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和殿內(nèi)，文宣帝正在批閱奏章，一華服婦人提著食盒款款進(jìn)殿。垂珠步搖輕輕擺動，更顯其曼妙身姿，一雙美目流光溢彩，顧盼間皆是風(fēng)情，正是文宣帝的寵妃張氏。

“陛下辛勞，喝碗銀耳蓮子羹醒醒神吧?！睆堎F妃從食盒中取出溫著的銀耳蓮子羹遞給文宣帝。“愛妃辛苦。”文宣帝正好批閱奏章乏了，見到愛食的銀耳蓮子羹，心情大好。

“臣妾哪有陛下辛勞，不過會做些小食罷了?！睆堎F妃雖已年過三十，但笑起來卻仍如少女般嬌羞，文宣帝不覺心動，握住張貴妃的手，“看見愛妃，朕困意全消啊?！?/p>

“陛下，小心燙?！睆堎F妃輕輕地攪動銀耳蓮子羹，“待會兒臣妾給煜兒也送一碗，你們父子倆就愛吃這一口?！睆堎F妃繼續(xù)攪著銀耳蓮子羹，眼眶卻突然紅了。

“愛妃？”文宣帝見張貴妃好好的突然紅了眼眶，心疼得緊。

“陛下，臣妾有個不情之請。”張貴妃眼眶含淚，“可不可以，不讓煜兒和親烏國？”張貴妃轉(zhuǎn)身拭去眼角的淚，“臣妾知道這是煜兒身為皇子的職責(zé)，可是……可是看他心情抑郁，日漸消瘦，臣妾身為一個母親，實在心如刀割。”

“愛妃，朕也是沒辦法，”文宣帝放下奏折，“所有皇子中適齡的就煜兒一個。”

“陛下，臣妾……臣妾聽聞，鎮(zhèn)國公家的小公子也還尚未婚配?！睆堎F妃眼含淚光，“陛下，可不可以讓他代替煜兒，和親烏國？”

“魏國公？”文宣帝皺了皺眉，“不可，魏國公是兩朝元老，膝下就這么一個獨子，朕怎么能讓他唯一的香火遠(yuǎn)離京都呢？”

“陛下……可是煜兒身子骨弱，最近茶飯不思的，昨夜……昨夜還咯血了，臣妾怕他身體熬不住啊?！睆堎F妃低頭垂淚。

“煜兒咯血了？”文宣帝嘆了口氣，緊著眉頭，“這樣吧，明日朕召那孩子入宮，若是人家不愿意，朕也不好強迫人家?！?/p>

“魏嬰，參見陛下?！?“起來吧?！蔽男圩聊ブ趺撮_口。眼前的少年站起身來，長身玉立，眉目如畫。真不愧是京都第一美人的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文宣帝暗自惋惜，這樣的絕色真是便宜烏國了。

“孩子，家父身體可好？”

“尚可?！蔽簨胄闹幸苫?，父親日日上朝，陛下問這些做什么。

“是這樣，最近烏國國主耶律齊來朝，愿和我大齊結(jié)友邦，并求娶我大齊皇子。這本是一樁好事，但……”文宣帝微微嘆了口氣。“適齡的只有十皇子，但十皇子自小體弱，朕擔(dān)心他難擔(dān)此大任。”

魏嬰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孩子，烏國國主是替他王弟求的親，烏國二王子耶律明。朕看過畫像，一表人才，年輕俊朗。”文宣帝走到魏嬰身邊，“孩子，你也至今尚未婚配，不知意下如何？”

魏嬰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臣……”

文宣帝親昵地拍拍魏嬰的肩，“孩子你放心，耶律明是烏國國主的親胞弟，身份尊貴，你嫁過去自然也是顯赫的身份。和親是兩國的盛事，朕會賜你世子的身份，風(fēng)光大嫁，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朕絕不委屈你?！?/p>

委屈……，魏嬰本來應(yīng)該想辦法拒絕文宣帝的，可他卻無端端地想起了藍(lán)湛的那封訣別信，一字一句割著他的心，突然之間魏嬰不想掙扎了。

“臣……臣愿意?！蔽簨氩恢牢男酆髞碛种v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延和殿的，只記得走出宮門，那碧藍(lán)的天空。自己和藍(lán)湛或許就是沒緣分吧，那就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

宮中侍衛(wèi)的差事與在國公府內(nèi)并無太大差異，不過是從一個地方換到另外一個地方。藍(lán)湛比以前更冷峻了，或許是換上了锃亮的新鎧甲，或許是……他再也不能守著他的小太陽了。

“唉，我家娘娘的流仙裙半個月前就送料子去制衣局了，到現(xiàn)在還沒制成?！?“我今天送料子過去，都被退回來了，說是制衣局這個月都不接后宮娘娘們的制衣了?！睂m殿前走過一排小宮女。

“你們還不知道吧？現(xiàn)在制衣局都在趕制魏小公子的嫁衣呢。陛下下了旨，和親是兩國盛事，為彰顯我大齊的昌盛，嫁衣必須融入我大齊最頂尖的織造和刺繡技術(shù)，務(wù)求精美絕倫，聽說魏小公子的嫁衣整整有七套呢。”

他……他要去和親？藍(lán)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同置身于寒冷的冰窟，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全身都窒息了。

藍(lán)湛來到鎮(zhèn)國公府，門口掛著鮮艷的紅綢，藍(lán)湛跟著送玉器的侍從進(jìn)了國公府。一路上都是匆匆忙忙的丫鬟仆役，所處可見各種大婚物品，藍(lán)湛望著一片喜慶的紅，來到魏嬰的院中。

一襲紅衣推門而出，魏嬰獨自站在廊前，一眼看到了藍(lán)湛，風(fēng)吹起他的紅發(fā)帶，眼眶也紅紅的，一滴淚毫無預(yù)警地掉落下來。

“公子……”藍(lán)湛從未見過這樣的魏嬰，像一只快要破碎的美麗蝴蝶。

魏嬰低頭，快速拭去淚?！八{(lán)湛，你來了?！蔽簨胄α诵Γ盁o事，只是想到了父親，想到從此以后都不能侍奉膝下了，有些感傷?！?/p>

魏嬰的眼眶仍紅紅的，“藍(lán)湛，此去烏國，恐怕我此生都不會再回大齊了。陪我，說會兒話吧?！?/p>

房內(nèi)擱置著五六套精美的喜服，是今早制衣局送來的。魏嬰撫摸著喜服，轉(zhuǎn)過頭看著藍(lán)湛，“藍(lán)湛，我穿給你看。”他的聲音很輕很柔。

“成親真麻煩，藍(lán)湛你幫我看看?！?/p>

紅紗緯幔，美麗的新娘從屏風(fēng)后面緩緩走到藍(lán)湛面前。藍(lán)湛的眼底升起一層不易察覺的霧汽。

輕盈的紅紗不像傳統(tǒng)喜服那般笨重，上面錯落有致的夜明珠有序地排列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這些夜明珠即使在白天都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魏嬰就那樣站在一片柔光下，宛若天上仙。

“好看嗎？”

嫁衣，一定要喜歡的人說好看，才是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