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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趙雪菲的新長篇《卵生的救世主》第4話！

【前情提要】

在殖民星球伊洛星上，月宮辦事員程卷施在十六號營地卷入了一場爆炸案。她發(fā)覺自己前幾天遇到的一個女孩袁明，居然就是弗蘭克和芬奇找到的“可疑”人物之一，程卷施還發(fā)現(xiàn)袁明家中保存著來自伊洛星衛(wèi)星的特殊砂塊……

| 趙雪菲 |?科幻作者，考古學(xué)生。曾獲得第四屆水滴獎短篇小說三等獎，作品多是圍繞個體的情感訴求和技術(shù)（或通過技術(shù)和外界）互動，比較擅長表達(dá)人物情緒，引發(fā)共情。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樣活著》、《它的腦海之中》、《材料兩則》。

卵生的救世主

第四話 可疑人員

（全文約40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10分鐘。）

路上，弗蘭克忽然開口，“我想不出來誰要搞垮林毅，這兩年她和天上和地面的兩方面勢力都很處得來?！?br/>

“最近除了那幾個黑衣服的家伙也沒有別的異常？”

“據(jù)她所說？沒有?！?br/>

奇怪，程卷施也在思索，她真的不想不出林毅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煩，因為從她的表現(xiàn)來看，明顯一切正常。甚至從程卷施認(rèn)識她開始，十六號營地就沒有在生意上出現(xiàn)過任何問題。

林毅曾經(jīng)是獵人小隊的重要成員，脫離組織后來到了十六號營地，雖然就連弗蘭克也不知道她為什么要離開獵人小隊，但是據(jù)他所說這次離職并非不歡而散，在十六號營地營業(yè)之后，也理所當(dāng)然地成為收容那些因為各種原因離開獵人小隊的前傭兵們的理想場所，于情于理，獵人小隊不可能對十六號營地有想法；再從月宮方面想，他們也沒有足夠的理由破壞這里。一開始，十六號營地根本就是個廢棄場所，附近的灘涂除了古生菌株之外什么也不長，是林毅和她們簽下協(xié)議，憑借著她在獵人小隊時候的人脈，一點一點為這里招攬顧客。人們可以來這兒喝點酒，聽聽宇宙熱曲，最重要的是，在這個荒涼而孤立的世界中交些朋友。堅實的利潤收入是月宮絕對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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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程卷施思考的時候，腳下荒涼的灘涂景象逐漸被稀疏的原始植物所取代，他們一直跟隨的腳印也隱沒進(jìn)了苔蘚和地衣之中......

“我們不能再跟著他了，”弗蘭克有些氣憤地捶著身旁的植物，“前面就是伊洛星腹地的叢林，他的確很機靈?！?br/>

“你們是傭兵啊，不是么？在叢林里找一個活人對你來說很難么？我們可以跟上......”程卷施不敢相信地說。

“進(jìn)去，然后呢？”弗蘭克尾音彈舌的力度就好像他要把什么東西從舌尖上彈掉一般，“進(jìn)入?yún)擦中枰b備——我現(xiàn)在有點相信他們是獵人小隊的人了——除了獵人小隊，沒有想不開的人想要到那里去。”

“等等......”程卷施忽然注意到旁邊一株長尖刺的植物上，飄著一些被刮下來的黑色織物，可能是那家伙太過心急，在穿越叢林時不小心刮蹭下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幾縷織物捻下來，“有可以點火的東西么？”

“有?！备ヌm克把印著十六號營地銀色標(biāo)識的火柴盒子遞給她。

她把織物分成兩部分，一部分裝進(jìn)上衣口袋里——另一部分用來燃燒。

在弱小的火苗中，這些纖維沒有痛苦地蜷起身體結(jié)成黑色的塊狀，而是干脆地變黑，然后斷裂，化成灰燼。

這證明引發(fā)爆炸的可疑分子穿著或者帶著棉質(zhì)纖維的物品。

在整個伊洛星所屬的星系中，只有一個地方的人可以用得起農(nóng)業(yè)星球生產(chǎn)的地球風(fēng)格產(chǎn)品——

“月宮?！?br/>

“什么？”

“這是月宮策劃的爆炸?！?br/>

“不可能，十六號營地向它們交稅?！?br/>

“可林毅曾經(jīng)是獵人小隊的人?！?br/>

“和這個沒關(guān)系?！备ヌm克顯得焦急而憤怒，就連脖子都泛著有些充血的紅色。

“那和什么有關(guān)系？”程卷施問道。

旋即，她想到了自己，自己接下來要怎么辦？她的工作、回星港的飛船、她的朋友，以及她對一個孩子許下的承諾......這些全部在腦海里攪在一起。

等等——工作，她的無人機，如果想要調(diào)查更多的東西，她得把無人機從那個叫袁明的女孩家里取回來，里面應(yīng)該還有訪問月宮資料庫的權(quán)限......

“我得去取個東西，我們在九號營地見，你們或許可以先照看一下林普斯，我拿到東西就過去會合?！?br/>

?

天色開始轉(zhuǎn)暗，程卷施想著無論如何她都要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回到九號營地。好在可以確定的是回程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因為袁明的母親非常好心地提出把她們?nèi)I地購買種子和農(nóng)具的懸浮器借給她。

“不用客氣，明天會有人從九號營地給我們送新的樹苗，”她微笑著告訴程卷施，“讓他們幫忙帶回來就行?！?br/>

程卷施又想到那些枯死的樹木，感到有些遺憾，“是什么問題？土壤酸性太強了么？”她說著，低頭看了看每個農(nóng)戶都有的，插在地表的酸堿指示針。

“那只是一方面，病害也很嚴(yán)重，伊洛星的微生物和地球的相差太遠(yuǎn)，而且都很頑強，我們總是找到了一種應(yīng)對的基因表達(dá)，下一次就出現(xiàn)了新的問題?！?br/>

“我也在幫忙!”女孩從她自己的屋子跳出來，自豪地跟程卷施說。

“是的，小明也幫了很多忙?！彼哪赣H摸摸她頭發(fā)，和藹地笑了起來。

“如果我也可以幫上什么忙......”程卷施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又能幫上什么忙呢？她抿著唇思索許久，“或許我可以找到一些別的農(nóng)業(yè)世界的資料......”

“那個可憐的男孩就夠你忙了，”袁明的母親把身上的毯子裹得更緊了些，用眼神示意袁明進(jìn)屋取什么東西，不久，女孩飛快地跑出來，抱了兩件遠(yuǎn)比她自己要大許多，以至于快要抱不住的厚重外套，“小明和我說了，請把這個帶給他，這是......袁明父親穿不下卻一直不舍得扔掉的，我替他做主，天氣要變冷了，孩子沒有厚衣服要怎么辦呢?！?br/>

程卷施再三謝過了這位和藹的女士，態(tài)度之真切就連袁明都笑了出來。

“原來姐姐還會這么溫柔地說話呢~”

程卷施無奈地笑笑，告別母女兩個，獨自駕駛著飛行器飛馳在伊洛星的暮色中。

遠(yuǎn)處，環(huán)光二號冉冉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著侵蝕著海岸的浪潮，遠(yuǎn)處的海岬上騰起一篇黑色的煙霧——那是伊洛星上的飛蟲，它們總是如同戀慕月光一般成群結(jié)隊飛往高空，然后筋疲力盡地墜落到海里。

人和它們又有什么區(qū)別呢？程卷施難過地想道，只不過人們飛得更高，去過更遠(yuǎn)的地方?？刹还艿侥睦?，命運之手都會像那些吹落飛蟲的風(fēng)一樣，摧毀那些令生命心生愛慕的東西。而在面對存在于世界上的諸多困苦和難題之時，那些智能更高的生物相比起那些智能缺乏的，或許只多了更多的悲哀之情。

也許是程卷施不小心在駕駛的時候碰到了什么不應(yīng)該碰到的按鍵，懸浮器忽然放起了溫柔的歌聲——應(yīng)該是來自地球的老歌，她想道，歌中的詞匯她并不是完全掌握。語言在那么多的世界中傳播、使用、變形，等他們到伊洛星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失去原本的面貌，而即使是曾經(jīng)生活在來往多個世界商船上的程卷施，也無法完全地解讀它——只是那些旋律，那些彈奏在人心尖上的弦音總能恰到好處地?fù)嵛勘瘋叩男撵`，給予他們及時的慰藉——不管這些聽眾是否身處那個孕育生命與希望的藍(lán)色母星......

即使使用了最快的行駛速度，程卷施看到九號營地的塔式建筑時，天已經(jīng)黑了，橙黃色的光芒從巨大高塔中的每一個窗口漏出來，如同永遠(yuǎn)不會消散的夕陽。

很多人都住在塔里，這是程卷施對9號營地的唯一印象，即使依山而建的高塔足有三十層那么高，人們還是生活得十分擁擠，就如程卷施曾經(jīng)待過的老商船那樣。她并不介意擁擠，也十分熟悉擁擠，這種和很多人在一起的環(huán)境反而會讓處于孤獨宇宙中的人類感覺到安心，畢竟，在非洲高大雨林喬木上生活時，他們就已經(jīng)對這種感覺產(chǎn)生依賴——只不過人和人的生活空間互相交錯的時候，搬運起東西來就顯得格外有些費力。

當(dāng)她避開那些生著火的爐子和尚未烘干的衣服、水桶以及其他什么亂七八糟的生活用具，找到處于四層的林斯普和負(fù)責(zé)照看他的弗蘭克和芬奇時，工作服里面的單衣，尤其是后背的地方已經(jīng)被汗水浸濕了大部分。

“有位好心的女士讓我把這些拿給林斯普，我覺得他也許會用得上，再向月宮的供貨商買實在是有些來不及，于是就擅自做主收下了?！?br/>

但等他說完，才發(fā)現(xiàn)躺在簡易行軍床上的男孩已經(jīng)睡下了，睫毛的陰影下還有干涸的淚跡，她這才要想到要壓低聲音。

坐在床邊一高一矮的兩個男人則顯得沒有什么反應(yīng)，他們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簡易房間的屏幕里正放著月宮對這一季度伊洛星整體產(chǎn)出的報道，其中特別提到所有的藻石都在市場上獲得了不錯的經(jīng)濟(jì)效益。

程卷施把厚衣服放到一旁，看到弗蘭克也有話要對她說。

他也十分克制音量，“林斯普在你不在的時候和我們說，他見到一個月宮來的男人和林毅說過話?！?br/>

“月宮來的男人？”

“但是他沒看到他出來，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一起消失在火中?！?br/>

“月宮絕對不會允許他們的員工在地面上受到任何傷害，”程卷施這下理解了為什么屋子里的屏幕鎖定在了沒有地面居民會收看的月宮頻道，“如果爆炸真的和他們有關(guān)......”

一個棄子？還是整個推想都有問題。

“月宮怎么報道？”

“到目前為止，沒有報道?！?br/>

弗蘭克的話音剛落，屏幕忽然切換到了簡報直播室中，那個通常負(fù)責(zé)宣布獵人小隊犯下的罪行以及對于他們追捕行動的男主持人面無表情地開始宣布：

“請諸位地面居民注意，今日下午于十六號營地發(fā)生一起性質(zhì)惡劣的爆炸案，據(jù)調(diào)查，十六號營地代理經(jīng)營者林毅、以及月宮通訊辦事員達(dá)·洛里在本次事故中確認(rèn)身亡，此次爆炸另傷及普通民眾六名，皆無生命危險，于七號營地及療控所接受救助?！?br/>

畫面上是月宮派遣地面的無人機組拍攝的新聞視頻，十六號營地的火情已經(jīng)被洶涌的晚潮撲滅，只剩下一些斷壁殘垣在海水中佇立。

畫面一轉(zhuǎn)，切到了兩個男人的照片，程卷施有些驚愕，但她當(dāng)然認(rèn)識他們——弗蘭克和芬奇。

“據(jù)悉，兩名前獵人小隊成員可能為本次爆炸案的兇手?！?br/>

弗蘭克臉上流露出一絲憤怒，如同毒蛇一樣發(fā)出近乎嘶嘶的聲音，芬奇倒是一如既往地平靜，似乎他早就看到了這樣的結(jié)果。

“什么？”程卷施有些驚訝，十六號營地一直是月宮在意的好生意不錯，但當(dāng)兇手徑直指向獵人小隊，而在月宮本身與爆炸脫不了干系的情況下，一切便有了幾分暗中操作的意味。

接下來的事情則更有些令人猝不及防，因為畫面馬上就切到了程卷施的入職照片。

程卷施看著電視上那個微笑著的長發(fā)女孩，一瞬間沒有認(rèn)出來那就是自己。

“據(jù)稱，一名月宮員工也參與了本次計劃的籌劃，據(jù)可靠目擊證人轉(zhuǎn)述，三人曾在爆炸發(fā)生前于倉庫附近徘徊，請各位營地居民配合月宮調(diào)查組的調(diào)查，盡快將三名兇殺緝拿歸案?！?br/>

為什么自己也是嫌疑人，程卷施想道，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憤怒，月宮為什么不能放過她，很久以前就是，現(xiàn)在又來，真該死......

“兩名獵人小隊前成員均有兇殺普通地面居民的前科，請各位居民保護(hù)好自己的安全，多加小心，在有可能的情況下，配合調(diào)查組緝拿兇手?！?br/>

壞消息又多了一件，現(xiàn)在她還需要顧慮一起逃亡的伙伴會不會對自己的安全造成威脅。

幸好弗蘭克則回給她一個“你是真的在懷疑我么”的目光令她略微安心，“我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一個非常符合現(xiàn)在處境的古老詞語——‘離間計’?！?br/>

“我想聽聽你的解釋，在我們離開這兒之后?！?/p>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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