看外觀也有專賣店的水準耶。如果走料理型男路線,你搞不好會變成萬人迷喔,桃花一朵接一朵。」

  「真不巧,與其談戀愛,我更喜歡面對相機。」

  「之前說沒談過戀愛的家伙,還好意思說!」

  「沒差,我又沒興趣。」

  「畢竟你已經(jīng)有我了嘛?!?/p>

  「這話什么意思?」

  「好啦,我要開動了!」

  她故意扯開話題,像是在報復(fù)我似的,看來是沒打算回答我的問題了。也罷,我也不想繼續(xù)深究,所以沒放在心上。

  她張大嘴吃了一口咖哩,就發(fā)出毫無意義的怪聲,我就把這個反應(yīng)當成贊嘆收下吧。她露出打從心底感受到幸福的表情,掌廚的我也心滿意足??此o出這么棒的反應(yīng),我就覺得這頓飯做得很有價值。

  「嗯?!?/p>

  嘗過味道后,我覺得成果還不錯,搞不好可以說是我這輩子最棒的作品。

  跟她一同出門時,我最喜歡用餐時間了。她的絕佳反應(yīng)自然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是她吃飯時會安靜下來,我也能心平氣和地享用料理。

  但仔細想想,這跟趁肉食猛獸被獵物分散注意力時逃走的草食動物沒兩樣,讓我覺得有點難堪。

  結(jié)果一直到吃完飯,我們都在聊些像是「如果可以每天吃這種東西,我想當你家的孩子!」這種意義不明的宣言,算不上是有內(nèi)容的話題。

  吃完飯并簡單收拾過后,我們來到小木屋外。

  「好涼快喔!」

  「不是涼快,是有點冷吧。」

  雖然正值夏日,但來到海拔這么高的地方,還是能感受到刺骨的寒意。我摩擦手臂渾身發(fā)抖,她卻不懷好意地盯著我看。

  「你比生病的女孩子還虛弱耶?!?/p>

  「明明是你的問題,都生病了還這樣活蹦亂跳。而且只有你穿長袖,心機太重了吧?!?/p>

  原來她是為了現(xiàn)在要御寒,才會一開始就穿著長袖啊,這種深謀遠慮的小細節(jié)真讓人火大。

  「與其說是御寒,應(yīng)該說是為了防蟲比較正確,畢竟我不能被蟲咬?!?/p>

  「啊,對喔?!?/p>

  那就沒辦法了。罹患血液相關(guān)的病癥,連蚊子這種小蟲也得小心提防。

  「呵呵呵,對我刮目相看了吧!」

  「什么意思?」

  「鏘鏘──!」

  她將藏在背后的東西遞給我。

  「這是……」

  「欸嘿嘿,你還記得嗎?」

  她給我的東西,就是前陣子我在打工前陪她去購物時買的男裝。當時我以為可能是買來送哥哥的,沒有想太多,沒想到是為了這一天。

  「難道你是為了今天買的?」

  「對??!我覺得深山里一定很冷?!?/p>

  這樣的話,她在那么早之前就計畫著要跟我來這里……我可能太小看她了。

  「而且我也有點好奇?!?/p>

  「好奇?」

  「你媽媽智子小姐是個大美人,所以我在想,要是你也好好打理儀容,說不定也很帥氣!」

  「我媽看起來確實很年輕,但你未免太抬舉她了?!?/p>

  她給我的這套衣服,感覺是在咖啡廳讀書的文青會穿的,既穩(wěn)重又不失時尚感。我從來沒試過夾克外套配緊身褲以外的穿搭,也不會買這種衣服。

  「你會穿吧?」

  「……」

  我不想被她誤以為是在害羞,這次就照她的意思做吧。沒辦法,畢竟山上入夜后真的很冷。

  「你難得替我準備,我就穿吧。」

  「咦?真的嗎!太好了!」

  我先回到小木屋,再次審視這套從沒嘗試過的衣服,緩緩嘆了口氣后便開始換裝,并露出不帶任何羞恥的淡定神情回到她身邊。

  「不錯嘛!雖然有種被衣服牽著走的感覺,但比以前那樣好太多了?!?/p>

  「你這是在全盤否定我以前的穿著?」

  「下次得把這種鬧脾氣的回答方式改一改喔?!?/p>

  「要你管?!?/p>

  「我們來比賽好了,看是你的個性先改變,還是我的病會先治好!」

  她說出這種讓人猜不出是玩笑還是真心的話,還笑得樂不可支,讓我傷透了腦筋。

  「那我們?nèi)プ詈蟮哪康牡匕??!?/p>

  「咦?目的地不是這棟小木屋嗎?」

  「怎么可能──我哪會只為了在山上住一晚就特地跑來這里啊,我可是有相當合理的目的。」

  說完,她拿著兩個小木屋里的睡袋往前走去。

  「放心,就在附近。」

  如她所說,來到正好看不見小木屋周遭照明的地方后,她就停下腳步鋪起睡袋。

  目前可見的只有她在昏暗夜色中仍然清晰可辨的側(cè)臉、將我們團團包圍的樹林,還有一大片無垠星空。

  「……真是壯觀。」

  我忍不住低喃。

  籠罩我們上方的天空沒有一絲云彩,數(shù)不盡的星辰耀眼奪目。之前學過的夏季大三角綻放出強烈的光芒,所以我馬上就找到了,還能看見由星星相連而成的銀河疊在上頭。

  眼前的景象既壯觀又美麗,跟我和她第一次去天文館看到的根本無法比擬。

  「我無話可說,這就是星空啊。」

  「嗯,這就是星空,我最喜歡的星空?!?/p>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雖然從以前就相當在意,卻遲遲沒有問出口。我認為現(xiàn)在正是詢問的最佳良機,便毫不猶豫地開口問道:

  「你為什么會加入天文社?應(yīng)該說,你愛上星星的契機是什么?」

  「對喔,我沒跟你說過。在朋友面前我都會隨便找藉口帶過,但應(yīng)該可以告訴你?!?/p>

  她點點頭,彷佛在心里做了什么決定,才又繼續(xù)說道:

  「原因很簡單。雖然我國中時就發(fā)現(xiàn)自己得了這個病,但有段時期還是被各種恐懼壓垮,始終無法前進?!?/p>

  原來她也經(jīng)歷過這種時期啊,我有些驚訝,但沒有說出口。因為我反而覺得平常的她太強勢了,那個時候的她才是合理的反應(yīng)。

  「爸媽看我這樣實在不忍心,就把我?guī)磉@里?!?/p>

  她用輕快的語調(diào)繼續(xù)說道:

  「然后啊,我看到這片星空,覺得實在太壯觀了!壯觀到我覺得自己的病簡直微不足道。不知不覺中,我開始覺得變成這片星空的一部分也不錯,搜尋星星的資料時,還發(fā)現(xiàn)自己和織女星好像。那一定就是我愛上星星的理由。當時我應(yīng)該是想藉此逃避現(xiàn)實,畢竟跟星空相比,我的煩惱根本不算什么?!?/p>

  「這樣啊……」

  「而且星星很美嘛?!?/p>

  到頭來竟還是因為如此單純的理由,但我覺得這樣也很棒。

  就算是為了排解生病的痛苦才開始觀星,但現(xiàn)在的她能說出「因為星星很美才喜歡」這種話,我覺得很棒。

  我能理解她對星星著迷,想成為觀星者的心情。而且,連遇見她之前對天文毫無興趣的我,也被這片星空徹底擄獲。

  「這就是我想看的。」

  「是嗎?」

  「也想讓你看看?!?/p>

  「……這樣啊?!?/p>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想讓我看星星,但我終于明白她「想變成星星」的理由。不,是無意間明白了。

  其實我很想變成星星。

  她曾經(jīng)說過這種話。雖然是因為她的生命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但我現(xiàn)在卻能深刻明白其中的道理。

  「星星很美呢?!?/p>

  「嗯,真的很美。」

  總覺得能明白你為什么想變成星星了──我差點就接著說出口,但還是沒辦法。因為我知道她這句話太過沉重,我沒資格輕易說出口。

  我們隨意地鉆進睡袋里躺下,仰頭看著星空。將全身托付給大自然,眺望無垠星空之際,明明我就躺在地面上,她也近在我身邊,卻彷佛陷入一種飄在半空中的錯覺。

  「聽你這么說,我就覺得來這里值回票價了?!?/p>

  「可惜我沒帶腳架過來,沒辦法直接拍下這片星空。」

  就算透過觀景窗看著這片天空,也無法將映入眼簾的景色直接拍出來。明明那些星星看上去都閃耀著紅色、藍色和白色等各種顏色的光芒。

  「你滿腦子只想拍照,旁邊還有個值得觀賞的女孩子耶?!?/p>

  她打趣般地笑道。我試著將視線轉(zhuǎn)向她,卻因為太暗而看不清她的側(cè)臉。

  「現(xiàn)在值得觀賞的是這片星空吧。而且我拿起相機時,就會好好看著你了?!?/p>

  說著說著,我看見夜空中的某個星星忽然掉了下來。彷佛要追尋它的軌跡一般,其他星星接連墜落,數(shù)量還不停增加。

  「快看!是流星!」

  我聽到她興奮無比的聲音,對眼前的絕景看得出神。

  如雨滴般墜落的流星光芒,牢牢鎖住我們的視線。

  「……很漂亮吧?!?/p>

  「嗯,我從沒見過這么美的景色?!?/p>

  我們一起發(fā)出贊嘆聲。

  「把一個愿望對流星說三次就會實現(xiàn),這是真的嗎?」

  她這么說。

  「就算是真的,也很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許愿三次吧?!?/p>

  「那經(jīng)常將愿望反覆思量,甚至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說三遍的人,一定能得償所愿?!?/p>

  「原來如此,這話很有深意呢?!?/p>

  「畢竟跟星星有關(guān)嘛?!?/p>

  我瞄了她得意洋洋的側(cè)臉一眼,并試著向流星祈求了三次:「希望她的病能早日康復(fù)?!苟藭r的她,會對這些流星許下什么愿望呢?

  「不覺得星星是五顏六色的嗎?」

  「是啊,我沒想過星空的色彩居然這么鮮明。」

  「這跟星星的壽命有關(guān)。因為現(xiàn)在是生命中最輝煌的時刻,所以發(fā)出金色的光芒,最生氣的時候發(fā)出紅色的光芒,最難過的時候就發(fā)出藍色的光芒。不覺得這樣很棒嗎?居然能用光芒表達自己的情緒。」

  她跟我初見時,就曾以這種感性的方式比喻星星。過去我只覺得她對情緒感知較為細膩,認為這種比喻方式很有她的風格,但其中一定還有其他涵義,她是抱持無比憧憬的心,由衷想變成星星,想成為那抹耀眼的光輝才會這么說的吧。

  「只有你才會這么想,我就不會有這種想法。就算我變成星星,也不會散發(fā)出這么美麗的光芒,頂多只是六等星而已?!?/p>

  「六等星也不錯啊,也會在天上某個角落奮力發(fā)光吧?!?/p>

  「但會被你這種一等星的光芒蓋過去啊?!?/p>

  她依然看著星空,打趣似地說「我這是臨終前的光芒,所以特別閃耀」,接著繼續(xù)說道:

  「無論是喜是悲,我都希望能像那些星光一樣留下美麗的片刻。要是能發(fā)出這么漂亮的光芒,一定是件很棒的事?!?/p>

  啊啊,原來如此,所以她才總是用盡全力活著,綻放出耀眼無比的笑容。不管是在教室跟朋友說笑的時候、吃東西的時候、對我說的話過度反應(yīng)的時候,還是──在相機前的時候,她都想拚命成為那抹光輝。

  「你之前說過,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星光是很久以前的吧,所以……」

  ──你是希望在死后也留下美麗的記憶嗎?

  我急忙將沖到嘴邊的這句話吞回去。雖然這想法很蠢,但我覺得要是現(xiàn)在說出口,她就真的會變成星星。或許是幾乎要將我們吞噬的無數(shù)星辰給了我這種錯覺。

  我還是看不清楚她的側(cè)臉,但總覺得她臉上帶著微笑。

  「我也想透過這種方式,將我的心情完整地傳達給我過世后繼續(xù)活在世上的人,告訴他們『你們身邊曾經(jīng)有過我這個人』?!?/p>

  「……」

  「這樣我就能用盡全力活在當下,被側(cè)目的時候也不覺得丟臉了?!?/p>

  這才是她笑容的根源,讓她能笑口常開的理由。

  「你真了不起。」

  我這么心想。在我看來,她勇往直前的生活方式實在很偉大。

  「哦,你難得會直接贊美我耶?!?/p>

  「因為我不可能會有這種想法?!?/p>

  「對喔,我記得你的座右銘,是什么來著?塞什么翁……?」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感覺這是好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壓根沒想過替她拍照有什么意義。

  「對對對,就是那個??墒前?,像這樣眺望星空的時候,不覺得自己很渺小嗎?對這片星空來說,我們活著的這段時間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而已。我被病痛折磨的時間一定更短,所以不能輕易示弱?!?/p>

  「……」

  我無話可說。過去毫無主見,總是站在被動立場的我,和與壯闊星空相比努力生存的她,根本是天壤之別。如果她覺得自己很渺小,那我又算什么呢?

  「呵呵呵,看著這么浪漫的星空,我們來聊點戀愛話題吧!」

  「怎么會變成這樣啊?拜托別把我扯進這種話題。」

  這種不想讓氣氛太沉重的舉動,一定也是她的考量吧,但真希望她說點適合我的話題。

  「我這人就愛東拉西扯,所以放棄掙扎吧?!?/p>

  「你很了解自己嘛。既然了解,就麻煩你管好自己?!?/p>

  「我這人就是管不住自己,所以放棄掙扎吧?!?/p>

  被她這么一說,我也束手無策了。

  「我們之前也聊過類似的話題吧。去跟班上的女生聊啦,這對我來說不堪負荷?!?/p>

  「你沒好好談過一次戀愛吧?」

  「喂……」

  「沒有吧?」

  在她面前,我的意見等同于無。性格被動的我跟主動積極的她,實在太不對盤了。

  「……沒有啦,我不是說過了嗎?」

  「那有想過以后要試試看嗎?」

  她提到未來的事。雖然總有一天會談戀愛,但我確實對此毫無頭緒。而且我實在沒辦法對她描述未來。

  「……你的經(jīng)驗應(yīng)該比我豐富吧?你不是自稱萬人迷嗎?」

  盡管有些刻意,我還是強硬地轉(zhuǎn)移話題。我聽見她不滿地嘆了口氣,卻沒有繼續(xù)深究。

  「雖說有經(jīng)驗,也都僅止于表面而已。我覺得其他人對我有誤解?!?/p>

  「誤解?」

  「過去對我有好感的人,都只看到我的外在。像是我很會聊天啊、很可愛啊、身材很好之類的,說來說去就是這些?!?/p>

  但就是這些地方才會引人喜歡吧。我把內(nèi)心所想直接表達出來,她就搖搖頭。

  「我也曾經(jīng)覺得某個人很帥氣喔。以前年紀雖小,我卻覺得鄰居大哥哥很帥,簡直愛死他了,但這種仰慕之情跟戀愛不一樣。所以對我有好感的人,也只是向往自己能和我這種八面玲瓏的人交往而已?!?/p>

  我不這么認為。我從來沒有因為她能跟任何人談笑風生、交際自然得體,就覺得她是八面玲瓏的人。

  「外表被稱贊當然很開心,聽到大家覺得我活潑開朗也很高興,但我還是最希望他們能貼近我的心?!?/p>

  「貼近她的心」是什么概念,我實在不甚理解。她到底是抱著什么想法活在世上?平常那張笑容背后又藏了些什么?跟她相處至今的我,還是一無所知。

  這對我來說太困難了。

  她的戀愛話題,跟女孩子在校外教學晚上會聊的那種差太多了。

  「而且我生病了,如果對方不是因為了解我的內(nèi)在才喜歡上我,一定會讓他后悔終生?!?/p>

  她戲謔地這么說。

  「這倒是,販售兇宅卻沒有事先知會,簡直就是黑心商人。」

  「啊哈哈哈!對啊,畢竟我不是詐欺犯,只是個活在當下的女高中生而已。所以啊,就算要談戀愛,也得讓對方看清楚我的內(nèi)在才行?!?/p>

  「我也不想跟詐欺犯打交道?!?/p>

  「對吧?所以我的戀愛對象只剩你了?!?/p>

  之前還跟我說過「不要愛上她」這種話,現(xiàn)在又在胡說八道什么?

  「怎么會扯到這個?」

  「因為只剩下你了嘛!」

  說到這里,她提高了音量。

  「我不會再對其他人提起我生病的事了,我不喜歡被關(guān)切。」

  「那就找個優(yōu)質(zhì)的好對象,只對他坦承病情不就好了?」

  這時忽然一陣沉默。雖然穿著暖和窩在睡袋里,時不時吹來的風還是寒冷刺骨。

  「那樣也不行。我只覺得對方一定會拋下我,或是對我過度體貼?!?/p>

  「不希望對方拋下還能理解,但連對方體貼也不喜歡嗎?」

  「不喜歡。因為那不是在關(guān)心我,只是在關(guān)心我的病。對要取我性命的病這么體貼的人,當然是我的敵人啊。」

  真的很像「有點自我意識過?!沟乃龝f的話,我覺得自己每次都會不由自主臣服于她。就算是我未曾有過的想法,還是會被她說服。

  「你是不是覺得『真像你會說的話』?」

  「你很懂我嘛,我確實是這么想的?!?/p>

  「果然沒錯──雖然你常說『很像你會做的事』,但定義又是什么?」

  「你都會說出跟我完全相反的話?!?/p>

  「怎么說?」

  我感覺她好像在挪動睡袋,應(yīng)該是讓自己轉(zhuǎn)向我吧。

  「站在你的立場,我就會希望戀人對我體貼一點,畢竟我的生活不太好過嘛。但你卻斬釘截鐵地說『對你體貼的人都是敵人』,我才覺得很有你的風格?!?/p>

  「沒想到你有少女心耶?!?/p>

  可能是用了完全不適合我的「少女心」一詞,說完她又自己笑了起來。

  她夸張地笑個不停,趁著四下無人,就用比平常大三倍的音量哈哈大笑,就像在對星空述說活著有多幸福。

  「對了,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可以問你嗎?」

  笑聲終于停了之后,她忽然這么問道。

  「怎么忽然正經(jīng)起來了?你平常根本不會徵求別人同意耶,現(xiàn)在這樣就很不像你?!?/p>

  「我猜你可能不想被問嘛。那我就不客氣啰?!?/p>

  她先拋出這個前提,接著就直搗我心中不太想被觸及的部分。

  「你為什么都不喊我的名字?」

  「啊啊,你是問這個啊。因為我聊天的對象頂多只有壘跟你而已,不用名字叫你也沒差,影響不大?!?/p>

  「我覺得不用名字叫人很失禮耶?!?/p>

  「你不也是嗎?」

  「我是學你的。至少剛開始跟你出門那陣子,我都會叫你的名字?!?/p>

  回想起來好像真的是這樣。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用名字叫我的呢?

  「……我不想讓其他人喊自己的名字,所以我也不叫?!?/p>

  「為什么?天野輝彥這個名字很棒啊。」

  「是啊,的確是個好名字,但我承擔不起?!?/p>

  「什么意思?」

  「天野輝彥,跟牛郎星的日文說法『彥星』很像啊,在銀河閃閃發(fā)光的牛郎星,我配不上這種名字?!?/p>

  「唔呵呵,原來如此。」

  「為什么要笑?」

  「沒什么,我覺得好像真的不太適合現(xiàn)在的你?!?/p>

  「這話雖然很失禮,但確實如此。所以……」

  「但俗話不是說『人如其名』嗎?所以就算現(xiàn)在承擔不起,往后只要努力成為配得上這個名字的人就好啦。」

  「這……」

  她說得沒錯。這話不僅邏輯正確,又出自自稱織女而毫無忌憚的她,感覺格外有說服力。

  「我這織女都這么說了,當然沒問題。你雖然把自己貶為六等星,但你一定會變成彥星──也就是牛郎星?!?/p>

  她說了句「所以啊」,接著說道:

  「如果哪天你覺得自己有資格配上這個名字,一定就能喊出我的名字了。」

  那一天真的會到來嗎?假設(shè)我真能如此轉(zhuǎn)念,那個時候她還在我身邊嗎?她還會繼續(xù)笑著站在我所見的觀景窗的另一邊嗎?

  我不愿多想,于是放棄思考。

  隨后,我們繼續(xù)仰望星空。

  我們盯著上空好久好久,甚至不禁心想,自己好像快融入夜色和星光之中了。

  我們對這片星空深深著迷,直到她大喊一聲:「好冷!」

  回到小木屋后,我們鋪好棉被準備就寢。她調(diào)侃地說了句「今晚只有我們兩個人唷……」,但我當成耳邊風,立刻鉆進鋪好的棉被中。

  柔軟的棉被包裹著歷經(jīng)長途跋涉的身體,增添了我的睡意。她似乎想重新開啟剛剛聊過的戀愛話題,但我決定無視,她就打消念頭了。

  「你今天開心嗎?」

  「……要是只有我一個人,恐怕一輩子都無法經(jīng)歷今天這些事。所以我很開心?!?/p>

  「是嗎?真令人高興。」

  「你就不用問了吧?在我看來,你簡直開心得不得了。」

  「嗯!超級開心!」

  「那就好。」

  「我們還要再來喔,下次想看看冬天的星空呢。冬天的空氣很清朗,看起來一定會更漂亮!」

  從她那興奮尖銳的嗓音,就能感受到她真的想再來一次的心情。這里空間不大,我們沒辦法分開睡,所以只得將棉被鋪在一起,但還是能察覺到平常感受不到的細微感情。

  為了回想剛才那片星空,我伸手拿起相機,趴臥著一張張檢視拍下的照片。雖然拍得不太好,我還是將星空拍下來留作紀念。

  「我也想看──」

  她翻身闖進了我的棉被領(lǐng)域,近到肩膀都要碰在一起了。她在單人棉被上緊貼著我,為了看我手里的相機,她又拉近了距離。

  「喂,太近了吧。」

  「有什么辦法,我看不到嘛?!?/p>

  說完,她又刻意貼近,我的肩膀跟上臂處都能感受到她的體溫了。柔嫩的肌膚、若有似無的甜甜香氣,以及跟我完全不一樣的氣息。這些將她構(gòu)筑而成的要素,讓我的五感反應(yīng)變得更加敏銳。

  「我會把相機移過去,離我遠點,你一直靠過來很熱耶?!?/p>

  「咦──有什么關(guān)系,這樣就好啦──」

  我們都沒帶睡衣,就決定穿著貼身衣物睡覺,但她這身打扮讓我不知該把眼睛放在哪里??吹疆愋越谘矍?,我只想拉開距離。

  「未免貼太緊了吧,沒必要靠這么近啊?!?/p>

  每當我將身子退到棉被邊緣,她就又貼上來,我的空間越來越小,情況反而更糟了。

  「唉唷──?開始在意我了嗎──?」

  「吵死了,這么啰嗦就滾開,要看照片就給我閉上嘴?!?/p>

  「好──我閉嘴就是了──」

  靜下來的她還是沒打算移開緊貼的身子,但至少已經(jīng)安靜地看著相機,我就不予追究了。

  因為是用手拿著拍,大部分的照片都模糊失焦,唯有一張成功拍下流星的奇跡美照。沒想到拍了這么多張照片,因此我們默默地看個不停,一點也不嫌煩。

  「哦哦!這張果然拍得很好嘛!」

  她對某張照片有了反應(yīng)。那是我們準備回小木屋時,聽從她的建議拍下的照片。

  為了把星星一起納入鏡頭,我將相機放在地上,由下而上拍了這張照片,結(jié)果效果出奇地好。

  那是我跟她以星空為背景的合照。我倆站在照片正中央,中間夾著銀河,感覺就像七夕童話一般。

  「這張合照太奢侈了吧,居然用銀河當背景。」

  「呵呵呵,這就是牛郎跟織女啊?!?/p>

  「這樣我們一年才能見一次面耶。」

  「那就不知道能不能再見了──我可能也活不到明年七夕?!?/p>

  「別一派輕松地說這種話好嗎?」

  被我這樣吐槽后,平常的她應(yīng)該會笑著帶過,此時她卻沉默不語。

  事到如今,我才小心翼翼地轉(zhuǎn)頭看她。

  她的臉就在我眼前,近到彷佛能感受到她的鼻息。

  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被她的嘴角吸引過去,只要稍微移動一下,應(yīng)該就能碰到她的嘴唇了。

  「……我的表情看起來很輕松嗎?」

  她的嘴唇微微顫抖著,臉上帶著脆弱的笑,而非平常那種開懷的笑容。

  不可能不害怕。盡管試著想像過,但自己可能與未來無緣的事實,一定會讓人恐懼萬分。

  我誤以為她是個堅強的人,事實卻并非如此。她只是個有點愛逞強,運氣不太好的女孩子。跟我同年的女孩愿意接受這種荒唐的現(xiàn)實,反而才是不正常的表現(xiàn)。

  或許我過去只是假裝視而不見,躲在她堅強的外表之下,不想正視離她越來越近的終點。

  她的視線中反映出殘酷的現(xiàn)實,為了逃避,我選擇轉(zhuǎn)身。要是盯著她的眼眸,好像就會被潛藏在內(nèi)的恐懼吞噬殆盡。

  我又逃開了。

  我知道她緊緊地揪著我的背部衣物,脆弱又無力,彷佛在表達她的不安,我卻連回握那雙無力的小手都做不到。

  我已經(jīng)決定要當她的攝影師了,不能總是逃避,唯有這一點不容置疑。

  我重新思考,自己還能為她做些什么。

  過去我總想用最完美的形式,將她的身影用照片留存下來,但這樣還不夠。

  我必須連她會死亡的現(xiàn)實也一并接受。

  這才是真的做好準備要跟她一起走下去。

  隔天我們沒有再去其他地方,直接踏上歸途。可能一趟旅程下來累積了不少疲勞,我跟她沒說幾句話,對話中也沒有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

  「這兩天真的很謝謝你?!?/p>

  「彼此彼此?!?/p>

  「下次要挑戰(zhàn)冬天的星空喔?!?/p>

  「好啊,我得做足御寒的準備。」

  「嗯嗯,冬天山上感覺超級冷。」

  來到車站后,我們約好了下次的行程。

  回想起來,我在這趟旅途中應(yīng)該很常笑??粗男θ?,我的表情自然也和緩不少。

  「那我先走啰。」

  「嗯,下次見?!?/p>

  「話雖如此,我們學校畢竟號稱升學高中,馬上就會在暑期輔導見面了吧?!?/p>

  「也對,但你這種人感覺就會隨便蹺掉。」

  「我會乖乖去上課啦──!」

  「那就明天見吧?!?/p>

  「嗯!明天見!」

  說完,我們就像平常那樣分開了。

  回到家后,做著平常習慣做的那些事,才終于讓我回到現(xiàn)實。我不禁心想:會不會跟她在一起的那兩天反而才是夢?

  如果她等等傳訊息給我,里頭寫滿這兩天的回憶,我應(yīng)該就不會認為這是一場夢了,但她卻毫無音訊。

  隔天我到學校參加暑期輔導,跟我約好「明天見」的她卻不見人影。

  難道連昨天說過的那些話也是在做夢?──正當我心里浮現(xiàn)出這個想法時,才發(fā)現(xiàn)媽媽傳了訊息給我。

  看來她好像住院了。

?


『轉(zhuǎn)載』 我永遠不會忘記,燦爛一瞬間的你 第四章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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