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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天仍是寒浸浸的，打開的窗戶灌進(jìn)寒風(fēng)，小十四攏了攏衣襟，踮腳伸手關(guān)上窗。 她一邊給手哈氣，一邊看見正在問診的牙仙。 牙仙正囑咐骨折的病人：“不怎么嚴(yán)重，這個月最好別出門了?！? 那個病人嘆了口氣：“也好，這個月不用去紐約了——那兒，戰(zhàn)亂了?！? 牙仙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那人壓低聲音：“那位大人物反叛了。” 她一個恍惚就沒握住鋼筆，地上濺開一灘墨跡，便換了一支筆繼續(xù)寫處方單，握著筆桿的手微微用力，不再說話。 送走病人后，小十四看見牙仙站在窗邊發(fā)呆，便湊過去問：“牙仙小姐，剛才他說了什么??？” 牙仙回過神，輕聲道：“李清叛亂了?！? 小十四一愣，才想起以前翻閱基金會的人員檔案，看見過這個中國人，直隸統(tǒng)轄紐約辦事處的所有神秘學(xué)事務(wù)，但聽到他叛亂的消息，又忍不住問：“他為什么要這樣？” 窗玻璃被透入飄渺的日光，落在牙仙僵直的手指上。 李清的別墅落在在紐約的市郊東南側(cè)，在那里可以看到最漂亮的落日。 他總是喜歡靠著陽臺，不遵醫(yī)囑喝得酩酊大醉，一雙眼卻很清明。 “政治上就沒有能活下去的亞軍?！? 2

牙仙第一次去紐約是給一位官員小姐看病，不到半個月，病已好了大半。 正計劃回去時，接到消息說某個姓李的人物想私下見她。牙仙猜中是誰，并不露怯，正想去辦事處卻被汽車送到別墅，反而訝異。 屋子里摔東西的聲音和李清的斥罵聲透過一道墻隱約傳到她耳中。 李清的憤怒就差點把書架一并翻了，管家在旁勸他：“老爺，消消氣吧。” 李清盯著他不說話，他硬著頭皮繼續(xù)說道：“今天這樣如果被傳出去，會被?？怂棺プ“驯? 李清又想砸東西，左右沒找到合適的，破口大罵：“那個洋人就是巴不得老子死了，明天他就坐這個位子！” 對于李清與?？怂沟拿鳡幇刀?，牙仙略有耳聞。埃克斯雖是基金會的后起之秀，但心思浮動起來，李清也擋不住，事態(tài)愈發(fā)發(fā)展下去，有時李清的牌號還比不上埃克斯響亮。 隨行的人員壯著膽在門口用中文喊了一聲：“老爺，牙仙醫(yī)生到了?！? 李清反應(yīng)過來，想起給自己表妹治病的那個醫(yī)生，壓下怒火：“讓她進(jìn)來?！? 3

書房里的紫檀木全是中國特有的古樸風(fēng)格，仆人將雜亂收拾好，讓牙仙坐下。 李清開門見山：“她的病怎樣?！? “接下來不到一周就能完全痊愈，”這時牙簽盯著他看起來，“您的身體似乎也不太好?！? 李清面色沉沉，最后說：“你也知道，一些破事讓人煩心而已?！彼制鹕恚骸拔以敬蛩闼图Y品感謝你，聽說你喜歡收集牙齒，但可惜這兒沒有——不如以中國人的禮尚往來，我寫一幅字送你怎樣？” 牙仙笑了：“我聽說有個成語叫‘妙手回春’?！? 李清挑了挑眉：“如果你以后頂著‘妙手回春’醫(yī)死了人，那叫我怎么擔(dān)責(zé)？” “請您放心，我的醫(yī)學(xué)證書都是官方認(rèn)可的，”牙仙神情突然有些暗淡，“除了‘醫(yī)不了’，我不會醫(yī)死人的……” 李清沉默一刻，提筆寫下“妙手”二字，又頓住了，想起之前打探到的消息：“你是埃文教授的學(xué)生？” 牙仙看著他：“曾經(jīng)是。” “大概我也明白了，”他擱下筆，“等表妹全好時，這幅字也歸你——正好你留下來的這段日子跟我談?wù)勑摹！? 仆從取來一只扁長的木匣，等墨跡干透的便將這幅字收了起來。 4

雖說談心，但李清仍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喝悶酒，也沒多牙仙。 牙仙在旅館看著窗外人流，眼神隨著手中的咖啡被融化，想到李清和一些往事，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傷感。 “叮呤——”電話響起 。 埃克斯看著很溫和：“坎貝爾小姐近來好嗎？?！? 牙仙點頭，其實接電話被邀請到這里的時候，便猜出了一些事。 “聽說您是神秘學(xué)家？” 一種怪異感油然而生，?？怂剐Σ[瞇地看著她：“我與坎貝爾家族交情不算淺，所以你和埃文的事我也了解的不算少 。” 牙仙盯著他：“您這是什么意思？” ?？怂姑蛄艘豢谑种械牟瑁骸叭绻霌碛懈嗟馁Y金和先進(jìn)的技術(shù)設(shè)備，救治更多的人，我可以幫你。” 這話里的意思，鬼也聽得出來。她站起身：“您的好意我心領(lǐng)的，但我受不起，我可以走了嗎？” “也可以。”?？怂狗畔虏璞K，臉色平淡下來，“但希望你以后會再來找我，坎貝爾小姐。” 5

牙仙快步走著，她沒有回到旅館，而是直接來到李清的住宅，卻見一個女仆后背血肉模糊的被扔在門口。她一聲不吭，背著藥箱過去給女仆看傷。 “您為什么會這樣做？”牙仙扯開仆人的阻攔沖進(jìn)書房。 李清神情倦冷，輕輕瞥了她一眼：“入鄉(xiāng)隨俗，中國的刑罰——下等人做錯事該打，”他眼底閃過一絲嘲諷：“如果你答應(yīng)?？怂梗墙裉焯稍陂T口的恐怕不是她了?！崩钋搴攘艘豢诰啤? 牙仙走來挪開他的酒，眼神像是恨他，又像是憐憫他：“你能聽聽我的故事嗎？” 李清看著她：“請講?！? “我小時候就開始學(xué)醫(yī)，同齡人都比不過我。后來成為人類醫(yī)學(xué)院里唯一一名神秘學(xué)家，我也以此自豪 。 “后來經(jīng)歷了你所知的那件事后，我才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自大，我在想是不是有更多的人像約翰的母親那樣病窮，于是我開始了一段短暫的‘游醫(yī)’。 “往南邊，一個家庭的兒子手腳浮腫，身上長滿紅色的蘚，連我的罐子里的牙仙也不能救他，最后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尸體被他的父母帶到野外燒掉。 “往北邊，我給一個老婦人開藥，可是她卻不肯，因為家里沒錢支付，你知道嗎？當(dāng)時我握著她的手就像在握一把干草。 “‘醫(yī)者仁心’，這也是中國的古道理，我學(xué)醫(yī)不僅是為了救神秘學(xué)家，也是為了救人類?！? 李清沉默著。 牙仙繼續(xù)說：“剛剛那個女仆如果我不救她，那他可能就會死或者被扔到一個生不如死的地方。” 她一步步走上前，一字一字的說道：“我不懂政治但為了生命也不懼風(fēng)險，你明白政治的勾心斗角，但我也相信你也明白善良?！? 李清揮了揮手，幾個人便要把她帶出去，在她踏出門的前一刻，他終于開口：“牙仙，你是個好醫(yī)生，我相信你是對的，但我無法善良，因為我連自己都保不住?！? 6

看了Z女士遞來的文件，牙仙才知道：后來面對埃克斯的栽贓陷害與重塑之手的反策謀劃，李清被迫發(fā)動叛亂，最后只堅守了紐約州兩天，但也殺了埃克斯，最后全軍覆沒，飲彈自盡。 日子流水而過，但她總覺得缺少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一天維爾汀在醫(yī)務(wù)室嚼著太妃糖，忽然一陣敲門聲，牙仙開門，卻是一個陌生人，給她一個圓筒：“牙仙小姐，有人讓我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她接過：“是誰？” 那人說：“在紐約碰見的，他給了我報酬，但卻沒透露身份?！? 牙仙一驚，打開發(fā)現(xiàn)是一卷宣紙，攤開看，牙仙許久沒有動彈。維爾汀湊攏來，她認(rèn)識幾個漢字，撓了撓腦袋，一字一頓的念著—— “妙手回春?！? 忽而，一滴淚砸在了宣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